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要命!真要命!”當於弦歌失手將杯子揮落地而破碎時,她只有這個想法。
頂着刺目的繃帶,帶着還隱隱作怪的頭痛,於弦歌從醫院回到公寓,她一如往常的洗了澡、吃了晚餐、以及,…··寫下今日勸說幾恩的進度。
丟下筆,於弦歌重嘆口氣,她沒有心情寫下隻字片語,只因凡恩讓她生氣又……
不得不承認的,他的態度有些傷人。今天她似乎踩到了幾恩某個不為人知的痛處。
她彎下身,拾起破碎的玻璃,爾後背一顫——因突然響起的電話。
她沒有心情接,電話答錄隨之啟動。“你好,我是Selina,我現在有事不在家,請在‘嘩’聲后留話,我回來後會和你聯絡。嘩
“弦歌,我是哥哥,最近爺爺要做大壽,別又找理由推辭,另外,這兩天裏安會送相親的照片過去給你,你挑一個,別給我惹麻煩。若是你無法選擇,一個星期後家裏的宴會,用押的也要把你押回來。這次你怎麼逃也閃不掉。”於天,於弦歌親生兄長,交代完事情后,聲音冰冷的掛斷電話。
於弦歌翻翻白眼,將碎片掃完后,走到電話旁將留言刪除。“對不起,大哥,我什麼也沒聽到。”
哼!相親,今天真的不是她的幸運日,先是被砸到頭。跟凡恩吵架后又是聽到這不幸的消息。
“別想我會去。”
她口裏是這麼說,但她很明白兄長的手段,她再怎麼逃避,還是免不了一場相親宴會。
她走到窗邊,往外一看,果真見到幾個角落都站着人,他們的視線全都往她這兒集中。
“可惡!”於弦歌掄拳敲上玻璃窗,兄長的動作太快了!竟然早就派人跟蹤監視她。
她這輩子都在抗爭,卻屢屢失敗。
活了二十八年,她浪費了二十年的時間在改變自己在於家的地位上,但看樣子,她的苦心全白費了。
她還是得踏回去那個美麗的鳥籠,當一隻只會唱歌等人供養的金絲雀,等着主人哪天高興將她送給客人。
凡恩……
這個名字忽地浮現。
“凡恩。”她低低切切地喚着,像迷失於海面上的小船般。“凡恩。”
多希望凡恩會成為她的救贖。她冷冷一笑,為自己這個荒謬的念頭。
她向來只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當家人與情人都無法給予她支持時,她所擁有的只有自己。
可現在她竟然想依靠凡恩?而可笑的是凡恩除了是她的“第一次”之外,和她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而他卻是在自己倍感脆弱的時候頭一個想起的人。
“男人。”
她輕蔑的笑了笑,但笑容扭曲一如摔碎的玻璃杯。
“唉!別想了,愈想愈頭痛。”
於弦歌頭痛的坐下,拿起話筒,撥了熟悉的電話號碼,在接通之際改成擴音。
“喂?”話筒那端傳來低沉帶濃重睡意的回應聲。
“小萍,是我。”於弦歌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訴苦,“我跟你說,我最近有夠倒霉。”
“怎麼個倒霉法,堂姐?”唉,於弦萍覺得自己比較倒霉,自家堂姐人在美國,一有事就會打電話向她傾吐,卻每每都忘了她人在台灣,和美國是有時差這東西存在的。
“我哥終於要把我拍賣出去了。”
“堂哥?他怎麼還沒放棄啊!堂姐,堅持下去,我精神上支持你。”
“我好累,好累,好累了……”於弦歌從沒一刻像此刻這般的疲累,直想卸下所有的一切,避世去。
“堂姐……”聽出於弦歌聲音里的不對勁,於弦萍有些擔心的喚着。
“別談這個了。”她不願再多想。“我最近奉命去找個人回公司做事,那個人死都不肯回來,我只好天天去找他……”
於弦歌邊訴說,邊順手拿了擱在茶几上的資料看,翻到其中某一頁時,她睜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再三詳閱。
“怎麼會這樣?”她難以置信的低哺着。
“嗯?發生什麼事了?”於弦萍聽見堂姐不尋常的呢喃,教睡意佔去大半的心神終被於弦歌挑醒。
“不、不可能……”老天!
