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湘君走在蓮花池旁,探兒,惜兒在後頭跟着,惜兒想着剛剛的事,看着湘君大惑不解跟探兒道:「妳會不會覺得小姐很奇怪,那個貴美小姐是小姐的情敵耶,小姐居然對她那麼好,反倒是對大公子,小姐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這是怎麼回事?」

探兒作勢要惜兒小聲:「惜兒,妳跟小姐在一起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小姐的脾氣嗎?」

惜兒:「小姐蕙質蘭心,自小就與眾不同,三年前那件事後,小姐的心思就更令人摸不着頭緒啦。」

惜兒還想說話,探兒打斷她,探兒對惜兒搖搖頭,示意不可再說。此時湘君卻突然轉過了頭,看着惜兒,惜兒嚇了一跳,立刻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小姐……唉!我就是這樣,說話沒個遮攔,小姐,對不起,我不該提三年前……」

惜兒又發現自己說錯話,立刻停了下來,一臉懊悔。

湘君卻看着惜兒笑了出來:「沒關係,我就是喜歡妳這丫頭口快心直,坦白誠實。」惜兒傻笑。

湘君悠悠續道:「其實那位沈小姐和妳一樣,不但心直誠實,還是難得的有情之人,不拘泥於世俗的見解,能看得出他的好處。」

湘君停了一下,眼神黯了下來,轉頭看着滿池的蓮。惜兒心急,想知道湘君究竟想講什麼:「什麼呀,小姐,您別總是話說一半好不好?」

湘君看着滿池的蓮輕語:「只是,這樣的清蓮會維持多久呢?愛與恨,都需要勇氣,當勇氣用完的時候,人會怎麼做呢?」

湘君出神的望着滿池蓮花,探兒跟惜兒默默守候在旁不敢打擾,她想到天宗的眼神,她知道,那還是濃濃的依戀,他並沒有忘記三年前的事,但他仍然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爭取。

有時候愛情是需要勇氣的,為愛為恨,都要有那一瞬間的盲目向前沖。她原以為她的勇氣,在三年前,已經用完了。但為什麼,再見他,她仍然覺得懷念與心痛。

為了這刻骨的心痛,她下定決心與命運賭上一局,她不再猜也不再等,她要逼--逼出天宗真正的心意。

*****

墨黑的夜,又是一個沒有月的深夜,湘君怎麼都睡不着,起了身,簡單披了一件披風,刻意地,不吵醒外床的惜兒與探兒,輕開了門,走了出來。她走到了內苑裏的那個亭子,那琴,奇怪地仍放在那裏。

她不自覺地又走了上去,輕撫着琴,彈了相同的曲調。但這一次,音才起不久,就聽到另一邊,有悠遠的笛子,或遠或近地,合著她的琴音。

湘君笑,並未將琴停下,凈凈瑽瑽地,將兩人都很熟悉的曲子彈完,這是他們三年前曾相約要一起做的事情,竟到三年後才完成。

湘君停了琴,站起了身,看向笛音的來處,走出了亭外,才發現亭外有幾乎看不出來的雨絲。

湘君揚起了聲:「你快過來吧,否則濕了你的傷口,對傷口不好。」

天宗從水榭的圓門走了出來,手上拿着笛子,發上,衣服上,有着微細的水絲。

湘君:「如果我不叫你,你打算在那裏站多久?」

天宗神情複雜:「妳希望我站多久,我就站多久。」

湘君心頭震了一下,看着天宗好一會,她的心裏是難掩傷痛,如果他還是這麼在乎她,她都已經再一次來到他面前,他為何不爭不取?湘君輕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亭內,示意天宗也進亭子來。

但天宗卻不動,天宗貪婪的看着湘君臉上的每一寸,在塞外,在戰場上,多少次他依賴着對她的思念的慾望而活,因為想有生之年能再見她一回的慾望太過強烈而不捨得死。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如此真實,再不是一縷摸不着的記憶,他看着她,舉步唯艱。

