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院長修女嘆口氣苦笑:「小黑進進出出好幾次了,她總是會回來,也總是會離開……」

「真對不起!我脾氣太壞……」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儘力幫她了。」院長安慰她:「羔羊自己不肯迷途知返,連天主也沒辦法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她祈禱了。」

「小黑很聰明,卻執迷不悟,我們都很檐心她,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過了可以接受保護的年紀,到時候她就真的只能孤軍奮戰了。」旁邊的修女嘆息道:「但這也只能怪她自己遇人不淑又執迷不悟啊!」

小竹感到懊悔!但寶海生一直握着她的手對她搖頭:「你別想太多了,如果她真遇到什麼危險,一定會回來求助的。」

「但願如此……」

離開院長室之後,兩個人漫步在教養院的小庭院裏,轉眼夏天已經快過去了,天氣微微有些涼。

寶海生注意到她的頭髮長了些,原本的頭髮非常短,現在長長了,看起來怒髮衝冠,滿頭黑金色的發,樣子有點滑稽;他忍不住伸出手,小竹見狀立刻跳開!

「別過來喔!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別老是摸我的頭。」她皺着臉嘟嚷。

「我忍不住。」他眨眨眼睛:「看起來真的很可愛耶!」

「什麼可愛!一點也不可愛,難看到家了!要不是我想把染過的部份剪掉,才不會忍耐這麼久呢!」

「為什麼要剪掉?你本來的樣子也很醒目。」

「就是太醒目了!」小忖扮個鬼臉:「看起來不中不西,怪異到家了。」

寶海生有趣地笑了笑,趁她不注意,突然跳過去抱住她的頭一陣亂揉!

「啊──偷襲我!」小竹大叫起來,立刻使出寶貴兒所教的防身術,冷不防往他肚子揍了一拳。

「唉啊──」寶海生立刻抱着肚子彎下腰。「唉啊唉啊……痛痛痛……痛死我了……」

小竹先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之後發現他似乎真的疼得厲害,忍不住焦急地蹲下來:「真的很痛啊?對不起,我出手太重了,對不起啊!我送你去醫護室──」

寶海生突然跳起來,他原本想嚇她一跳,沒想到兩個人的距離太靠近了,兩顆頭「碰」地撞在一起!

「唉啊!」

這下兩個人全都抱着頭哀號起來!

「痛!」

「好痛啊……你的頭真硬!」

小竹疼得掉下眼淚:「你才是呢!大頸鬼!」

「我是大頭鬼,那你呢?小頭銳面?」

「哈!你以為我聽不懂啊?我聽得懂!你罵我!」小竹又氣又痛地抱着他的頭用力敲:「你這大頭鬼大頭鬼!」

寶海生呼痛連連,好不容易等她敲完,兩個人眼前可全都是滿天星辰了;他們躺在草地上喘息,可是一回想到剛剛的情況,又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來!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什麼形象都沒了?

看看他吧!穿着得體的西裝,卻躺在草地上捧腹大笑,這哪裏是風度翩翩的寶大律師?

看看身邊的小女子,怒髮衝冠似的一頭黑金色頭髮,臉上笑意燦燦,他的眼神不由得溫柔了起來。

「今天天氣真好。」小竹望着晴朗的天空,微笑起來。

「嗯……」

是啊,今天的天氣,真的滿不錯的。

巧克力將手機上的簡訊讓他們看。

「要是送到日本去就麻煩了,想帶她回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小鴨?」巧克力望着她:「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小鴨哼了一聲:「她自己找的。」

「你別這樣嘛!再怎麼樣大家也姊妹一場──」

「誰跟她姊妹一場?她都不當我們是姊妹了,我們幹嘛管她死活?她愛去啊!不讓她吃點苦頭,她不會學乖的!」

「小鴨!」小竹不贊同地看着她:「你知道她的去處就該告訴我們,難道你真的忍心讓她被送到日本去?」

小鴨別開臉,顯然還是很不情願。

寶海生走到她身邊,微笑着輕拍她的臉:「別假裝你不在乎,我知道你其實還是滿關心她的,現在不說,等她真的被送到日本,那可就來不及了哦。」

小鴨沒好氣地嘟起唇,喃喃自語罵了一陣之後才開口:「好啦!她在萬華,在什麼人手裏我也知道,不過那個人很不好找就是了;就算找到,也拿她沒辦法啊!她是個『看起來』很正當的婦產枓醫生,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婦枓醫生』耶,連警察也拿她沒皮條。」

