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顧問?顧什麼問啊?」寶海生看起來快要暈過去了。「來這裏幫忙是一回事,住在這裏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怎麼可以住在這裏?」

「我為什麼不能住在這裏?」明美一臉莫名其妙地回答:「這裏有屋頂、有床鋪,跟其它地方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這裏是教養院,又不是飯店!」

「你看起來可真激動。」

「不是看起來,而是我真的很激動!」寶海生忍耐地閉閉眼:「你要我來幫忙,我來了;你說你要來幫忙,我也很高興,但是我不答應你住在這裏!」

「你不答應?」這下輪到明美錯愕了,她的表情像是看到火星人:「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要你同意啊?要不要我寫個正式的公文給你?」

「你寫什麼公文給我都沒有用!」

郭明美驚訝無比地看着他那認真的表情:「你還當真啊?」

「廢話!」寶海生懊喪地耙耙頭皮:「幫忙的方式有很多種嘛!你幹嘛非要來這裏住?這對她們會有什麼幫助嗎?」

「我認為跟她們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會讓我們更能溝通,而『溝通』這兩個字是非常重要的,她們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很大的因素是無法跟她們的家庭溝通。」

「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太一廂情願?」

「也許,但是那並不能阻止我嘗試。」

「我猜無論我怎麼說,都無法阻止你了,對吧?」寶海生黯然澀笑。

明美側着頭凝視着他好半晌才溫柔地開口:「我很謝謝你的關心,但是你不需要阻止我,她們並不是什麼毒蛇猛獸,她們不會傷害我,相反地,她們只是一群需要幫助的年輕女孩。」

「你堅持要住在這裏也可以,帶我去看看環境。」

「帶你去參觀女生宿舍?」明美瞇起眼睛:「你這色狼!女生宿舍是隨便男人可以進去的嗎?」

「我不是隨便的男人。」他悶着頭回答。

「那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住的地方。」

「你不帶我去也行,我很有時間繼續跟你啰嗦下去。」寶海生雙手抱胸,一副絕不妥協的樣子。

「你這個人真是……」

「真是體貼入微、細心溫柔。」他大言不慚地微笑:「走吧,我猜你也還沒看過那地方吧?」

明美聳聳肩,笑而不答。

於是他們往教養院的宿捨出發。其實這裏也就只有女孩子住的宿舍,那是一棟座落在教養院最裏面的老式兩層樓建築。

建築物的外觀看起來已經相當老舊,整棟建築物爬滿了藤蔓,走近細看才會發覺原來建築物的四面八方都裝上鐵窗,而鐵窗上面則爬滿了藤蔓,以至於看起來相當陰暗。

寶海生站在宿舍外面楞楞地看着那建築,這房子要說三十年恐怕都有了吧?陰暗老舊,光是看上去都教人心情愉快不起來。

「這房子……萬一有地震,真的挺得住?」

「放心,一定挺得住。」

「妳又知道了?你又沒住過。」

「你怎麼知道我沒住過?」

寶海生楞楞地看着她,實在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假的。女人向來都很難理解,但是在這方面郭明美可謂個中翹楚!

他嘆口氣搖搖頭:「我總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明白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是我太蠢?還是你太深奧?」

明美笑了笑:「都不是,是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意有所指地說道,但寶海生卻選擇了「當成沒聽到」。

「喔。」

他很失望,但是多年的攘芬丫讓他懂得隱藏自己的失望;他很受挫,但是他絕不會在她面前露出半點跡象。

明美推開宿舍的門,進門之後,剛剛的震撼都不算什麼了。

「啊……」

寶海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心裏的震驚!這哪是人住的地方?簡直比豬舍還不如啊!

又臟又亂!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臭味,眼前的傢具看起來都殘破得可以扔掉了……,這個地方不但老舊,更糟糕的是骯臟!地板髒得已經有點砧膩……天!這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這真的是女孩子們住的地方嗎?」寶海生不可思議地低語,臉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明美臉上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裏去,她獃獃地站在門前,顯得有些失神。

屋子裏的小竹有點意外地看着他們,她一雙長腿正擺在亂七八糟的桌子上晃啊晃的,看到他們出現,她連忙跳下沙發。

「呃……」

「你還是確定你要住在這裏?」

明美楞楞地看着他,幾秒鐘之後居然還是點點頭。「這……可以打掃……」

「算妳行!」寶海生咬牙,接着他脫下他的西裝外套。

「你幹嘛?」

他沒回答,在明美搞清楚之前,他已經開始打掃──

明美跟小竹同時張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瞪着他!

