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常樂爺鄂無慮與弱柳公主仕仕佳偶天成,今以龍、鳳形紅玉為聘,月老為媒,下旨賜婚,並於即日起完成大婚,欽此!
而皇上頒下的聖旨不只一道,另一道則是秦王府小王爺與飛絮公主的賜婚聖旨,皇上有意讓這對孿生姐妹同時出閣。
常樂爺鄂無慮和弱柳、秦王府小王爺和飛絮的大婚之喜,在下旨的同時已一併召告天下同慶、萬民同賀。
巧的是,常樂爺與秦王府皆位於南方這座最大城,這裏是河運、路運的重要轉換地點。
鄂無慮會選擇在此建常樂府,是因安樂爺要負責這裏的所有商行,而秦王府則是世居於此,產業也皆在此。
兩府離得近,加上生意上時有衝突,常樂爺與秦王府表面和睦,私底下其實是存有芥蒂,且總是暗中較勁着。
目前,常樂府和秦王府都已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兩府上下皆忙着張羅婚筵,能多鋪張就多鋪張,惟恐派頭輸給了對方。
常樂府大廳上奉着聖旨和一隻錦盒,錦盒內是龍、鳳形紅玉,這對龍、鳳形紅玉教常樂府派頭十足。
鄂無慮注視着桌上的聖旨和龍、鳳形紅玉,聽着鄂權在宮內查探到的有關弱柳的事。
“爺,飛絮公主和弱柳公主雖是對孿生姐妹,可弱柳公主卻足足晚了飛絮公主兩天才出生,當時皇上認為這是異象,惟恐弱柳公主是不祥之人,會為皇宮帶來災厄,所以安排弱柳公主在宮外住了十年。”
“足足晚了兩天才出生?”鄂無慮不禁訝異,這種事的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難怪皇上會往壞處聯想。
“爺,宮裏有許多對弱柳公主是不祥之人的傳說,皇親國戚中沒人敢向弱柳公主提親,也沒人提起她︳所以外面的人才沒聽過弱柳公主的名號。”鄂府不管國家大事,對宮中的事自然知道得少。
“沒人敢向弱柳公主提親?”鄂無慮臉色萬分難看,“我被指婚的對象,竟是個沒人敢提親的公主?”
鄂權知道這點是他的主子所不能接受的,主子向來注重顏面。至於弱柳公主是否不祥,他的主子不是迷信之人,肯定是不在乎。
“爺,現在宮裏還有個傳說。”
“什麼傳說?”
“宮裏傳說弱柳公主藉著與飛絮公主長相相同,有意搶她姐姐的如意郎君,刻意魅惑爺,達到與鄂府攀親的機會。他們說弱公主從小就心機深沉,鮮少與其他公主來往。”
鄂無慮一聽,猛地一掌怒拍在桌上,桌上的龍、鳳形紅玉險些被震出來,鄂權趕忙扶住再放好。
“鄂權,給我去拆了月老祠!”鄂無慮怒道。
該死的月老,跟他開了個什麼樣的玩笑?
“拆月老祠?爺,萬萬不可,那月老祠香火鼎盛,許多年輕男女的夢全系在那裏!”
“香火鼎盛!根本是在騙香油錢而已!”鄂無慮怒不可遏,尤其是想起月老那張慈眉善目的臉時。“月老那老頭子竟讓我娶了個大家所唾棄的公主,我肯定會成為侯爺們的笑柄!”
“爺,請息怒,月老可能太忙了,所以被孿生姐妹搞胡塗了。”他英明的主子,不也把人給搞錯了?
“月老糊塗,我就活該倒霉?我可是很誠人的,那老頭子竟然讓給我的沒給我……”不提也罷,愈說就愈氣!
“爺,不倒霉,皇上將龍、鳳形紅玉賜予爺,這龍鳳形紅玉,天下僅這一對,顏面絕對是保住了。”
“但願如此。對了,飛絮公主情況如何?”那天她哭得挺凄慘地,不知心情好點沒有?
“爺,皇上將飛絮公主指給了秦王府的小王爺。”
“秦亮?”
“是的。”
“秦亮貌似潘安,心地卻是醜陋得很,做事一點都不光明磊落。若說我們鄂府是流氓,他們秦府便是賊窩!都怪我那夜抵抗不了弱柳的誘惑!讓飛絮嫁給了秦亮那個小人!”
“爺,聖旨已下,誰也改變不了事實,飛絮公主是皇上最寵的女兒,相信那秦小王爺不敢虧待她。”
鄂無慮微微點着頭,接著說道:“可我打算給弱柳一點苦頭吃,教訓、教訓她的心機深沉。”
“爺打算戶怎麼做?”
鄂無慮輕呼一聲,“我打算讓她獨守空閨,不得干涉我常樂府所有家務事,讓她在鄂府一點權利都沒有。”
“爺,不能讓弱柳公主獨守空閨,她得為您生下子嗣,您千萬不要忘了。”鄂權提醒道。
“你不說,我倒是給忘了!”
