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紀路可來到他打算來見的男人住處,如回自己家般熟稔,逕自推開門,一名男人正在吧枱處啜飲威士忌,室內正流泄着嘻哈樂。
紀路可皺緊眉。“嘿,兄弟。”
“是你,路可,有事?”
紀路可關掉了音響。“這種音樂真是吵死人了。”
男人道:“那是你沒有音樂細胞。”
紀路可不打算和他抬杠,直接問道:“我不是來和你討論音樂的,我只想問你,事情是否都照計劃進行着?”
“沒錯。”
“那好,咱們走吧。”
“走吧,咱們來個瓮中捉鱉,再煮來配酒,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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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路可離開家后約莫兩個小時,夏秀玫忽然聽見窗外有人喊她,她往窗口一探,原來是被警方攔在門外的夏盈如。
“姐姐!”
“盈如?”夏秀玫聞聲之後趕緊下樓,示意警方放行。“沒關係,她是我的妹妹。”
“姐姐。”夏盈如神情緊張,眼泛濕意,顯然方才哭過。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夏盈如拉着她。“快點,快點跟我回去救爸爸。”
“爸怎麼了?”夏秀玫心頭一緊。
“爸才剛出院,就讓黑道討債的人馬綁了去,說要我們拿二百萬去贖人,否則……否則……”
夏秀玫霎時愣住。“二百萬?”這筆龐大的數目叫她如何拿得出來?
夏盈如又哭着道:“媽哭着要我趕快過來求你,姐姐,你可別不管啊。”
“我……”夏秀玫蹙緊着眉。“可是我哪裏有那麼多的錢?”
“紀大哥呢?”
“他出門去了,這會兒正好不在。”
夏盈如見姐姐面有難色,趕緊道:“沒關係,我看你還是先趕快跟我去和那邊的黑道大哥交涉,我們再想辦法。”
夏秀玫想了一下,隨即道:“也好。”
於是,她趕緊上樓,取了件外套,臨出門,才忽然想起紀路可方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不要出門,但現在情況緊急,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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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門,夏秀玫才發現妹妹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外頭已經有一輛汽車等着她。
“開車。”兩人雙雙上了車后,夏盈如立即吩咐司機道。
夏秀玫總覺得事情好像有一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尤其是妹妹的態度,她現在好像比前一刻鐘還要鎮定許多,不再那樣慌亂了。
另外,妹妹剛剛吩咐司機開車的那個模樣,好似與司機十分熟稔……
“我們現在上哪裏去?”夏秀玫試探地問道。
“等會就知道了。”夏盈如簡單地道。
夏秀玫又問:“這車是誰的?”
“喔,這車是對方黑道大哥的,我說要來求你想辦法,對方就派了個司機送我過來。”
夏秀玫未再多問,一路沉默不語,胸口漾滿一股複雜且不安的情緒。
車子約莫再行了約四十分鐘,來到一處偏遠的山區。
“到了,下車吧。”夏盈如轉首向夏秀玫道。
迎上妹妹的眼神,她的心裏猛然打了個突,她似乎瞧見妹妹唇角一抹淡若似無的笑意。
可是她雖然心裏忐忑不安,還是下了車。
“哈哈,幹得好!”一記男性的嗓音霎時由夏秀玫背後響起。
夏秀玫嚇了一跳,回頭一采,才發現聲音的主人竟然是——方至岩!
“怎麼會是你?”夏秀玫詫呼一聲,下意識地再望了妹妹一眼,剎那間,她明白了一件事——她被騙了!
“盈如,你……”她痛心地望着妹妹。“你說爸爸被黑道綁走,看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放心吧,爸沒事,他的債務全讓紀大哥解決了,這兩天就要出院,他還會有什麼事?”夏盈如笑着說。
“你們究竟想怎麼樣?”夏秀玫戒慎地瞪着兩人。
“姐姐,別擔心,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夏盈如上前,伸手就要拉着她進一間鐵皮屋內。
“別碰我!”有些拳腳功夫的她,輕而易舉地就推倒妹妹。
“唉喲……”夏盈如跌倒在地,夏秀玫趕緊把握機會,拔腿就逃。
“跑哪裏去?”方至岩快步跟上,粗魯地一把抓住她的頭髮。
“呃……”夏秀玫吃痛,悶哼一聲。
“想跑哪裏去?嗯?”方至岩一臉淫笑。
夏秀玫抓住方至岩右手手腕,一個翻轉動作,即讓他吃痛地放手,並且哀叫連連。
夏秀玫趕緊趁他吃疼彎身之際,再次逃走,只是沒想到才逃沒幾步,夏盈如便從她身後猛力地撲向她,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不行,你還不能走。”夏盈如叫嚷道。
“盈如,你放我走!”