天哪!多麼溫柔體貼的男人啊!竟然為了追求女孩子而打掃髒亂不堪的客廳呢!

不過……其實她們都誤會了……

寶海生這麼做,絕對不是因為他有多麼想討明美歡心,而是因為他有潔癖。

對,答案其實就是這麼簡單,寶海生是個有「輕微」潔癖的男人。

「幹嘛要掃啊?住沒幾天就要走了,掃什麼掃!」

「我們為什麼要做這麼辛苦的事情?」

「對啊,這關我們什麼事?要打掃,你自己去請人來打掃啊!住這裏的人那麼多,為何要我們打掃?」

「因為我們『也要』住在這裏。」明美一點也不讓步,她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拖把,身邊還放着一個水桶。「不要只想着享受而不付出!」

「屁!住這裏有什麼妤享受的?簡立就像是監牢一樣!」

「這是誰的錯呢?難道是有人故意把這裏弄得這麼臟,好讓你們度日如年嗎?」

女孩子們憤恨不平地雙手抱胸,一點也不想動。

「你們不打掃也行,今天不打掃就不要吃飯,明天不打掃就明天不要吃飯。」小竹哼着。

「媽的!簡直是集中營!」

「你懂什麼叫集中營?你念過集中營的故事嗎?」小竹沒好氣地罵道:「等你念過之後再來跟我討論相關的問題。現在!給我好好地掃乾淨!」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寶海生懶洋洋地踱着步子從外面進來:「參與打掃的人呢,可以得到今天晚上去唱KTV的權利哦。」

頓時,女孩子們的眼睛亮了起來!

「寶先生!」小竹抗議地回頭瞪他。

他微笑着拖住她的手往外走:「我們到外面聊聊。」

她雖然不願意,但還是跟着他往外走,一到外面,她立刻氣忿地低嚷:「你這是幹嘛?做這件事情是她們的義務耶,你還利誘她們?那以後怎麼辦?你要不要天天來打掃?」

「凡事要慢慢來,你也不能希望她們在一夕之間就變成良家婦女對吧?」

「這跟『良家婦女』有什麼鬼關係?」小竹瞪着他:「這都是為了明美姐做的,要不是為了她,我才不管這鬼地方臟成什麼樣子呢!」

「我知道你是為了明美,所以我很謝謝你啊!你自己看,給她們一點鼓勵,她們會做得更快樂。」他微笑着指指屋子裏面,果然有幾個女孩子已經慢條斯理地開始打掃。「你看,這不是有效多了?何必一開始就弄壞了你們之間的關係?」

小竹回頭,臉上有種心不甘情不願的同意。「隨便你,反正是你要出錢,關我什麼事?」

「嘿!讓她們好過一點,你也會好過一點,不是嗎?」

「是喔是喔……」

「但是你仍然不認為我做得對?」寶海生微笑着拍拍她的頭,就像對待小妹妹一樣:「學着點吧!小丫頭。」

「學學……」小竹哼哼哈哈地甩着抹布,慢慢踱着腳步想離開。

「喂。」寶海生卻又叫住她:「能不能告欣我,你為什麼來這裏?」

他注意到這兩天上課,女孩子們都有問不完的問題,卻只有她像是冷眼旁觀着什麼似的。

小竹聳聳肩:「沒為什麼,我家人要我來我就來了。」

「你家人叫你來住教養院?」

「教養院或者感化院。」她舉起手指頭笑了笑:「是你的話,你選哪裏?」

「你混得挺厲害嘛……」

「客氣客氣……」小竹扮個假笑:「沒事了吧?我可以回去打掃了沒有?」

「等等嘛!」寶海生還是叫住她:「跟我聊聊天會怎麼樣?」

「我跟你有什麼好聊的?你不過就是想在明美姐身邊有個小間諜罷了嘛!」

寶海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丫頭眼光倒是挺準確的!「你真聰明耶!那你晚上幫我勸明美出來。」

「你自己幹嘛不去說?」

「女孩子別張口閉口『幹嘛幹嘛』的,真是不好聽耶!請改用『為什麼』這三個字。」寶海生老氣橫秋地說道。

「喔。」

「我約她,她一定不肯出來嘛。可是你約就不一樣了,明美也不會放心我一個大男人帶你們這麼多女孩子出門,她應該會同意。」

「你真的滿喜歡她的喔?」

寶海生微微一笑:「嗯。」

小竹聳聳肩:「好吧,我幫你約約看,可是不保證成功哦!要是失敗了,你可不準怪我。」

「好!先謝謝你了。」

「這次我真的可以走了吧?」

「可以可以。」

小竹搖搖頭,有些不解似的喃喃自語着:「既然那麼喜歡,那幹嘛──那為什麼還要叫她什麼『冰山老處女』?真是奇怪……」

寶海生楞了一下──小竹怎麼會知道他們這群律師私底下對明美的稱呼?