“爺,等弱柳公主有孕,再讓她獨守空閨不遲。如果快一點,一個月,或許最慢兩個月就會有身孕了。”
“嗯!”鄂無慮點點頭。
此時,一名護院進入大廳。
“爺,安樂爺派人連夜捎來快信,一定是重要信件,請爺馬上過目。”護院將信交到鄂無慮手中便退下。
鄂無慮立刻攤開信看着,愈看眸色愈陰暗,唇角卻出現了一些饒富興味的詭笑。
“爺,發生了什麼事?”鄂權從主子的神色知道有事發生了,而且一定是件不尋常、且引起他興趣的事。
鄂無慮冷笑一聲,表情頗為不屑地說道:“鄂權,你相信嗎?船運行那些工人居然敢嚷着要加工資,否則就要罷工!”
“嚷着要罷工?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公然跟爺杠上,也不怕從此沒工作!”鄂權不可置信。
“我想應該是有人從中煽動,船運行那些工人都是經過挑選的老實人……你馬上派人去查。”
“是。”
“知道從哪兒查起嗎?”
“自然是嚷着要罷工加工資的人。”
“鄂權,你猜是誰妄想跟我們鄂府爭船運行的地盤?”
“回爺的話,是秦小王爺。”
“就是他,他專搞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我認為我們的船運行當中有人已被他收買了。”
“爺的意思是要從秦小王爺查起?”
“沒錯。”
“屬下知道了。”
成親前兩天,鄂無慮和秦亮在城裏的酒樓碰上了。
鄂無慮當作沒看見秦亮,逕自在他自己固定的位子上坐下。
秦亮卻是有意挑釁,他端起酒走到鄂無慮的身邊坐下。平常他總居於鄂無慮下風,或說秦王府原就居於鄂府下風,今日能在賜婚這件事上頭贏過了鄂無慮,他怎能不吐口怨氣?
“常樂爺,真沒想到我們會成為連襟,我先敬你一杯。”秦亮先干為敬。
鄂無慮注視着秦亮唇角那抺挑釁揶揄的笑,他端起酒杯跟着一口飲盡,不發一語,算是敷衍了他。
“常樂爺,你現在可是侯爺們眼中的神啊!多虧了你解除大家的擔憂,否則大家總怕皇上會把弱柳公主指給自己。不過,皇上也算補償了常樂爺,賜了那對價值連城的龍、鳳形紅玉。”
鄂無慮依舊不發一語,逕自倒酒、喝酒。
“常樂爺,我認識了個法術高深的道士,如果常樂爺在成親后發現事不順,家運漸走下坡,屆時我可以介紹給你。”
鄂無慮依舊不發一語,逕自喝酒,可臉色有了些微變化。
他根本不把那些不祥的無稽之談放在心上,他在乎的是弱柳讓他成了眾侯爺的笑柄!
見鄂無慮臉色有了變化,秦亮乘勝追擊道:“常樂爺,聽說最近貴府的船運行工人鬧着要罷工,這……不會是你還沒成親,厄運就已經降臨了吧?常樂爺,要不要我馬上把道士介紹給你?”
鄂無慮突地抬眸瞅着秦亮,接着緩緩地拉開唇角,冷笑道:“秦小王爺可以留着自己……出事時用。”
秦亮笑道:“飛絮公主可是天之嬌女,獨得皇上寵愛,長得是圓嫩嫩福氣相,我絕對是用不着,不過聽說弱柳公主就大大不同了,她玉體纖弱猶如風中殘燭,只怕……連傳承子嗣都有問題。”
鄂無慮臉色丕變,倏地起身,“我鄂無慮身強體壯,絕對是多子多孫,我保證弱柳公主可以生出一堆小孩!”語罷,他揮袖而去。
荷緣綴滿塘,隨波輕擺盪,鴛鴦悠遊過,蝶兒戲蓮上。
常樂府里有座湖,湖中植滿蓮荷,沿着湖畔更是植滿各式花卉,每當春夏之際,百花綻放、花香撲鼻,蝶影翩翩,不輸宮中的蓮荷塘。
這座湖沒有安樂府的大,所以鄂無慮在湖中心造了一間湖心小築,作為他個人的書房及休憩養性之處,如今,這湖心小築成了洞房。
鄂無慮無意將常樂府里最美的地方給弱柳,而是有意將弱柳孤立在這湖心小築里,因這湖心小築深處在常樂府的後院。
洞房花燭夜,弱柳一顆心忐忑不安,不是因為她初為人婦,而是因為有關她自身的訛傳,及這次的流言滿天飛。
若非她沒了清白,她肯定不會嫁的。
她上月老祠是求姻緣沒錯,可她是想把自己的姻緣收在自己身上,讓皇上指婚不會指到她,那她就可以永遠不嫁。她知道自己在皇親國戚中猶如燙手山芋,根本沒人敢要。
弱柳頭頂着鳳冠,紅喜帕遮去了她的嬌容,她一雙手不斷絞着霞帳的一角,顯示出她心事重重。
“公主,霞披皺了。”她貼身丫環如玉輕輕扳開她絞着霞披的手,知道主子在想什麼。
弱柳鬆了手。
