第十七章
她不禁暗暗思付,這個封無忌還是老樣子,一樣俊美;難怪京城那些公主、郡主及世家千金皆如此愛慕他,這麼一個禍水般的男人,就算得到:也是個麻煩,不管到哪裏都會沾花帶蝶,染花蜜,她敢肯定,做這人的老婆;一生都很辛苦。
她像個局外人似的打量他,完全沒有一般女人的心思,對她來說,男人只分兩種,可以當兄弟的,跟不能當兄弟的。
封無忌也靜靜打量她;那雙美眸有着淡淡的清冷,對他的俊美和威儀無動於衷。,
她的眼神,跟燕英彤一樣。
「公子找我來,說是為了忠陽縣百名少女失蹤的案子,可是真?」
封無忌淡淡一笑「沒錯。」
唐月涵冷道:「公子為何知道我在調査這件案子?」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現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封無忌為何盯上她?若不是派人調査過她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更不會注意象她這樣的人物
「你若能對出下聯,我便回答你。」他伸手一擺,指着桌上的宣紙。
唐月涵低頭一看,這案桌上準備了筆紙和墨硯,她疑惑的看了看,見上頭寫了詩句
湖光春日兩相知,水鏡相照萬里情。
她原以為封無忌把她找來,會出仕么難題刁難她,沒想到竟寫了這麼一句上聯,要她對詩句
她抬眼看他,心想,也罷,我就看看他到底在賣弄什麼玄虛。
細細斟酌上聯的詩句后,她想了想,坐在案桌前,執起毛筆,蘸了蘸墨硯,然後在上聯的詩句旁邊,寫出下聯詩句一一
清山明月亦相惜,掬湖當酒醉古今。
這下聯的字跡,清麗中有俊逸,封無忌緊緊盯着,眸中灼光隱有澎湃,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清山明月亦相惜,掬湖當酒醉古今,好個醉古今哪……」這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是燕英彤的字跡!
這個事實如同一道驚雷,震得他心口急劇跳動,衝擊着四肢百骸,整個人諢身發燙。
他瞬也不瞬的盯住她,那目光太過灼亮,如同黑暗由乍現的兩道雷光,那眼神太過犀刺,恍若蒙塵十年的刀鋒突然迸出懾人的銳芒,像要滲入骨血,看進她的靈魂深處,讓她心中一顫。
「你看什麼?」她被盯得寒毛直豎,還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封無忌還在盯着她,像時光停了,視線粘在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此刻他的內心有如萬馬奔騰的浪濤撞擊在岸石上,震懾着他的心魂體魄。
對她的奇妙感覺、詭異的熟悉感,以及種種的疑惑,只有一種解釋,那便是她就是燕英彤本人。
很離譜,卻是唯一的解釋。
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可是此刻他卻相信,眼前這個女子,便是燕英彤。
諒唐月涵向來冷靜自特,也被他盯得,魔莫名心慌,受不了的開口——
「公子若無事,我」
「來人!備酒,本相要和唐姑娘好好喝一杯。」他突然截段他的話,一聽到他的命令,待命在亭外的侍從們立即俐落進亭;將案桌清空,端來酒罈和酒杯。
唐月涵微微怔楞,秀眉輕蓿,她可不是來喝酒的。「公子——」
「坐吧。」封無忌率先落坐案前;舉止瀟洒倜儻,似是興緻大起;要找人喝酒。
他看似無事,彷彿先前的呆愕只是一時恍神,天曉得;此刻的他,心中的驚濤騎浪尚未平復,只是被強力壓制着。
他必須忍着,不能讓她跑了。
這幾個字在他內心一遍又一遍響着;他還需要再確認,儘管他已經認定她就是燕英彤本人了,但他需要更多證據,因為他怕這一切只是巧合,
怕到頭來期待太高,得到的卻是失望。
見他叫人把酒都搬出來了,唐月涵想了想;她本就不是忸怩之人,這杯中物她也是爰的;便也直爽的坐下了。
封無忌很自然的拿起酒壺,為兩人的酒杯斟滿,明明這種事可由侍從代勞,他堂堂一個相爺,卻願意為她效勞,如此不拘小節、直爽不羈,不
由得讓她一楞,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的這一面。
「來,敬青山綠水,敬古今;敬你詩句對得好。」語罷,率先仰頭一飲而盡。
他把酒幹了,她卻還盯着杯中物,尚無動作。
「怎麼?怕有毒?」他曝着她,目光含笑,唇角微揚。
聽出他話中的輕嘲,她冷笑了下,說道:「公子若要要對付我一個弱女子,方法多得是,哪需要這般費事。」執起酒杯,在鼻下聞了下,酒香
不凡,令她目光一亮,仰頭亦是毫飲。
「好酒!」她禁不住大讚;想不到這酒意如此美味。
「嘿嘿,是吧,我這酒可是玲藏多年,一直捨不得開封,今日卻為你一句醉古今而破例了。」他一邊說,又一邊為她斟滿酒。
唐月涵也不客氣,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卻也沒忘記正事。
「閣下是不是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她冷問。
封無忌垂下的眼睫,斂住瞳仁里的波濤巨浪,將澎湃的情緒隱藏在談定的表相下;緩緩說道:「我的確派人暗地裏査探忠陽縣百名少女失蹤的
案子,不過這件案子只是冰山一角;我要査的是更大的案子。」
她不由得怔住;目光一顫。「更大的案子?」
「沒錯。」抬起的俊眸,已然平靜無波,如同罩了一層霧,直直盯住她,說出的每一字,都透着教人看不透的詭秘。「忠陽縣這件案子,我已