「啊我沒醉我沒醉沒醉……請你不要同情我……哈哈哈哈……」

KTV裏面女孩子們高聲唱着歌,明明是那麼年輕的聲音,但是唱起滄桑的歌曲卻又顯得那麼凄涼真實。

明美在裏面待了一個小時之後,終於走到大廳透氣。裏面煙霧瀰漫,讓人很不舒服。

沒多久,寶海生端來一杯飲料,笑盈盈地在她身邊坐下。

「累了?」

「還好……」她揉揉疲憊的雙眼苦笑:「有一點。」

看着她顯得有些疲憊的臉,他溫柔地笑了笑靠近她:「我幫你抓抓肩膀怎麼樣?」

「咦?」她立刻跳起來,做出戒備的神態:「你想幹嘛?」

「在這種公共場合我能幹嘛?」寶海生挑挑眉:「妳想太多了吧?我只是好心耶。」

「不用你假好心……」明美咕噥着坐下:「誰都知道你不安好心眼的……」

「你還真敏感。」他有趣地打量着她:「到國外念書應該會比較開放才是啊。」

「你以為怎麼樣?去過國外念書的,都應該有開放的性觀念嗎?」

「我沒這麼說,我是說各方面的觀念。」

「跟我咬文嚼字?」

「不敢不敢……」

明美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敢就好,我勸你死了心吧。」

「死了什麼心?」

她別開眼睛:「你自己心裏明白。」

「沒有任何理由就要我死心?你想我會接受嗎?」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寶海生撇撇嘴。他很確定明美還沒有男朋友,這圈子其實不大,大家的動態很快就會在圈子裏流傳,如果明美有男朋友,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真是不明白,既然男未婚女未嫁,她又還沒有男朋友,那麼明美到底為什麼拒絕他的追求?

「進去吧。」

「等等,你還沒有說出理由。」

「你討厭吃青菜需要理由?」

「我不討厭吃青菜,我也確定你不討厭我。」

明美驚訝地笑了笑:「你還真有自信耶!」

「不然怎麼當律師?」寶海生握住她的手認真地問:「小姐,請問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明美直視他的眼睛,很認真地回答:「不願意。」

寶海生回視她的凝眸,希望能從其中讀出任何一絲絲訊息!一絲絲她也對他有類似情感的訊息,但明美的眼裏卻什麼都沒有,她到底是太遲鈍?還是真的對他沒感覺?

沒感覺?

他可是寶海生!就算排不上鑽石王老五,也勉強能算是黃金單身漢吧?怎麼可能會有女人對他沒感覺?

那純凈無波的眼神嚴重地打擊了他脆弱的心啊!

「那好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見……」

「你該不會真的將她們全扔給我?」

寶海生帶着受創的心靈住KTV房間方向走,卻聽到后而傳來的嘆息聲──那聲音,不是因為遺憾、不是因為可憐,那嘆息聲,聽起來卻像是可惜?

可惜什麼呢?

寶海生回頭,正好KTV房間的門開了,小竹一頭撞進他懷裏!

「嘿……」小竹搖頭晃腦地抬起頭看他:「啊?你怎麼了?」

寶海生悶着臉不說話。

小竹笑嘻嘻地拉着他進房間,推着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接着將麥克風往他懷裏一塞!

「喏喏喏,拿去吧!全醉死啦,麥克風送給你,好好地哀號一首『K歌之王』,保證你什麼煩惱都會忘記!」

原本寶海生不會跟這種年紀的小女生混在一起,更別提在KTV拉開嗓子鬼吼鬼叫了,但是今天情況不同;其它女孩子們的確醉的醉、累的累,就連身邊的小竹也嘻嘻哈哈有些束倒西歪了……

「唱啊,放心!我不會笑你的,就算你再怎麼五音不全,我也不會譏笑你的,OK?」小竹笑嘻嘻地躺在沙發上。

開玩笑!五音不全?