湘君不知天宗的感受,回頭見天宗未跟上,有些疑問的看着他。天宗看着湘君,往前走了幾步,但到了亭緣,又停了下來,十分遲疑。

湘君突然笑了:「怎麼,半夜與你未來的弟妹在一起,孤男寡女的,袁大將軍覺得要避嫌?」

天宗神色艱難,十分沙啞:「妳知道不是這樣……」

湘君依然微笑着:「所以,你還是堅持在那裏淋着雨?」

天宗不語,雙眸里儘是傷痛,他很想說話,但他對她的情緒又如何是簡單幾句所能說的清楚,湘君看見雨絲滑落天宗的俊朗的臉龐,輕嘆了口氣,扶着桌,想坐下來,卻沒想到桌子因夜雨變滑,湘君一個施力不穩,身子頓時搖晃了起來,天宗見狀如箭一般立刻衝上去抱住了她。

湘君抬眼,她與天宗的臉就近在咫尺,那略有鬍渣的下巴,那挺直的鼻樑並沒有變,還有他的眼神,那雙熾熱誠摯的黑眸與五年前初見時的他,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有他的臂力,因戰事訓練而有力的多。她看到他的臂膀,那晚的傷還沒有好,但他似乎混然末覺。

對天宗而言,那柔如無骨的身軀也沒有多大的改變,那髮絲,那香氣,那柔滑的肌膚……天宗十分震蕩,他只能努力按耐。

他抱起她,將她輕輕安放在椅子上,轉頭便想步出亭子。他不能留下,他今夜的遲疑留下,將為袁府帶來無可預期的風暴,更違背他自始至終要她幸福快樂的心意。

天宗要走,卻被湘君喚住。

「等一下!」湘君叫住了天宗。

天宗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會剋制不住自己。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湘君略激動的提高了聲音。

「問什麼?」天宗艱難答道。

「你不知道該問我為什麼?還是不願意問?」湘君恢復了一貫冷靜。

天宗閉上了眼,逃避了那麼久,他該怎麼說才好呢,這麼令他痛苦的問題,天宗黯然粗啞着聲:「我沒有資格問。」

湘君心裏暗暗難過,「天宗啊,天宗,如果你都沒資格,那普天之下還有誰有資格?我又何必來此一趟?」

湘君禁不住哀傷的笑了:「是啊,你沒有資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媒還是榮妃做的,別說你沒資格,我也沒有資格。」

湘君斂下眼,天宗再難掩激動,突然回頭問道:「那麼,拋開榮妃之言,父母之命,妳自己呢,妳真的願意嫁給天俊嗎?」

湘君沉默看着他:「你這句話,會不會問得太晚?」

天宗咬緊了唇:「是我對不起妳。」

湘君視線一轉,望着墨黑的夜,輕輕說道:「這三年來,我都在想,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三年前,你只差人給我一封信,信上說,你要選擇大好前程,於是只能負我而去,要我選擇一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的官家子弟,而你為了自己的前程,要娶一名將軍之女。如今,你真的成為了一個威名遠播,為人敬重的常勝大將軍,但……那個將軍之女呢?」

天宗看着湘君,有些遲疑,但未回話。湘君話語一停,調轉目光看着天宗:「你為什麼要騙我呢?騙我你已結親?要我對你死心?」

天宗聲音粗啞,聽得出來十分克制:「我……」

湘君並不讓他說下去,只接著說了下去:「我的確心已死,誰來說親,只要爹說好,我無話可說,榮妃來談了這門親事,爹說好,已訂下,我才知道,原來是你們家。而你,又那樣的巧,就在我來的那一天,你回來了。」湘君又笑:「這是太晚,還是太早呢?」

