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是噩夢連三場!
經過一夜痛苦失眠,兩眼腫得有如核桃,古小寅還是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的意中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女人?該不會是祥雲哥為了替哥哥遮醜,故意騙她的吧?她狐疑的想。
不過,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愛就該愛到底,勇往直前,衝破禮教,絕不輕言放棄!她眼中頓時射出堅定的光輝。沒錯,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會影響她喜歡蒼鷹的心情。
天剛破曉,古小寅立即掀開棉被,跳下床,等不及婢女服侍,自行換了衣服,便匆忙的奔向儷園。
一心想見蒼鷹的小寅,壓根兒忘了哥哥的威脅。這回說也奇怪,守衛居然二話不說的讓她通過,想來是怕再次慘遭茶毒吧!她沒有費心多想,砰的一聲用力推開門,大剌剌的直衝到蒼鷹卧房。
「蒼鷹--」
這聲石破天驚的叫喊,將綠蝶自睡夢中驚醒的彈坐起身,她眉頭緊糾在一塊的盯着古小寅。「你又來做什麼?」
她下床拿起靴子穿上,走向衣櫃,打開一看后又用力關上。該死的古灝,居然放了一堆女人的衣服!她寧可冷死,也不會在他面前穿上女裝。她只得再拿起僅有的一件衣裳穿上。
雖然蒼鷹矮了哥哥有半個頭,但卻比一般女子高個兩吋多,看她瀟洒的舉止,怎麼也不像女人。
「我不相信你真的是女人,是不是你不喜歡我,所以聯合大家來欺騙我?」
綠蝶走向桌子,倒了杯茶水。說真的,她不在乎小寅怎麼想,也懶得和她鬼扯,但如果不讓小寅死心,恐怕最後麻煩倒霉的還是自己。
「你要怎麼才會相信?」
「除非你願意讓我證明。」古小寅深吸口氣上前,見蒼鷹只是挑着眉沒有開口,那就當作是默許了。
她一手探向蒼鷹的前胸,結實又大膽的摸下去。
自從布條被古灝撕得稀爛后,綠蝶就沒費心再纏布條,這會兒古小寅摸到的可是貨真價實的柔軟胸部。古小寅一手摸着她,另一手摸摸自己的胸部,突然「哇」一聲的大哭起來。
真……真的是女人,而且還比自己豐滿,嗚……不會有人比她更倒霉了。坎坷的愛情,悲慘的初戀,稚嫩純情的少女心就這樣破碎了,哇!
「為什麼?」古小寅可憐的吸吸紅鼻頭。「老天太不公平了,你為什麼會是個女人?」
綠蝶皺著眉,身子往後一傾,閃開她的魔掌。「你以為我很高興當個女人嗎?」
「你……你真的是蒼鷹?」古小寅不死心的追問,「你有沒有一個雙生哥哥,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沒--」綠蝶話都還沒說完,古小寅又是一陣啼哭。
「哇……」她這回真是心碎的放聲大哭。
看她哭得梨花帶淚,楚楚可憐,任男人見了都不禁心生憐惜,只可惜碰上了一個不解風情的假凰。打重十二歲起,綠碟就不曾再哭過,哪裏曉得眼淚居然可以這麼狂飆出來。
「喂,你不要再哭了。」綠蝶不甚煩躁的揚高聲調。但她硬邦邦的語氣,非但沒讓對方停止眼淚,反而越哭越起勁,整個人居然偎進自己懷裏了。
綠蝶頓時手足無措,兩手僵在身側,抱她當然不可能,但推開她似乎又有些殘忍。可她的遲疑很快就被怒火所取代,因為古小寅驚天泣地的鬼哭神號,已經讓她頭痛欲裂,耳嗚不已。
「沒……沒關係……」古小寅發泄了一會兒,哭勢總算緩和下來,不過還是賴皮的偎在她懷裏,邊吸氣道:「愛是沒有年齡、性別之分的,只要……只要我們真心相愛,一定能排除萬難,廝守一生,我……絕不會嫌棄你的。」
也不知是被古小寅一番至情至性,感人肺腑的「愛的宣言」感動得無言以對:還是被她驚世駭俗的言論嚇呆了,只見綠蝶雙眸圓睜,啞口無言。許久,她才終於回神的大吼一聲。「你是神經病,還是跟我有仇?!」