“老姐,到底發生什麼事啊?”於弦萍在電話那頭看不見於弦歌的情形,但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些許不對勁。
“這不是真的……”於弦歌的驚叫消失在發作的頭疼中,但她勉強撐起精神來看清楚上頭記載的事件。
凡恩·林克,父在母亡,父為林克集團總裁,母為建築師。
母於其十八歲時在建築工地發生意外,送醫不治死亡……
不治死亡……不治死亡……
“這……”於弦歌作怪的頭痛提醒她一個事實——
凡恩會生氣是因他關心她。關心啊!她不是笨蛋,仔細一回想,的確可以聽出他盛怒的口吻下掩飾不住的擔心和氣憤。
是因為母親死於工地意外的關係吧……而她……她竟然……
“GOD!”她翻翻白眼,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無意間踩到凡恩的痛處,而他痛得暴跳如雷之際,她還不知道個中原由。
“老姐!”於弦萍受不了的大叫。
真是的,她都犧牲睡眠時間來聽她訴苦了,她連理她一下都不肯!
“小萍,我發現我做了一件蠢事……”想到堂妹仍在線上,她有些難過的說。
“你做蠢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打從你跟成泰交往開始,就蠢事不斷。”於弦萍一想起堂姐那窩囊男友便覺堂姐一生英明,在感情路仁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蠢人。
“我跟他分手了,他背着我跟羅羽上床。”於弦萍不提成泰,她反倒還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最近她的生活全讓凡恩給佔滿了。
“分得好!你不必為那種男人難過了。”於弦萍要替於弦歌在台灣這頭放鞭炮慶賀。
“我不是因為他難過,是因為……另一個人。”於弦歌的指尖輕碰上自己的唇,想起今天那個吻,眼角有些濕潤。
原來……原來凡恩不如她想像中的遲鈍和天真,原來……他也是……
“那一個人?”
“凡恩……”於弦歌輕喚着凡恩的名,感覺陣陣酸澀和不知名的情潮往她心頭襲來。
道歉!對!她得道歉!於弦歌滿腦子都是對凡恩的歉意,卻苦思不得解決之道。
“凡恩是誰?”這個名字很陌生,也很神秘。於弦萍的精神全來,為探知這個人的八卦而急問。
“凡恩是我們總裁的兒子,我奉命得帶他回公司上班。”於弦歌重呼口氣,想着凡恩冰冷的怒顏,心一顫。
但是她該怎麼道歉呢?
“堂姐……”於弦萍聽出堂姐聲音的怪異。“你跟那個凡恩進展到哪裏了?”
難得聽見向來明快果決的於弦歌會有如此的表現,她在遲疑,而且猶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打電話給他嗎?要是這麼打過去,凡恩搞不好會認為她是因為同情他才會想道歉,她不知道凡恩會不會這麼想,但若是她,她就會。
將心比心,她縱使再想打電話道歉,也沒勁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呢?”
“什麼怎麼辦才好?”於弦萍一頭霧水的問。
“小萍,我再跟你聯絡,再見。”切斷通話,留下一堆問號給遠在電話另一頭的堂妹,於弦歌吃下醫生開的葯,帶着煩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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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個大晴天。
凡恩皺起眉,盯着蔚藍的天空,那無雲散佈的藍天,看了就想扁!
“有夠熱。”工頭站在他身邊,與他一同看着同樣的方向,一邊拿下安全帽抹去額頭的汗水,“我說凡恩啊!那位小姐怎麼沒來呢?”
“她受傷了。”凡恩不自覺的往後看一下,沒看到記憶中那熟悉的人影,微皺眉,又回頭看着天空。“所以不能來?”
幾天沒見她,心頭竟有些空空蕩蕩的,總是在不經意的回首中尋着於弦歌的身影,卻在屢尋不見時想起自己與她大吵一架的事實。
而心,隨着這每一次的覺察,愈顯空虛,沒見着於弦歌,就像他沒得睡一般的令人掛心。
“哦……那她的情況如何?”也好些天了,還沒好嗎?
“我不知道。”凡恩自那天跟她吵完架就沒她的消息了。
不知道她有沒有去給醫生複診,不知道她有沒有按時吃藥,不知道她的情形如何……
他心煩意亂的吁口氣,他不該吻她的,為了那個吻,他煩了好些天,連在睡夢中,都緊緊纏倦。
他驚恐的發現……他不只想吻於弦歌,還想吞了她,佔有她每一寸肌膚,所有平息的感官全因那一吻而蘇醒。
他想要她,這個念頭存在已久,久到他沒有知覺的念頭。
這不是好事,這是一件難事,一件嚴重打亂他心湖的難事。
莫名其妙的煩躁困擾着他,讓他沒有一刻安寧。
“喂!”工頭突然用手肘頂頂凡恩,不懷好意的笑出聲來。
“怎麼了?”凡恩看着工頭。
“那邊。”工頭示意他看另一個方向。
凡恩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於弦歌站在工地口,身後的計程車正要離開,揚起煙塵,將她的身影朦朧化。
凡恩獃獃的看着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此刻竄動全身的激流是為誰而發,從沒一刻像現在,他多希望於弦歌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他該死的想撲倒她!
