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1.
西山自然風景區位於北京城的西郊。每到春季,綿延的山巒被蒼松翠柏和青青綠草覆蓋著,像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綠毛毯。到了夏季,便是漫山遍野的各色小花,像少女的花裙子般五彩繽紛。山腳下座落着一所全國著名的高等院校--北京語言大學。
九月初的北京依然艷陽高照,中午的毒太陽烤得人昏昏欲睡。
這一天中午,北京y大學的女生宿舍區靜悄悄的,女生們都在睡午覺。學校剛剛開學一個星期,但校園裏的生活已經井然有序。忽然,宿舍樓下傳來一陣男高音:
“夏凡!。。。”
“夏凡!。。。”
“。。。。。。”
“誰這麼討厭啊!”
“大中午的,哪個神經病!”
“叫鬼呀!”
“。。。。。”
宿舍樓的窗口裏飛出來各種咒罵聲。
住在女生宿舍3o2室的夏凡此刻正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一本名為《騙梟》的小說。她是y大學英語系三年級的學生。上午剛剛從班裏一個男生手上生生地“借”下了這本書,這書已經在學校流行了好久了,圖書館裏根本借不到,上一個人看完,下一個人就直接跟着這個人再去借回來,男生也是盯了外系的一個老鄉整一個星期才從圖書館借來的。夏凡對男生說了幾句好話,再給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男生一見系花當著這麼多人這麼給自己面子,頭一昏,臉一熱,飄飄忽忽就答應借給夏凡了。不過臨交出書的時候,還是盯了句讓夏凡兩天後還給他。圖書館對文藝類的書只讓借一個星期,過了罰錢。學生都窮,說到錢就會清醒一點兒。所以夏凡就犧牲了午睡,抓緊時間看。
夏凡聽到外面有人叫她,剛想回答,聽到了咒罵聲趕緊閉嘴,哧溜一下從上鋪竄下來,趴在窗口往下看,班長正仰着青筋暴跳的脖子,滿臉通紅的朝她們宿舍的窗口張望着。夏凡一看他的脖子就想笑,但馬上又收起了笑,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樓下,意思是告訴班長她馬上下來,然後胡亂地套了條裙子衝下樓去。
夏凡第一次見到班長的時候,現他的脖子又細又長,給人一種柔弱無骨的感覺。特別是每次出早操,班長挺胸拔背喊口令的時候,就活像一隻神氣活現的大公雞。夏凡在宿舍里偷着給他起了個外號--雞脖子。班長其實長得挺精神的,而且自認為條件不錯,對夏凡也頗有好感,一直想追她,可心裏沒底,就沒敢有什麼具體行動,只是每次上晚自習的時候他就坐在夏凡的前後左右,期待着夏凡想聊天,或想討論問題的時候,他總是離臨她最近的一個。後來知道夏凡給他起了這麼個難聽的外號,他憤憤地罵了一句:妖精!有什麼了不起的!對她開始冷言冷語。夏凡剛開始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怎麼得罪他了,後來聽別的同學告訴她是這麼回事。夏凡仔細檢討了一下自己,也覺得自己做得好象不太對,給別人起外號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總歸不太好,要是傷害了別人更不好。她專門去男生宿舍找班長道了歉,登門道歉的時候還買了一支雪糕送給他。接過雪糕,班長沉着的臉也就化開了。
班長中午來是通知夏凡一點半去系辦公室開會,商量迎新生晚會的事。夏凡入校之初,即在迎新晚會上憑着一曲《LoVesToRy》,一段活潑現代的健美操,再加上沉魚落雁般的容貌和1米71的高挑身材,被公認為英語系的系花和y大的校花,並別無選擇的成為班裏的宣傳委員,分管文藝。
學校每年都要為新生入校舉行各種活動,系裏也要為新生舉辦迎新生晚會,讓新生們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並與系裏的領導、師哥、師姐們相互認識。這樣的迎新晚會最受男生的歡迎,可以藉機看看新生里有沒有中意的女孩,如果有,就要馬上動手,晚了就會被別人搶走了。這樣一來,迎新晚會上不光本系的男生全來了,外系的男生也會蜂湧而至。各系學生幹部都明白其中奧妙,為了便於大家趕場子,各系都事先通好氣,盡量岔開別撞車。
本來英語系準備下周一舉辦迎新晚會,可是西語系也要在那天開,他們系主任星期一才能出差回來。英語系就臨時改在了周五開,也就是後天。系學生會緊急召集各班負責文藝的幹部來開會,重新布署。
夏凡的任務主要是安排她們班齣節目。她們已經是大三了,具體工作如佈置會場啦,聯繫音響啦,安排領導講話啦等都是由大二的學生做,這是慣例。
夏凡領了活兒回來,找到班裏的幾個幹部一商量,時間緊,來不及排新節目了,就把班裏的幾個保留節目拿出來:一個相聲,一個小品,一個結他彈唱,一個吹簫,還有夏凡跟另外五個女生的一段現代舞。夏凡這次沒有拿出自己的拿手好戲-唱歌。現在的學生會唱歌的太多了,好歹不說,一讓齣節目就是唱歌,夏凡想這次唱歌的肯定少不了,自己就不去湊份子了。把機會讓給男生們去表現吧,他們才是晚會的主角。
節目都是以前演過的,這兩天又重新排演了幾遍。參加排演的男生一個個熱情高漲,很明顯,他們的雄性激素這兩天肯定也是分泌的異常旺盛,鉚足了勁兒,就等着星期五晚上來個閃亮登場。
2.