這聲怒吼震得樹上鳥獸四散,古小寅也驚駭的跌下椅子,小嘴大張,杏眼圓睜。她的哭功一向無往不利,沒想到這回卻踢到鐵板,竟被自己的心上人毫不留情的怒吼。
可憐的小寅,原本已經破碎的心,這會兒可真碎裂成粉沫,給人用氣這麼一呵就沒了。她好可憐啊!老天爺為什麼這麼殘忍?古小寅越想越悲哀,哇的一聲,哭着奔了出去。
一名丫鬟循着小徑,一路急步至洛園。她轉進長廊,推開右手邊第一間房間,撩起珠簾,倉皇的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凌倩兒坐在綉狼熬劬會神的刺繡,精緻的錦織綉布上是一幅飛燕戲耍圖。她聞聲停下手邊的綉紅,抬頭問道:「婉兒,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
婉兒轉身朝門外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才關上房門,緊張兮兮的來到她身邊。
「小姐,我剛剛聽小蓉說住在儷園的人,極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蒼鷹呢!」
「官府緝拿的盜匪?」凌倩兒驚恐的站起身。「這怎麼可能?蒼鷹可是朝廷要捉的人犯啊!古大哥怎麼可能知法犯法?」
「我原本也不相信,但小蓉信誓旦旦的說是無意間聽到莊主和陸少主的談話,她還要我發誓絕不能說出去。」
「這麼說來是真的啰?」凌倩兒緊擰秀眉,擔心的道。
「而且啊……」婉兒一臉神秘的附在她耳邊。「聽說他還是個女的。」
「女的?」凌倩兒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眸。「蒼鷹怎麼可能是個女人?」
「這是真的,聽說小寅小姐今早親自驗明正身,還哭得傷心欲絕,因為小寅小姐似乎很喜歡她呢!」
才發生的事,婉兒竟然就能打聽來,這流言傳得可比任何病毒更快。
「哼!那個脾氣古怪的刁鑽小鬼老是拆我的底,這會兒活該受了氣,總算替我出了一口怨氣。」
「小姐,這還不算什麼,更讓人訝異的是,莊主昨日還帶著那個女人上澡池呢!」婉兒似乎還覺得消息不夠猛,火上加油的繼續嚼舌。
「不可能!古大哥不會和那個粗俗的女人……」凌倩兒驚愕的低喃,腦中迅速閃過古灝和那女人交纏的身影,心中怒火驟起,一把推翻整個綉饋
婉兒快速的後退一步,對小姐人前人後兩個樣的不穩定性格早就習以為常。「是真的,小蓉親眼見到的,沒想到一向清高的莊主品味也變低了。」
「啪!」盛怒的凌倩兒一巴掌打在婉兒臉上。「古大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批評了?」
被這一巴掌打得愕然的婉兒一手撫著發紅的左頰,囁嚅道:「小姐,對不起,我無意批評莊主,只是替你着急啊!」
「好,我倒想瞧瞧那女人拿什麼吸引古大哥!」嫉妒和不平在凌倩兒的心中擴散,她一刻也等不及的出了房門。
「爹--爹--」
一聲童稚的叫喚才落下,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從濃霧中奔了過來,飛撲進甘摩根張開的臂彎中。
「蝶兒,又頑皮了!」甘摩根露出笑容,寵溺的揉揉她的髮絲。「怎麼不和娘還有萼兒留在船艙里呢?」
「我害怕啊!爹,霧怎麼這麼大啊?」綠蝶粉嫩的小臉信賴的倚在他胸口,抬首望着他問道。
甘摩根安慰的親親她的額頭。「沒事,霧很快就會散了。現在聽話,回到艙里,好嗎?」
綠蝶不依的嘟起嘴,「可是--」
「聽爹的話,回艙房去,乖。」甘摩根堅定的打斷她,要不是他太擔心,絕對會讓她留下來的。
彷彿意識到他隱藏的憂慮,綠蝶乖巧的點頭,轉身往回走。