天宗十分痛苦:「太晚了……」天宗悲極突然慘笑了出來:「是太晚了,既知太晚,妳又何必要我入這個亭子來?」

湘君看着他,許久,輕嘆自語:「是啊,我何需叫你入亭來,何需在如此深的夜晚,還彈着琴,與你合奏呢?」

天宗抬眼,兩人互望,天宗看到湘君的眼中似乎有着淚光,在微弱的光線下,竟如星星一般閃動耀眼,他伸出手,想擦去那淚,湘君並不避開,天宗撫過那如絲緞般的臉,五年前,他也這麼拭去她的淚,不同的是,這次,湘君的淚彷佛只在眼中微微地轉着,並未落下,天宗有些情動,低頭想吻,但湘君突然避開。

「天俊是一個好人。」

湘君突提到天俊,天宗楞住,登時從雲端摔落到現實來。

「嫁給他應該會幸福的。」湘君竟又如此意外的補上一句。

天宗看着湘君,湘君已轉過頭,那原本流轉在眼眶之中的淚,早不見蹤影,又是那黑影幢幢,複雜看不清的眼神。

「湘君為什麼這麼的不可捉摸?」天宗沉默許久,才緩緩的說:「妳真的決定嫁給天俊?」

湘君咬了咬唇:「我說了,他是個好人。」

天宗看着湘君,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眼神卻像下了什麼決定:「我懂了,五年前我說過,妳的所有願望我都會為妳做到,這誓言不會改變。」湘君看着天宗,嘴角突地揚了揚:「你做不到的。」

「我一定做得到!」天宗看着她,不再回話,大步地走出了亭子,他不能讓湘君看到他的淚。

湘君看着天宗離去的背影,輕輕地說著:「傻子……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你愛我的決心?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嗎?天宗……」一層輕淚浮上湘君清亮的眼。

******

深夜,沒有月,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天宗一夜未合眼,想到今天亭子中湘君的話,他說他做得到,但他知道,他會做得很辛苦。

命運竟如此弄人,如今他功成名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光明正大與湘君求親,湘君卻已被許給天俊。

他不甘心。

他重搥了一下床,袁中被驚醒,立刻進來察看天宗,袁中一見天宗大驚失色,因為天宗那天為救湘君小姐而受傷的手臂,正汩汩的流着血。

袁中驚:「大少爺,您是怎麼回事?我立刻找大夫來。」

袁中想跑出去叫人,卻被天宗喝了回來:「不用,去幫我拿酒!」

袁中楞,但沒楞多久,又被天宗大吼了一下:「還不快去!」

袁中驚愕,天宗一向持重,怎麼今天竟這樣失了分寸,但他也不敢多問,只是連忙跑了出去。因為他看得出來,天宗的心裏有事,袁中想,雖然是威名遠播的大將軍,但其實也還是個年輕孩子,身上背的這許多苦,偶爾也該清一清吧,袁中思及至此,更加快步離去。

天宗拿着酒,在湘君待過亭子喝着。看着時而被雲遮住的明月,又想到今早湘君的話:「話語是會過期的,過了期再說,沒有意義了。」

天宗飲上了一大口酒,因為喝得過急,嗆了起來,正巧槿香為要幫貴美拿茶經過,一看到天宗嗆着,急忙過去,幫天宗拍起背來:「大少爺,您還好嗎?」

天宗擺擺手:「沒事,我沒事……」

槿香看了看桌上的三、四個空酒瓶,關心問道:「大少爺,您何必喝這麼多酒呢,來,我扶您回房去吧。」

袁中其實在旁很久了,一直不敢說話,如今多了一個槿香,終於敢發聲了:「是啊,大少爺,您酒量並不好,待會若是讓老爺看到您醉醺醺的樣子,又少不了一頓罵了。」

天宗聞言,嘴角揚起,苦笑了一下:「罵?不會的,爹才不會罵我,爹只會關心天俊是不是娶了湘君,我就算是醉上三天三夜,醉死在這裏,爹也不會說什麼的。」

語畢,天宗此時突然酒氣上沖,作嘔了起來,袁中兩人見狀大驚,忙着又拍又扶的:「大少爺,您別喝了,回去吧,貴美小姐舊病犯了,天俊少爺腳又扭了,您的手傷又還沒好,如今又喝這麼多酒,如果也受了風寒生了病,那可怎麼辦,那可會忙壞我們的。」