有線索,只是還未到時機;這條線;得釣着。」
他說的話,果然引來了她的重視。
「什麼線索?」她趕忙問。
他沒回答,反過來問:「輪到你告訴我了,你為什麼要査這個案子?」
唐月涵早知他一定會問,執起酒杯又灌了一口后,便回答道:「為了故人。」
「誰?」
「燕英彤,燕捕頭。」封無忌緩緩放下酒杯;目光灼灼,逼視如火。「你與燕捕頭是什麼關係?」
「我說過了,是故人她未完的志願;而且,除了査出這件案子之外,也要査出是誰殺了她。」
她眼神堅定、目光不移,她雖然與他不對盤,但也知道這位相爺行事自有他的原則,每回刑府四大名捕遇上罪犯與皇親國戚扯上關係;鬧得風
風雨雨之際,這位相爺總會出手擁護國法。
只不過,有時候這位相爺也會為了權貴大官,打壓刑府大人和捕頭們,因此四大刑府的捕頭們,對他的印象是極複雜的,有畏懼、有不滿,有
時候,卻又要藉助他的力量。
封無忌聽了她的話,一臉不以為然的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的?」
唐月涵楞住,繼而皺眉頭,他既然約自己來,不就是因為相信她嗎?現在卻質疑她,分明是不想給消息,禁不住有些惱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若不想透露一二,那我告辭了。」說罷就要站起身走人。
封無忌豈會讓她走,他約她來,就是想弄清楚她到底是誰,沒徹底明白之前,他絕不會讓她走,不過他尚未出言阻止,卻見到她身子一晃,又跌坐下來。
她整個人臉色劇變,他也不禁奇怪,猛地,那張容顏輕為憤怒。瞪着他大聲指責——
「封無忌!你竟敢在酒里下毒!」
封無忌完完全全呆楞住;除了他;劉剛等人更是面色一驚。
劉剛等人驚訝的是她說酒中有毒,而封無忌震驚的是她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代表她是認得他的,只是裝作不識。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她並非只是個普通的姑娘,在這具嬌柔的身子裏;藏的是燕英彤堅軔的魂魄。
封無忌盯着她的一臉怒容,強壓下心中的震撼,狐疑的問:「毒?這是不可能的,酒中並無毒。」他內力高強,若酒中有毒,他第一個就會發現,可他根本感覺不到任何不適。
「怎麼沒有!我現在就頭暈目眩!」她氣憤大罵,臉蛋紅撲撲的;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中了毒。
望着她嫣紅的雙頰,他恍悟的笑了。
「你笑什麼?」見他居然在笑,令她更加火冒三丈。
封無忌寵愛的看着她;眸中柔光溢彩。「你會頭暈目眩,那是因為你醉了。」
「我醉了?笑話!這一點酒怎麼可能讓我醉!」她邊說邊揮着手,腳步一個踉蹌,居然站不穩了。
在她倒下前,一雙臂膀早已環住她的腰。
「英彤;你真的醉了。」他輕聲道,語氣充滿疼惜溺愛。
「不可能,我千杯不醉!」她不服氣的反駁,沒察覺到自己的回答,換來封無忌心神的震驚。
他的震驚,來自於她的自然回應;因為他喚她英彤
如果說;適才他已有八成的把握,那麼現在則是十成十雙手微微振抖;心中的驚喜如波濤翻騰,再也抑不住激動。
英彤,真是你!
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自驗證,他根本無法置信,坐在眼前的女子,真是那個她!
失而復得的驚喜充斥五贓六腑,因失去她而和結的沉鬱落寞一掃而空;還有那怎麼填都填不滿的內心缺口;竟一下子變得充實而歡快。
他眸底的火焰跳躍着:一顆心也變得熱烘烘,曾經以為天人永隔;再也構不着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他的眉在笑;眼在笑:唇角揚起的弧度也加深了;環在她腰間的雙臂;如同收網一般;悄悄收攏。
他抓住了她;像抓住天底下最寶貝的獵物。
唐月涵沒注意到他的變化和舉動,若是平日,她一定會有察覺,可是她醉了,酒精讓她無法思考周密,她只忙着要穩住身子;所以沒注意到封
無忌神情的轉變,還有那一雙墨瞳深處燃起的火焰
「喔,千杯不醉?這麼厲害?記得有一回咱們在京城的天香酒樓偶你我共飲的那一壇叫什麼……」
「雲頂仙!」她脫口而出。
他笑連點頭。「對了;是雲頂仙,我想起來了,你當時好像喝了一整壇也沒醉。」
他的黑眸明亮銳利;卻又深邃得教人琢磨不透;狡詐如狐;卻又含着千般溫柔。
唐月涵睨他一眼,這一眼醉意濃烈。「當然!我酒量這麼好,若不是這酒有毒,我怎麼會醉?」說到這裏,她突然頓住,似是想起了什麼而大
皺眉頭,喃喃說道:「難道是這個身體的反應?」
他順着她的話問:「你這個身體,不能喝酒嗎?」
「我怎麼知道?這身體我不過才用了兩個多月而已……」她懊惱的想着,換了個身體就失去七成功力,不會喝酒也是有可能的,真可惡,她居
然忽略了。
想她前一世,可是千杯不醉的,這個身體柔弱就算,居然如此不勝酒力,可恨!太可恨了!
她心中氣惱,早知道就不喝這麼多了。
「喔?才兩個多月哪,那之前的身體很能喝?」他故意誘導她說話,悄悄將她的身子收攏在自己的膝上。
「不只能喝,還千杯不醉。」她一邊說著,還驕傲的揚着下巴。
他裝出一臉不解。「那為什麼不用之前的身體?」
她的秀眉擰成一個結,語氣十分惋嘆的回答。「我也想,但是之前的身體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