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洗凈一身,又狠狠地痛哭過後,江愛琳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也有精神多了。

她想了不少,決定盡量拋開宋浩霆所帶給她的傷痛,奸奸地享受這六天的假期。

於是她為自己換上一套白色麻紗洋裝,準備獨自外出用餐。

沒想到她才關上門,迴廊那頭就朝她奔來一道身影。

「愛琳。」

她心頭驚跳了一下,回頭一望,沒想到竟是趙元胥,她不禁驚呼一聲。

「趙元胥?」

「喊我元胥就好,連名帶姓未免太生分。」趙元胥爽朗地笑道。

江愛琳笑着搖搖頭。「怎麼會是你?你不是今天飛到新加坡?後天才到曼谷?」

「我和公司談過行程,那裏的計畫有變,新加坡之行暫時取消,於是我臨時在機場更換了地點,想早點過來曼谷和你見面。」

「是這樣……」江愛琳低下頭,她不是生澀的少女,自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對她的好感。

「你正要出去用餐吧?」他審視着她樸素卻又不失優雅的打扮,臉上的笑容是雀躍的。

「嗯。」

「不介意我一道?」

江愛琳搖搖頭。「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就一起去吧。」

「太好了!今天就由我請客!」

宋浩霆簡直快發瘋了!

整張飯店名單的電話都讓他打完,三天了,都還沒有查到她的消息!

都是因為他不知道她護照上英文名的正確拼音,所以才會四處碰壁。

他對她的思念已經快到了臨界點,幾乎快抑制不住,他握緊了拳頭,卻又不知該如何宣洩,急躁地來回踱步。

怱然有人按電鈴,並且粗魯地敲打着大門,造成不小的聲響。

「誰?」宋浩霆喝道,並且忿忿地前去大力拉開大門。

大門才一打開,一道飛拳便老老實實地擊上他的左臉。

宋浩霆悶哼一聲,眼光倏地變為冷冽,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對方。

對方這挑釁的動作,適巧替他焦躁的情緒,提供了一個發泄的方法。

他撲了上去,朝對方狠狠地拳打腳踢一番,很快地兩人已經跌在地上,滾成一團。

一番爭鬥之後,宋浩霆略勝一籌,他跨坐在對方的肚上,以上對下之姿,一手正掐住對方的脖子,另一手握緊拳頭,準備朝對方的鼻子送上一拳。

「她在哪裏?」男人大喝一聲。

「張家輝,你別太過分了!」宋浩霆拳頭落下,只是大聲喝道。

「她是不是在這裏?你把她叫出來!」

「怡婷不在這裏!」

「那麼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裏,她是我的太太,把她叫出來,跟我回去!」張家輝不住地咆哮。

宋浩霆瞥見他眼中濃濃的着急神色,似乎瞧見了自己,他也正為無法尋得江愛琳的下落而着急地快發瘋,怒火不禁驟降許多。

但他仍維持原姿勢不動,冷冷地問道:「笑話,你是她的丈夫,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哼!」張家輝僵着臉別過頭。

宋浩霆又道:「既然知道她是你的妻子,為什麼不好好待她?偏偏要動手打她?讓她全身是傷,你這算是什麼男人?又算是什麼丈夫?」

張家輝心口一痛,驟然回頭,「她果然來找過你!」

宋浩霆也不諱言。「她是來找過我。」

「她在哪裏?快告訴我!」

宋浩霆靈機一現,忽然想試探對方,於是淡淡地說:「你找她沒用,她想和你離婚。」

張家輝忽然像是發狂似地,大叫大嚷。

「不可能,我死都不會和她離婚!」

「既然你不好好珍惜她,為什麼不放她走?」

「我……」張家輝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片刻才冷冷地道:「就算她是你的前妻,但她現在是我的妻子,我始終是贏家,你休想再從我身邊帶定她!」

「你說的沒錯,她是你的妻子!」

宋浩霆忽然放開了他,從他身上退開,席地而坐,語氣已不再似之前火藥味濃重,反而有點像朋友。

「呃?」宋浩霆態度上的轉變,令張家輝愣了一下。

「我相信你是愛她的,只是方法不對。」

「什麼意思?」張家輝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仍是警戒地睨着他。

「你老是認為我和她之間仍有什麼曖昧的往來,老實告訴你吧,她只有在你打傷她之後,才會來找我幫忙,你知道她的家人都不在台灣,我可以算是她在這裏唯一的親人的。」

張家輝沉吟了片刻。「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過不久便要到上海去,起碼會離開台灣好一陣子,況且……」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況且什麼?」

