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溫柔好害羞地瞅着他瞧,太好了,他果然對自己的女裝扮相感到驚艷,不枉費她忙了一上午……啊咧——那目光怎麼有點變凶了……啊,連嘴角兩邊都垮下來了?奇怪,他不喜歡她的打扮嗎?幹麼又瞪人啊?
「你又跟人打架?」他怒聲質問。
「呃……沒有啊!」
「還敢睜眼說瞎話?」
「這……也不算打架啦,只是有點小衝突而已。」
「狡辯,明明就是打架,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整天好勇鬥狠,沒有一個大學生的自覺,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萬一受重傷怎麼辦……」
見面不到一分鐘,這人又開始罵人了,害她原本的熱情被潑了好冰的雪水,至少他也該問問人家原因吧,又不是她先挑釁的,以前他把她當男生罵,那還情有可原,可是現在曉得她是女孩子,至少也該給她面子,不要當著人來人往地數落她吧,而且她發現,許多好奇投來的眼光都很詭異,不知那些人在笑什麼?還對她指指點點的,只是衣服髒了有這麼好笑嗎?
她不經意地往旁邊瞄了一眼,卻在見到窗戶反射出自己的臉蛋時,刷白了臉。
天呀!她的口紅怎麼糊成這樣,簡直像小丑,一定是剛才不小心抹臉時把口紅抹暈開了。
她覺得好可恥、好丟臉!旁人的取笑和荷花嚴厲的指責,令她的自尊受到傷害,恨不得躲起來。
不等荷花罵完,她轉身就要走,這動作在何碩文眼裏看來,又當成了她抗議和叛逆的行為,大手一伸,抓住她的臂膀。
「回來,我話還沒——」他一呆,望見那滿臉受窘,眼眶又泛紅的表情時,喉頭卡住了,終於想起來人家是女生,而他一時改不過來,用教訓男生的口吻對她嚴格訓斥。
他當然不會就這麼放她走,說不出對她是心疼、生氣、懊惱,還是歉疚,每當她露出這種受委屈的表情時,他的心便無法平靜。
他放開她的手,為免人多口雜,決定先離開這裏再說,遂對她命令。「跟我來。」
溫柔低着頭,跟在他後面,她再倔強,但只要是他的命令,她就會不知不覺地聽他的話,雖然現在心裏明明是很氣他的。
回到研究室,何碩文給她一條毛巾,叫她去洗把臉,順便把衣服上的臟污用清水洗掉。
她照做了,把臉上的口紅擦掉后,露出的是一張清秀俏麗的臉蛋,乖乖地坐在他面前,從側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紙袋遞到他面前。「喏!拿去!」
何碩文頓了下。「這是什麼?」
「蛋糕啦,要給你吃的,你很夠義氣,沒有把我代替我老哥暑修的事,向我老爸打小報告,我這個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所以買這個當謝禮,別以為我小氣,只買一塊蛋糕就打發你,因為零用錢有限,所以這只是第一塊蛋糕,以後還有。」
他收下她遞來的蛋糕,有些意外,但令他心神無法集中的,是她的女裝扮相。他早注意到了,雖然已經知道她是女孩子,依然為她初次以女裝示人而感到心搖意動,只不過故意以說教的態度來掩飾。
見他收下,溫柔開心地笑了。
她這一笑,無異是在他漣漪不斷的心湖裏又丟進一塊大石頭,擾得他無法再以平穩的心緒面對她,而好死不死的,他不小心瞄到她濕了一大片的衣服,淡淡地呈現裏頭的內在美,更令他氣血突然上升,趕緊別開眼。
溫柔不明白他的表情為什麼老是皺得活似別人欠他錢,還把頭轉開,一點好臉色都不給她,難道他就這麼不想看到自己嗎?還是她打扮得不夠漂亮?都怪那些臭傢伙把她的衣服弄髒了,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心下禁不住有些難過和氣悶。
「我回去了。」她感覺到自己就像猴子要戲,丟臉丟到家了,站起來就要離開。
「等一下。」他想也沒想地開口,等到話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想就這樣讓她回去。「把濕衣服換了,我送你回去。」幸好,他因為常常在學校寫論文過夜的關係,研究室里有留一些衣服,他拿出自己的襯衫和長褲遞給她。
「不要。」她彆扭地拒絕,難得以女孩子的樣子見他,不想穿回男裝。
他眉心又靠攏了,可是一想到她是女孩子,不能再用對男學生的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真的,他還無法適應她是女孩子的身分,看着她的眼眶還紅着,洗凈了的清新素雅的臉上帶點嬌嗔,這是他頭一回在她臉上看過最女孩子家的表情。
見到她這一面,老實說,他不知該如何應付她,威嚴沉肅只是臉上的面具而已,心下對她着實不知如何是好。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正好他下午沒課,可以空出時間。
「不用啦,我有手有腳,自己會回去。」都已經被嫌礙眼了,才不要給他添麻煩呢!
儘管她由男生樣變成女孩樣了,但倔強的個性依然沒變,看來,她在怪他適才對她太凶了。
「你不應該跟人打架。」他輕聲指責,口氣明顯放柔了。
「反正你就認為我不對,也不管是什麼原因,就把我當太妹。」她負氣地說。
「好,我問你,為什麼打架?」他十指交握在腿上,臉上冷硬的線條變軟了,嚴厲的語調多了份耐心和關注,眉宇間的紋路不見了。
少了冷肅氣息的他,儒雅得像個好脾氣的大哥哥,輕易地令人卸下心防。
看到他這一面,溫柔很不爭氣地心軟了,唉,誰叫自己喜歡他呢!
「如果是你,看到有人殘忍地虐待小狗,阻止后還不聽勸,你會怎麼辦?」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明白了。「你可以告訴教官,或是告訴師長。」
「拜託——當時要是不立刻阻止,搞不好那隻狗早去了半條命了好不好,而且我去哪裏找教官啊,當然是先開扁一頓。」
她那傲然的神情和豪放的語氣,完全就像個男生一樣,即使她穿着裙子,骨子裏是個男人婆的事實還是沒變,這又挑起他想訓話的慾望了。
「你一個女孩子家,說話不要動不動就充滿江湖味。」他面色一沉,師尊的威嚴又擺出來。
她一愣,不服氣地反駁:「我哪裏有江湖味了?」
「你現在的口氣就是。」
「呿?」
「看看你,穿裙子就要有穿裙子的樣子,你那什麼站姿,兩腳給我併攏站好。」
「厚!你很羅——」
「站好!」
她深吸一口氣,每次當他一開始訓話或說教時,她就不服氣地想反駁,但懾服於他凜然的正氣,卻又發飆不出來,整個人好像被他的緊箍圈給套住一般,不由自主地聽話,後來,她曉得是因為自己喜歡他,逐漸變得心甘情願被他訓話。
「好嘛,這樣總行了吧?」她兩腳已經併攏。
「你這什麼口氣,粗魯得像個男孩子!」
「那——我改總可以吧。」誰都可以說她像男孩子,就是不希望從他嘴裏聽到,她希望他能將自己當女孩子看。
「這還差不多,但我看你大概維持不了多久,本性難改。」
這下子她可真的不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