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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再瞞下去總有一天會被揭穿,岬乾脆把事情都告訴了松井。

“沒想到居然是岬哥你自己的事。不過那些把人推給你的職員也太可惡了吧?”

聽到松井充滿憤慨的聲音,岬因為自己的被了解而感到些許欣慰。

“你也這麼認為吧?”

“當然啦,好象要你來收爛攤子一樣。”

“沒錯。”

“太過分了。”

說到一半,兩人不約而同地看着正在玩對戰遊戲的兩個孩子的背影。松井突然笑出來。

“不過,你哥哥還滿可愛的,看起來很聽小城的話嘛!哈哈,沒什麼霸氣。”

“你是不知道原委才會這麼說,原來的他可不是這麼簡單的角色。”

岬從松井的胸袋裏再拿出一根煙點上。

半夜,好象聽到聲音的岬還以為是城太郎起床上廁所,但是半天卻不見城太郎回來。

後來仔細一看,城太郎在哥哥專用的毛毯里睡得好好的,既然聲音不是城太郎發出的……岬偷偷起床傾聽附近的聲音。聽出來源似乎是廚房后,他就起身踮着腳步慢慢接近。

仁呆站在廚房的瓦斯爐前,爐上的咖喱還打開了鍋蓋。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的岬轉念一想或許是晚上沒吃飽,半夜肚子餓了才爬起來偷吃吧!

岬打開電燈。被突然的明亮嚇了一跳的仁轉過身來,在看到岬后更是嚇得臉色蒼白。

“對……對不起、對不起!”

仁邊道歉邊腳軟地坐倒在地上。岬看了打開的鍋子一眼,裏面只剩下一團勾芡,而且看起來沒有動過的痕迹。

“你在幹什麼?”

仁抱着頭全身發抖。他似乎在低語什麼,但岬聽不清楚。

“說清楚一點。”

岬雖然沒有斥責他的意思,但是仁的驚慌似乎又更加嚴重。

“味、味道……”

岬終於聽清楚了。

“味道?”

岬不解地歪着頭。

“我肚子餓了……又聞到咖喱的味道……”

看來他是聞着咖喱的味道充饑。雖然岬認為是他自己晚上不吃自作自受,但是看到縮在廚房裏的哥哥還是覺得有點可憐。

岬嘆了一口氣倒了半杯米下去煮,然後蹲下身來看着仁的眼睛。

“吃晚飯前我不該對你那麼凶。”

聽着岬道歉的哥哥仍然在發抖。哥哥的確是個冷酷的男人,但是現在在自己眼前的卻是一個六歲大的孩子。雖然不知道是哪裏錯了,不過眼前如同孩子般的哥哥沒沒有罪。

想到這裏,岬心裏對哥哥的怒意竟莫名消失了。要憎恨一個人還真需要不少精力呢!而且以岬的經驗知道在花費莫大的精力之後,也得不到什麼代價的。

“對不起。”

岬像城太郎似地摸他的頭,仁更是害怕得整個人貼在牆壁上。看到仁眼裏恐懼的神色,自食惡果的岬也不再對他做什麼。

飯在沉默中煮好,岬用盤子先盛了一盤放在旁邊,再把熱好的咖喱倒在上面。放上一根湯匙后遞給仁,示意他可以吃了。

仁吃驚的視線在岬和盤子之間來回移動卻不敢出手去接。等到岬故意說“你不吃的話那我吃了”之後才慌忙伸出雙手。

“我想吃……”

岬把盤子遞給飢餓的孩子。仁拿起湯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好不好吃?”

仁滿嘴食物地不住點頭,等到把東西吞下去后才不斷地說好吃、好吃。有了食物的交流,仁對岬的警戒心減輕了不少,即使目光相對也不再畏怯躲避。

仁把盤中的食物吃得幾乎不用再洗的精光后滿足地嘆了口氣。

“吃飽了嗎?”

仁點點頭。

“終於可以睡了。”

叫仁把盤子拿去洗的岬打了個呵欠。突然覺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服,轉頭一看原來是仁握住了岬的睡衣下擺。

“哥哥,謝謝你。”

被謝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的岬表情怪異地紅了臉。

“……哥哥,我覺得你有點像我爸爸。”

仁滿臉喜色地說,不過隨即又沮喪起來。

“爸爸、媽媽都不知道到哪裏去了。為什麼他們只帶岬走呢?”

