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拍賣會上有歐洲人嗎?」搶在萊夫局長開口前,晏子殊急切地問。

萊夫局長很不高興地瞪着他。

「歐洲人?沒有,倒有兩個美國人,一個俄國人,有什麼不妥嗎?」尼爾疑惑地問。

看來他不在……晏子殊淡淡地斂下眼眸。還以為這份名單,能讓案情稍微明朗化,至少讓他知道,卡埃爾迪夫對拍賣會上的什麼東西感興趣。

「這三個被害人持有的是B1簽證,能逗留的時間並不長。我們仔細調查過他們的簽證資料,和從土耳其領事館傳真過來的背景資料相同,沒有造假。」調查員羅伊定定地說道。

「雖然持有仿製品這一項不能算得上犯罪,但如果和大型的文物造假、走私案有關,我們就得小心謹慎地設立項目組調查。」晏子殊說道,看向萊夫局長:「您的意思呢?」

「紙上談兵誰不會?」萊夫局長冷漠地說:「就憑那古董商的身份和贗品,你就說是大型走私案?四年前的舊案,和現在的謀殺是不是真有關係,天知道呢!」

「可如果找到證據呢?」晏子殊毫不示弱地響應。

「那就成立項目組深入調查。」萊夫局長揚起下顎,一副高官階層硬邦邦又冷傲的姿態。

晏子殊沉吟了半晌,在白熾燈光下如油畫一般俊美的臉孔,帶着嚴肅的決心。

「我明白了。」晏子殊沉聲說道,如果非要他找到證據再立案,他絕不會逃避。

「那麼晏刑警,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你什麼線索也找不到,我就會寫結案報告給總部,同時,你將會被調到技術部做文職人員,沒有異議吧?」萊夫局長得意洋洋地說。

這不是變相降職嗎?滿座嘩然,又有點「看好戲」的心態,西蒙暗自為晏子殊捏了一把汗。

如果真是大型走私案件,那牽涉一定很廣,而且危機重重,線索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晏子殊卻果斷地點頭,並且說:「我明天就會去土耳其。」

被害人無論如何都是脫不了人際關係的,晏子殊決定從被害人經營的古董店,還有拍賣行調查起,他丟失了什麼東西,他是怎麼得到那東西的等等,一路順藤摸瓜,找出案情的關鍵。

萊夫局長見晏子殊應承下來,也就沒再說什麼,反正無論多麻煩都由晏子殊做,他只要等待三個月就可以。

***

「子殊,你一個人去土耳其我不放心。」在光亮整潔的雕花大理石走廊,西蒙叫住了正準備搭電梯的晏子殊。

「不會有事的。」晏子殊轉身說道,電梯緊閉的鉻鋼門扉,映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段,和那頭光澤潤美,如絹絲般柔軟的黑直長發,晏子殊用一小截白色緞帶隨意地扎住它。

西蒙看着他,輕嘆一口氣:「明知道萊夫局長對你有偏見,你剛才還那麼針鋒相對,子殊,他畢竟是頭頭。」

「我知道。」晏子殊邊說著邊轉回身體,電梯上方藍色發亮的數字顯示,電梯停在了第六樓。

「真的知道嗎?」西蒙反問道,無奈地撓撓頭:「我覺得你今晚和平時不太一樣。」

晏子殊愣了愣,眼前浮現着那束白色凋零的梔子花,那葬禮般的氣氛,那嘲諷似的芳香……他的頭腦無法抑制地暈眩起來,怒火猛烈地灼燒着他!受衝擊的胸口有種難以忍受的沉悶感。

「子殊?」西蒙不安地喚道。

停在第六樓的電梯這時開始上升,靜謐中傳來電梯輕微的隆隆聲。

西蒙緊盯着晏子殊僵硬的側臉,察覺到了他那冰冷的憤怒。

「什麼樣的挑釁我都會接受,我絕不能放過他!」晏子殊定定地說,像是宣告,又像是自言自語。

叮!電梯一頓,在十二樓停下,鉻鋼門打開后,晏子殊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邁了進去!

西蒙的雙瞳因為擔憂和困惑而顯得接近深藍,他凝視着晏子殊那張陌生的臉,直到電梯門合攏。

***

翌日──

從太平洋上飄來的水汽與霧氣,使五月的天氣顯得有些陰冷。

十五點四十分,三藩市國際機場上,荷蘭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機起飛了,它將越過美國與大西洋,到達阿姆斯特丹,再經過轉機,最終抵達土耳其最大的城市──伊斯坦堡。

這是一趟漫長的旅程,飛機上只有二十四位乘客,晏子殊坐在機尾臨窗的位置,後腦枕着舒適的皮軟墊,起飛時引擎極大的推進力,使他的耳朵有點刺痛,十分鐘后,飛機在兩萬六千英尺高空,沿規定的航線向西飛行。

晏子殊解開了安全帶,機內原本忐忑的氣氛變得安逸起來,晏子殊婉拒了飲品,從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計算機。

他重新審閱着被害人的資料,將它們牢之又牢地記在腦中,他堅信這絕非一般的謀殺案!