突然間,一切發生得那麼不可思議,那麼令人措手不及,一座突起的島嶼赫然聳立在眼前,甘摩根大叫一聲,迅速下達命令,幾名舵手拚命的轉動船舵,希望來得及將船身轉向。但此時老天爺似乎也遺棄了他們,船身擦撞過島嶼的岩岸,接着是一陣劇烈的撞擊。
「爹--」綠蝶驚惶的尖叫一聲,小小的身子就像一捆繩子,輕易的被拋出甲板,墜人冰冷的海水中……
「啊--」綠蝶猛地睜開眼,衣衫汗濕的自睡夢中驚隉,心口仍急遽的猛跳着。她已經好久未曾作噩夢了,怎麼……
突然推開的房門打斷了她的思緒,綠蝶迅速的收起情感,在看見開門而人的古灝時,冷淡的開口。
「是你!」
「你對小寅怎麼了?怎麼她一整天都陰陽怪氣的?」
敢情是來興師問罪?
「笑話!我能對她怎麼樣?我看是她想對我怎麼樣還差不多!下回你最好看緊這個小麻煩,不然我可不敢保證自己的脾氣。」綠蝶板著臉答道。
古灝研判的目光盯着她許久。「你是故意想激怒我,還是真的這麼殘忍?明知道小寅崇拜你,卻仍毫不在乎的傷害純真的她?」
他低沉的聲音雖然近乎平和,但根據幾次經驗下來,她已經能分辨出隱藏於其後的怒氣,但這並沒有阻止她繼續的挑釁。
「殘忍?哼,沒痛沒血算什麼傷害,就算殺個人,我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古灝一個箭步往前,鉗住她的手肘一把將她拉起貼近自己,目光梭巡着她冰冷的容顏,猛地,他俯下唇懲罰性的吻住她。他是那麼地憤怒,瘋狂的想以她甜美的身體安撫自己的怒氣。
這個吻只有懲罰,無絲毫的憐惜,她痛恨他這樣對她,但她的身子卻無法抗拒的因他而燃燒。為此,她痛恨他,更恨自己。
「放開我!」綠蝶用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嫌惡的抹去唇上的印記。「我雖然是一名海盜,但你也沒有權利冒犯我。我不是那些青樓女子,任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為什麼非要把我們的關係想得這麼不堪?」古灝痛心問道。
不然要她怎麼想?「難道你會對別的女人這麼做?」
「不會。」因為沒有其他女人能令他喪失理智。
古灝的回答就像是當面甩了她一個巴掌,綠蝶臉色霎時轉白。「所以你只不過利用我來報復?輕薄一個作惡多端的低賤女子,算得了什麼?在你們這種正派公子的眼中,這自然成了懲奸除惡,是嗎?」
他們之間是不是除了爭吵和憤怒,再也容不下其他溫柔的情愫?古灝難忍憤怒的蹦著臉,深沉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企圖在她冷若冰霜的臉上找到一絲情感。
「為什麼要貶低自己?難道你不了解我對你的用心?」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不想了解,也不容許自己去了解。
「你明白,你該明白的。你難道能否認對我毫無感覺?否認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古灝扣住她的肩,一聲比一聲凌厲的逼問。
「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綠蝶反射性的脫口而出。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她翦水雙瞳進出堅定的光芒,「別再碰我,那隻會讓我更輕視你,更恨你。」
他的心被她的無情狠狠的刺痛,他嘴角抿成了冷酷的線條,臉色更鐵青的駭人。「你以為我會在乎嗎?」語畢他甩門而出。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綠蝶茫然的瞪着門板,凄涼的慘笑着。她激怒他的目的達到了,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期盼的嗎?為什麼她的心感到好痛?