「你是說幕後指使的人是個醫生?」小竹大為吃驚。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鴨白了她一眼:「小竹,你太單純,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壞!那個張太太看起來是個婦產科醫師,你也知道萬華是墮胎聖地,很多年輕女孩子不小心有了之後都到萬華去做手術。想也知道啊,年輕女孩子會有什麼錢?她都答應先幫她們做手術,以後再工作慢慢還。

「為她們墮胎之後,張太太還會很好心哦,幫她們找地方住,還包坐月子咧!女孩子們都嘛感激得不得了!過一陣子張太太就會介紹工作,剛開始都嘛是什麼會計啦、端茶小妹這一類的正當工作;再過一陣子她就會勸小姐們『下海』,都會說什麼不用賣身啦,只要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之類的就可以賺得更多。女孩子笨啊,就覺得反正又不賣身,只是陪喝酒而已,沒什麼關係的,結果就這樣女孩子的胃口被愈養愈大!

「再來張太太就會帶她們出去玩,去賭啦、認識一些小白臉,女孩子開始玩之後就沒完沒了了,反而會欠張太太更多的錢,愈欠愈多就愈陷愈深,到最後什麼都會賣給她!」

「天哪……」小竹不可思議地輕嚷:「這女人太可怕了!心機這麼深,年輕女孩子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小鴨撇撇嘴:「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小姐幫她賺錢?」

「那個張太太在什麼地方?我們報警抓她!」

「抓不到的啦。我不是說了嗎?她是正正噹噹的醫生啊!」小鴨嘆口氣翻翻白眼:「小竹姐,你還不懂嗎?張太太表面上看起來根本沒做壞事啊!相反地,她還是個大好人耶!這些壞事哪用着她出手?她養了好多人幫她做這些事,她只要負責幫女孩子動手術、勸她們下海就好了。」

「太可惡了!這種人怎麼能容她繼續為非作歹下去?」小竹怒不可抑地低吼:「我非抓到她不可!」

「又沒證據,哪抓得到啊?就算有女孩子願意出面指控好了,要指控她什麼?她又不是密醫、又沒有強迫女孩子下海,都是女孩子自己笨!她們自己要簽賣身契,怪得了誰啊?」

「這……」小竹火大地來回踱步:「難道真的拿她沒辦法?」

小鴨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都混那麼多年了,要是能抓應該早就抓了吧。」

「小鴨,你繼續說,幫張太太做事的人是誰?」寶海生問。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萬華最大的角頭老大跟張太太有關係,張太太能在萬華混這麼久,也都是因為跟黑道有很深的關係吧。」

「是阿虎?」

小鴨楞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寶海生嘆口氣苦笑:「我猜也是。」

「阿虎在什麼地方?叫警察抓他!」

「小竹,你別這麼激動,我們想救小黑就不能讓警察抓阿虎。」

「為什麼?」

「那還不簡單,要是抓了阿虎,小黑一定回不來的,我們連她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難道我們就看着他們這樣為非作歹,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也不是沒有,起碼我們可以救小黑。」

「怎麼救?」三個人的眼光全飄到他身上。

寶海生聳聳肩,百般不情願地露出一個苦笑:「總之我就是有辦法,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什麼辦法?你該不會也要做什麼犯法的事情吧?:

「拜託!我再怎麼說也是個律師好嗎?我怎麼會知法犯法?」

「這樣最好,晚上我叫警──」

「如果你叫警察過來,我保證我們絕對救不到小黑!不但救不到,可能還會害她永遠回不了台灣!」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這種事情本來就應該由警察出面解決,你們為什麼老擋着我不讓我報警?」

「因為報警沒有用!」

「什麼叫沒用?」小竹怒氣衝天地嚷:「這是個法治的社會!」

「但是這社會有很多黑暗的角落是連警察也沒有辦法看到的。你今天叫警察處理一件,明天他們就把怒氣出在那些倒霉的女孩子身上,你根本看不到、也不知道她們到底受了什麼待遇。」

「你,你這是恐嚇我?」

寶海生平靜地搖頭:「我不是恐嚇你,我只不過在告訴你事實。」

小竹氣得發抖,終於猛一回頭轉身離開!

「小竹……」

「讓她去。」寶海生嘆口氣,無能為力地搖搖頭:「她心裏其實很明白,只是不願意接受。」

「寶大哥,你妤像很了解這種事?」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問。

寶海生無言苦笑。他怎麼會不了解?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從那黑暗角落裏活過來的人嗎?