天宗推開二人:「我沒醉……沒醉,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勞你們……」

天宗自己站起,想走,但馬上腳步踉嗆了起來,差點摔倒。袁中急忙扶住,天宗仍搖搖晃晃。

槿香心急:「大少爺……哎……袁中,你扶得住大少爺嗎?」

袁中有些艱難,但還是撐住了天宗:「槿香,我先扶着大少爺,妳快去叫袁平一起來幫忙。」

槿香立刻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一番混亂,天宗終於被送回去,喝了太多酒,天宗意識迷離了起來,他彷佛來到那天的家宴,西塔琴琤瑽地響着,舞娘跳着舞,向他舞來,那輕軟的薄紗遮着舞娘的臉,那身形和臉龐都好象某一個人,天宗走向她,她仍跳着舞,天宗輕輕一拉,薄紗掉了下來,舞娘轉了頭,是湘君。

湘君的眼神中,閃着晶瑩的光,突然,她向他倚來,他笑,往後跌,跌回床上。

但他緊緊抱着湘君不放,他曾放手過一次,他不想再放手了。

他狂野地吻着那渴望已久的櫻唇,那次在櫻花樹下的吻,是他一輩子難忘的記憶,這一次,他不願意再分開,湘君似乎也十分狂熱地響應。

湘君問着他:「你愛我嗎?」

天宗狂吻着湘君,眼裏是掩不住的熱情,重重抱着湘君激動道:「我愛妳,我愛妳,我當然愛妳,我第一眼見到妳到現在,這五年來,我沒有忘記過妳,真的,我本想等我功成名就后,就能與妳門當戶對,明媒正娶。」

「你忘了,三年前我就願意跟你走的。」湘君似乎在嬌嗔着。

「當時不行,真的不行,湘君,我是袁家的私生子,是爹在外面一時風流留下的孽種,我在前線奮力殺敵,建功立業,一切都只為了妳。湘君,妳明白嗎?」

湘君沉默,天宗緊緊抱着湘君,就怕湘君這一沉默,轉頭就走。

但湘君沒有,湘君反而笑了,送上了吻,天宗大喜,天宗吻着湘君,湘君除去天宗的衣物,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撫着天宗的肩、天宗的胸,湘君傾身往前吻着天宗,天宗狂烈的,緊緊的摟着湘君,一翻身將湘君鎖在懷下,重重的壓着他朝思暮想的一縷記憶,天宗親吻着湘君全身,彷佛要像確認般的用他的雙唇烙印着他的愛,他感受到懷裏真實的顫動跟低吟,天宗低頭看着懷裏的湘君,這一次,她終於確實的存在了。

天宗狂喜,再也擋不住三年的熱情跟思念,天宗看着湘君只道:「我愛妳,我沒有一天不想着妳,湘君,妳知道嗎?」

湘君點點頭,側身輕吻着天宗的唇,柔軟的舌尖來回摩娑着,天宗雙手環起湘君,微一用力便進了她,湘君緊緊抱着天宗無語,只是親了親天宗濃密的發。天宗專註的,虔敬的抱着湘君緩緩動着,湘君環着天宗的肩微喘着氣,天宗抱緊了湘君,熱情如千軍萬馬往前釋放,天宗不斷地叫着湘君的名字,不斷地說著愛她。

兩個交纏的人影,在墨黑的夜裏,深情的翻滾擁抱。

雞啼了起來,已是清晨時分。

天宗不願意醒來,他不自覺地叫着溫存一夜的湘君:「湘君……湘君……」

但湘君並沒有響應,天宗彷佛聽到微細的哭泣聲。難道昨夜一切都只是夢,天宗驚醒了過來,連忙睜開眼,想尋湘君蹤影,沒想到眼前竟是貴美,貴美衣衫不整,頭髮散亂,帶着淚痕。

「難道,昨夜……是貴美?!」天宗心亂如麻。

貴美流着淚:「我……我聽說天宗哥哥你醉了,我才趕快來看天宗哥哥,我……」

貴美話說未完,站起了身,哭着就往外跑。

天宗全身如墜入冰窖。

他以為……他以為昨夜是湘君,那香味,那肌膚的觸感,是湘君啊……

張眼一看卻是貴美,天宗頹然掩面,到底上天要捉弄他到什麼時候?