如果告訴他父母都過世了他或許會懂。但是岬無法判斷該不該把事實告訴他。

“你的家人都出去旅行了,因為想去的人太多所以晚點才會輪到你。放心好了,他們一定會來接你的。你就乖乖地待在這裏等他們吧!”

仁瞪大眼睛,有點感動似地低下頭又立刻抬起臉來。

“岬是跟着爸爸媽媽去的啊!我是哥哥應該要忍耐。”

仁癟着嘴笑了。

“我沒關係,我會做一個好孩子等他們回來。我是哥哥啊,要是哭了的話一定會被岬笑。”

仁又開始吸鼻子。他嘴上雖然說得逞強但是感情卻不受控制。岬不覺得有點憐惜起來。

“你是個好孩子,不過想哭的時候就哭吧!”

“我哭的時候你會不會生氣?”

聽到他這麼問,岬才想到白天只要他一哭自己就罵他的情景。

或許自己真的是對這個寂寞的孩子太苛刻了。岬微笑地摸摸他的頭,仁突然就撲倒在岬的懷裏放聲大哭。整個人都快被他撲倒的岬也只能苦笑地嘆氣。

天色漸漸暗了。騎着腳踏車準備下班的岬被老頭叫住。

“本來中午想問你卻忘了。你哥哥的情況怎麼樣?”

岬搖搖頭說:

“還是像小孩一樣。”

在岬把仁的事告訴了松井之後的隔天,午休時老頭看到岬的時候,突然沒頭沒腦地就說了一句“你也真辛苦”。

在岬的逼問下老頭雖然吞吞吐吐地說“就是你親人的事啊……”,但一聽就知道一定是松井那個大嘴巴把事情都說出來了。他雖無意隱瞞老頭,不過對松井的大嘴巴可真是不敢領教。

“他到我家已經兩個禮拜,腦筋還是跟城太郎不分高下,兩人要好地一起做小學的算數習題呢!”

老頭哈哈地笑了。

“對了,你上次不是說多一個人睡棉被不夠嗎?我老婆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舊的可以送給你。”

“真的嗎?讓他一直睡暖桌用的毛毯實在太可憐了。謝啦!”

岬繞到位於工廠後面的老頭的家搬了一床舊棉被出來。雖然有點灰塵,而且四角還綻了線,不過有免費的東西可拿岬就已經夠感激了。

跟只有兩個人的生活比起來,多了一個人的確增加不少開銷。岬根本不願意再浪費任何一分錢。

他把厚重的棉被綁在後座,無視於老頭“你真的騎得回去嗎?”的擔心,搖搖晃晃地踩着踏板。千辛萬苦終於回到公寓,才把車子停在停車場的時候就聽到窗子打開的聲音。

“哥哥,你回來啦!”

滿臉笑容的仁探出窗子用力揮手。

“仁,你下來一下。”

“好──”

隨着啪一聲關門的聲音,一陣劈哩啪啦的腳步聲從鐵樓梯上傳來,仁氣喘吁吁地奔到岬面前。岬伸手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仁吃驚地用手遮住自己的額頭。

“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下樓梯要慢慢走嗎?而且不能用力關門,會吵到鄰居。”

被岬責罵的仁歪了歪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對不起。”

看着他高頭大馬卻又垂頭喪氣道歉的模樣,岬覺得可愛極了。

“知道就好,下次記得別這麼做了。把這床棉被搬上去吧,是給你的。”

“哇啊!棉被、棉被!”

仁衝到腳踏車後座大叫。

“這是特別為你跟別人要來的,要記得感謝。”

“嗯,謝謝。”

儘管是跟人要來的舊東西,仁還是一臉高興的表情。

岬雖然晚上就想讓他用,無奈被上的霉味實在太重,現在已經黃昏,想着有曬總比沒曬的好,岬還是把棉被搬到外面去曬。回到房裏的岬突然發現好象少了一個人。

“仁,城太郎呢?”

興奮地摸着棉被的仁回答。

“他跟一班的小內出去玩了。”

小內是城太郎從幼兒園以來的好朋友。

“那你一個人在家裏一定很寂寞吧?”