「況且我的心裏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

「是嗎?她在哪裏?」

宋浩霆怱地大笑:心裏興起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滋味。

「你問我他在哪裏?很湊巧地,我也想知道她在哪裏,沒想到我和你處境竟然如此相同,都在找尋自己心愛的女人的行蹤。」

「究竟是怎麼回事?」

宋浩霆睨了他一眼,兩人間的火藥味已經淡了很多,他索性將他與江愛琳的關係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包括他打了無數通的國際電話到飯店找尋她的下落,都沒有結果。

張家輝聽完之後,沉吟了片刻,怱道:「既然如此,那麼飯店裏應該也有你自己登記的資料,你總該知道自己的英文名字怎麼拼吧?」

宋浩霆恍然頓悟,眼睛跟着一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張家輝涼涼地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瞥了一眼宋浩霆那落魄的模樣,分明是為情所困的傢伙:心裏某處打不開的結,頓時獲得了松解。

「謝謝。」宋浩霆趕緊拾起方才讓他摔到牆角的電話,小心地試了試,發現還能撥通,不禁心喜。「好在沒摔壞。」

張家輝撇撇嘴,站起身來,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走了。」

當他踱到門口,宋浩霆在他身後嚷道:「她在台大醫院!」

張家輝愣了一下,停了腳步,頭未回地道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好好待她。」

張家輝沒再搭言,逕自拉門離開,離開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胸中那股濤天怒火竟然已經不復存在。

接連下來的四天,不論是白天或夜晚,江愛琳身邊總有趙元胥的陪伴。

白天裏他們一起逛過了曼谷許多街道,還去了柚木皇宮,甚至花了兩天的時間到了芭達雅海邊,去玩了許多水上活動。

夜裏他們流連在一家又一家的酒吧,和其它的酒客們一同歡笑,在這個度假聖地里,不管你來自何方,每個人都有權買得今朝醉。

老實說,她原不知該如何一個人打發這趟旅行,趙元胥的陪伴令她心裏的哀傷減少了許多。

這一天他們又在外頭逗留了一整天,直到筋疲力盡才回到飯店。

他送她回到她的房間門口,江愛琳已經有些酒意,她身子不穩地取出房間磁卡開了門,回頭笑着和他說晚安。

「你也早點回你的房間休息吧,今天玩了一天,也挺累的了,晚安。」

「等等……」趙元胥攫住她一隻手臂,眼神專註睨着她,那兩道眸子熱烈地像要噴出火似的。

江愛琳心裏陡地一怔,下意識地迴避了他那過於熱切的注視。

那樣熾烈且含着某種慾望的眼神令她不安,她的潛意識裏要她逃開,但又有另一道聲音告訴她……為什麼要逃?為什麼要逃?

她驀然抬眸望着他,心裏的痛楚加上酒精的作祟下,她的心裏有一股想做出些什麼跳脫常軌的舉動來。

於是,她沒有轉身走開,也沒有抽回那隻讓他握在手裏的臂膀,只是靜靜地與他注視着。

須臾,趙元胥喉頭乾澀地問道:「進去喝一杯?」

沉吟了片刻,江愛琳點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她低首進了房門,趙元胥也跟着進去,房間大門緩緩地闔上。

江愛琳前去開房間裏所附的小冰箱,從裏頭取出冰塊與可樂,又由柜上取了一小瓶需計費的威士忌。

在將威士忌與可樂調和的動作中,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因為緊張而不住地顫抖。

冷不防地,趙元胥一手按住她發抖的雙肩,一手由她的腰際環上她,一股陌生的男性氣息瞬間包圍了她,她下意識地想逃。

江愛琳咬住下唇,要讓自己鎮定,她腦海的思緒混亂無章……

她的身子緊縮了一下,轉過身來避開他的懷抱,她遞給他一杯剛調好的威士忌可樂,假裝無事地笑道:「來,這一杯給你。」

趙元胥接過酒杯,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瞧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忍不住又將他與宋浩霆互相比較,浩霆的眼神中帶有一抹寂色,浩霆那雙帶着情慾的眼眸是侵害性的,是有震撼力的,而趙元胥,卻是急躁的。

但她心思一轉,又覺得自己實在可笑,比較什麼呢?宋浩霆又不是她的男人,而她此刻眼前的男人也只有趙元胥。

這幾日來,儘管她努力的玩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宋浩霆所帶給她的傷害仍圍繞在心頭,只是她盡量的靠享樂活動來忽略它。

但是她好累,真的好累……

趙元胥望着她緋紅的醉顏,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江愛琳也不不閃躲,就任他這樣抱着她,自己卻沒有回抱住他,只是怔怔地呆在原地。

趙元胥的懷抱好陌生,一點部沒有像宋浩霆那樣帶給她心悸的感覺……

浩霆、浩霆、浩霆……我好想你!