“說曹操,曹操到。”工頭奸笑兩聲,走開,讓他們兩人好好的獨處。
凡恩站在原地等着於弦歌走近,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沒來由的就漏跳一拍,漸漸地,她在離自己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兩人相視,於弦歌彆扭不已的輕咳兩聲。
“我是來拿車和文件的。”於弦歌雙手環抱胸前,藉以安定不安分狂跳的心,戴着墨鏡的容顏正好掩去她大半的表情。
凡恩盯着她出神,直到她在他眼前揮揮手,輕喚出聲:“凡恩?”
“啊?”凡恩回過神來,視焦凝聚,藍眸只看得見於弦歌,剎那間,他有些恍惚。
“你還好吧?”被日頭曬暈了嗎?於弦歌沒有注意到她的口吻有着不該有的親密問道。
“嗯,我們進辦公室說吧。”凡恩刻意忽視內心因於弦歌的出現而起伏的變化,一如往常的帶她進辦公室。
冷氣的涼風徐徐而來,解了於弦歌不少因氣候過度良好而引發的躁熱。
為她端來一杯咖啡,凡恩找出她留在這兒的文件置於辦公桌上。“你點點看,有沒有少。”
“嗯。”偷偷瞄眼凡恩,於弦歌有些失望的空出手來翻點文件,意外地發現那些文件中有關於技術層面的部分都被圈畫過重點和批閱。
她抬頭看着坐在對面,來回檢視設計圖的凡恩,直覺告訴她:他是犯人。
他既然肯替她看文件,那是不是代表他開始鬆動他那頑固的念頭,肯跟她回去林克了?
這個該令她開心的消息,現在卻引不起她絲毫的愉悅。
她發現自己愈認識凡恩,就愈不知該不該捉他回林克當副總裁。
於弦歌發現一個致命點——凡恩和她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她能設身處地得知凡恩的想法,但就因她能理解凡恩的想法,使得這份任務格外的複雜。
“那張設計圖都快被你們畫爛了。”她言不由衷的打開話問子。
打從她認識凡恩以來,他天天拿着那疊設計圖,時時在修改,好好的一張圖,不出幾日就被畫到不成圖形。
“因為電路配線的問題,讓工程延誤了好些天,原本明天就可以完工的。”
這幢房子是向湛雲日後五十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住的房子,他們得讓這幢房子在未來五十年內不會出現除了天災之外的大問題。
“這是很大的問題嗎?”於弦歌盯着那張攤開的設計圖,上頭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圖形令她頭昏眼花。
“嗯,萬一配線弄不好,很容易造成火災或是用電不良的情形。”凡恩意識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別有深意的盯着她。
“做什麼這麼看我?”於弦歌皺起眉頭,回視。
凡恩牽動唇角,笑了,飄蕩着火花的藍眸看着她,聲音緊繃的問:“你的情況還好吧?還會噁心想吐或是頭昏嗎?”
沒有說出口的想法是:對他而言,於弦歌就像是沒有配置安裝好的電線,隨時會撩動他的心湖。
只消一個眼神,他便備受影響……這是像Sunny和水水影響阿向和阿濟的那種情感嗎?
是嗎?是嗎?善於避開問題的他,陷在一個脫不開身的泥沼中。
“不會,我好了。”於弦歌因他關心的詢問而放柔眼眸,緊繃的容顏也跟着放柔。“我真的好了。”
她再三保證,只為讓凡恩安心。
爭吵后再見面,他們都刻意忽略那天的瘩疙,極力想修補新關係。
“有去給醫生複診嗎?”凡恩可沒忘記醫生的交代。
“好了為什麼還要去看醫生?”於弦歌此話一出,即漏口風。
“笨蛋。”凡恩蹙眉罵道:“你以為你是醫生嗎?自己說了算嗎?”
“我又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又來了,他又像罵小孩一樣罵她了!“我的身體只有我自己最了解。”
於弦歌翻翻白眼,怎麼凡恩一提到她頭上的傷,就變成嘮叨的老婆婆了?
“是嗎?”凡恩捲起設計圖,輕輕敲了下於弦歌的頭,發出“咚”的一聲。“一會兒你要到醫院去找醫生複診,我會打電話問醫生你有沒有去。”
“你打我!”於弦歌撥開他用來侵擾她的設計圖,為他語間的命令語氣揚眉,“你憑什麼管我?”
