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月十五,五行土日。
宜捕捉,移徙。
忌出行,祈福。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傅雲蒼獨自一人靠窗坐着。
耳邊隱隱傳來前院的絲竹笙歌和院牆外行人的輕聲笑語。
抬頭看去,天上月色蒼茫,和這喧囂塵世有着格格不入的清冷。
何時在天攬明月,翔於天宇上九霄。
有時會覺得,那種駕雲乘風的感覺,像是有過的……
這念頭一起,傅雲蒼自己都笑了。
什麼上天攬月,暢遊天地?
這個連走兩步都氣急的破敗身子……
“少爺!”庄管家一板一眼的聲音在門外傳了進來。
“什麼事?”傅雲蒼關上了窗戶。
“是老爺差人來請少爺過去前廳,說是請到了京城裏來的名醫為少爺看診。”
“就說我已經睡下了。”傅雲蒼隨口答道。
“可是老爺堅持說……”庄管家的聲音裏帶着為難,想必是被勒令要請到人的。
“那好吧!”傅雲蒼雖然覺得無趣,卻又不能太駁自己父親的面子:“你先去回稟老爺,說我過會就到。”
庄管家立刻讓身後的丫鬟們進來幫他穿衣整理,自己回前廳去了。
他揮退了丫鬟,只是披了一件狐裘,抱着手爐,一個人慢慢地沿着迴廊往前院去了。
還沒有走到宴廳,就聽見了嘈雜的聲音,他嘆了口氣,耐着性子走了進去。
傅雲蒼一走進去,宴廳里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大略環視一眼席間的那些人,如果不出所料都是他父親的酒肉朋友。
宴廳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閃避着他的視線。
偌大的惠州城裏,有幾個人不知道傅雲蒼這號人物?
不是因為他家裏是九代單傳,也不是因為他家裏富可敵國,而是因為他這個人本身透着一股邪氣。
關於傅雲蒼的傳言千奇百怪,不過脫不了一個主旨。
傅雲蒼能役使妖邪!
先是說他能驅鬼除妖,然後漸漸地,在口耳相傳中,傅雲蒼幾乎和這個惠州城裏所有無法解釋的事情都扯上了關係,更是有人說見過他夜半時常常獨自一人在城外墳場野地留連。
久而久之,各種捕風捉影的傳言,傳得繪聲繪色,像是人人親眼目睹一樣,
加上傅雲蒼出生時不足七個月,他的生母足足痛了三天三夜也生不下來,直到出血而死。一夜以後,才有一位路過義莊的游醫試着剖開死者的肚腹,把他救了出來。
至今還有人記得他出世那個早晨,先是滿天七彩雲霞,然後不一會整個惠州城突然烏雲遮天。那時明明是旱季,卻連着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
再說他生來患有嚴重的心疾,都說他活不過十五歲,可他今年已經快二十了,雖然身體孱弱,卻還是活得好好的。
照當地的說法是,這樣的人多半是出生時就被什麼妖魔附體了。
要不是礙於傅家是這惠州城裏的第一大戶,城裏大部分人的生計多多少少和傅家有關,何況也沒有什麼實證說這傅家少爺是妖魔化身,這些傳言又何止是在私下裏流傳?
由於傅雲蒼礙於身體不常出門,見過他的人不是很多。現在眾人一看,他果然是臉色蒼白,重病纏身,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的樣子,對傳言又信了幾分,不由得紛紛露出了畏懼的神情。
傅雲蒼不喜歡被人盯着瞧,心裏暗暗不快,但還是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朝席上的傅老爺行禮問好。
傅老爺連忙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一付熱絡關懷的樣子問東問西。
傅雲蒼看似恭恭敬敬地答了,其實是在心不在焉地附和敷衍。
“雲蒼,我今日請了一位剛從京城移居過來的名醫赴宴,讓他為你診治。”傅老爺話鋒一轉,說到了正題:“這位名醫雖然醫術高超,可是脾氣怪得很。我派人在他門前求了一天一夜,他直到片刻之前才答應來為你看病,這個時候正在路上。”
“有勞父親費心了。”他低下頭說著,心裏卻開始疑惑起來。
有什麼理由要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看病?