綠蝶頹然的閉上雙眸,是她錯了?還是造化弄人?她又怎會讓自己陷入情感的泥淖中?一連串的問題只問得她更加彷徨無助……
衝動的離開后,古灝佇立在儷園外,努力的平復翻騰的情緒。該死的!她為什麼執意用仇視的態度和他針鋒相對?
他憤慨地折下一截樹枝,對於兩人之間的對立感到束手無策,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化解她對他的敵意?為什麼他的努力換來的是她更深的恨意?
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將他由冥想中震醒。古灝霍然轉過身,一見是凌倩兒,原本緊繃慍怒的神情,才稍微緩和下來,但聲音仍帶著過分的嚴厲。
「倩兒,你在這兒做什麼?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接近儷園?」
「對……對不起……」怒沖衝出來的凌倩兒實在沒料到會被古灝碰個正著。她驚惶的眼光溜轉著,隨即低着頭楚楚可憐的回道:「我聽說小寅心情不好,想去安慰她,卻沒見著人,回程時突然覺得身體微恙,才會走近路經過這裏。」
他到底怎麼了?竟然遷怒無辜的倩兒。古灝嘆口氣,冷靜自己的情緒,他知道倩兒身子骨一向單薄。「怎麼了?哪不舒服?」
「嗯……」她微蹙秀眉,一手摸著頭,似乎隱忍着痛苦。「只是頭有些暈,人也昏沉沉的,可能是昨兒個受了涼。」
「既然人不舒服,就找大夫瞧瞧,別讓小病成了大病。」
「謝謝古大哥的關心。」凌倩兒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呃……古大哥,你在儷園外做什麼?是不是去探望住在裏面的客人?聽說她是個漂亮的姑娘。」
聞言,古灝皺起眉頭,謹慎的問:「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呃……」瞧古大哥一險嚴肅,恐怕這話題是碰不得的。「我只聽說裏面住了個姑娘,其餘的就不清楚了。」才說完,她撫著額頭,身子微一顛躓,險些站不穩。
見狀,古灝立即上前扶住她。「身子不舒服就別硬撐了,我送你回去吧。」他二話不說的攬身抱起她。
作夢也想不到古大哥竟會如此疼惜的抱着她!凌倩兒嬌羞的將臉頰輕靠在他的胸前,喜悅之情霎時溢滿心中。
一早才被罵得凄凄慘慘,晚飯一過,古小寅又自動送到綠蝶面前討罵挨。
並非古小寅真健忘到忘了先前的重挫,只因她乃屬於那種越挫越勇,百折不撓,死纏爛打的厚臉皮一族是也。古灝自然也十分了解她,與其百般阻撓,不如讓她去吃吃苦頭吧!
不過這回吃苦頭的可不是古小寅,而是綠蝶。因為任她吼破了喉嚨,古小寅依然面帶笑容,一臉迷醉的望着她。
天啊!綠蝶泄氣的停下口。難不成這對兄妹真是她命中剋星?一個古灝已經輕易毀了她向來自持的冷靜,現在又來一個小的,氣得她像潑婦罵街,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精神崩潰。
看她似乎不再咆哮,古小寅這才笑嘻嘻的從耳內拿下棉團。嘻,還好,這回她可有準備,來個聽而不聞。「要不要喝杯水?吼了這麼久,喉嚨一定痛死了吧。」
綠蝶一言不發的瞪着眼前看似甜美無邪,但又絕對可以氣死人的小姑娘,她突然感到很無力。對人際關係僅只於命令,服從和尊卑之分的她而言,根本不知道如何應付古小寅這種熱情奔放,古靈精怪的異類。
事實上,她簡直感到恐怖極了,因為她對小寅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彷彿在她身上看見綠萼的影子--那個失散多年,活潑又調皮的妹妹。哦!那埋藏了許久的記憶,已經離她好遠,遠到再也不能觸及。
「你不生氣了?」有這麼一個惜言如金的老哥,古小寅察言觀色的功夫自然堪稱一流。
或許有個小鬼纏著自己,也不是件太麻煩的事吧!綠蝶悠悠的嘆口氣,神情不自覺的軟化下來。「小寅,兩個女人是不能相愛的,你對我只是一時興起的好奇和迷戀而已,過一陣子自然就會淡忘了。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喊我一聲綠蝶姊。」