權小崴不曉得又哪裏找來一位漂亮的空姐來教她們禮儀課程,看她走路的樣子真可謂是「風情萬種」!為什麼有些人就是可以長得那麼漂亮又那麼得體?也許那根本就是夭生的,其它人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做到那種程度吧?

學了半天,小竹還是覺得不自在,好不容易捱到下課,女孩們都圍着空姐七嘴八舌地問問題,她則走到外面透氣。

多希望手邊有煙,但是她沒有,於是只能百無聊賴地嚼着口舌糖。她戒煙已經快一個月,卻還是經常想念起抽煙的日子,戒煙的這一個月真是既痛苦又驕傲的歲月!

她為什麼要戒煙?

為了紀念她已經正式脫離了那段慘淡的歲月?還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理直氣壯一點呢?

「嘿。」寶海生從外面走進來,一臉的疲憊,卻還是帶着微笑。「下課了?」

「嗯。」

「你這麼愛吃口香糖?」他有點不贊同的樣子。小竹忍耐地閉閉眼:「要不然我抽煙好了,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他瑟縮一下!「那還是嚼口香糖好了。」

小竹哼了聲,這才發現他沒穿西裝,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西裝以外的衣服。「為什麼這樣穿?你不是喜歡穿西裝嗎?」

寶海生轉過頭,突然很認真地開口:「你真的把我所說的話都放在心上對不對?」

「啊?我說什麼你說什麼?我問你為何沒穿西裝,你卻問我是不是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小竹迷惑地搖搖頭:「你這人還真奇怪。」

他笑了笑,眼神溫柔地看着她:「因為我發現你真的把口頭禪改掉了。」

「喔。」

「第一次有女孩子為了我改變。」

小竹瞪着他,覺得不可思議:「你開玩笑的吧?不可能!我姊──明美姐說你是風靡千萬少女的美型男耶!怎麼可能沒有女孩子為了你改變?是你太沒良心,沒放在心上吧?」

「那麼你是承認你真的為了我改變?」

小竹的臉驀然紅丫起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嘿!」寶海生連忙追上陪笑臉:「是我不好,我又說錯話了好嗎?別生氣。」

「不生氣才怪!你要作弄我幾次才高興?」

寶海生只是微笑,在她身邊慢慢走着等她消氣。

他開始覺得有些了解小竹,她很驕傲卻又有些自卑;她總是悄悄地望着他的方向,修正她自己的方向,但是卻又不許他說出來;她很容易鬧脾氣,可是也很容易消氣;她看起來像個玩世不恭的兇狠古惑妹,卻又有顆倔強而溫柔的心。

等她放慢腳步,他知道她的脾氣已經過去,於是伸出手輕輕拉着她的衣袖說道:「我們去吃飯。」

小竹抬起眼睛,迷惘地望着他:「我們?」

「嗯,你跟我,我們。」

「啊?」

寶海生微笑着在她眼前晃晃手指:「怎麼?傻了?晚上不是要去找小黑?不吃飽飯怎麼有力氣打架?」

「打架?」

她覺得自己好象只愚笨的鸚鵡,只會不斷重複他所說的話;也許連鸚鵡也比她高智能,此時此刻的她真是滿腦袋的漿糊!

「是,打架。」寶海生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我猜晚上我得好好打一架。」

「你?」

「嗯,你要繼續重複我的話,還是乖乖跟我去吃飯?」

小竹又紅了臉。她一邊臉紅,一邊露出笑容,那表情在夕陽下顯得特別可愛。

寶海生回頭看她一眼,突然傻了幾秒──

「你要繼續看着我發獃?還是要帶我去吃飯?」她學着他說話的方式問。

他楞楞地,不由得也傻笑起來!

深夜,看似平靜的萬華街頭。

KTV門口站着兩個泊車小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模樣看起來懶洋洋;KTV的招牌也不怎麼明頌,看起來反倒像是老式的摸摸茶,充滿了晦暗不明的廉價氣氛。

這種地方卻有泊車小弟?

「你怎麼知道在這裏?」小鴨訝異地問。

寶海生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領着她們往前走。

「不能這樣進去,門口那兩個是看門的!他們──」

「放心跟我來吧。」寶海生微笑着打斷她:「有我在,你們什麼都不必擔心。」

什麼都不必擔心?

小鴨跟巧克力憂心地對望一點,她們很是懷疑這傢伙是否壞了腦袋?他大概以為可以用律師「講道理」的方式跟這些傢伙溝通吧?可是這些傢伙可是完全聽不懂「道理」的啊!