耳邊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引擎轟鳴聲,乘客在小聲的交談,晏子殊移動着鼠標的纖長手指突然停止不動,幾秒鐘后,又飛快地上移鼠標箭頭,點開一個加密的檔夾。

那是蘭斯·馮·卡埃爾迪夫的資料。

就算出動著名的情報組織「梯隊」,也只能得到薄薄的一頁紙。

首行是介紹:

奧地利世襲貴族,和歐洲多家王室有血緣關係,財力雄厚,在上流社會享受王族待遇,行蹤不定。

下面幾行是基本資料:

身高:一百八十七至一百八十九公分,體重:不詳,年齡:不詳,身材修長。

外貌特徵:白種人,金髮,淡紫羅蘭色眼睛。

性格特點:未知。

嗜好:打獵,古董收藏,輕音樂鑒賞,植物學。其餘不詳。

相關資料:

管家:卡斯帕,六十五歲,背景未知。

專職司機:科林,四十四歲,前蘇聯特種部隊隊員,只會說俄語。

保鏢:無數。

沒有照片,沒有指紋,沒有一點可以找到他的線索,晏子殊嘆了口氣,揉着微酸的眼睛。每一次都是卡埃爾迪夫主動現身,而當他想隱匿的時候,就像人間蒸發般的無跡可尋。

晏子殊很想知道,他這次玩的又是什麼把戲?

飛機正經過雲層,機身輕微地顛簸,晏子殊看向窗外,薄霧一般的雲絮飛快地擦着機身往後退去,遠處是山巒狀的雲層。

冷不防地,晏子殊想起了他第一次遇見卡埃爾迪夫時的情景,那是七年前,在捷克首都布拉格……

晏子殊到過許多地方,卻很少有城市像布拉格那樣,天天回蕩着節日般的氣氛,城市建在七座山丘之上,蜿蜒的伏爾塔瓦河貫穿城中,點綴着兩岸迤邐宜人的景色。

為了追蹤一個逃亡很久的假幣製造犯,晏子殊緊握着已經上膛的轉輪手槍,氣喘吁吁地跑在舊城區狹窄又錯綜複雜的小巷裏。

因為不熟悉舊城區的地形,他丟失了罪犯的身影。

天色開始暗了,夕陽晚照,不遠處老城廣場上的古鐘正在鳴響,晏子殊抬頭看了一眼窄窄的天空,放慢腳步走在硬石路上。

額頭和手心都滲着汗,前方是人影稀少,門是粗礪的黃銅作坊,左右兩邊是古老幽深的巷道,晏子殊不免焦急。

突然,在一片叮叮錘聲中,隱隱傳來皮鞋踩踏硬石的倉促奔跑聲。

「在左邊!」晏子殊暗叫,以電光石火一般的速度追進左邊的小巷,然而,一叢滴着露水的綠色,突兀地擋在眼前,是草,還是花?

還未及反應,人已經猛地撞了上去!

「啊?」低低地驚呼,那翠綠色落了一地。

晏子殊的胳膊也撞得生疼!吱,他低頭,發現自己兩腳都踩在花葉上面。

忙不迭地移開腳,那些脆弱又昂貴的花朵,已經變成臟污的爛泥。

「這不是……」晏子殊盯着它,臉色是一片慘綠,橢圓狀倒卵形的花瓣,翡翠一般的綠色,這不是世界上最珍稀的花朵之一──綠色玫瑰嗎?

名貴的花朵,一枝已價格不菲,何況他還踩滿了兩腳。

「真對不起!」晏子殊慌張地大叫,抬頭,冷不防地對上一雙淡紫色的眼眸。

「呃……」

對方已經打量了他許久,血色的夕陽浸染着他耀眼的金髮,酒神巴克斯一樣出眾的外貌,晏子殊盯着他的眼睛,從未見過這種眼神──激昂如火,又似冰般寒冷。

簡直讓人無所適從!

「看你的表情,應該知道這花有多貴吧?」對方低沈地開口了,說的是流暢的英語。

晏子殊無言以對,他的臉頰火辣辣的,盯着地上還印着他鞋印的玫瑰花瓣,一面覺得愧疚,一面又心急如焚地想去追捕犯人!