「綠蝶姊……」古小寅喃喃的念著,搖頭晃腦了老半天,才又笑逐顏開。「好,我就這麼叫你,只要你不再討厭我,不趕我走,要我叫你什麼都可以。不過我還是要先聲明,我對你可不僅僅只是一時的迷戀,而是……」她慎重其事的拉長語調。「『長長久久』的迷戀。」
雖離戊時還早,但密佈的烏雲已將整片天空遮得陰暗無光,斜斜飄打的雨絲落在池面,漾起無數大小紛亂的漣漪,遍佈的荷花因雨水的洗濯顯得益加嬌艷。一座九曲橋彎彎曲曲繞著池水,而楊柳環繞的正中央是一個四角亭,亭中一對中年男女面對而坐。
「古灝已經回到梅家莊了,但並沒有傳出蝶兒的下落。要是他真的捉到蝶兒,早就應該將蝶兒交給官府,不然也該放出風聲,要求交換紀岑語啊!」冷艷如納悶的說。「沒道理會一點也沒有蝶兒的下落,難道……蝶兒遭到不測?」
「呸!呸!呸!」孟翰否定這種假設。「別說這種穢氣話。」
「蝶兒若真沒事,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絡?」冷艷如憂心忡忡。
「蝶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不管如何,我們得繼續儘力的找。」
「希望真如你所說。」冷艷如紅了眼眶,心中泛起陣陣哀傷。
「夫人。」一名容貌清秀的丫鬟匆匆來到亭里,她收起不住滴著水的紙傘,衣衫和髮際也帶著水氣。
冷艷如迅速的轉過身,一見是她,不由得鬆口氣。
「什麼事,蘭兒?」
這話她說得異常緩慢,因為蘭兒天生耳聾,只能靠清楚的唇形來辨別話語。一年前,她見蘭兒和一個老翁在酒樓說書,卻因清秀的容貌而遭人欺陵,她這才收留了他們。
「陳老闆在前廳等著。」
「孟翰,我得先走了,我和陳老闆約好了談生意。」冷艷如嘆口氣,起身說道。
孟翰一手壓住她的手掌,面色微紅的遲疑道:「別讓那些臭男人佔了便宜……」
聞言,冷艷如嫣然一笑。「你吃哪門子的飛醋?我的精明你還不了解?」她反手拍拍他的手安撫道:「放心吧,一有消息我會立即通知你。」
小寅對綠蝶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賴,一度讓古灝感到憂心。但這幾日,他卻意外的發現向來對人不假辭色的綠蝶,居然回報小寅一種溫柔的關愛。
有好幾次,他親耳聽見房內傳來笑聲,可是只要自己一出現,綠蝶又會極力表現出淡漠,顯然不願讓他發現。總而言之,為了某種奇怪的原因,她相當疼愛小寅。
這個新發現讓他感到有趣,原來一向冷酷的綠蝶,並不如她所宣稱的這麼無情。所以當小寅百般懇求他讓綠蝶在院內自由走動時,他幾乎沒有考慮的就允諾了,並清楚的警告綠蝶,若她真的試圖逃離,小寅會遭受多麼嚴重的懲罰;他知道綠蝶不會容許小寅為了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自從獲得有條件的自由后,綠蝶天天漫步至梅林,只有在那裏,才能讓她透口氣。
午後,太陽的熱力逐潮消退,綠蝶信步走出拱形的院門,朝左方一大片梅林走去。盛夏梅園綠意正濃,這兒少說也有近百棵梅樹,現在雖然綠蔭蔥蘢,但不難想見一到了冬天,那滿是白色梅花的絢麗景色。
雖然眼前儘是巧奪天工的樓台亭閣,精雕細琢的秀麗景色,但她過慣了海上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被囚禁在這兒就好像被關進金籠,讓人鬱悶不已。她想念海洋的味道,渴望一望無際的海洋和寬闊的藍天。
但她真的是因此而悒鬱不樂嗎?她失落的真的僅僅只是自由嗎?被囚禁的只是她的身子,還是她的心?以庄園裏的防備來說,她可以輕易的逃走,但她卻拋下蒼鷹島的人們,自私的以小寅的安危為借口,欺騙自己留在這兒。
綠蝶臉上掩不住凄涼之色,不曾停止的心痛和矛盾日益增強,她再也無法漠視他近在咫尺的挺拔身軀,漠視自己體內活躍的火焰。他的溫柔令她無法動彈,他的霸道令她無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愚昧的任心陷落?