眼角看見那些席上的人們大多竊竊私語,露出看好戲的表情來,這種疑惑更是加深了很多。
這時,有人遠遠從門外走了過來。
傅雲蒼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個由遠而近漸漸分明的身影。
就在那人踏進宴廳的第一步,大廳最細碎輕微的聲音也突然之間完全地消失了。
這個人不就是當日在弘法寺里……
相較於其他人的目瞪口呆,傅雲蒼雖然有片刻的驚愕,但很快地平復了下來。
直到那人走到了大廳的中央,還是沒有人能回過神來。
那人倒像是習慣了這種場面,只是負手站着,任人打量。
傅雲蒼聽見身邊的父親在嘴裏說著什麼“如此人物”之類,於是也抬起眼細細打量着這個男人。
有什麼特別的嗎?不也是眼耳口鼻,四肢齊全?
不過……這人的眼睛真的和別人不太一樣,烏黑暗碧,說不清到底像是什麼顏色。
在書上看過,也許這人有異域血統,所以眸色和常人有些微差異。
又等了一刻鐘,傅雲蒼終於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一臉獃滯的傅老爺終於回過神來,慌亂地站了起來,音調有些局促地問:“請問貴客是……”
“在下解青鱗,是應傅老爺的邀約過府看診的。”那人傲然站着,輕薄的綠色衣衫隨着屋外吹來的冷風飛揚擺動。
傅雲蒼敏銳地捕捉到了空氣里突然傳來的清冽香氣,那是……帶着冰雪氣味的梅香……
“啊!你就是解大夫?”傅老爺和其他人一樣一臉詫異,沒有想到這個“名醫”非但不是耄耋老兒,而且這麼地……年輕俊美,飄逸如仙!
那解青鱗這時轉過了視線,和傅雲蒼的目光撞作了一團。
“是你!”解青鱗驚訝地輕喊了一聲。
感覺到了眾人的視線又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傅雲蒼皺了皺眉,勉強朝他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再面了,果真是有緣。”那解青鱗微一沉吟:“難道說,這次請我來是為你……”
“怎麼?解大夫和小兒是相識的?”傅老爺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想不通平日裏深居簡出的傅雲蒼怎麼會認識這個前不久才來到惠州城裏的大夫。
“是我上月去弘法寺賞梅時,和公子見過一面,當時就覺得有緣。”解青鱗搶在傅雲蒼開口之前回答說:“這兩日還在後悔當初忘記互通姓名,沒想到居然是傅老爺的公子。”
看他一臉驚喜,傅雲蒼有些不習慣地咳了兩聲,沒有回話。
不過是偶遇了那麼一回,這人怎麼這麼高興,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樣子?
“是嗎?雲蒼他平日裏不常出門,能和解大夫遇上可真算是有緣了!”傅老爺知道自己兒子不喜歡搭理人的性子,急忙接過了話尾:“啊!小兒名叫傅雲蒼,是雲海蒼茫的雲蒼二字。”
“傅雲蒼,雲蒼,好名字!”解青鱗閃亮的眼睛盯着他:“我叫做青鱗,解青鱗!”