仁雖然搖頭,但是從表情上就看得出來在逞強。岬拍拍他的頭。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買東西?”

“嗯。”

仁高興地點頭。岬單手拿着錢包穿着球鞋,而仁則穿着有點短的牛仔褲配上極為貼身的T恤,腳下則是真皮皮鞋。

高大的仁不太穿得上岬的衣服。現在他身上穿的也是岬的舊衣服。

家裏的經濟情況本來就不好,這一年來連岬都沒有替自己添購多少新衣,所以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替仁買衣服。不過,看到穿着一身完全不相稱衣服走在街上的仁,岬還是忍不住興起幫他買衣服的“父母心”。

“哥哥,晚上要吃什麼?”

想買衣服給他卻沒錢……不知岬心中糾葛的仁天真地問。

“到店裏去看過之後再決定吧!有什麼便宜的就吃什麼,還是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我什麼都可以啊!”

要是城太郎聽到岬這麼問的話,一定會吵着要吃這個要吃那個,不過仁的自我就沒有這麼重。只有六歲頭腦的他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不但不任性、不吵鬧,也很遵守岬交代的事。

不麻煩是一件很好的事。剛開始岬還覺得他吃飽沒事就哭相當煩人,現在要是自己沒說什麼重話的話,他是極少掉淚的。

孩子氣的動作和語調,外表卻怎麼看都像個成熟的大人。岬好象已經慢慢習慣這種天與地的差別。

仁突然站住了,岬也跟着停下來。仁凝視着自己映在櫥窗里的身影發獃。

“我好高哦!手、腳還有臉都很大,我怎麼會長得這麼大呢?”

你不是變大了,而是本來就是大人,只不過腦筋變小了而已。

岬無意對他做這麼複雜的解釋,而且說了之後仁一定會追問自己是什麼樣的大人,岬就算再怎麼不想傷害他,也無法去褒獎過去的哥哥。他強拉住仁的手。

“走吧!”

“好。”

兩人並肩走着,岬突然想起小時候的往事。當父母還健在的時候,岬就像這樣常跟在哥哥的身後走。矮小的他不但走起來慢,還經常被路上的東西吸引注意力,所以經常落後。

而哥哥總是不時停下腳步回頭找他,到最後乾脆牽着他的手走。那雙比自己的還大,還要溫暖的手。只要握着哥哥的手岬就好象什麼都不怕。

自己能夠不像以前那般厭煩地想起往事的原因,一定是現在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就像昔日的“哥哥”吧!那個溫柔、愛哭,卻非常疼愛弟弟,有一顆溫柔的心的哥哥……

“哥哥。”

岬覺得自己的手被緊握住。

“我一直好想趕快長大,所以一定是神幫我長大的。”

岬停下腳步看着仁臉上的笑容。

“我弟弟跟哥哥一樣都叫岬。岬出生的時候媽媽交代我要好好照顧弟弟,所以我一直很疼愛岬。但是……”

他臉上突然掠過一抹悲傷。

“我在岬摔下樓梯時什麼忙也幫不上,我雖然拉住了他的手,但是太重了我拉不住只好放開。岬哭得好傷心哦。所以我想快快長大,長大之後就會有力氣,有力氣才能保護岬,讓他不再害怕,也不會再遇到討厭的事了。”

岬聽着不覺羞恥起來。他不知那時的仁居然抱着這種想法,他覺得簡直是羞恥到最高點。

“哥哥,你的臉好紅哦!”

“少啰嗦。”

為了掩飾羞恥的岬輕敲了仁的頭一下,仁吃痛地抱着頭。岬看着仁的臉突然發現他的鼻子以下似乎有些細細的鬍渣。

“你今天沒有刮鬍子吧?”

仁驚慌地捂住嘴。

“我不是叫你每天要刮,還把方法教給你了嗎?那是在洗臉刷牙的時候就要一起做的事。”

“我不喜歡刮鬍子啊,臉上刺刺的好不舒服。”

“不準說不喜歡,有鬍渣多難看,回去記得刮掉。”

仁不情願地應了聲好,接着又嘟囔了一句“大人好麻煩”。

岬打了一把備份鑰匙給仁。雖然交代過他只要鎖上門就可以出去玩,但是仁除了跟岬去買東西以外幾乎沒出去過,不是在家裏看電視就是打電玩。

岬雖然無意讓這麼大的一個男人每天在家裏無所事事,但是也不能叫一個腦筋只有六歲程度的孩子出去工作,他怎麼能把一個跟城太郎差不多的孩子丟到社會上去呢?