“公主,您得告訴駙馬爺,那些有關於您的傳說只是訛傳,還有,您得跟他解釋清楚,那晚您是被設計的。”
弱柳拿下喜帕,“如玉,沒有憑據不能亂說。再說,姐姐為何要算計我?她自己喜歡常樂爺,而且常樂爺確實是人品出眾、器宇非凡。”
“我是不知道飛絮公主為何要這麼做,可我確定您是被算計的。她不曾找過您,那夜卻突然來找您,而您喝了茶后就神志不清,那茶里肯定教人下了葯。”如玉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玉不是一般的宮女,她是個江湖兒女。由於宮中的宮女也受弱柳不祥的訛傳影響,沒人能盡心服侍她,而弱柳在一次出宮上香的途中,無意中救了受傷的如玉,如玉便從此跟着弱柳。
由於她是個江湖兒女,很多事瞞不過她的眼睛,更由於她一心護着主子,所以從來就看不過宮裏那些嬌生慣養的公主和皇子如此欺凌弱柳公主。
弱柳無語的瞅着如玉,她知道她的話有道理。
“公主,您不想嫁人,偏偏有了姻緣,您沒有回頭路只能往前走,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況且您不也承認常樂爺人品出眾、器宇非凡嗎?”
弱柳冷漠孤廒的嬌臉染上一抺淡淡嫣紅,略帶羞怯地問道:“要怎麼把握眼前的幸福?”
“就是告訴常樂爺,那些有關於您的傳說只是訛傳,還有跟他解釋清楚,那晚您是被算計的,而既然木已成舟,您會做個好妻子,希望他能好好愛護您,夫妻永結同心。”
“他會相信嗎?”
“先說了,感情當然是再慢慢培養。”
“如玉,就算他相信了,可他心裏喜歡的是我姐姐,他氣我都來不及了,會接受我嗎?”
“公主,聖旨已下,如同覆水難收,常樂爺該是個聰明人,留戀飛絮公主是沒用的。”
“可是……”
“公主不要可是了,把握幸福,您才能擺脫過去二十年的陰影,在這裏好好的生活。”
“嗯!”弱柔點點頭,同時從窗戶看見鄂無慮英姿煥發地踏上了木橋。“如玉,常樂爺來了。”
“公主,一定要告訴駙馬爺,記住。”如玉立刻替弱柳重新蓋上喜帕,然後退出了房。
鄂無慮走進洞房,看了坐在床榻上的弱柳一眼,接着一揮手便掀去喜帕。
弱柳垂首斂眉,沒有說話。
弱柳抬眼注視着她。
鄂無慮同時抬眸看向她,面無表情。
弱柳知道他的冷淡其實是對她不滿,她自己也有了想解釋的衝動。她隨即吞了口口水,把如玉要她說的說了出來。
“常樂爺,我知道你對我有所誤解!我必須解釋。二十年來,宮中有許多關係我的傳說,可是那些都是訛傳。至於那一晚,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喝了兩杯茶后,就神志不清了。”她一口氣說完。
鄂無慮再倒酒、喝酒,這才開口道:“解釋完了嗎?”
“還有一件事,我……木已成舟,我會做個好妻子,希望你也能好好愛護我,夫妻永結同心。”她補充道。
鄂無慮冷冷一笑,“還有要說的嗎?”
弱柳搖搖頭。
“好,那換我說了。”他起身,走到她身前說道:“弱柳公主,因為你,我成了侯爺們的笑柄,可如你所說,木已成舟,我們都沒有抗旨的能力。我要你聽好,這湖心小築日後就是你的居所,府里的一切你無須過問與干涉。”
弱柳聽了一征,抬眼注視鄂無慮,眸底有着委屈和強忍住的悲傷。
片刻后她微微一笑,笑得好冷淡,“常樂爺,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我願意獨居在此,不過問與干涉府里的一切,與你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弱柳的口氣沒有自怨自艾、沒有抱怨,反而是雲淡風輕地像是完全無所謂,因而引來鄂無慮的注視。
鄂無慮發現,他其實可以輕易地分辨出她和飛絮。
她們的氣息完全不同,尤其是弱柳那份冷漠孤傲,非但不惹他的厭,竟莫名地教他心憐,而且已不是第一次。
弱柳從床上起身,取下鳳冠放到桌上,“你可以走了。”
“走?那也得等我讓你有身孕之後。聽好,你得為我生下子嗣,而我們的關係就僅止於此。”
他拉她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