寶海生很快點了「K歌之王」,等旋律出來之後,小竹卻瞪大了雙眼!

嘩!第一次見到男人唱歌這麼好聽的!

唱到激昂處,他將所有的情緒放入,那聲音直直進入小竹的心裏,她楞楞地看着他,久久無法回神!

夜深了,回來的時候有幾個女孩子喝得爛醉,好不容易將她們弄上了床,還被修女們狠狠地訓誡一頓之後,屋子終於安靜下來。

明美嘆口氣坐在窗前的小書桌上,她相當累了,可是明天還要開庭,她還有讀不完的資料需要她繼續專心……說真的,以她的年紀實在不適合再跟這些小鬼頭這樣玩耍了。

悄悄地,小竹來到她身後遞上一杯熱茶。

明美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嚇着你了。」小竹歉然地搓着手。「我是看你好象很累了……」

「沒關係,謝謝你的茶,我真的很需要……」明美搖搖頭,露出一朵感激的微笑。

「那我不打擾你……」小竹轉身要走,但臉上明顯寫着滿腹心事。

「沒關係,坐下來聊聊天吧。」明美無奈地嘆口氣:「你有什麼詁就直說吧,看你也不是藏得住話的人。」

「姊……」小竹拖長了尾音輕喊。

明美瑟縮了一下:「拜託!別這樣叫我。」

小竹嘻嘻一笑,在她身邊坐下來:「辛苦你了,其實你大可不必在這裏陪我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放心啊。」

她嘆口氣,揉揉小竹那頭短得不能再短的頭髮。「爸媽也不放心,如果我不來,他們搞不好會從美國飛回來。」

「他們想太多了,其實並不是很嚴重的事情……」

「這樣還不嚴重?」明美橫了她一眼:「妳啊……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那就別說了!」小竹吐吐舌頭,接着好奇地打量着她:「姊,你為什麼不喜歡寶大哥?」

「他?」明美楞了一下:「他年紀小我很多耶!」

「才三歲,又不是十三歲、三十歲!」

「對不起,三歲就已經超過我的容忍範圍了好嗎?」

「妳真老古板耶!」

「我是老古板沒錯啊!」明美笑了:「不然怎麼會連你住在這裏我也不放心,非要跟着來?」

「人家跟你說真的!」

「我也是跟你說真的。」明美笑/笑:「就算他年紀跟我一樣,甚至比我大,我也不會喜歡他的。」

「為什麼?」

「個性不合啊。」

「我看他個性不錯啊。」

「是『你』覺得他不錯吧?」明美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詫異地望着她:「小竹,你該不會……」

出人意料之外的,小竹居然紅了臉!「呃……」

「你喜歡上他了?」

小竹吶吶地聳聳肩:「不太清楚,有可能吧……」

明美楞楞地看着小妹:「這……」

「怎麼了嘛,這很奇怪?」

明美眨眨眼,腦海中閃出寶海生幫着打掃時的情況──

他俐落地拿着拖把拖地,抹布一次又一次抹過骯髒的桌面……

他總是衣冠楚楚,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乾淨清爽的感覺;他喜歡品味,喜歡追求漂亮的事物──毫無疑問的,寶海生絕對是天秤座跟處女座融合在一起的傑作!

想到他,再看看眼前的妹妹……

明美說不出話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勸妹妹打消這個念頭;小竹跟寶海生,才真正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群人圍在教養院門口,場面有些混亂,修女們排成一排擋着門,表情堅決但是眼神卻有些慌亂。

「我是她的媽媽,我要把她帶回去有什麼不對?你們再這樣啰哩巴嗦的,我要叫警察了!」婦人張牙舞爪地嘶吼着,模樣極其駭人。

修女們卻堅持不肯讓步,小女孩躲在院長身後瑟縮着,一臉的慌張驚恐!

