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言曦發愣的望着黑黝黝的天際,腦海里老是回蕩着他的這句話。我沒有認錯人,只不過我要找的人,是五年前的妳……
她擰起眉,閉着眼,努力地想尋找遺忘的記憶里所有的蛛絲馬跡。她是誰?她僅有的記憶少得可憐,僅有這五年短短的片段。
從山崖下救起她的師父,無法幫她拼湊之前的記憶,而她記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樊言曦。
她到底是誰?那狗王爺和淑姊兒,以及這座王府的其它人,為什麼一見她就露出友善的微笑,甚至連廚娘都偷偷跑來看她?他們全不將她的敵意當一回事,甚至不曾限制她的行動,完全不將她當成敵人看待。
師父說當今的皇帝是外來的竊國者,他教她仇恨、教她殺人、教她要立誓復國,她全聽了。這五年來,她參與每一次的起義行動,殺人或被殺她都不在乎,早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她的同伴愈來愈少,行動愈來愈艱困,這都是因為他,紅眼羅剎,這個可恨的殺人者。
他戮敵的手段極度殘忍,只要找到了他們的藏身處,便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出他們,再一一殺害。
她的腦中出現了一個手染鮮血的狂放男子,但轉瞬間,這個殺氣騰騰的魔頭卻又換了張臉,深情的望着她。
為什麼?當她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內,已一腳踩進了鬼門關,傷重的他一醒來卻奔到地牢救她?淑姊兒在描述這段經過時,她的心跳得劇烈,幾乎要蹦出心口,她寧可被他用刀抵着,也不願面對他深情的眸光,那令她想逃,偏偏她的體力還未完全恢復,插翅難飛。
「言曦,妳還沒睡嗎?」遠遠看見屋子的光亮,淑姊兒便繞了過來。
言曦抬起眼,望進婦人充滿慈愛的眼。「還不想睡。」
淑姊兒笑了笑,坐到她的床沿。「是不是在想官剎大人?他好幾天沒過來了。」
「想他?!」言曦挑起了眉,差點沒諷笑出聲。
婦人點點頭。「是啊!想他就去找他,他這五年過得很辛苦,連我看了都心疼不已。」
「很辛苦?」言曦冷哼一聲,大抵是忙着殺人吧!
「是啊!我本來對官剎大人的那一雙紅眼很畏懼,但後來以為妳死了,看見他那副狂亂悔恨的模樣,不分晝夜地坐在王府後頭的冷湖旁,我卻想要掉淚,漸漸地也不再怕他了,甚至是心疼不已。妳知道嗎?他真的對妳用情極深。」淑姊兒輕拍着言曦的手,鼻酸地說道。
她的心在顫動,防堵得很好的心,開始有了裂縫,像有什麼東西要掙脫出來。她突然想起了他緊貼着自己的那片胸膛,溫熱而微顫,像透着一股痛楚的情意,她的心抽搐了下,隨着他無言的苦苦懸念而疼痛。
言曦的心底有兩股力量在拉鋸,她不相信,但婦人的聲音在耳旁不斷地重複,她彷佛可以看見一個男子痛苦的、傷情的望着冰冷的湖水,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淑姊兒看了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言曦一眼后,悄悄帶上門離開了。
※※※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向王府後頭,更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站在這座湖泊旁,像是冥冥中有道聲音在召喚她,等到她猛然望見湖上的倒影時,她的人才清醒過來。
怎會是來這裏?她蹲下身,迷惑地看着湖水的波紋。
難不成真被那婦人給影響了?言曦甩甩頭,想拋開心裏頭那股怪異的感覺,但卻徒勞無功,就像是對抗一隻狡猾的心魔,弱點全掌握在它手裏,怎麼也鬥不過啊!