對方的視線移到晏子殊左手握着的轉輪手槍上,認出那是警用手槍,皺了一下眉。

「刑警先生,追捕犯人之前,應該先看清楚四周的情況吧?」男人不慍不火地說著,瞅着晏子殊那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向後退開了一步:「我會寄帳單給你。」

「哎?」晏子殊愣愣地抬頭。

「準確的說是賠款單。」他淡紅色的嘴唇微微一抿,似戲謔,又有一種報仇后的得意。

晏子殊心中已有五分不快,他擰起眉頭,暗想:「你又不知道我是誰?等你有本事把帳單寄給我再說吧!」

晏子殊轉頭看着空出來的巷道,只猶豫了一瞬,便拔腿往前方跑去。

「等一下!」男人卻突然叫住他。

「什麼事?」猛一個踉蹌,晏子殊不情不願的停住腳步,回頭看着他。

「請在收到帳單的一周內,付清全的部欠款,如果置之不理,你將會收到律師信。」

「知道了!」他X的還真自信!

五分不快變成了十分討厭,晏子殊凶凶地瞪他一眼,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地,飛奔而去。

***

繁花似錦的春天,晏子殊坐在老城廣場邊的露天咖啡館,享受難得的悠閑。

製造五百萬假歐元的西班牙罪犯被捕,同時,其它逃亡的罪犯也在英、美等國相繼落網,大功告成,只等罪犯被引渡回國,接受審判。

雖然按照計劃,晏子殊該回Interpol總部報到了,但是,他又接到了他的導師伊恩·亞伯特上將的電話,讓他暫時在捷克待命。

這是一種褒獎,亞伯特上將非常欣賞晏子殊的能力與執着的性格,去年一整年,晏子殊都在為各種案件到處奔波,沒有一天休息,這次「帶薪假期」,體現了他對這位愛將的憐惜和勉勵。

晏子殊喝了一口冰咖啡,一邊翻着英文早報,一邊計劃着今天的行程。

他想乘船,沿河觀賞這座節奏與紐約截然不同的城市,也想去拜訪一位近七十歲的,據說藏有喇叭型前膛槍的民間收藏家,晚上他還想去酒吧喝上幾杯啤酒。

晏子殊不是古板的,他懂得欣賞美麗的風光和音樂,對槍械有種近乎狂熱的喜愛,警校畢業后,他一直在紐約警察局的技術部工作,研究槍械和子彈,伊恩·亞伯特上將慧眼識珠,提拔他做了國際刑警,並將他自己的偵訊技能傾囊相授。

晏子殊也沒有讓上將失望,每一次都出色地完成任務,因為行動敏捷,又嫉惡如仇,他獲得了「夜鷹」的綽號。

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折起報紙,晏子殊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別在腰間的手機卻響了,他意外地眨了眨眼,拿起手機。

電話是從美國大使館打來的。

「您好,晏子殊先生嗎?我們這兒有一張帳單需要您處理。」

「帳單?」晏子殊一時沒反應過來,啊!轉念他又差點叫出聲,難道是……

「一共是一萬三千美金,請您將這筆錢電匯到大使館,我們會替您支付。」

「可是我沒有那麼多現金!」晏子殊驚呼,那傢伙居然找到了大使館!他怎麼知道他是美籍華裔?

「對方說,如果您不及時支付……」

「會寄給我律師信,我知道。」晏子殊很快地打斷他的話。

「不,他說會把律師信寄到法國里昂。」即Interpol總部。

「什麼!」晏子殊大叫,引得旁人側目,看來對方已經完全掌握住他的資料。

他並不是想賴帳,只是不爽那人追債的態度,究竟他是何方「神聖」?

「那混蛋叫什麼名字?」晏子殊咬牙切齒的問。

接待員一陣沉默,爾後小心翼翼地問:「您不知道他的名字嗎?」

「不知道!」晏子殊沒好氣地回答。

「他是蘭斯·馮·卡埃爾迪夫。」最後一個詞,接待員頓了頓才說:「公爵。」

「哎?」晏子殊以為自己聽錯了,那種在小巷裏轉悠的傢伙會是公爵?