學校食堂下午五點半就開飯了,夏凡早早的趕到食堂吃完飯,打算去男生宿舍再盯一盯,讓男生們做好準備。其實她也知道自己這是多此一舉。
到男生宿舍一看,果然,男生們早已經把自己最體面的衣服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掛在床頭,一個個腦袋濕乎乎的,都剛洗完澡回來,據說這些天男生浴室每天人滿為患。一個上海來的男生正在用電吹風吹頭,一看夏凡進來,訕訕地笑着說:頭太濕,吹吹乾。
夏凡也笑嘻嘻地作了個鬼臉:嘿嘿,小心別吹焦了。
夏凡從男生宿捨出來,想去傳達室看看有沒有媽媽的信。夏凡算算已經回來一個星期了,她一回來就給媽媽寫了封信,媽媽如果收到就應該有回信了。
夏凡來自湖南的一個小城市c州。夏凡的爸爸在夏凡十六歲那年得肺癌去世了,爸爸生前抽煙抽得很厲害,一根接一根,一天要抽掉兩包劣質煙,家裏不是很富裕,爸爸捨不得抽好煙。夏凡的媽媽退休前是夏凡所在中學的化學老師。夏凡所在的中學是省級重點中學,每年高考上線率達到7o%,重點本科可以達到2o%,媽媽是學校的特級教師。退休后又被反聘回去,給高考復讀班上課。高考復讀班是學校創收的一個重要來源。所以復讀班的老師也配備的比較好,待遇也好,媽媽的反聘工資比退休工資還要多。但是媽媽身體不太好,血壓經常高得嚇人,這都是長年帶畢業班累的。自從媽媽十年前得了高血壓,夏凡就知道了高血壓病人如果控制不好,其最終結果就是中風或者腦溢血,中風頂多是腿腳不方便了,而腦溢血很快就會死掉。夏凡不能想像失去媽媽會是什麼情景,她想天一定會塌下來的。沒想到的是一向身體還不錯的爸爸竟然先去了,爸爸查出肺癌已經是晚期,只在醫院裏住了三個月就去世了。現在每次夏凡離開家,都特別擔心媽媽的身體。她怕媽媽一個人在家病倒了,或者摔倒了,身邊沒有人而耽誤了病情。有時候上着課,或正跟同學聊着天,夏凡會突然間想到媽媽,心裏一揪一揪的。
打開信箱,果然有媽媽的信。媽媽告訴夏凡她已經開學了,這些天正在做全年的教學安排。還告訴夏凡她的堂姐生了個兒子,七斤重。最後讓夏凡好好學習,好好吃飯,不許節食。
夏凡邊讀信邊往回走,快到宿舍門口的時候也看完了信。
女生3o2宿舍里此時已是熱鬧非凡,女孩子們吱吱喳喳的說話聲,伴隨着一陣陣歡快的笑聲飄出了窗外。一上樓梯,小凡就聽到了忽蘭蘭的大嗓門:
“夏凡呢?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忽蘭蘭是夏凡的同班同學,來自內蒙。她住夏凡的下鋪,是夏凡最好的朋友。從大一進校,兩個人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所有活動,上課、吃飯、上自習、逛街、爬山兩人都膘在一起。冬天來暖氣之前,有那麼幾天比較冷,兩人把兩床被子一摞,鑽一個被窩睡。一個頭朝南,一個頭朝北,互相聞着對方的腳丫子,暖暖和和地就睡著了。
忽蘭蘭從長相到體型都很有點蒙古姑娘的味道,臉盤比較大,腰身比較豐滿。見過她的人,如果又知道她姓忽,都會問她:“你們家跟忽必烈有關係嘛?”
忽蘭蘭並不清楚她家到底跟忽必烈有沒有關係。但每次別人這樣問她,她就說:
“當然有關係啦!我是他第二十代曾孫女!”
別人的眼裏就有了一份敬意,這眼神讓忽蘭蘭很享受。沒過多久,校園裏很多人都知道英語系有個忽蘭蘭是忽必烈的後人。
夏凡快跑了幾步,宿舍門大開着,看到小小的屋裏已經擠滿了班裏的女生,有的在梳頭,有的在描眉,有的在試衣服。
“蘭蘭,找我幹嘛?”
“我剛才在路上碰到新生的宣委,她讓我問問你這兒有沒有理查德克萊德曼的帶子,她們班有個節目要用一下。”
“我找找。”
忽蘭蘭忽然臉上露出一絲略帶神秘,又有點興奮的笑容,嗓門也低了下來:
“我剛才還看到她們班主任了。呵,真夠帥的!足有1米9的個兒。”
眾女生先出一片驚呼聲,隨即是一片肯定的反問聲:
“真的?!”
忽蘭蘭一瞪眼:“騙你們幹嘛?等會兒你們自己看吧?”
夏凡正蹶着**,趴在床上翻磁帶盒。她拿起一卷皮尺問忽蘭蘭:
“蘭蘭,要不要帶上這個?”
忽蘭蘭問:“帶皮尺幹嘛?”
夏凡說:“量一量啊,看你到底騙沒騙我們。要是不夠1米9,就缺一罰十!”
眾女生笑作一團,附和着:
“就是就是!要是不夠,請我們喝酸奶!”
英語系每年都會有一些新老師進來,以前主要是本校留校的。最近幾年,除了想留北京,而實在又找不到單位的學生才會選擇留校這條路。英語系的畢業生分配一向不是太困難,即使不能留北京,去上海、廣州,或者其他沿海城市,也都會有不錯的單位。有些即使留校了,過個兩三年也全都跳槽了。本校的人留不住,就只能從外校進。今年新生的班主任就是剛從Z大英語系分配來的。
開學頭幾天,夏凡就聽說系裏來了個帥哥。一直沒機會見到。夏凡和所有的女生一樣,都很好奇,想看看這個帥哥到底有多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