她望了望四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暗影上,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樹,是一個人,始終不動地站在那兒。
她立即明白了那是誰,目光迅速地移開。
「不敢看我?」諷刺的嗓音傳入她的耳內。
「你是牛頭馬面還是索命閻王?我為什麼不敢看你!」她被他一激,轉回頭,目光迎向他的紅眼。
「我是紅眼羅剎,一個妳想殺死的人。」他勾起笑,冷冷的臉龐似與平日不同。
言曦瞇起眼,打量他。「你喝醉了。」她站起身,不想再和他獨處,那令她覺得有壓迫感。
然而泥濘的濕地卻像在與她作對般,她一轉身,鞋子竟脫離了她的足踝,黏在濕地上,尷尬地與她對望。
她暗咒一聲,想穿回鞋,但有人動作比她更快,抓住了那隻小巧的紅鞋。
「這是第二次了,我幫妳撿鞋。」捉着繡花鞋的他抬起頭,銀月將他帶笑的眼照得好亮。
「還給我。」金雞獨立的言曦難掩臊意。
「這一次,我不會再用丟的了。」他動作輕柔的扶着她裹着羅襪的小腳,將鞋套進。
言曦忘了掙扎,她看得怔了,懾於他話里濃烈的情感,那對她而言,太複雜、太陌生了。
「不要再拒絕我了。」官剎緩緩地站起身,也許他真是喝醉了,才會在今夜泄漏出深藏的情緒。
她看着他異常晶亮的眼,竟看見了一絲的痛楚,是她的錯覺嗎?這樣的人怎會容許痛苦肆虐自己。
言曦咬着下唇,他的臉龐上流露出的落寞,真是因為她的拒絕?她的心從未這般混沌不清過……
官剎上前一步,抱緊她,將頭埋在她的頸子旁,像只尋求安慰的孤獸。
他蓄滿情意的聲音,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的雙臂,讓她難過莫名……她無法推開他。
「妳是活生生的,不再是我夢裏飄移的魂魄,妳知道嗎?每次夢見妳,我都不敢眨眼,我怕下一瞬間,便再也夢不到妳,言曦……」他攬緊她,深吸口氣,閉上眼汲取着所熟悉的香味,更加真實鮮明地感受她的存在。
她的視線不知怎地,愈來愈模糊,愈來愈模糊……
等到唇邊嘗到了鹹鹹的淚水,她才知道自己哭了,哭了……
難以名狀的心痛,胸口像被針扎了下,想忽視卻又隱隱作痛。
她閉上眼,想等心底那陣刺痛過去,但淚卻流不止。是替她哭泣,還是為他心酸?她分不清,只覺得自己是個沒有用的人,只懂得哭泣。
「別哭。」他舉起手,拭去她的淚。「每次看見妳的淚滑下,我的頸子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妳難受,我也不好受。」
她再也承受不住他濃烈的情意了,言曦猛地推開他,卻因為用力過猛,自己反倒撲通一聲,掉進湖泊內。
「言曦!」官剎伸出手,卻來不及抓住她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跟着跳進冰冷的湖泊內。
深色的湖水,根本無法辨物,官剎忍着眼裏的刺痛,張着眼尋找她。難道妳寧願選擇跳水,也不願面對我嗎?他心裏的痛楚尋不到出口,回過頭一口一口地咬着他。
他愈游愈遠,但與他擦身的只有糾結的水草,哪有任何她的蹤跡,他的腦海突然浮現一張面目浮腫的臉龐,不!妳不會變成那樣,我會救妳,我不會再放開妳了!即使體內殘存的空氣已不夠,但他不曾抬頭換氣,他怕,怕會因此錯過她,他會悔恨終生。
突然一陣水花四散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內,是她!他直覺的猜道。
官剎急忙浮出水面,果然沒錯,她的人好端端地坐在湖邊乾嘔。
他飛快地游向她,一上岸,就緊緊地抱住她,用她溫熱的體溫平復着自己狂奔的心跳。
「放開我。」他的擁抱讓她快無法呼吸了。
「為什麼要跳下湖水?」他稍稍鬆開她,驚亂仍盤踞在心口,無法退去。
「我沒有跳下湖水,而且我會泅水,不用你多事。」
聞言,官剎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妳會泅水……」
她瞪着他,一副他大驚小怪的模樣。
「我差點莫名其妙地死在湖底,而妳竟然說妳會泅水!」說完,他開始放聲大笑,胸膛劇烈起伏震動。他一直將她當成五年前的言曦,一再忽視她口口聲聲說要殺他,是他沒變,還是她改變太多?