讓他多增加一點知識后再考慮讓他就業,然而岬不知道該如何去“增加”仁的知識。

普通的六歲孩子應該上小學了,但是對於一個已經大學畢業的男人來說,再讓他上小學也太不合情理了。

“小仁的”教育“問題嗎?”

岬在工作的休息空檔跟松井聊到這個問題。

過了五月中旬,下雨的日子比晴天還多。現在他們也是聽着雨敲打屋頂的聲音,坐在陰暗的倉庫一角看着還在噴漆的汽車發獃。松井把抽了一半的煙捺熄在地上。

“人生還得重頭再來真是太辛苦了。”

松井因為在十六歲那年誤入歧途,所以高中讀到一半就輟學了。他不拘小節而開朗,但腦筋卻不算聰明。而且,不管岬怎麼抗議,他還是喜歡加上一個小字來叫城太郎和仁。

“我想過讓他讀城太郎的課本,但是小學、國中、高中加起來可要十二年,仁現在三十歲,等他的頭腦能用的時候已經四十二歲了。越想就越沒勁,但是不教他又不行……”

松井也跟着嘆氣。

“要是能突然恢復記憶就好了,不知道他恢復記憶的可能性有幾成?”

“我也不知道……”

“會恢復就是會恢復啊!”

岬記得他公司的職員曾說過機率有五成,但是無法估計出會在什麼時候恢復。松井突然拍了一下手。

“小學的課程由岬哥你來教就行了嘛,可以實施什麼英才教育啊!”

“傻瓜,有教科書就夠了啊?而且,我也沒錢買參考書給他。對,沒錢才是重點,要是能中彩券就好了,起碼可以幫他請個家庭教師。”

“靠彩券沒指望啦!”

岬心想你這每年要花費上萬元買彩券的人還好意思說。不知岬在心裏暗罵自己的松井抓抓耳朵又突然大聲說:

“老頭的女兒不是高中生嗎?她或許還保留着國中的課本也說不定,他們家滿喜歡堆舊東西的。”

就像突然出現一道曙光。這一天岬就從老頭家搬了一箱又重又舊的書,還用塑料套捆了好幾層冒雨載回家裏。看到突然出現在家裏的大箱子,城太郎第一個跑過來看。

“這是什麼啊?”

城太郎把箱裏的《小學三年物理》、《國文2》等課本拿出來。

“這些是課本。仁、你過來一下。”

在準備晚飯的仁就像小狗般地跑了過來。

“什麼事啊,哥哥?”

岬指着箱子裏的書說:

“這裏面全都是課本,你從明天開始就好好用功吧!”

仁先是瞪大眼睛,接着就浮起滿臉笑容。

“我明天可以上小學了嗎!”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興奮。在岬還沒否定之前他就跟城太郎牽着手跳起舞來。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上小學了。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裏的學校交到朋友。”

城太郎充滿信心地回答他。

“一定可以。”

本來還帶着笑容跳舞的仁突然不安地低下頭。

“但是我這麼高不知道會不會被欺負?”

“你不用怕。要是有人敢欺負你的話我絕饒不了他。”

岬雖然心痛,但也知道再讓他們誤會下去的話情況只會更糟。

“仁,你聽我說。”

聽到岬嚴肅的聲音,仁立刻停止跳舞。

“在我面前坐好。”

仁正襟危坐在岬面前。

“你不能去上小學,因為……你太高了所以不能上小學。”

仁原本興奮得發紅的臉頰一下子蒼白了起來,咬着下唇低頭不語。

“為什麼仁不能上小學?”

城太郎搖撼着岬的肩膀追問。

“不行就是不行,這是規定。你雖然不能上學但還是要念書,所以我才幫你借了這些課本來。明天開始我會教你念書,你就在家裏好好用功吧!仁、知不知道?”

