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進了墓園,開始有人喊着,「定快一點,還有很遠的路要趕,天黑前要進墓,快點。」

隊伍速度加快,心寶也被迫趕路。說也奇怪,這睿王墓竟然這麼大?眼前有條筆直的石板路,一望竟然不見底,也看不到前方會有什麼。

她側頭一看,路旁有着大小雕像,如果她沒記錯,這叫做石像生,有神獸、有靈鳥,也有威武強壯的武官,和風度翩翩的文官,統統雕刻得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

心寶隨着隊伍向前走着,走了許久許久,終於走完了這條不知到底有多長的路。

到了底,這才看見一座漢玉石牌坊,以及連接着的大小建物;再往下走,則又是一座碑樓,上頭高高五個大字,寫着神功聖德碑,鑿刻着滿滿的碑文,卻在碑主名號上挖空,似乎在等待日後填入。

再往前,她看見一座浩瀚巍峨的宮殿,牌匾上寫着隆恩殿三個大字;心寶心裏一驚,訝異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再往後走,來到了方城明樓,穿越后終於來到了墳前,心寶看着,眼前一個入口,後頭隨着斜坡進入地下世界。

到這裏后,老睿王的棺槨從靈車上降下,往裏頭送;後台那四十具棺木也往裏頭送,心寶不禁懷疑,這個地下墓穴裏頭有這麼大嗎?可以安放這麼多的棺木嗎?

睿王進入地下墓穴,祭祀官也帶着王府的人進入,心寶當然也跟着走進去。那斜坡又是一長段路,慢慢向內降,他們往內走,終於來到墓穴中。

心寶看着,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墓穴仿若地下宮殿,由一條中道串起了前、中、后三室,前兩進再分左右,那四十多具殉葬者的棺木就往第二進的左右兩廂送入。

老睿王的棺木往最內進送,安放在裏頭的正位上,身旁還有兩具棺木,應是兩位被迫殉葬的睿王側妃之棺。

這時,眾人陸續撤出,睿王離去前,還對着心寶說:「心寶姑娘,先父就託付給你了,望你好生照料,本王感激不盡。」臉上彷彿還帶着笑意。

心寶沒有回應,她只是往墓室內走,最內一進擺放睿王的棺木,中進的空間則擺着許多隨葬品,甚至包括一張雕龍王座,還有一盞長明燈。

她懂了,難怪不讓三世子來送……

「你們以為瞞得過天下人嗎?」心寶輕聲說著。

王府的祭祀官離去前,聽到了,他看着心寶,「你說仟么?」

「神道、神功聖德碑、隆恩殿、玄宮,這些全部都是帝王禮制。睿王……還真的有狼子野心。」

祭祀官笑着,「你看得懂?真不簡單,還想說什麼,趕快說吧!」

等會兒大門一關,金剛牆一築,她就再也別想說了。有話,說給王爺聽吧!

心寶搖搖頭,不干她的事,讓外頭的人去傷腦筋;她是來死的,不是來揭發小人的。

況且不是修個皇陵,死後過過當皇上的癮,就能得到這個天下!

祭祀官走了,墓內只剩她一人。

朱紅大門從外面關閉,一道名為自來石的石牆佇立在門內,外頭有人從朱門韻門縫中伸進了一個勾杓般的器具,形狀有如北斗七星,用那杓狀之處將那堵自來石一勾,自來石撞上朱門,從此內外兩隔、陰陽不見。

耳邊瞬間變得安安靜靜,隱約可以聽到外頭的人正在修築金剛牆,那牆築好后,睿王墓就永遠與世隔絕。

心寶站在墓室中,發現自己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走到這裏,真是死路一條,再也不用去想外面的事。

心寶就這樣坐在地宮的地上,安安靜靜的不發一語。她心裏霉然覺得好平靜,人生至此,說不出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是喜還是悲?

等吧!

