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說不傷心、不想念,自然是假的,她想念他就好象想念自己失去的手臂一樣那麼真實。
但是她卻又有種奇異的報復快感……
她很奇怪嗎?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一直都是如此的放蕩不羈,不受到世俗的約束,她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她就喜歡俗艷的顏色、俗艷的衣着,可是她的品味跟喜好,卻一直都被認為沒水準。
她最恨人家說: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有什麼不可以?她的暴露到底礙到誰了?她滿頭的金髮又傷害了誰?
他們都把她想得很悲情,無可奈何淪落的可憐小女孩……見鬼了!就是沒人想到也許她天生熱愛如此!
她嘗試過改變,但是發現那會讓自己很痛苦,那種痛苦讓她無法自由行動、無法說自己想說的話──她想知道,和十幾年所養成的「品味」比起來,寶海生到底重不重要?
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到什麼程度?又可以讓一個人犧牲到什麼程度?痛苦到什麼程度?
她想知道,所以她離開。
她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落入一個能讓她不停痛苦五十年的環境……她的確很惡劣地傷害了寶海生,她很過份,她認錯。
但是,寶海生又何嘗不是多次「溫柔地」傷害了她?他們算是扯平了,至少在她的心裏是這樣的。
小竹消失了,過了兩天,當他覺得雙方都應該已經冷靜下來之後再找她,女孩們卻都說她那天晚上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她去了哪裏?她們當然不知道。她們只知道他離開之後,小竹傷心欲絕。
「我不明白……」小鴨無奈地說著:「為什麼小竹會這樣?難道她也認為像我們這樣有過不堪過去的人,再也沒有資格得到幸福嗎?」「我也不明白。」寶海生同樣地無奈:「也許是我對她的愛給了她太多壓力吧……」
「寶大哥,你不要放棄好不好?」巧克力憂心地說著,不由得紅了眼眶:「如果連小竹都不能得到幸福,那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你不要聽她那天晚上的胡說八道!她是存心要讓你傷心、讓你知難而退的!」
「我知道……」
「那你……」
「我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他安慰她們,事實上自己心裏卻不再那麼肯定了。小竹的任性讓他灰心,她那麼輕易地傷害彼此;那麼輕易地放棄他們的愛情,在在都令他傷心不已!
他全心全意對她,希望她能改變、希望她能步入正軌,希望他們的愛情能帶給她幸福,但是她卻那麼地任性,因為自己的一時意氣而做出讓彼此受傷的事情!這種任性,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也超出他的忍耐範圍。
他也有他的驕傲、自尊,他也有脆弱陰暗的一面,但他不會利用這些去傷害別人;小竹一天不能體會他的心情,那麼他們就一天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寶大哥?」
寶海生苦笑着站起來跟她們告別:「別擔心,該解決的事情總會解決的,你們別操心了。」
女孩們目送他離開,依依不捨的感情流露在臉上,她們心裏知道,寶海生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
她們很想知道這段故事的結局,但是有機會嗎?
寶海生走到教養院門口,院長修女正牽着小玲的手進來,她微微一笑示意小玲先進去。
「院長……」
「我知道,你也要走了對吧?」院長修女難得地對他露出慈祥的笑容。「很感謝你這段時間以來對教養院的付出。」
「請別這麼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早就知道你不會守規矩的,唉……當初就不該放你進來。」
寶海生楞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跟小竹的事情,只能微微苦笑:「是,很抱歉!我還是辜負了您的期望。」
「你還沒有完全辜負我的期望。」修女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放棄了郭小姐,那才是真正辜負了我的期望。」
「院長……」
「聽我說。」院長站在門口,仰望着頭上的天空。「上主會把你們放在一起一定有-的理由。郭小姐迷失了她自己,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情感到懊悔,她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對身邊的人也都失去了信心,雖然她自己很努力想爬起來,但是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真的愛她,應該幫助她除去心裏的障礙,而不是被你的自尊跟驕傲蒙蔽。」
寶海生靜靜地聽着,心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隱隱觸動,但是他說不出來,只能無言地沉思着……
「一個人會變成現在的模樣,一定是經過無數歲月的累積,就像一棟建築物,也是用無數的鋼筋水泥所建造而成的,建築物不能否認鋼筋的存在,所以人也不能否認自己過去的存在;建築物可以蒙塵,人也可以。」
那感覺,終於漸漸成形,他抬起頭,感激地看着修女院長:「謝謝您!」
「你明白就好。」院長愉快地笑了起來,她突然回頭,看着教養院裏老舊的小教堂:「我們這裏,很久沒有舉行過婚禮了……」
寶海生什麼話也沒說,他很快地擁抱了修女,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郭法官的辦公室里,寶海生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他好不容易吞下自己的驕傲,下決心尋找小竹的下落,但明美卻推三阻四不肯把小竹的所在之處告訴他,而他的耐心已經用完!