仁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幾秒才擠出一聲“知道”。這一天的晚飯是一尾燒焦的魚,因為仁在煎魚的時候被岬叫去才煎到焦掉,不過魚並沒有焦到不能吃的地步,所以還是上桌了。

然而,在晚飯前“不能上學”的事件還餘波盪漾到現在,整個餐桌充滿陰暗的氣息。仁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一言不發,岬從來不知道他是這麼地想上學。

岬是基於想早點讓仁具有一般程度的學力才讓他念書,不過對六歲的仁來說學校不單是學習的場所,同時也是讓他交朋友的地方。

他既然那麼想上課為什麼從來不說?他是在跟自己客氣嗎?仁就是那種問他想吃什麼,他也總是回答“什麼都可以”的孩子。

岬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粗心了。他忘了就算仁外表像大人,畢竟內心還是純真的孩子。雖然自從仁來了之後發生了許多麻煩事,但他還是不想像中午松井所說的恢復記憶就好。

與其看到他回復到原來冷酷無情的模樣,岬還寧願仁像個溫柔坦誠的孩子。我來改變你的人生,我要讓你變成一個溫柔的男人。岬心中對仁漸漸生出像父愛一樣的心情。

……這一天晚上岬被哭聲吵醒。他回頭一看,睡在旁邊的仁把臉埋在枕頭裏啜泣。岬從棉被裏探出上半身,並列在狹窄房間裏的棉被只要坐起來就能構到對方。岬把手輕放在仁頭上,仁吃驚地抬起頭來淚眼迷濛地凝視着岬。

“別哭了。”

仁搖搖頭,又把臉埋進枕頭裏。

“你一定很想上學吧?現在只能請你忍耐,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讓你上,但是你太大了。對不起。”

仁抬起頭來擦擦眼角。

“嗯,我會忍耐。”

看到強忍着淚水識大體的仁,岬不禁心中一陣絞痛。在他溫柔的撫摸之下仁才止住哭泣。

“哥哥。”

仁低聲說:

“我可以過去嗎?”

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床棉被裏似乎有點擠……不過面對紅腫着眼睛的仁,他說不出“不行”二字。

“好。”

仁爬出了被窩,抱着枕頭擠到岬身邊。當岬覺得實在太擠想移動身體的時候,仁卻抱了上來。被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用力抱住的岬幾乎窒息。

“仁……”

仁把臉埋在岬的胸口,肩膀抖了一下之後岬就覺得胸口微濕。強忍着快窒息和狹窄痛苦的岬嘆息地輕撫仁的頭,不知不覺仁就停止了哭泣,手腕也放鬆了力道。

從中午一直下到現在的雨聲在夜半顯得特別清晰。在撫着仁的頭的同時,忘了擁擠的岬不知何時竟沉沉睡去。

哭了一晚的仁似乎從憂鬱中解脫出來,他雖羨慕地目送城太郎去上學卻不再苦着一張臉。

而且求知慾似乎相當旺盛的他不等岬開口就自動拿出課本。白天要上班的岬只能集中在晚上教學,然而就算岬沒有教,仁也會自己讀。

或許是岬稱讚過仁的好學吧,仁總是等岬下班回來時,把自己白天練習寫的漢字或是數學習題拿給他看。冗長的梅雨季結束進入七月之後,仁已經開始讀小學三年級的國語課本了。

再過一個星期就要放暑假了。

在只有一台電風扇已經熱到睡不着的季節,城太郎突然說他的耳朵聽不到。看到他的耳朵出膿,心想要是什麼嚴重的病就不好了的岬趕緊帶他到醫院,診斷的結果說是中耳炎,拿了三天的葯回來擦后也不見起色。

擔心的岬,把城太郎帶到附近規模比較大的醫院去檢查后,才知道得的是長在鼓膜內側的『真珠瘤』,雖然不是什麼惡性瘤但有立刻住院開刀的必要。

在暑假開刀的話是不用擔心課業會跟不上人家,但是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岬看着在電視前打着電玩的兩人,翻出已經不知道看過第幾次的存摺嘆氣。

就算有保險給付也不是一毛錢都不用出。要住院動手術的話需要一筆費用。

岬是沒有什麼多餘的開銷,但是每月能領的薪水有限,還要撥出一部份還給鄉下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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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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