“不、不行。”
“盈如!”她情急地大吼。
“媽的!”方至岩已經趕上兩人,一手用力將夏秀玫由地上抱起,另一手則狠狠地甩她一巴掌。
夏秀玫悶哼一聲,小臉清楚地印上五指印。麻辣的痛感並未令她掉淚,倒是被親人背叛的痛楚令她五臟俱焚。
她捂着發疼的臉頰,瞪着方至岩冷聲問:“你抓我究竟想幹什麼?”
“臭娘們!”方至岩一掌扯住她的衣領,惡聲道:“姓紀的這幾年都沒讓我好過,處處跟我搶標,害我公司損失慘重,你說這口氣,我要不要討回來?”
“哼,那是你自己經營不力……”啪地一聲,夏秀玫又挨了方至岩狠力的一掌。
突然,夏盈如推了方至岩一把,蹙着眉道:“你不要一直打她,我們說好了不會傷害她的!”
“滾開!”方至岩一掌將夏盈如推得老遠。
“唉喲!”夏盈如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心頭立即閃過一抹不祥的預感。
“媽的,賤女人!”方至岩惡聲咒罵一聲,揚手打算再送上一巴掌,忽然一抹黑影攫住了他的大掌。
“老兄,適可而止。”
眾人往聲源一瞧,夏秀玫驚呼一聲:“嚴彥?”
嚴彥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他與方至岩是一夥的?
嚴彥蹲下身子,唇角凝着一抹笑意,伸手輕輕撫摸上她紅腫的臉頰。
“嘖嘖,又紅又腫,我說聖岩啊,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
“哼!”夏秀玫狠狠地別過頭去。
“嘖嘖,脾氣可真倔。”嚴彥的語氣里飽含着欣賞意味,一般二十齣頭的女生遇到這樣的情形,早就該嚇哭了。
“原來你們兩個人是一夥的!你在紀氏身居要職,母親也在紀氏任職,你怎麼可以這樣背叛路可?”她一雙眼炯炯地瞪着嚴彥。
“我可沒有背叛他。”嚴彥推得一乾二淨,一臉輕鬆愜意。“我只是在替紀氏找尋一條更好的出路罷了。”
“胡說八道!”夏秀玫大大地斥責了一聲。“你和方至岩這個敗類狼狽為奸,干盡壞事,害得何爸因為替路可擋了一槍而撒手人寰,這樣還不是背叛他、背叛紀氏?”
“你說的這一切,我可都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嚴彥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夏秀玫恨得咬牙切齒。
嚴彥一臉無辜地轉頭問着方至岩:“我說至岩兄,這位小姐現在指控的一切,可踉你有關係?”
“沒錯,一切都是老子乾的,怎麼樣?”方至岩得意地朗聲大笑,“本來老子只是想開槍嚇嚇姓紀的而已,沒想到姓何的那個蠢材,竟撲到姓紀的面前,白白挨了一槍……”
聽他對已經過世的何爸出言不遜,夏秀玫情緒激動地大嚷:“住口!不准你說何爸的壞話!”
嚴彥揚揚眉。“真有個性。”呵呵,紀路可這回遇到這根小辣椒,恐怕得認栽了。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夏秀玫恨聲怒道。
“媽的,你的問題還真多。”方至岩啐了聲,續道:“太元開發那件案子,姓紀的如果不要硬跟我搶標,那件案子就該是我的!”
“那是你自己公司經營不善,有什麼資格怪別人?”
“你以為紀路可是什麼樣的人?你別看他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我告訴你,他根本是一隻笑面虎!”方至岩惡聲道。
嚴彥一旁聞言,忍不住偷笑,並且認可地頻頻點頭。
方至岩情緒激動地又繼續大嚷:“姓紀的表面上一副無能的公子哥模樣,但是他在商場上卻十分精明與狠絕,還樹立了不少敵人,你以為他是什麼善男信女嗎?哼!”
嚴彥一旁猛點頭,甚至開口附和:“說得是、說得是。”
“那你綁我來有什麼用?”
方至岩冷哼一聲。“依我的調查,你是他難得在乎的女人,為了那筆開發案,我什麼都拼了!”
“什麼意思?”
嚴彥清清喉嚨,替他解釋道:“也就是說,咱們方兄的事業版圖發發可岌,就等這筆開發案來振興事業,於是他就綁了你,來要脅紀路可放棄這個開發案。”
“沒錯!”方至岩大聲承認。
啪啪……
一陣節奏緩慢的拍掌聲突然響起,眾人往聲源望去,便見一抹黑影自一角暗處走出。
“是誰!”方至岩一顆心驟然揪緊。
黑影緩緩步至光亮處,方至岩一看,大驚失色,呼道:“紀路可?”
“可不就是我?”紀路可邪氣地挑高一道眉。
乍見到他順長的身影,夏秀玫心中忍不住掠起一陣激動,不禁忘情地喚道:“路可!”