「小竹是你妹妹,你卻從來不對我說;她是個警察,你也隻字不提!現在她完全拒絕我,你還是連句話都不肯說?我到底是什麼?我只是受你擺佈的一隻棋子嗎?郭大法官!」法官辦公室里傳出寶海生的咆哮,整層樓的人都聽見了他的怒氣。
明美忍不住蹙起眉:「你小聲一點,怕別人聽不見嗎?」
「-也怕?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能送進虎口當卧底!貴宅可真是『一門忠烈』!」
「你──」明美驀地跳起來,惱火地怒視着他:「請注意你的用語!」
「不然呢?你能拿我怎麼辦?下次上法庭的時候,無論我說什麼,你全都反對就好了!或者你乾脆下個命令,吊銷我的執照怎麼樣?」寶海生冷笑。
「如果你要繼續這麼情緒化,那麼請你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說話!」
「你有本事就叫法警來拿我出去!」
「好!」明美抓起桌上的話筒,按下對話鍵:「幫我接法警室──」
寶海生咬咬牙,伸手切斷了電話線。
「寶海生!你別目中無人!」
「我道歉。」他忍氣吞聲地咬牙說道:「請別趕我出去,我只是心急……」
看着他飽受拆磨的臉,明美嘆口氣軟化:「你心急,我又何嘗不心急?」
「-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知道又怎麼樣?我知道也不能讓她少受一點罪。」
這時候房間外傳來法警急切的敲門聲:「郭法官?郭法官?請開門!」
寶海生看了她一眼,走到門邊將門打開,兩名法警立刻衝進來戒備着。
「郭法官?有什麼事情嗎?剛剛你呼叫我們。」
明美嘆口氣,沮喪地揮揮手:「抱歉,剛剛我一時胡塗了……現在沒事了,你們請回吧……」
「真的沒事?」
法警目光不善地注視着寶海生,懷疑他是否有任何不良意圖,雖然寶海生已經是老面孔了,但是他們爭吵的聲音實在太大!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是否會發生劇烈衝突?
「真的沒事,謝謝兩位關心。」
法警點點頭出去了,門關上之後兩個人終於都恢復了平靜;寶海生在沙發上沮喪地坐了下來。
「小竹不是我親妹妹,我母親嫁給他父親的時候我十五歲、小竹十歲,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明美輕輕地說道。「大家都知道我父親是資深警察,但是那其實並不是我父親,而是小竹的父親。」
他靜靜地聽着,雙手掩着臉,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母親嫁給小竹的父親時,小竹的母親才剛剛過世一年,小竹對這件婚姻非常不能接受,她個性本來就很剛硬!從那時候開始小竹就不斷地惹是生非,弄得全家雞犬不寧。
「不知道多少次,繼父深夜到警局接小竹回來;也不知道多少次,母親哭泣着想要離開……最後我繼父病倒了,那場大病險些要了他的命,也讓他從此無法再擔任任何職務,一直到最後一刻小竹才出現,懺悔認錯。沒多久小竹就報考了警校,她說她要繼承父親未完的職務成為一名優秀的警察。」
他一言不發,認真聽着。
明美說著,臉上泛起苦澀微笑:「當我們知道小竹被選上派出去當卧底的時候,原先很反對,但是小竹卻相當堅決,到後來我不知道怎麼搞的也被她說服了,好不容易才勸服雙親讓她去當卧底,這一當,竟然當了八年!
「八年的歲月是很漫長的!任何一個人待在同一個環境裏八年,都一定會受到影響!小竹也不例外,她染上許多不好的習慣,為了讓自己更貼近黑社會核心,她做過許多警察不該做的事情,但是她也立下許多功勞;沒人能說小竹不盡責,也沒人敢說小竹做得不好,可是小竹自己卻退縮了,她不再相信自己是個好人,她認為自己已經被染缸染黑,再也不夠資格得到幸福。」
寶海生楞楞地看着她,聽着這麼一個故事,忍不住替小竹感到心酸,但接下來明美所說的話,卻教他大驚失色!教他心神俱裂!