貴美哭着衝進了房間,嚇醒了正沈睡的梅香。梅香睡眼惺忪地看貴美,卻看到貴美紅腫的雙眼和凌亂的髮絲。

梅香驚:「天啊!小姐,您發生什麼事了?」

貴美伏在床上哭着不回話,只是直搖着頭。梅香見狀更加着急:「表小姐,您快告訴我,別急着梅香了。」

梅香着急,一直問着貴美,貴美哭着哭着,又劇咳了起來。

「妳走開,別管我,妳走開!」貴美一面咳一面趕着梅香。

「不行啊,表小姐,您咳成這樣,怎麼得了,我去找大少爺過來。」

一聽到天宗,貴美先是楞了一下,繼而大叫了起來:「梅香,不行,妳不能去叫天宗哥哥,我沒事,妳去拿我的龍香丸來就可以了。」

梅香看着貴美淚痕未乾的臉急問:「不行呀,表小姐,您很少哭成這樣的,您一定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沒事……」話末歇,貴美的身子就軟了下去。

梅香大驚立刻沖了出去,想叫人。一出門,就看到天宗滿臉憔悴地站在廊前。

梅香看見天宗如釋重負:「大少爺!」

天宗看着驚惶失措的梅香急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梅香:「表小姐昏過去了!」

天宗又驚又急:「怎麼會這樣?」

梅香急如熱鍋螞蟻:「我也不知道,表小姐今兒個比我早起了身,也不知去了哪裏,頭髮都還沒梳呢,披頭散髮的跑了回來,哭得肝腸寸斷的,舊病又犯了,這次發作得嚴重呢。」

天宗一聽心更是往下沉,「真的是貴美。」

天宗失神無言以對,梅香忙叫着天宗:「大少爺,大少爺……」

天宗驚醒了過來,忙道:「梅香,那妳快去通知二娘,叫王太醫給貴美看看,貴美那邊我先去照料。」

梅香點點頭,立刻跑去。天宗走向貴美的房裏,一走進去,就看到貴美蒼白着臉,躺在床上。天宗趨前將貴美的被子蓋好,只聽到貴美喃喃自語地叫着他的名字:「天宗哥哥……天宗哥哥……」

天宗紅着眼,滿臉歉疚和悔意的握着貴美的手不斷說道:「對不起,貴美,對不起……」

貴美安心似的握緊了天宗的手,臉上不再驚惶失落。

此時,探兒推了推正在熟睡的惜兒:「喂,起來了!」

惜兒昏昏沉沉地張了眼:「什麼事呀?天都還沒全亮呢。」

惜兒又閉上了眼,探兒推了她一把:「妳還等天全亮?小姐都起來了。」

惜兒不以為意回道:「小姐起來有什麼了不起,小姐不是常常一夜都沒睡嗎?」

探兒打了惜兒一下:「但小姐自己剛剛提着水在梳洗了。」

惜兒跳了起來:「妳說什麼?」

探兒瞪着惜兒:「要不是我聽到聲音了,趕緊起來接過水盆,被袁家的下人看到,我們就完了。」

惜兒立刻下了床:「那小姐現在在幹什麼?」

探兒:「正自己梳着頭呢。」

惜兒驚:「那探兒妳還在這兒幹嘛,還不快去侍候着小姐!」

探兒:「就是因為小姐叫我去幫她和袁老爺和二夫人請安,我才過來叫妳快去侍候着小姐,我得趕着去請安哪。」

探兒看到惜兒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妳可千萬快去侍候着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惜兒連跑帶走的,趕到了湘君房裏,果然看到湘君自己正梳着如瀑布般的長發。