無邊的思念如泉涌般襲上她的心頭,她忍不住幻想着自己,正在宋浩霆那寬闊的懷抱中。

「愛琳,呃……我想要你……」趙元胥粗啞的嗓音在她的耳際邊喃道。

「嗯……」她淡淡地隨口應道,仍然沉浸在自己築起的幻想世界之中。

在這個幻想的國度里,她沉痛的心梢梢得到了緩解:心裏某個程度的空虛,也暫時獲得了緩解。

那夜與宋浩霆縫絕纏綿的回憶,如走馬燈般湧上心頭……

趙元胥將她壓到床上,稍嫌急躁地欲褪下她的衣服。

「愛琳,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嗯……」趙元胥的情話令江愛琳不禁暈陶陶,更加沉醉在她的夢裏。

「老實告訴你,我這次是特地為了你而來的,在機場見到你之後,我便決定將新加坡之行延後……」趙元胥邊吻着她,含糊地道。

「呃……嗯……」

「於是你上了飛機之後……我便搭下一班的飛機來曼谷……」

「嗯……」趙元胥的吻來到她的頸項邊,她忘情地嬌喊了一聲。「呃……浩霆……」

所有一切的熱情霎然中止!

「誰是浩霆?」趙元胥的臉冷得像千年寒冰,原來那張爽朗的笑臉早已消失無蹤。

江愛琳沒有答話,忽然間清醒了不少,內心空虛地幾乎令她窒息。

趙元胥由她的身上離開,逕自穿好自己身上的衣物。

「我猜想他一定是令你這次單身出外旅遊的原因。」

江愛琳無語可說,懊悔自己怎麼能自私地想在趙元胥的身上,找尋宋浩霆昔日的溫暖柔情?

她這樣做,只不過是傷了第三者,對自己也沒有好處!

她狼狽地坐起身,緩緩地整理好自己方才床上廝磨時弄亂的衣服,尷尬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對不起……」最後,她只能說出這句話。

趙元胥穿戴好衣物之後,冷笑一聲,諷道:「能夠讓你這樣的美人當作替身,應該是我的榮幸才對。」

江愛琳悲哀地低首,無言以對,懊悔自己自私的舉動,不僅傷了他,更置自己於一個更加不堪的地步。

「我對你是真心的,否則也不會大費周章地更改行程,追你追到曼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江愛琳凄凄地迭聲道歉,豆大的淚珠滾落面頰。

「我也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話未免太尖銳,他深吸口氣,怒火已經壓下許多。

「其實我看得出來你為情所困,這也是為什麼自己認為有機可趁,所以便轉了班機,追來曼谷,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是不夠大方,沒有辦法接受你在我的懷裏,喊着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

江愛琳無聲地掉着淚:心頭不住地顫抖,但她死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哭聲,她已經夠丟臉了,不想讓自己更加難堪。

趙元胥緩緩地吁出一口氣,淡淡地道:「愛琳,我想奉勸你,你這樣很危險,出門在外得格外小心點,萬一碰上壞人,讓人家覺得有機可趁,怎麼辦?」

望着她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悲痛哀傷的神情,趙元胥的心底即使縈繞着一抹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他攤攤手。「算了,這不是你的錯,是我鬥不過你心裏的那道影子,我走了。」

沒多久,她聽見房門開啟又闔上的聲音,顯示趙元胥已經離開,江愛琳忍不住撲倒在枕頭上痛哭出聲。

連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連他人都可以輕易地看得出來她的傷痛,而認為有機可趁,今日趙元胥算是個君子,萬一真遇上了存心佔便宜、吃豆腐的壞人,不就白白地吃虧了?

都怪她太高估自己,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地做到提得起、放得下,沒想到最後竟在情字這條路上,摔得這麼凄慘!

她究竟……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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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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