「小瓜子已經由社會局轉交給我們保護,如果你想要回小孩,請到社會局去申訴,我們不能就這樣讓你把孩子帶走。」

「你們根本就是強盜!土匪!你們搶走我的孩子!阿玲,跟媽媽回去!」

小女孩恐懼得大睜着雙眼,嘖嚅地搖着頭直住後退縮。

「我叫妳跟我回去!」

「馬太太!」院長嚴厲地擋在小女孩而前:「請你立刻離開!如果你再試圖把孩子帶走,我們考慮以後不再讓你見小玲了!」

女人瘋了似的撲上來!張牙舞爪的模樣十分猙獰:「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快攔住她!」

寶海生遠遠地看到教養院門口正拉扯着,旁邊居然有記者躲着偷拍,鄰人不斷地指指點點,他連忙趕上來:「發生了什麼事?」

婦人見有人過來,立刻拉住寶海生的衣袖尖聲嚷着:「她們搶走我的孩子!她們不肯把孩子還給我!」

院長修女依然態度堅決地護住躲在她身後的小孩:「這孩子屬於教養院,在社會局替她找到新家之前,她哪裏也不能去!」

「什麼新家?她是我的小孩!我的小孩子!」婦人哭天搶地地鬧了起來,索性整個人攤在寶海生身上。

寶海生眉頭一皺,雙手甩了甩,將她扔在地上。

婦人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男人居然會將她「扔」在地上!

寶海生輕輕地拍拍自己的衣袖,好象是上面沾染了什麼髒東西似的:「我是這間教養院的律師,你有什麼事情直接去社會局申訴,叫他們來跟我講。」

「原來你跟她們是一夥的!原來你跟她們是一夥的!」婦人披頭散髮凄厲地呼喊着。「你們搶我的小孩,不會有好下場的!」

她還想撲上來,寶海生見狀不由得眉頭一皺,拿起手機作勢打電話:「妳走不走?你不走,我就打電話叫警察,你這算是騷擾,最少關你個十天八天,你想進去坐牢反省一下嗎?」

婦人咬牙切齒地怒祝着他:「好……我不會善罷干休的!我一定耍把我的小孩要回來!」

「請便!」寶海生冷冷地說道,回頭對着修女微笑:「進去吧,沒事了。」

老修女明顯地鬆了口氣,她謹慎地護着小孩住教養院裏面退,模樣像是保護小雞的老母雞。

門口的婦人依然不甘地咆哮着,人群還沒散去,但寶海生依然冷凜而高傲地關上了教養院的大門。

午後的陽光燦爛,這座向來陰暗的教養院今天卻奇異地洋溢着笑聲。

老院長凝視着外面小庭院裏的女孩子們,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我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你跟明美真是上帝賜給我們的天使!」

「請不要這麼說,我們只是盡自己一份心力而已,談不上什麼幫助。」

才七八歲的小玲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模樣蒼白憔悴,卻也還擁有着孩子可愛的睡顏。

老院長溫柔地看着小庭院外的女孩子們,再轉回躺在沙發上的小女孩,她的眼底寫着真實的感動。

看着老院長修女,寶海生卻顯得有些心虛……畢竟他並不是真心來這裏幫忙,他只是想追明美而已,老院長愈感動,他愈覺得自己顯得卑鄙下流。

「小玲真是可憐,才這麼小就被父母虐待,她的父親是個煙毒犯,已經入獄了;母親也好不到哪裏去,小玲過去被他們賣掉過兩次,這次一定不能再讓小玲落入他們的手中。」

寶海生沉默着。這世界向來是殘酷的,只是很多時候他會刻意別開臉不去看那殘酷的一面。

「你會幫我們的,對吧?」院長希冀地望着他。

他無言地點點頭,表情卻有點迷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袋裏打什麼主意。」

「啊?」

老修女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你喜歡郭小姐對吧?你會來這裏全是因為郭小姐,如果不是因為她,你才不會來這裏幫忙!」

「呃……」

「哼!不用支支吾吾的,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天主的僕人,天主賜我一對明亮的眼睛,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修女……」

寶海生尷尬得說不出詁來,好象又回到他童年時做壞事被修女當場逮到的場景。

「要是你乖乖地幫我們的忙,說不定天主會憐憫你可憐的靈魂幫你一把;如果你想半途離棄我們,恐怕你這輩子都得不到上主的憐憫!」

哇!他沒聽錯吧?修女院長大人竟然恐嚇他啊!

他那驚恐的表情讓年老的修女大為滿意!她更是點點頭強調:「對!你沒聽錯!我實在擔心你的靈魂啊,年輕人!除此之外我還擔心你的家庭生活──如果你以後會有家庭生活的話!」

修女說著,微笑着點個頭出去了。

寶海生愕然定在當場!嗚嗚嗚……他被修女恐嚇了!嗚嗚嗚……真是比什麼都還要可怕的恐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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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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