水珠沿着他的黑髮不斷地滴落,看着他,言曦消失的記憶開始不斷的翻攪,隱隱約約的片段浮了上來。她想起來了,在這湖邊,她倉皇落水,是他救起了她,似曾相識的景象閃過她心中。
「五年前,我冷漠的對妳,而今,換成妳拒絕我,上天還真是公平得可恨。」想起過往的一幕幕,如今易地而處,官剎不由得搖頭輕笑。
言曦呆望着他的笑,她眼底的防備似乎被輕輕吹了開。「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笑很好看?」一說完,她差點懊惱得當場咬唇自盡。樊言曦,妳犯花痴嗎?毫無顧忌的望着他,又不知廉恥的胡言亂語。
「有。」他霸氣的紅眼帶笑,定定地望着她。
聞言,言曦卻覺得一股尖銳的酸意刺來,她移開了眼,不想見他帶着刺探和霸氣的紅眼。他在示威嗎?她突然生起了氣,轉身想走。
「別走。」他拉住她的手。
「放開!」她昂起不馴的小臉,瞪着他。
官剎沒有動,臉龐上是一種奇特的柔和。「忘了嗎?那個人就是妳。」
你應該常笑的,你的五官很深很漂亮,如果不要冷冰冰的,會讓天上的星月都黯然失色……
不論是五年前老繞在他身邊的言曦,或是五年後口口聲聲要殺他的言曦,都是他所愛的人啊!
言曦揮開他的手,她害怕!沒錯,是害怕,她怕心裏頭正掙扎着要響應他的騷動,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不要再提醒我忘了什麼,我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退了一步,躲開他焚燒的眼、炙熱的情。
聞言,他熾熱的臉龐黯淡下來,只剩落寞的餘燼。
她不忍地看着他轉過身,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要她喚住他,喚住他──
「我的記憶喪失了,我記不得以前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但說出口的話,卻讓她的心不再撕扯,給了她解脫。
官剎沒有回頭。「我知道。」他的話讓言曦驚訝得挑起了眉。
那一天兩人不歡而散后,他便派人去查,查到了她其實墜了崖,查到了她喪失了記憶,不管是因為受撞擊還是下意識的想忘了一切。但他不讓她逃避,試着勾起她的回憶,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挫敗。
「妳忘了我,我無話可說,但試着不要再抗拒我,好嗎?」
他的話讓她的心口彷佛一碰就痛,言曦的腳像生了根,呆站在原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自己。
「官剎,是你嗎?」躺卧在床上的半裸男子瞇起眼,望向晨曦乍現的窗外。
他伸出手將大床另一邊的女子攬近,一張邪肆的俊臉埋在她的頸際。「有事嗎?」幽暗的眼半瞇,指尖在女子如瀑的黑髮間穿梭。
「好,我起來了,你可別衝進來,嚇着我的愛妾。」男子從床上坐起,親昵地在女子唇上烙下吻痕后,才慵懶地套上外衫。
十四王爺走到前方的廳堂,便看見一臉不善的官剎。
「怎麼,天才剛亮,就有人惹你不快?」王爺逕自坐到桌旁,倒了杯茶喝。
「為什麼這麼做?」
十四王爺笑嘆一聲。「唉,還是教你給發現了,在看到言曦出現時,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可沒想到會這麼快。」