「但是你沒有錯嗎?」她抬起眼,義正辭嚴地問道:「你不想改變她嗎?從你們認識開始,你就不斷地想改變她!想讓她變成你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你溫柔地告訴她一切都可以學、可以重來,你有沒有想過那對她是多大的打擊?你嫌棄她不好,卻又愛着她,難道你敢說你沒有錯?」
「我……」
「難道我說得不對?」
寶海生張口想反駁,可是卻又說不出話來……他想改變小竹的確是事實,但他被小竹改變也是事實。甚至連修女也認為他是「解救」小竹的人選,但是小竹真的需要解救嗎?沉默半晌,他只能嘆口氣,沮喪地點點頭:「是,你說得沒錯,我承認。」
明美看着他良久,終於也嘆口氣:「也許那不叫錯,也許那叫求好心切吧……」
「現在你可以告欣我小竹在哪裏了嗎?我一定得找到她!我受不了沒有她的日子!」
「我不能告訴你她在哪裏。」
講了那麼久的話,甚至他都已經低頭認錯了,她卻還是不肯透露小竹的所在,寶海生凝視着她三秒鐘,憤慨地起身打算離開。
「海生……」明美猶豫地喚住了他。
他沒有回頭,只是無言地停在門口。
「如果小竹一直不出現,你們之間的感情會怎麼樣?」
他好象可以看到那可見的未來,好象可以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你說呢?如果這是你的愛情,你認為會怎麼樣?」
「會消失,會淡去……」
這次他沒有回答,只是很快打開門無言離去。
他從來不相信自己是那種會為了愛情而失去理智的人,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種只有愛情而沒有生活的感情可以長久存在;兩個人的愛情在熱烈地燃燒之後,若不是變成友情或者升華成親情,那麼只會變成一堆燃燒之後的凄美灰燼。
小竹也許從此不肯再見他,那麼他跟小竹的愛情也再沒有升華或者轉變的機會了吧?亦或者……會變成心頭無法痊癒的一個傷口?然後很久很久之後的某一天,傷口終於結痂、剝落;然後很久很久之後的某一天,他會帶着遺憾深深地思念起那個名字。
這,不就是人世間的愛情嗎?
他灰心了,他從來都不是玩捉迷藏的人選,看似冷靜理智的他,其實是寶家兄弟里最沒有耐心的一個。寶御生可以為了權小崴等三年,他不行;寶俊生可以為了於好心等一年,他也不行。
他的耐心只有一個月,一個月過去之後,他已經完全灰心。
如果小竹可以這樣放棄他們的愛情,他也可以。
他不要去想小竹是否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地思念着他;更不要去想他們是否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或許會突然闊別重逢──那太遙遠了!搞不好明天他一出門就被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給砸死;搞不好明天彗星突然撞地球,他會從一個大律師變成恐龍的早餐也說不定。
寶海生總是這樣說著:你以為我們可以活很久嗎?
人類的生命就是這麼短!他不要把生命浪費在一個存心要躲他的人身上!
管它去死的愛情!
他的忿怒那麼明顯,寶家的人全都敬他遠之;他的怒火那麼熾烈,上門來找他的客戶只要稍一不慎,便會讓他咆哮着趕出門!