「晏子殊先生,鑒於對方相當特殊的身份,我們大使館希望您能儘快付清這筆欠款。」接待員頗急迫地說道,看來大使先生非常不願意得罪這位公爵。

「可是我無法在一星期內拿到一萬美金。」

晏子殊不怎麼存錢,他的工資多花在購買槍械配件、軍艦模型上,要他拿出一萬美金來,得等上兩個月。

「這樣……」接待員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失望:「請您等一下。」

電話里傳來接待員劈里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晏子殊疑惑地挑起眉毛。

「請您待在原地不要走開。」接待員說道:「公爵閣下的人會與您面談。」

晏子殊騰地從座位上站起,顯得十分惱火:「GPA〈全球定位系統〉是這樣用的嗎?」

「非常抱歉,請諒解我們大使館的難處。」接待員說完,迫不及待地掛斷了電話。

嘟,嘟……聽着手機里無情的忙音,晏子殊開始懊悔接了這個電話,大使館請他「自行處理」的態度是很明顯的了。

本是一件小事,可是攤上對方「公爵」的身份后,結果與影響就變成「可小可大」了。

晏子殊不想給亞伯特上將添無謂的麻煩,正煩惱着,一個黑頭髮,身材高挑的男人,邁着矯健的步伐,從提恩教堂的方向朝他走來。

男人穿着黑色條紋西裝,衣襟處微微隆起,應該帶了槍,再看他耳朵上白色的通訊器,時時敏銳警惕的眼神,晏子殊已知道,他是職業保鏢。

而晏子殊另一個感覺是,蘭斯·馮·卡埃爾迪夫大概在附近。

男人在他面前停下,一邊穩重地打量着他,一邊用英語說:「您好,我是公爵閣下的保鏢吉森·特斯諾,我想您已接到美國大使館的電話了。」

「你們一直在跟蹤我?」晏子殊冷冷地反問。

「是的。」特斯諾並不否認,他指向教堂說:「公爵閣下在那裏等您,請跟我來。」

至此,晏子殊已經滿腹狐疑了,綠色玫瑰很珍罕不假,可對那些處在金字塔尖端的特權人物來說,這樣「追債」是不是太「大費周章」了?

雖然心懷不安,晏子殊還是跟着特斯諾,走向教堂。

這是一座十四世紀的哥德式教堂,也許是沒有開放給遊客的關係,教堂里人影稀少,走在拱廊里可以聽見腳步清脆的迴響。

明亮的光線透過彩繪玻璃窗,照亮前方的聖壇,和那金色的燭台。

靜穆虔誠的氣氛,有一老嫗坐在前排木椅里默禱,晏子殊注意到,無論在座椅間、懺悔室前,還是在隱蔽的柱子旁,都站着穿黑西裝的保鏢。

看來對方這次是以真正的「排場」亮相了。

跟着特斯諾走出拱廊,視線豁然開朗,在木椅第一排靠左的位置,一個金髮男人背對着他們坐着,似乎在看那「受難的耶穌」。

晏子殊不知道他是否是信徒,不過從周身的氛圍看,他至少是寧靜而含有敬意的。

特斯諾快步走到男人跟前,彎下腰耳語了幾句,爾後聽男人的吩咐遠遠地站到了一邊。

晏子殊走近他的時候,他站了起來,轉過身,姿勢既優雅又端莊。

「上午好,晏刑警。」卡埃爾迪夫首先問候道,伸出手。

晏子殊苛刻地盯着他的眼睛,可他的眼神依然讓人捉摸不透,伸出手,晏子殊一接觸到他的手指就旋即放開:「上午好,閣下。」

卡埃爾迪夫笑了笑,那一絲笑容就像一束光在雙唇上跳躍。

他確實是個美男子,而且身材頎長,落落大方,可是晏子殊不喜歡必須抬頭才能與他對視,感覺自尊心受創?

「我想知道閣下您找我來的目的。」既然不確定他心中所想,晏子殊就乾脆先發制人:「您不只是為那一萬多美元的欠款吧?」

「是。」卡埃爾迪夫爽快地承認,爾後說:「你喜歡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品嗎?」

「哎?」晏子殊很意外地睜圓眼睛,這出的是哪張牌?

「布拉格城堡正在展出羅馬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品,我很想去看,可是一個人去又覺得太悶,你願意陪我去嗎?」

「你哪裏是一個人?」晏子殊皺起眉頭,以非常不信任的眼光打量着大廳四周的保鏢。

「他們只是在工作。」卡埃爾迪夫微笑着,晏子殊盯着他的手,他的肩膀,他那頭溪澗般奪目的金髮,覺得他本身就是一副無可挑剔的油畫。

「展覽明天就要結束了,怎麼樣?我們順道,也可以一起談談如何償付欠款的事。」

晏子殊忍不住瞪他一眼,這混蛋。

可是他又不能拒絕,躊躇片刻,晏子殊才硬梆梆地點頭:「好吧,反正我也在休假。」

卡埃爾迪夫看起來挺愉快。

「特斯諾,叫科林備車。」他轉身對遠處的特斯諾吩咐道,特斯諾絲毫不敢怠慢地拿起對講機,說了兩句俄語。

卡埃爾迪夫和晏子殊走向教堂大門,兩人之間隔開着一步寬的距離。

當他們快走出教堂的時候,立在門邊的保鏢及時地遞上一件米黃色純羊毛的風衣,並伺候卡埃爾迪夫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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