“解大夫。”傅雲蒼虛應了事地拱了拱手:“幸會。”
“這次請大夫來,原就是想請大夫來為小兒看診的。”傅老爺把他請進席間,坐到傅雲蒼的身邊:“小兒深為頑疾所苦,希望解大夫能妙手回春,我們傅家上下必定對大夫感恩戴德。”
“你……不舒服嗎?”解青鱗問眼前正掩嘴輕咳的傅雲蒼。
這話一出,四下嘩然。
傅雲蒼也停下了咳嗽,訝異地看着他。
這個人是不是大夫……怎麼會這麼問的……
“解大夫,不是說你醫術超群嗎?怎麼會問這種無知的問題啊?”這時,另一席上,有人大聲地問,那裏還傳出了一陣鬨笑。
解青鱗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伸出了手。
傅雲蒼看了看他,才捲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腕放到了他的掌心。
解青鱗伸出兩指搭上了他的脈門。
他為傅雲蒼診斷着脈象,臉上的表情複雜起來。
過了好一會,他才放開了手,緊皺的眉頭卻沒有一起放開。
“怎麼了?解大夫,你可是沒有把握治好傅公子?”這時,那面席座里又傳來了嘲諷聲:“還說什麼除了秉性,世上沒有什麼病是你治不好的!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傅雲蒼看了過去,認出了那是縣丞的獨子,又看到父親避着自己的目光,心裏明白了幾分。
聽說前陣子這位縣丞大人的公子得了不為人知的惡疾,城裏的大夫束手無策,多虧了一位神醫把他救活,可那人也狠狠地藉著治病好好地戲耍了一下這個嬌縱子弟。
他們這是想藉著自己這天生無救的心疾,折辱一下這個解青鱗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傅雲蒼忽然之間站了起來。
解青鱗抬頭看他。
“不勞煩大夫費心了,我這病是天生缺憾,本就無葯可醫。大夫不用為此多花無用的心思。”
說完,傅雲蒼朝他行了個禮,對他微微一笑。
解青鱗一怔。
這傅雲蒼……
那邊席上正要起鬨,傅雲蒼一眼掃過,每個人都覺得他森然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一時寒毛凜凜,立刻沒了聲音。
“解大夫,你回去吧!元宵佳節,不要在這裏白費了時間。”
“雲蒼。”傅老爺有些訕訕地說:“我只是想讓……”
“我明白父親的意思。”傅雲蒼打斷了自己的父親:“只是我以為有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倒不如不做,這個道理父親應是比我懂得的。”
傅老爺被他這麼不軟不硬地一頂,也不好再說什麼。
“傅公子,請等一下!”
在傅雲蒼轉身要走的時候,那解青鱗突然出聲喊他。
傅雲蒼轉過頭,看見解青鱗正朝自己微笑着。
“其實,公子的病雖然可能無法根治,不過,只要調養得宜,身子縱然要比常人稍差些,但和現在相比,還是能好上不少的。”看見傅雲蒼露出一絲驚訝,解青鱗補充說:“我雖然說不上能起死回生,但論醫術,這天下間能和我相提並論的少之又少,傅公子盡可以相信我說的話。”
“這可是真的?”一旁的傅老爺面露喜色:“解大夫真的願意為雲蒼治病?”
“我想試試。”解青鱗的目光一直看着始終淡然的傅雲蒼:“我和傅公子一見如故,非常想為他做些事情。”
傅雲蒼看着他的眼睛。
這個人的目光……清澈坦然,不見一絲偽善。
是真的嗎?這世上真的有這麼坦蕩真誠的人嗎?
“也好。”傅雲蒼轉眼間做了決定:“那就多勞大夫費神了。”
***
元宵夜宴的第二天,解青鱗就應着邀約搬進了傅家。
可人是搬進來了,卻不見他過來給傅雲蒼把脈開藥,一連數日,只是大早就往外跑,黃昏才回來。
傅老爺派人來暗示傅雲蒼是不是要問問這解青鱗到底打算怎麼醫?