「小姐,您是怎麼回事呀?」惜兒有些埋怨,接過了梳子:「這種事,您別自己來好不好,您是在嫌惜兒貪睡嗎?」

湘君抬起眼看着惜兒笑了,臉頰紅粉緋緋,惜兒有些呆楞,她家小姐似乎在這一夜之後,變得美麗了起來。

惜兒看着湘君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嗎?」

湘君:「何此一問?」

惜兒略疑惑道:「小姐變得好漂亮!」

湘君突然笑了:「惜兒,妳越來越會說話了。」

惜兒心急:「不,小姐,您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嗎?您彷佛在一夜問變得不一樣,變美了。」

湘君看着鏡中的自己,眼梢嘴角都是笑意,這樣就會變美嗎?她想了一想,才對着惜兒說:「可能是昨夜,做了一個好夢。」

惜兒看着湘君如此高興,她也高興了起來,她也不管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反正她家小姐一向難以捉摸,只要小姐高興就好了。她立刻幫湘君梳起發來:「即然小姐變得那麼美,那我也要幫小姐梳個最美的髮型。」

湘君看着鏡中神采奕奕的自己,也笑開了。

********

天俊腳傷終於好了許多,想起江南城的韓冰正痴望着他回去,他有些急。才想走出門口再去說服袁父,便見老管家神色匆匆在門口守着:「二少爺,快跟我去大廳,老爺找您。」

天俊疑:「爹找我有什麼事?」

老管家恭敬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老爺急着呢,哦,對了,湘君小姐也在。」天俊一聽,微驚:「湘君小姐也在?」

老管家點點頭,急着催促天俊:「是啊,二少爺,我們快走吧,老爺在等。」

天俊只好跟着上去。

一進廳堂,就看到袁父坐在正位、賈氏坐在二芳。天俊轉頭一看,湘君坐在旁邊,探兒與惜兒恭敬站在兩旁服侍着,天俊看了一圈,就是沒看到天宗。

天俊看到湘君也是一楞,總覺得湘君很不一樣,但又說不出那裏不一樣,他看楞了。

「俊兒,你來啦!」袁父的一聲叫喚讓天俊回了神,他才想起他來的目的,站定問道:「爹,您找我?」

袁父一臉笑意:「俊兒,我已經跟六王爺議定你們的婚期,吉日就定在本月廿八。」

天俊大驚失色,轉頭看着湘君,湘君對天俊點頭微笑致意。

賈氏笑:「俊兒,恭喜你了。」

天俊看着湘君,苦不堪言,袁父又道:「除了告訴你這件好消息之外,還有件事要吩咐你,爹要入閣議政五、六天,這些天,你就好好的盡地主之誼,帶湘君四處走走。」

天俊又驚又急:「爹,等等,您聽我說……」

袁父鎖眉盯着天俊:「有什麼話,你們回來再說,湘君已經等了你一會兒,別這麼不懂禮貌,叫人笑話。」

天俊:「可是爹……」

袁父冷眼看着天俊,天俊礙於禮數住口,湘君起身,走向天俊。

湘君看着天俊微笑:「二公子,偏勞了。」

天俊看着湘君,今天的湘君,美得不可方物,但眼神中卻更讓人不可捉摸。

賈氏走了下來,看見天俊似乎對湘君十分有興趣,樂不可支的笑着:「俊兒,好好招待貴客啊。」

袁父對着湘君微笑說道:「湘君,妳別跟俊兒客氣啊。」

「謝謝伯父、伯母盛情。」湘君轉頭對天俊:「二公子,我們走吧?」

天俊無奈與湘君、探兒、惜兒離去,賈氏看着兩人背影,笑着說道:「老爺,咱們俊兒跟湘君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袁父滿意,點點頭笑容滿面的看着天俊跟湘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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