「說清楚。」他冷酷的臉龐,聚着巨大的殺氣。
「弱點,她是你的弱點,一個人只要有了弱點,就無法成為最強的強者,你無法下定決心,所以我插手了。我替你剷除了唯一的弱點,讓你成為這天底下最強的人。」
「湖邊的屍體也是你安排的?」
「我派人假扮成亂黨抓走言曦,本想將她幽禁個幾年,再假傳她的死訊,讓你替她報仇,消滅所有的亂黨,沒想到言曦為了不想成為你的包袱,竟然乘機跳下山崖,這下子弄假成真,她真被亂黨捉去,我也只好找個女屍來頂替,繼續完成計劃。」事到如今,他可不容許功虧一簣。
「沒想到,我當了這麼多年獵人的角色,將每個人都逼入絕境,卻也只是你的獵物,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他臉上的怒意勃發,痛恨被人玩弄在股掌間。
「別生氣,現在言曦不是回到你身旁了嗎?故事到最後,依然是個圓滿的結局啊!」幸而言曦沒死,否則他真的一輩子都對不起官剎了。
「這五年來我發狠的殺人,如果那一天沒看見言曦的臉,我差點一掌將她打死,你所謂的圓滿結局,恐怕就得換成我找你索命了!」五年來,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為她報仇,沒想到這一切竟都操控在另一個人的手上,他實在愚不可及。
「我可不敢和你這個『紅眼羅剎』作對。」他只是順水推舟,利用他來完成自己的大業而已。
「是嗎?你何時又要拔除我的『弱點』了?」
十四王爺搖搖頭,笑道:「我可不想自己的後半輩子都遭到你的追殺。」
「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不,你不會。」十四王爺的劍眉微挑,窺透官剎的情緒變化。
官剎冷笑。「沒錯,殺一個不怕死的人太無趣,我會找到你的弱點,毫不猶豫捏碎,就像你對我一樣。」說完,他仰天大笑,轉身離去,渾厚的笑聲隨着強勁的內力直衝雲霄。
翌日,王府內一陣驚天動地的慌亂,言曦不見了!
是被人帶走,還是自行離開,沒有人知道,官剎的臉可怖至極,情緒暴烈而殘酷,再度化身為兇殘的索命羅剎。
所有人戰戰兢兢的尋找,但過了五天了,還是沒有一點兒消息,繃緊的神經像根拉緊的弦,隨時會綳斷。
他手上的人命廉價得令人不值,找不到她,屍橫遍野又算得了什麼?
「官剎大人,在西山的山腳下,有人發現了一位極似樊姑娘的人。」
官剎聞言,紅眼燒灼着瘋狂的焦急,他一閃身,便消失在那名目瞪口呆的屬下眼前。
※※※
日暮時分,昏淡的夕光中更顯冬色的荒凄。
山腳下,稻草搭成的小茶棚像個穿不暖的孩子,瑟縮着身子在寒風中搖擺。
坐在桌子後頭的老茶郎,啜了口酒,暖暖身子,他抬頭看看雲霧縹緲的峰頂,又看看空蕩蕩的桌椅,嘆了口氣。唉,從早上到太陽下山,就只見到剛剛才坐下的那一名男子,本想和那戴着笠帽的客人說些話解悶,可莫名地卻不敢上前,心中有一股畏意。
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到處打打殺殺的,朝廷似乎鐵了心,不將那些亂黨趕盡殺絕誓不罷休,連帶的影響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的生意不說,人心惶惶倒是最大的民怨。
再喝了一口酒,遠遠地,他好像看見有人走了過來,老茶郎精神一振,趕忙放下酒,起身招呼。
「客倌,請坐。」老茶郎熱絡地撣撣椅子,上頭覆著一層的風沙呢!