傅雲蒼卻說由着他去,也不着急。
這樣過了半個月,轉眼快要開春了。
這一天,解青鱗終於來找傅雲蒼。
那時正是清早,傅雲蒼氣血不足,清晨時常昏昏沉沉的。所以雖然起了床,可人還不是那麼清醒。本想開窗透透氣的,卻是靠在窗框上又睡了過去。
解青鱗遠遠就見他隨意地披着外袍,頭髮也沒有束好,用手撐着下顎在窗邊打瞌睡。
走到近前,本想喊醒他,卻想到了他不宜受到驚嚇,於是解下了身上的披肩,用力一抖,輕盈地披到了傅雲蒼瘦削的肩頭。
收回手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為他撩開了落到臉上的髮絲。
那張沉睡着的臉意外地帶着一絲稚氣,解青鱗這才第一次意識到眼前不過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青年。
想起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模樣,他在雪地里望着寒梅的那種眼神,那一點也不像是二十歲的人應有的眼神。
淡然到……就像是世間沒有任何事值得留戀……
雖然說這種需要心緒平靜的疾病也許是他性格淡漠的原因,可是這個人的身上總應該有些不同的東西在的……
解青鱗的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七彩的琉璃映着陽光閃爍生輝。
越看,那琉璃的顏色越發深邃美麗,解青鱗忍不住伸出了手……
就在解青鱗的指尖碰到琉璃表面的那一個瞬間,琉璃突然綠芒大盛,他胸口猛地一痛。
沉睡着的傅雲蒼這個時候動了動睫毛,慢慢地張開了眼睛。
“是你……”傅雲蒼迷朦的目光看着他:“你終於來了……還給我……”
解青鱗一驚,後退了一步。
光芒在他的手指離開琉璃的瞬間完全消失。
傅雲蒼眨了眨眼睛,迷朦逐漸被清醒替代。
“是你?”傅雲蒼疑惑地看着臉色有點不太一樣的解青鱗:“你怎麼來了?”
“你說了什麼?”解青鱗驚疑不定地問他。
“我說了什麼?”傅雲蒼不明所以地重複着:“我是問你怎麼來了?”
“你醒過來的時候對我說……”
“醒過來?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傅雲蒼突然有些尷尬地說:“真是抱歉,我清早起床的時候總是迷迷糊糊的,有時會說些奇怪的話,你不要在意。”
他想到了有次,一個丫鬟清早喊他起床,不過搖了他兩下,他居然拔起了牆上的劍喊着大膽砍過去。幸好那劍沒有開鋒,不過也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不,其實也沒什麼。”解青鱗感覺到急速的心跳開始平穩下來,於是扯起了笑容:“是我來得太早,打擾公子休息了。”
“沒關係,我已經醒了。”傅雲蒼把長發攏到一邊,垂放在胸前。
這才注意到了身上多了件披肩,有些詫異。
“這是……”他把那淺色的披肩拿了下來。
“我見你睡得熟,怕你受了涼。”解青鱗把披肩接了過來。
“多謝。”傅雲蒼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請進來吧!”
“不了,其實我這麼早過來,是想請傅公子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解青鱗含笑看着他。
“那好。”傅雲蒼想也沒想,對他說:“那你等我一下。”
解青鱗嘴角始終掛着的微笑,在傅雲蒼轉身離開的時候隱去,換上了一臉的深思。
那塊琉璃……
***
解青鱗沒有讓其他人跟着,而是親自駕車帶着傅雲蒼出行。
馬車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到了他說所的那個地方。
一路上傅雲蒼也曾往車外看過,環境越來越是荒涼,明顯是出了城外。
車停下來以後,車簾被掀開,解青鱗的臉出現在門邊。
“我們到了。”解青鱗把手伸過來。
傅雲蒼藉著他的扶持,彎腰出了車門。
一抬頭,他就怔住了。
滿目白梅。
不知從何處來的風,卷帶起清冽的梅香,在天地間輕揚四散。
傅雲蒼就這樣站在車上,環視着四周層層疊疊,望不到盡頭的梅林,覺得似乎置身夢中。
“很美,是嗎?”解青鱗了解地看着他一臉恍惚:“要是下了雪,那這裏的景緻才是最美。”
“這裏……”在惠州城的附近,怎麼會有這麼一大片的梅林?“是什麼地方?”