「寶大哥……」

「喂!」連小竹都有些擔心,她拍拍寶海生的背:「行不行啊?別過去被痛扁一頓那可就慘了!」

「連你也對我沒信心啊?」寶海生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對她攤攤手,一臉的無所謂:「要不然你可以打電話叫警察來護駕啊,我沒意見。」

小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去吧去吧,去送死!」

寶海生有些訝異地笑了笑,深情地凝視着她:「你關心我?你也擔心我會受傷?」

「當然不是!我天生鐵石心腸,是個沒心沒肝沒肺的感情殺手!」她哼道。

寶海生瑟縮一下:「我真是怕了妳了……女人真小心眼啊……」

小竹冷冷地橫他一眼!

他連忙吐吐舌頭微笑:「當我什麼部沒說吧。既然來了就相信我,如果會出事,我怎麼可能帶着你們一起來?」

話雖這麼說,但事實上他真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嗎?多年以前他的確跟阿虎有過生死交情,但那畢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們各據一方,老死不相住來這麼久,阿虎到底還會不會眷念當年的感情?

不過不管怎麼樣,就算任務不成功,但他相信他們最少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這裏,他再度領着她們直接往KTV門口走去,就在這時候泊車小弟立刻發現了他們這一行人。

「喂!你們幹什麼的?」

門口坐着的泊車小弟一看到他們大搖大擺就想走進去,連忙衝過來,臉上和善的表情頓時消失了,換上一臉兇惡的橫肉!

寶海生回頭:「怎麼?你們這不是KTV?難道不開門做生意?」

泊車小弟眯着眼睛打量他們,半晌之後才開口:「今天場子給包了,不對外開放,很抱歉!」

「場子給包了?」寶海生微微一笑:「你是擔心我們不是客人?我們怎麼看也不像警察吧?」

「我說場子被包了就是被包了,不要廢話那麼多!快滾吧!」

女孩子們全退到寶海生身後,小鴨跟巧克力實在怕極了這白臉書生會被白刀子入紅刀子出,所以雖然怕得要命,但是還是裝出很兇狠的樣子站在他兩邊。

「你那麼凶做什麼!」

寶海生立刻示意她們安靜,他冷冷地看着泊車小弟開口:「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恐怕還在流鼻涕呢!進去通知阿虎,就說二寶來找他了。」

兩名泊車小弟瞪着眼前的人,剎時間有點不知所措。這傢伙左看右看,怎麼看都不像出來混的,怎麼說話口氣卻這麼蠻橫?

「你們不去也行,我先擺平你們,一樣可以大搖大擺走進去找他。」

「XXX!」另外一名小弟扔下煙蒂,火大地衝上來:「管你什麼寶!老子看了你就討厭!」

「小心!」小鴨嚇得大叫。

「反正我看你也不怎麼順眼!」看起來他只不過輕鬆地將頭側了一下,對方揮舞過來的拳頭立刻落空,只見他俐落地低下身子,結結實實在對方的肚子上賞了一記。

右邊的泊車小弟一看到夥伴跟對方打起來,緊接着也衝過來。

寶海生的身體轉個邊,動作一氣呵成,剛剛收回來的拳頭順勢「碰」地甩上他的臉!

「哇──」

抱着肚子的傢伙不死心地又衝上來,女孩子們似乎聽到寶海生那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

他的身體更低了,修長的腿猛地在地上一掃,衝過來的小弟身體登時失去平衡,重重地往下摔去!

「嘖嘖,一定很痛吧?」寶海生微笑地看着他們。

就在這時候,裏面的人聽到外面的打鬥聲,門立刻開了!

「糟糕糟糕!糟糕了!」

小鴨跟巧克力嚇得面無人色,裝出來的勇氣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起來像隨時就要轉身拔腿狂奔似!

「扁他!」裏面的人一看到自己的夥伴被擺平在地上,立刻一擁而上。

就在這時候,裏面出來一名虎背熊腰的壯漢,他懶洋洋地剔着牙粗聲問:「是怎啦?吵什麼碗糕?」

「嘿嘿,你這些小弟可真差勁,需要多多訓練。」

壯漢眼睛一亮!剔牙的手立刻停了──

「我幫你教訓教訓,免得他們將來出去丟人現眼。」

「二寶!」壯漢驚喜地嚷道:「厚厚!二寶!我ㄟ死忠兼換帖!」只見他將身邊的人一揮掌全推開來到寶海生面前,一張嘴笑咧到腮幫子下。「你XXX的好久不見!真是好久不見啊!哈哈哈哈……」

三名女孩子的下巴登時掉到地上!