“憑你是在這兒受的傷。”凡恩隔着辦公桌,伸手撫弄她的頭髮,看見她受傷的地方仍然貼着紗布,大皺其眉。“你根本還沒好,為什麼不待在家裏好好休息呢?要拿車和文件,你打通電話給我,我就送去了,何必親自來?”
“我很好。”於弦歌咬牙切齒的強調。“我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花,OK?”
而且今天她不來,以後她也別想來了!黑亮的眼眸蒙塵,凝視着凡恩,覺得呼吸不過來。她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他知不知道啊!
過了今天,她就變成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無力反擊,於天那沒血沒心的哥哥早就派了一堆人守在她身邊,就怕她臨陣脫逃。
連她今天來這兒,都還是千躲萬閃才得以成行的。
她憎恨自己的消極,卻無法不消極。她想見凡恩一面,這個念頭強烈到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直至見着了面,她的心仍然是不安定,卻多了些她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這種事不能隨便對待的,我媽就是因為這樣死掉的。”凡恩的手流連在她頰邊不肯收手,確定她是真實存在,而非是他在做夢。
於弦歌對他的影響力比他自己體悟到的還深。
提到凡恩的母親,於弦歌心一悸,她抬手握住他置於頰邊的手,“我很抱歉那天對你那麼凶。”
呼,原來抱歉的話語這麼容易說出口,於弦歌這話一說完,全身上下輕鬆的仿若雲絮,這些天壓在心頭的擔子重重放下。
這樣她就沒有遺憾了吧?即使她無法完成班傑明賦予的任務,至少她儘力了。
凡恩聞言皺起眉,明確的指出,“你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母親死於工地意外是事實,而且過去很久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我道歉是因為我對你的態度,我無視於你的關心,我是為此道歉,不是因為我後來知道你母親死於工地意外。”於弦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解釋。“而是因為我辜負你對我的關心。”
很久很久,她沒有感受到像凡恩給予自己的那份暖暖的關懷了,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想依賴凡恩,可她明了這樣是不對的,這只是一時的迷惘……
這真的只是一時迷惘?腦海里有個聲音響起,企圖攪亂她的心神。
凡恩眯起眼來,注視着她坦然的面容,有股熟悉的情感襲來,讓他想躲開卻來不及躲開,他退開身體,連帶地也將手抽回,爬梳那頭金髮。
於弦歌任由他將手抽走,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帶走一角,不再完整,她倒吸口氣,咬住微顫的唇瓣。
他們之間,似乎有着什麼在平靜的相處下蠢蠢欲動着,她想阻止,卻無從阻止起,而且再也無法阻止。
她有種事情的走向早已脫離了秩序的感覺,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現在才有一探究竟的心,是否太遲?
“抱歉,我不喜歡每個人在聽到我母親的事情后表現出的同情。”低聲道歉,凡恩有股想抽煙的衝動。“所以我以為你也是。”
“你不肯回林克的原因與你母親有關係嗎?”她知道很多人都是這樣與自己的父親弄僵親子關係——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沒有。”凡恩失笑,於弦歌的想像力好得過頭。“我跟老頭的怯系不是因為我母親,而是因為我從事的職業。”
“室內設計?”於弦歌這兩天才在某本專門介紹家居生活的雜誌里看到凡恩的專訪,她那時才明白凡恩闖出了屬於他的一片天空,不靠任何助力,腳踏實地的經營着他的事業。
也許才剛起步沒多久,但他活得像自己。這不也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嗎?如同凡恩一直在做的努力,她也是。於弦歌無法將這樣的凡恩拉回林克集團,他與她,本質上有相似點,她無法狠心剝奪他努力掙來的一切。
“因為我母親的關係,他嚴禁我踏入建築界。”凡恩相信只消這麼一句,於弦歌便一點即通。“但是我從小到大最希望做的就是建築師,為了老頭,我退而求其次做室內設計,不過他還是很不放心我,即使我多努力的想要證明我跟我媽是不一樣的。”
班傑明無力再承受一次失去摯愛的打擊,他寧願將凡恩鎖在林克集團里當米蟲,也不願意他因為某些不能預知、不能防範的意外而失去生命。
“我想,班傑明是太愛你們了。”凡恩是幸福的,於弦歌眸一黯,帶點酸澀的說:“你很幸運,有這麼好的家人,要好好把握。”
“你怎麼了?突然感傷起來。”凡恩轉身面對她,捕捉到她略為失落的神態,心一柔,掌心覆上她軟嫩的頰。
“沒什麼。”於弦歌很羨慕凡恩,她將臉靠上他的掌心。“好溫暖。”
“弦歌。”凡恩察覺到於弦歌的失常,來到她面前,蹲下與她平視,“你怎麼了?頭痛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很羨慕你有這麼好的家人罷了。”
不像她,做什麼事情都得不到一絲的認同,更掙不到一絲的注意,即使她已是有成就的女強人,在他們眼中,她仍是隨時可犧牲的棋子!