“你跟我來。”解青鱗把他扶下了馬車,帶着他往梅林深處走去。
走了一小會,眼前慢慢開闊起來。
沿着漸有的青石小路走過去,稀疏梅樹後天青朗朗,竟是走到了一片懸崖。
崖邊有一株看來年齡不小的梅樹,枝椏縱橫,正是開淂滿枝燦爛白梅。
梅樹邊有一間小屋,粉牆烏瓦,和梅樹相映成趣。
崖邊有青石的圍欄,解青鱗拉着他來到欄邊,指着南面叫他看。
在連綿的密林后,隱約有着樓宇的輪廓。
“這裏是棲鳳山?”大致想了想方位,傅雲蒼驚訝地說。
“不錯,棲鳳山,白梅嶺。”
傅雲蒼低頭看了看腳下,峭壁下只見暗影重重,深不見底。
看得頭有些暈,不由得拉住了身邊解青鱗的衣袖。
“你沒事吧!”解青鱗急忙把他扶到了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沒事。”傅雲蒼放開了手,環顧四周。
“解大夫,你們已經來了啊!”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傳來。
傅雲蒼回過頭看去。
梅花!
不!是個女子!
一個宛如白梅化身的女子!
入目都是白色,全身上下一片雪白,鬢邊還簪着梅花樣式的白玉髮飾。
那膚色也比傅雲蒼見過的女子要白上幾分,於是,發色更顯得烏黑,唇色更加艷麗。
等她走了過來,一種淡雅的梅香也一同瀰漫過來。
“疏影!”解青鱗朝那女子說:“你出去了嗎?”
“知道有貴客要來,我當然是要去備些茶點招待的。”那女子朝傅雲蒼行了個禮:“這位就是傅公子吧!小女子梅疏影,就住在這白梅嶺上。”
“在下正是傅雲蒼。”傅雲蒼連忙站起來回禮:“梅小姐有禮了。”
“原本聽解大夫說傅公子是個高潔出眾,世間少有的人物,我本來還是不太相信的。”那梅疏影抬頭看了看他,目光中隱隱可見好奇:“可現在見了,才知道解大夫為什麼要這麼說了。”
本來只覺得這個落落大方的女子看在眼裏很是舒服,現在被她這麼一說,傅雲蒼的臉頰不知為什麼有些泛紅。
他這一臉紅,梅疏影用袖子掩住嘴角偷笑起來。
這傅公子是個可愛單純的人呢……
三人在石桌旁坐了下來。
梅疏影在提着的藤籃里取出了糕點,又從屋裏沏來了茶,三個人就這麼在崖邊喝茶談天。
不過多是解青鱗和梅疏影在說,傅雲蒼只是喝着梅花泡製的茶,在旁聽着,遇到詢問,也只是點頭或者簡短地答話。
“傅公子,你手上的飾物真是別緻呢!”已經看了好一會的梅疏影好奇地問:“不但顏色特別,樣式更是少見,可是有什麼寓意的嗎?”
“你說這個?”傅雲蒼抬起了手腕,露出了腕上的琉璃。
光芒耀眼,梅疏影點了點頭,忍不住用袖子擋住了射進眼裏的光線。
“具體是什麼來歷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十歲那年病重不治。有位異人飄然而至,把這塊琉璃系在我的手上,吩咐我不能取下。我不久就轉危為安,從此就一直帶着這琉璃。”傅雲蒼撫摸着光滑的琉璃表面:“說是護身保命的吉祥事物也不為過。”
“異人?什麼樣的異人啊?”梅疏影為他添了點茶,追問着。
“我那時病得厲害,也說不太清,只是依稀記得那人……很冷……”
“很冷?他看上去很冷嗎?為什麼不多穿些衣服?”梅疏影驚訝地說。
“不是。”傅雲蒼輕聲笑了出來:“我的意思是,那個人一身白色紗衣,看上去神情冰冷,就像是用寒冰雕琢而出的人形。他站在那裏看了我一天一夜,從頭至尾只說了‘要命的話就別取下來’這幾個字。”
那幾個字他模仿那人用冷冰冰的聲音說出來,雖然不可能十分相象,但依稀可見那人神色之冷歷。
一旁聆聽着的解青鱗臉色微微變了一變。
梅疏影看見了,立刻轉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