“你怎麼會在這裏?”方至岩驚呼一聲。
“這個問題實在很傻,你綁了我的女人,不就是準備引我過來自投羅網?”紀路可仍保持他迷人的笑容。
方至岩臉色乍青乍白,望了一眼嚴彥淡然且置身事外的神情,就已經了解,他讓嚴彥給出賣了!
“嚴彥,你竟然做雙面諜!”方至岩失心大吼。
被點到名的嚴彥聳聳肩,一副悠哉的模樣。“不關我的事,我不過是聽主子的命令行事而已!”
已經意識到自己窮途末路的方至岩,忽然由懷裏掏出一把槍,並且動作迅速地將之抵在夏秀玫的額際。
“你、你想幹什麼?”夏秀玫胸口一緊,血液霎時如冰凍了一般。
紀路可臉上未見一抹急色,只是徐徐地道:“你可別衝動,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若現在放她走,我就給你一個重生的機會,不會報警,你可以丟了槍之後,安安然然地離開。”
“哈哈……”方至岩大笑。“你會那麼好心?”
嚴彥也提出勸告。“方兄,我奉勸你照着他的話做。”
方至岩冷聲道:“嚴彥,我本來想找你一起做大事,沒想到你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你如果站在我這邊,就不用再做這傢伙身邊的走狗。”
嚴彥悠悠嘆了口氣。“沒辦法,長兄如父啊。”
“什麼?”方至岩訝異地呼出一聲。
就連夏秀玫也愣了一下,難怪她第一眼見到嚴彥,就有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覺,原來就是他與紀路可眉宇間那一抹相似的神韻。
紀路可大方地承認:“沒錯,嚴彥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是我父親與李阿姨年輕時相戀的結晶,這件事沒有多少人知道,當年李阿姨曾經離開過公司嫁給嚴彥的繼父,後來繼父因病過世,李阿姨又重新回到紀氏工作。”
嚴彥點點頭。“沒錯,基本上紀老爺屢次提議要讓我認祖歸宗,但是基於養父生前的養育之恩,我想我還是繼續冠着他的姓好了。”
“嚴彥本來就擁有紀氏三分之一的股權,根本不需要跟你合夥干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紀路可嗤聲道。
方至岩呆了,原來嚴彥只不過是紀路可安排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現在他唯一的籌碼,就只剩下槍下的女人了。“你們不準亂動,否則我就一槍斃了她!”
這時,夏盈如緩緩地自一旁角落踱到他的面前,手裏還握了一些東西。“看,這是什麼?”
“子彈?”方至岩大驚,他沒想到就連夏盈如都背叛他!
夏盈如朝他做了個鬼臉。“你那把槍是沒有子彈的!”
“什麼?我不信!”
“還有這個呢!”夏盈如又掏出一隻微型錄相機,“剛才你說的一切都有被錄下來喔。”
她隨即放了一段,畫面里的方至岩,正全盤托出他僱用殺手開槍的事情。
方至岩頓時如挫敗的公雞,頹喪地將槍隨手丟出,靜了片刻后,竟嚎陶大哭了起來。
夏盈如不屑地睨了方至岩一眼,“你這傢伙老是對我毛手毛腳,憑你也配,哼!”
紀路可已經趁亂上前摟住自己心愛的女人。“沒嚇着吧?”
夏秀玫愣了愣,隨即搖搖頭。“還好。”
夏盈如轉到兩人身旁,呵呵笑道:“紀哥哥,你說我的演技好不好?”
“好,太好了。”紀路可大力讚賞。
“那你說要介紹名導演給我,幫我拍戲,一定要實現諾言喔。”夏盈如俏皮地道。
“一定。”紀路可保證道:“紀哥哥我認識很多名導演,一定把你捧成大明星。”
“哇,太棒了!”夏盈如興高采烈地歡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夏秀玫一臉疑惑。
“沒什麼,不過是我精心所佈置的一個局。”
“紀哥哥,我真是佩服你耶,竟然能想出這招來抓方至岩。”夏盈如接着轉向方至岩,“秀玫再怎麼說,都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我怎麼可能會對她不利?真笨!”
“盈如……”夏秀玫頭一次由衷地認為她是她的妹妹。
“好了,我先送他至警局。”嚴彥將方至岩送上轎車。
“等等我,我也要去。”夏盈如如一隻彩蝶般,飛至嚴彥身旁。
“小孩子來湊什麼熱鬧?”嚴彥皺着眉,瞪着這個大眼女孩。
夏盈如嘟着嘴。“我已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就是小孩子!”
“我快做大明星了,我勸你這個老人家識相一點。”夏盈如回嘴的同時,一屁股已經坐進了車,沒多久,車子便在兩人的爭吵聲中駛離。
“他們……”夏秀玫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倆早就認識了,一對小冤家。”紀路可笑道。
夏秀玫也看得出來,妹妹似乎對嚴彥有一股特別的情愫。
“走吧,事情告一段落了。”
“上哪裏去?”
“隨我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