“弦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到最後還是會發現自己的家是最好的。”凡恩笑笑地撥弄她的發,不知不覺間,於弦歌已被他抱起坐在他腿上,兩人的姿勢曖昧又親密。
安心的歸屬感自凡恩身上源源不絕的散發出來,像泊船的堤岸,讓她想倚靠,“凡恩,可以借我一下你的胸膛嗎?”
“嗯。”凡恩環抱着她,不明白她突來的傷感,卻仍然大方的出借自己的身體供她使用。
“我要去相親。”於弦歌打破寂靜,牛頭不對馬嘴的說。
“啊?”相親?相什麼親?跟誰相親?為什麼要相親?“你的行情已經低落到這個地步了嗎?”
他這話一出口,為自己惹來一記重拳。
“噢!”他低叫一聲,捂住下巴。“好痛!”
於弦歌有暴力傾向!要是跟她在一起,恐怕他得天天跑醫院。
“你說誰沒行情?”於弦歌好不容易培養起的情緒全被凡恩給打散。“我就是太有行情才會去相親,你懂什麼?”
“為什麼會想相親?”凡恩心頭漸次凝聚一抹名為不悅的情緒,大力的抱住懷中柔軟的身子,他不喜歡於弦歌去相親。
“我高興去,你管不着。”於弦歌不願讓他知道自己屈就在家庭壓力之下。
身為於家的女眷,最大的功用就是“聯姻”與“和親”。
“不行,你去相親,誰來追我回林克呢?”他很習慣讓於弦歌追了,她沒來這幾天,他還很傻的替她看文件,天知道那分明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
她去相親……失敗倒罷了,若是成功呢?
那誰來追他?誰來叫醒他?誰來陪他?
未來的日子若是少了於弦歌,那將會是一片黑白啊!不!她不行去相親。
“你什麼時候那麼聽話了?”於弦歌抱住凡恩,好緊好緊,好用力好用力。
“我一向都很聽話。”凡恩撫順着她的發,覺得今天的於弦歌特別奇怪。“弦歌,你很奇怪。”
他抬起她的下巴,十分不習慣這般柔弱順從的她。“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腦波?”
“檢查腦波幹嘛?”於弦歌皺眉,有預感他不會吐出什麼好話來。
“看看你哪根筋不對……噢!”又是一拳,打中他的肩,但力道不大。“我很認真的在建議你耶!”
“你的認真在哪裏?我怎麼都沒看見?”說著說著,於弦歌伸手捧住他的臉,睜大眼眸仔細瞧着,“沒有啊……哪裏?在哪裏?”
“在這兒。”指尖輕觸她唇瓣,下一秒便以唇覆上,輕觸尚嫌不足,像導火線般的冒出火花,將兩人之間的隔閡給融化。
於弦歌雙手在他頸后交握,拉近兩人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加深這個吻,他們兩人像是最契合的拼圖,緊緊相擁,不想分離。
也許是氣氛太好,也許是他深埋在心頭深處的渴望,但凡恩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老早就想打破兩人之間刻意築起的牆。
凡恩竭力控制着想要她的蠢動,明知拉開彼此的距離會比較好,但他就是不想放手,想緊緊擁抱她,想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這股濃烈的狂情讓凡恩不知如何自處,他有些慌,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讓他道不出任何言語,只能抱住於弦歌,怎麼也不肯放手。
於弦歌止不住喘息地凝睇凡恩那雙蔚藍瞳眸,她終是發現到一個她遺忘許久的事實——她對凡恩……對他……
“凡恩……”於弦歌揚睫,細細端詳他的五官,—一將之鐫進心版。
現在發現也來不及了,現在的她,只能想盡辦法留住這一刻,讓它變成永恆。
“弦歌?”凡恩含笑以對,藍色眼眸里不自覺的柔情滿溢,幾乎要將她滅頂。
“抱着我,永遠抱着我。”於弦歌不給凡恩回答的機會,霸道的佔住他的懷抱,自私的不想讓給任何人。
轟隆隆的雷聲自遠方傳來,將天晴的藍撕裂填上漫漫的黑。
沒多久,斗大的雨滴急速滴落,織就一張綿密的雨網,網住天,也同住凡恩和於弦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