儘管他不說,他們也知道他正在受苦,只是卻沒有辦法幫助他;就算明明知道隔天小竹會出現在法庭,他卻已經泄氣,不願意再去找她。
「你這麼沒耐心啊……」貴兒有點不高興。她滿喜歡小竹的,總覺得小竹跟自己有種很貼近的感覺。
寶海生理都不理她,繼續埋首公文。
「別這樣嘛!也許她是被警方保護得很緊密啊!」
還是不理。
「你是不是怕找到她,可是她還是不理你?」
寶海生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事做去找你老公,別來煩我!」
「喲!好大的脾氣!」寶御生跟權小崴從外面進來,小崴笑嘻嘻地跳上桌面:「還在生氣啊?你怎麼生氣的耐力比追女朋友的耐力還高啊?」
「煩死人了!」他雙手用力一拍桌面:「隨便你們怎麼想吧!」
「別走,只要你能找到她,小崴有辦法。」寶御生說。
「我什麼辦法也不想聽!」寶海生說著,惱怒地快步離開。
「喂!二哥!」貴兒追出去:「別這樣嘛!何苦呢?聽聽小崴怎麼說不好嗎?」
「不好!」
「喂!」
權小崴站在門口,對着貴兒聳聳肩:「他不肯聽,那能怎麼辦?」
「那也不能怎麼辦了,只好聽天由命。」貴兒哀嘆一口氣,那嘆氣的聲音那麼大!誰都知道是嘆給樓上的人聽的。「你的辦法再好也沒有用了,病人不肯聽醫生的話,那還能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候,寶海生又從樓上現身了,他惱怒地瞪着她們:「到底想怎麼樣?」
貴兒開心地笑了起來,朝小崴眨眨眼:「-就救救他吧,嫂子!」
權小崴掩嘴一笑:「我肯救,人家也未必肯照着做?」
寶海生終於泄氣地垂下頭,他喃喃自語似的說著:「說吧說吧……不行就不行……」
「誰說不行?行!一定行!」寶貴兒笑嘻嘻地上前拍拍他的肩:「保證行!」
這一天是台灣頭號通絹要犯江河的一審審判日,法院裏聚集了採訪的記者跟大批法警,當然許多觀察學習的法官跟律師也都到了現場聆訊。
審判終結,江河因為多項罪名獲判無期徒刑、終身褫奪公權且不得假釋。
浩浩蕩蕩一場大審判終結,審判背後的故事卻沒有人去深究。
那位長期待在江河身邊作為卧底的女警,在黑道混跡八年,為了追捕江河而與他相處三年的犧牲,在審判過後將會很快被人還忘。
寶海生這次也列席在聆訊的位置上,他身邊帶着一位美麗的女助理,法律系高材生、擁有高佻身材跟一頭瀑布般迷人長發的女子,這一對儷人走到哪裏都引人注目,甚至連作證的那位女警都因而幾次失神!
「她是誰?」後來那位女警,也就是郭筱竹忍着怒氣詢問法官──也就是她姊姊郭明美。
「唉……海生的新任助理……」
「你嘆什麼氣?」
「有嗎?」明美勉強一笑:「我沒嘆氣。」
「還說沒有!我明明就聽到!」
「我們別談這個,我們談談你的將來吧,好不好?」
小竹咬牙點點頭,心思卻無法離開那對男女!
「你想回警界服務嗎?我跟你上司談過,他們很樂意你回到警界繼續服務,看是做內勤或者外務都可以,刑警大隊!小竹?」
「我很氣啊!」她還是忍不住咆哮。
明美又嘆口氣道:「你很氣又能怎麼樣?是你-棄人家,難道人家不能再另尋新歡?」
「才一個多月!」
「他們也不是明天就要結婚啊!雖然我聽說海生對那位小姐百般呵護,但是我想那是因為她是他的學妹吧……」
「我就知道!那傢伙就是不安於室!他變態的!先是喜歡你,現在又是什麼學妹,只要是你們學校的女生他都不放過嗎?」
「小竹,你這麼說好象不太公平……」
「我不想談什麼公平!」
明美聳聳肩表示無奈。
小竹氣呼呼地在她的辦公室里來回踱步,既惱怒又委屈──對,是她不好,什麼都是她不好!但是他才花那麼一點點時間找她,才那麼一點點!
「你不該想要考驗愛情的。」明美低語着說道。
「我沒有要考驗什麼!我只是……只是需要時間想一想!」
「-太任性了。」
她想了想,無法不承認這一點,就在這時候,有人敲門。
「你要不要先進去小房間等一下?可能是有些文件要簽。」
小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進了辦公室里的迷你休息室。
「啊?海生……」
一聽到這名字,小竹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請進請進,這位是?」
「這位是麥雅,我的新助理,她還沒畢業,先來我這裏打工做報告的。」
「嗨,麥雅。」
「郭法官好。」女孩乖巧回答,聲音很好聽。
「我跟麥雅要走了,所以想來跟你打個招呼;明美是我們學姐喔,麥雅。」
「我知道,早就久仰大名了。」
「早就久仰大名了」!房間裏的小竹學着麥雅說話的模樣,裝模作樣地咬牙,這種話她也會說,也不見得就說得不好!她只不過漂亮,只不過頭髮長!