「客倌,您要酒還是熱茶?」老茶郎的眼都笑瞇了起來,這可是他今天的第二位客人。
「熱茶。」
「是,馬上來。」老茶郎應了聲,轉身忙去。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茶水端上了桌,老茶郎對着面貌清靈的姑娘說道:「客倌慢喝,小心燙。」
年輕姑娘點頭,輕啜了口熱茶,揮手要老茶郎自己忙去。
默默地坐在一旁的男子,目光始終鎖着那名女子。在西山山腳下,他不知繞了幾圈,最後還是讓他找到她了。
這會兒,又來了兩名大漢,老茶郎忙堆起笑,趕忙招呼去。但一看清來人的模樣,卻嚇得退了好大一步。
「想要命就將身上的銀兩全交出來!」兩個蒙面強盜逼近,手裏的尖刀霍霍向著那姑娘和另一旁戴着笠帽的客人。
姑娘氣定神閑地啜了口茶,剔透的黑眼折射着夕光,一閃一閃地像在嘲弄人。「荒郊野嶺,還矇著臉不敢示人,定是作賊心虛。」
兩人一愣,互視對方一眼,眼底有着狼狽。「少廢話,將身上的金子全交出來,就饒妳不死。」穿着黑衣的男人兇狠地說道。
「這兒人煙罕至,是個殺人滅跡的好地方,你確定要饒我不死?」她笑談生死的模樣,可把在一旁的老茶郎看呆了。
「還嘴硬!」
黑衣人陰森地一笑,手起,卻是同時揮向戴着笠帽的男人。
刀落,預期的鮮血沒從頸子噴出,只有冷酷的笑聲回蕩在小小的茶棚內,擠壓着眾人的耳膜。
笠帽被掀了開,老茶郎順着黑衣人的視線望去,在抬頭看到那男人的眼珠時,駭得倒抽口氣,連退三步。
黑衣人扯下了蒙面的布巾,全神戒備,而一旁的老茶郎看得嚇軟腳。那男的到底是人,是妖?為什麼他有一雙妖異的紅眼?為什麼他殺人時,眼眨也不眨?
輕易地閃過了凌厲的殺招,男人陰沈下臉,才一出掌,便結束了兩人的性命。
「妳竟聯合別人要殺我?!」他攫住那女子的手,怒吼出聲,像只發狂的野獸,恨不得撕碎她。
「回答我!」他拚命地搖晃她,胸口的煩躁全化為殘暴的意念,忽然有股衝動想傷害她,讓她也感受那痛楚。
「是,沒錯。」她倔強的眼凝視着他,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正被絞痛着;那夜,她回房后,茫然失措,尋不到心底真正的出路,這時,她的師父來接她,她能怎樣,當然是默默地跟着離開。
官剎擰着眉。「為什麼?」極端忍耐的話從他的嘴硬生生地迸出來。
「我們兩人本來就是敵人。」
官剎微愕。「妳還是不相信我。」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正一寸一寸地縮緊,一點一滴地死去。
「誰會相信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
官剎衝著她陰寒的一笑,手掐住她的頸子。「原來妳一直是這樣看我,從沒變過。」她毫無情分的聲音,讓他的心臟一陣撕裂。
「這些天,你又殺了多少人,難道你敢否認?」她的身子一縮,臉上努力地不泄漏出脆弱的情緒。
他的紅眼鮮艷得如同血一般。「我為了誰殺人,妳會不知道?樊言曦,妳比我還狠、還冷酷。」官剎沒有捏斷她的頸子,他的力道能讓她意識清楚地感受所有的疼痛。
「你胡說!」她胡亂地捶打他,拒絕相信他的話,這罪名太沉重,她如何負荷?
他手勁稍稍鬆開了些,看她痛苦地呼吸着,眼中有着殘忍的快意。
「別再騙自己了,這五年來,我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為了替妳報仇,那些魂魄全是妳的祭品!」他的冷靜消失了,濤天的怒意只為將她扯下,一起沈淪,沒道理只有他一人在苦海里載浮載沈。
官剎的臉像烏雲陰沈地籠罩着陰暗的海面,他的紅眼迸射出灼人的利箭,她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起沈淪吧!我的愛人。」他陰惻惻的一笑,從頭上垂下的黑髮覆上她蒼白的臉頰,像在昭告她即將面臨的黑暗命運。
官剎猛力地抱起她,輕功一躍,像只鷹一樣飛入雲霄。
許久許久,西山下起了一陣強風,小茶棚上的稻草被風刮開,簡陋的桌椅四散,徒留滿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