走完這段路了,接下來,就是等死了。

千里之外,北方戰線,官軍軍帳內,一個男人站在桌前,看着眼前那推演戰況的沙盤,兀自沉默。

身旁放着一個包袱,隨身之物都已收拾好了。他卸下戎裝,換穿藍色長衫,臉上的鬍髭多日末刮,雖是如此,但臉色略顯蒼白,只見那男子身上藍色長衫的左袖垂在身側……

戰事已有重大進展……他該走了……

二皇子與裴策進帳時,就看到這個畫面——向群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他身旁的那個包袱,他們也看到了。

斷臂之後,他們本以為向群活不了了,但最後他還是活了下來。上天有好生之德,好人更不應有這樣的下場。

「醒之,怎麼不好好休息?」

他搖頭,看着兩個兄弟,「我要離開了。」

兩人一驚,裴策緊張問着,「離開?你要去哪裏?」

「我該去哪就去啦,朝廷以為我已經死了,我不能再留,不然你們反而變成欺君……我早就打定主意要離開,只是前陣子戰事混亂,我想幫你們的忙……現在戰事底定,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二皇子憤怒大罵,「混帳!你為什麼非得選在現在說這種話?今天不是說好要一起慶祝嗎?我們終於打贏了這場仗啊!」

這場仗,勝利來得太晚,向群已經受到重創,現在就算打贏了,也只是遲來的安慰。

裴策也勸着,「醒之,我以為經過這段時間,你已經放寬心胸了。當初若非你以自己的安危相逼,我也不會發那種戰報!我們應該一起回京,向皇上稟明,相信皇上會原諒我們的。」

向群默默無語,不肯說話。

裴策繼續說:「況且部隊這裏人這麼多,怎麼擋得住悠悠眾口?當初說流騙皇上,遲早會被揭穿……」

「所以我要離開,到時候看到我沒跟着你們回去,皇上心裏也有數,不用再多說,你們就當我死了……」

二皇子憤怒上前,一把揪住向群的衣服,「說什麼兄弟?你當兄弟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嗎?這一場仗,如果不是你給我們出主意,我們哪能打贏?」

向群傷后,多日卧床療傷。少了向群,他們反而成了群龍無首,他們就算還擁有兩萬兵,反而只能坐困愁城。

發動奇襲前一晚,他們幾個將領沙盤推演,彼此無語,連裴策也拿不出主意。

這時,幾天下來躺在床上下不了床的向群,竟然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爬到他們面前,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擺出了調兵進攻的陣勢。

再次攻山……

但要分兩批軍隊攻山,一前一後,前後約隔十里。

上回他們在山上被包夾,死傷慘重。但這一次,換他們將敵軍包夾入山,兩邊夾攻,一次殲滅。

獲得計策,眾人精神一振,隔日即出發,當然向群不能去。

可是這一戰,鏖戰了五天,不但大獲全勝,敵軍全滅,官軍損傷甚少,甚至他們還大有所獲。

因為他們竟然發現,劉濤那渾小子竟與敵軍將領勾結,當場抓到他們碰面時那談笑風生的得意場景。

二皇子當場將劉濤的人頭砍下,激勵士氣,就算這劉濤是睿王的侄兒,長世子的堂兄,也照殺不誤!

而這件事,也讓裴策的心裏覺得不太對勁。

向群臉色蒼白,卻是咬牙不吭聲;他的傷勢剛愈,當然承受不住二皇子這般搖晃。

裴策看見了,立刻上前拉開二皇子。「醒之,真要這樣一走了之嗎?」他說出心裏的隱憂,「幾天前我們還在談那劉濤的事,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他為什麼會與敵軍將領見面?長世子為什麼會派他來?這次異族聯手入侵,究竟與他們有沒有什麼關係?」

「這些,我都管不着了:慎謀,你夠聰明,你可以幫皇上……」

「坦白說,醒之,皇上缺不了你,我也缺不了你。我是文官,二皇子則是皇上身邊最信任的武將,但我跟二皇子常常意見不一,文有文策、武有武略,着眼之處各有不同,這時就要靠你這個文、武兼具的將才居中調和……」

「別灌我迷湯,我現在什麼都不是。」

「好!撇開這些都不談,京城裏難道沒有什麼讓你能留戀的嗎?」他直接挑戰,要刺進向群的心裏。

二皇子覺得幹嘛這麼拐彎?他直接就說:「你不想回去見心寶嗎?如果心寶得到了你的死訊,她會有多傷心啊!」

向群咬着牙,想起那個傻女人,但他還是一甩頭,「我不回去,心寶……就讓她當作我死了,我不回去……」

「你混帳!說什麼要給心寶幸福,心寶這麼多年在宮裏,服侍這個、腿侍那個的,過得這麼辛苦;她在等你回去,要跟你一起享福!你還說你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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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都要與你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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