「你們要走?」明美訝異地說道:「去哪?」
「唉……」寶海生嘆口氣,苦笑着說道:「我近來心情不大好,想出國散散心,正好麥雅也需要美國的一些法律資料,我想跟她一起去,彼此也有個照應。」
「那你的事務所?」
「先放着,反正也不會倒掉。」
「呃……」
「就這樣,來跟你說一聲。」寶海生笑了笑起身:「麥雅,跟學姐說再見,我們走吧。」
她最恨他這種說話的語氣!妤像……好象當別人都是小孩子,當別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該怎麼飲食似的!可是……當他用這種語氣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她卻又嫉妒又生氣!
「學姐,再見了哦!你今天表現得好極了。」麥雅依然乖巧,聽得出來她現在一定笑得很甜美,笑得很乖巧吧?
她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了,正當她咬着牙猶豫着不知該不該出去之時,明美說話了:
「海生,那……那小竹怎麼辦?」
「她……我只能祝福她了,既然她這麼輕易就-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我努力過了,就這樣。」
聽到這句話,小竹再也忍不住地推開門跳出來!
「你努力?你哪裏努力了?你只努力地改變我、只努力地想把我變成良家婦女!你──」
屋子裏三個人全都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楞了一下!
「你終於肯出現了。」寶海生輕輕地說著。
「什麼?」
麥雅明顯地呼了口氣,她伸手在頭上一抹,瀑布般的長發不見了,透出一頭俏麗的短髮笑道:「幸好啊,你再不出來說不定我要中暑啦!」
小竹還搞不清楚狀況,只見明美笑了笑起身,挽着麥雅的手:「那我們就該走了,唉!我看我是沒有演戲的命了,真辛苦啊!」
「就是啊!辛苦極了!」麥雅走過小竹身邊,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你可別浪費我們一番心血哦!」
然後,她們走了出去,順手帶上門。
小竹楞在當場,突然發現原來他們設下圈套引她入局!
「你還是這麼愛吃醋,幸好你還是這麼愛吃醋,不然我真的要到國外去流浪了。」寶海生微笑着,在沙發上坐下來。
「你們騙我?」
「嗯……」
「你找一個女孩子假裝是你女朋友來騙我?」
「對。」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生氣,是否該轉身離開?看着寶海生,他坐在沙發上,似乎非常疲倦的樣子,她不明白地凝視着他。
「你怎麼了?」
「我覺得難過……」他簡單地說著,手橫在臉上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眼睛。
小竹楞楞地,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邊,輕輕地碰着他:「為什麼?你在哭嗎?」
「有區別嗎?」
她突然慌張起來,不知所措:「啊?別難過!是我不好……以後我不再這麼任性了好不好?」
「……」
「對不起……」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他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強忍着什麼似的。
「我知道自己太任性,可是我真的不習慣……我不想變成你想要的那個樣子……我知道自己很糟糕,可是這就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知道我太魯莽、太任性!可是……我也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我並不是一定要你變成我心目中的女孩子,如果我要的是那樣的女孩子,那麼我根本不該愛上你!」
「我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很難過……」
「啊……」
「因為你根本不相信我!你只相信你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你甚至連一點點退讓也不肯,那就是你對我的『愛』!那根本不是愛!」
「是的是的!誰說不是?」
「是?真的是?」
「是!」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真的愛你!我會退讓的!我會努力找到平衡點!」
「這可是你說的。」
「嗯?」
寶海生終於放下手,露出一臉溫柔的微笑:「說了可不能反悔。」
「你又耍我了?」
「對啊。」他回答,笑着擁她入懷。「不這樣,你永遠不會跟我說真心話。」
這懷抱,感覺像是闊別了一輩子!
她忍不住又哭又笑!忍不住槌他、吻他!
「我們會找到平衡點的……」他輕輕說著,吻像是雨點一樣落在她迷醉的臉上。
因為愛從來不可能只改變一個人,因為愛一定是同時改變了兩個人。
她沒有空回答,沒有空思想──慾望也好、愛也好,她只知道自己想跟他繼續擁抱!
至於什麼長發短髮,溫柔還是狂暴……都等有空再說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