真是看不出來啊……這位寶海生竟然是個流氓律師!

小鴨跟巧克力戰戰兢兢地卡在小竹旁邊,都過了快一個小時了,她們的神情還是非常緊張,好象很怕這一屋子的江湖兄弟會突然發難衝上來似的。

寶海生在另外一桌跟阿虎豪氣干雲地喝着酒,他的西裝脫下來了、領帶也鬆了,白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一杯接着一杯,時而爆出狂笑的聲音,不知道談些什麼好笑的事情。

她悄悄地打量着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的發現了另外一個不同的寶海生。

他的神情看起來很輕鬆,但是他的眼光卻透露着完全不同的訊息,其實他很謹慎,目光不時會往她們的方向飄過來,確定她們安然無恙。

他的眼裏有某種不同的光芒,跟那個精明幹練的律師渾然不同,她說不出來是哪裏不一樣,只知道不一樣……

「寶大哥看起來好『兄弟』喔。」巧克力突然說道。

她恍然大悟,原來這時候的寶海生看起來已經不是一個律師,而是一個穿上西裝的江湖兄弟。

「他以前可能也混過吧……」小鴨的眼光轉向她,聳聳肩說道:「你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

她的臉又紅了,這輩子臉紅的次數加起來也沒這三個月來得多!「我的段術沒他那麼高,我的程度跟你們差不多而已。」

「什麼意思?」

「笨喔!」巧克力翻翻白眼:「你看也知道啊,寶大哥跟那個阿虎那麼好,阿虎又是這一帶的角頭,你會跟一個普通朋友那麼好嗎?可見他們以前真的是一起大大地混過啊!」

小鴨還是一臉的不理解:「那又怎麼樣?」

「那就表示很有可能寶大哥不但混過,而且混得很好啊!」

「喔……」小鴨突然聳聳肩:「所以說混過也沒有關係啊,只要以後有長進,還是可以成為有用的人嘛!」

「的確沒錯,但是要想成為有用的人得花很多心思,混多久就比別人少多久上進的時間,以後要上進必須花的時問可就更長了。」

「會嗎?我們現在年紀又不大。」

「你現在年紀是不大,可是等你回去念完高中、大學,再跟別人比起來的時候就大了。」

小鴨跟巧克力想了想,忍不住吐吐舌頭:「有道理!」

就在這時候,另一桌的寶海生跟阿虎已經站了起來,只見阿虎攬着寶海生的肩膀,口齒不清地做着保證:「你放心啦!人我一定會還給你,不會讓你難做!這麼多年的老兄弟了,我阿虎說話算話!」

「那就先謝謝你了,幫小黑贖身的錢──」

「X!老兄弟了還說這些屁話!」阿虎豪氣地笑着:「我也不知道哪一天用得上你!到時候你可別忘了我就行了!」

只見寶海生吐了口口水:「說這些三八話!你來找我喝酒可以,我可不想你有個什麼來找我幫你出庭!」

阿虎笑了笑,臉上有種無奈的笑容。

「好了,我該走了。」寶海生拍拍兄弟的肩膀,眼底難得地有了溫暖。「你保重!」

阿虎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揮揮手示意算是道別。

他們過去在一起混過很久,但現在卻已經各據一方。

有些人可以變成寶海生,有些人不行。

像他,就是不行,只能望着寶海生的西裝嘆氣。

等他們走到門口,他的眼角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些濡濕,忍不住喊了起來:「保重了!二寶!」

聽到這聲叫喚,寶海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走出陰暗的小茶店,夜已經很深了!

寶海生搖搖頭,甩去一身的酒氣。

三個女孩悶着頭跟在他後面猛笑!

他沒好氣地回過頭警告:「剛剛發生的事情,如果你們敢泄露出去半句,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她們面面相覷,全都別開臉忍住笑。堂堂的大律師,竟然被黑道兄弟稱為「二寶」……

小竹好笑地眨着一雙迷人的大眼睛:「二寶?」

寶海生沒好氣地橫她一眼,警告道:「快快住口!什麼話也別說,免得我槌你……」

她簡直忍俊不住,但為了他可憐的自尊,還是努力悶着頭。誰知道身旁的小鴨卻突然冒出一句:「還好你姓寶,萬一姓『史』不就糗大了?」

「什麼糗大了?」小竹明知故問。

巧克力順理成章地接下去答道:「那就變成『二史』了啊──咦?餓死?」

聽到這話,她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狂笑出來拔腿狂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筱竹!」他咆哮着在夜風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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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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