突然一陣曲折婉轉,盪人幽思的琴聲傳來,綠蝶思緒一斷,她停下腳步,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穿過梅林。她抬首望向十步之遙的碧竹亭,古灝和一名女子面對面的坐在亭內,石桌上放置一隻黑檀木琴,以及一盅裊裊檀香。她不知道那名黃衫女子撫的是什麼曲子,但那雙鳳眼顧盼生姿,一眼神、一舉手均是萬種風情。
在女子輕聲淺笑中,她可以清楚的看見古灝陶醉的神色,那抹柔和是她從未見過的。綠蝶內心一陣刺痛,直覺想逃離這裏,但古灝的目光捕捉到她,他臉上那抹嘲弄的神情讓她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琴聲忽斷,那名女子轉過頭看向她,柔美的臉上閃過一陣驚恐和訝異,接着迅速的隱藏起來,站起身微笑的朝她走來。那女子輕盈婀娜的體態有若風中柳枝,惹人憐愛,不像她大剌剌的姿態,用在男人身上是果決俐落,但是用在女人身上,只怕就是「粗魯不雅」了。
「你是綠蝶姑娘吧?你好,我是凌倩兒。」凌倩兒巧笑倩兮的開口,暗自在心中打量她。
綠蝶不動聲色的瞧著凌倩兒,她雖稱不上驚艷絕倫,卻是細緻淡雅,就連聲音也柔媚的令人酥軟。她綳著臉,心頭沒由來的竄起一股怒火。
凌倩兒被綠蝶冷然的氣勢嚇得不知所措,求助的轉向古灝。
「倩兒,別跟這般粗魯的女子見識,她自然是不如你溫雅有禮。」古灝譏誚的冷笑道。
綠蝶水碧的綠眸閃過一絲傷痛,她終日與那群豪邁不羈的海盜為伍,過著打鬥拚殺的日子,全然不知大家閨秀應有的談吐舉止和禮儀風範,即使這是事實,他的話依然深深的刺傷她的自尊。
綠蝶高傲的昂起下顎,反擊道:「我再怎麼不懂禮節,也還知道江湖道義,有人身列武林名門,卻強行扣留民女!」
古灝嘲弄的挑起眉。「民女?我可不知道什麼民女,只知道欽犯。」
綠蝶氣得握緊拳,十二萬分艱難的剋制急欲出口的穢語,她可不想讓凌倩兒因自己粗俗的言詞而驚懼的口吐白沫,不過她懷疑對方是否會做出這種不雅之事。她諷刺的冷啍一聲,轉身離去。
「綠蝶姑娘,請留步。」凌倩兒的話硬生生的讓綠蝶的腳步停下。「請別在意古大哥的話,我知道他不是有心的。你既然來了,就多留會兒,可別辜負了這麼美好的天氣。不如我們來下盤棋吧?」
「下棋?倩兒,恐怕你的一番心意又要白費了,綠蝶姑娘大概不知如何下棋哪!」古灝懶洋洋的揶揄道。
正想一口回絕凌倩兒無聊的提議,但被古灝這一激,綠蝶當然咽不下這口氣,立刻回過身來。
「下就下,誰怕誰!」她挑釁的目光準確的掃向古灝。
古灝眼中的嘲弄隱去,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一險倔強拘綠蝶,嘴角緩緩的浮纏瞭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