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站在一旁的李管家認同地點點頭,並趁主子不注意時朝她豎起大拇指。
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二,雖然保養得宜、身體硬朗,可他患有輕微高血壓、腸胃功能較弱,不宜吃太多不好消化的肉類食物。
但因為桑水蘭做的菜實在太好吃,老爺子嘴饞,就經常趁傭人不注意時跑到廚房偷東西吃。結果兩天前因為貪嘴吃多,他差點被送去醫院掛急診,於是倪家上下開始全體總動員,控制他對肉品的食用量。
坐在椅子上的倪正德生氣地瞪着她,用手裏的拐杖指着她的鼻子,「你……你這丫頭真是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桑水蘭哼一聲,將飯菜端給他,又把一小杯人蔘枸杞茶送到他面前。
「既然看我不順眼,您辭了我呀。」
以前她很怕被解僱,可吵了幾次嘴后,她很聰明的發現老爺子儘管嘴上不時罵她不討喜,卻從未說過要把她免職,於是日子久了,她腰桿也硬了,思來想去自己做的菜如今已讓整個倪家服服帖帖,沒理由會被辭退,也就大膽起來。
那些在倪家工作的傭人和花匠,也曾在私下偷偷對她說,每天最快樂的事就是可以享受她提供的三餐。雖然比起主人家的吃食,他們菜色簡單了不少,但她就是有種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隨便用大白菜也能做出人間美味。而她在倪家工作兩個月的結果,就是整個倪家從主人到傭人身材都有發福的跡象。
倪正德氣惱得說不出話,不甘心的瞪着她。
「爺爺,您應該聽從醫生的囑咐,遠離那些油膩的肉食產品。」
倪辰的出現,打破了餐廳里僵持不下的氣氛。
看到他,桑水蘭一驚,本能就想逃。
最近倪辰都住在大宅休養,可其實自從那女色鬼被勾魂使者抓走後,他的身體就已經被醫生確診為毫無毛病、生龍活虎了,不過他沒開口說要搬回去,倪老爺子自然樂得當作沒這回事。
倪正德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這個小孫子,只要倪辰一綳起臉,他的氣勢便頓時消減。
被孫子當場抓包訓了一下,他只好乖乖接過傭人遞來的筷子,不情願的解決這頓沒有肉食的午餐。
滿意地看着爺爺開始用餐后,倪辰眸光一轉,移向那個想不着痕迹逃跑的女人身上。「跟我來。」
她將頭搖成撥浪鼓,「我突然想起還有很多事要做……」
「桑水蘭,你想讓我將那段影片放到網路上讓人觀賞?」
她一聽,頓時胯下小臉,露出赴刑場般的絕望表情,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後。
被迫吃着素食的倪老爺子,看到敢大膽和自己嗆聲的小廚娘被孫子欺負得不敢吭聲,原本陰鬱的心情霎時開朗不少。
桑水蘭一邊走,一邊不滿的在心底抱怨,這可惡的倪辰居然以那段丟人的影片威脅她替他做苦力,她只是他家裏做飯的廚師,又不是他的私人女秘書!
最近這陣子,他都在她工作之餘把她揪到他的書房,丟給她一些奇奇怪怪的文件讓她去分類,雖然並不難,可做起來卻很費心,因為每種文件不但要按類型歸類,還要作好記錄免得搞混掉。
她是看不懂那些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數字究竟代表什麼,也看不懂上頭的專業術語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他在公報私仇,想盡一切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別在我面前露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會影響我一下午的好心情。」
「你的好心情不該建立在別人無盡的痛苦上,這樣做是不對的。」
已經走進書房的他回頭睨了她一眼,「我的心情不好,要被我操練的人心情就會更加不好。」
「被你操練的人心情已經壞到怨氣上升不少了。」
「我不介意讓那個數值再提升。」
桑水蘭嘴巴一扁,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公報私仇……早晚會被驢踢死。」
倪辰慢條斯理的拿出手機,笑容滿面的問:「你說我把這個東西傳到網路上怎麼樣?」
她心跳了下,急忙撲過去擺出求饒的姿態,「如果我不盡心儘力完成少爺您吩咐給我的工作,被驢踢死的人就會變成我。」
他滿意了,優雅的將手機放回口袋,指了指書房裏的一張小桌子,「下午三點前,把我交給你的事情做好。如果你做不好,我的心情就會變得很不好,我的心情變得很不好,有人就會倒大霉了。」
嗚……是誰說倪家三少爺爾雅斯文,還被譽為上流社會最完美、最紳士、最值得女人傾心的白馬王子?
哼!都是騙人的!
桑水蘭在心底怒罵,說出這種話的人肯定沒見識過這位少爺的真面目。
她哀怨的走到桌子前,看着上面堆滿凌亂的文件,這都是昨天被她遺留下來、未完成的部分。
認命的嘆了口氣,她坐下來開始整理。
不遠處的倪辰則坐在舒服的皮椅內,也開始對着電腦認真工作。
一邊整理着東西,桑水蘭一邊偷瞄不遠處的男人,多日來的相處,她對倪辰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外人面前,他是一個舉止優雅、言行得體的貴公子,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可是在這之中,他身上卻又有股淡淡的冷漠。
日子久了,她明白他絕對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得體的言行其實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另類孤傲。這種人不得罪還好,一旦得罪了他,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
「看夠了嗎?」
在她沉浸於自己的思緒時,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她手一抖,剛剛整理好的東西差點又被自己弄亂。
「偷看別人的行為非常不禮貌。」
「我……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那我要不要正大光明的在今後的日子裏繼續虐待你?」
「你終於承認是在虐待我了?」
倪辰哼笑一聲,「你都敢明目張胆侵犯主子了,我為什麼不敢對你施以懲罰?」
「都說了我當時出於夢遊狀態。」
「那我要不要把你送去精神科檢查一下,看你夢遊究竟是真是假?」
她再度胯下小臉,「好,你……你繼續虐待我吧。」
被她無可奈何的模樣逗笑,他點頭道:「我會如你所願的。」
卑鄙無恥兼下流!她懊惱不已,在心中將他罵過一回后,才低下頭繼續認真地將文件分類做記錄,越做卻越對這些東西究竟是幹麼用的感到困惑。
「你手裏的那些資料標註着各家公司盈利或虧損的數據,想要有精準的投資眼光,前面的準備工作一定要做得徹底。」她在心底腹誹的時候,他彷彿有讀心能力,開口解釋化解了她心理的疑惑。
她茫然的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投資眼光?你要搞投資?」
他挑了下眉,「你不知道我有一家屬於自己的投資公司嗎?」
她瞪圓雙眼,「我以為你只是個靠家裏作威作福的二世祖。」話說完,她成功從他臉上看到一閃即逝的危險氣息。
冤枉啊,畢竟他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樣子,而像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孩,通常不是會為了工作而煩惱的,況且他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很快便回來,所以在她的認知里,從來沒把事業和他畫上等號。
被一口咬定是靠家裏接濟的某二世祖陰惻惻的笑了笑,「我會讓你因為自己這個愚蠢的猜測付出代價。」
結果,一整個下午桑水蘭都在備受威脅的恐怖氣氛中度過,等到她拼了全力將他交待下來的工作完成後,他才慢吞吞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張數額不是很龐大卻已足夠讓她傻眼的支票。
「這是被我操練的這些天來,你應得的薪水。」
「咦?還有薪水可拿?」桑水蘭本以為自己被他抓着做白工,沒想到居然有錢可拿?!
倪辰不冷不熱的笑了下,「我這個人向來很大方,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會以為我逼着你做白工。」
積壓在心頭多日的委屈,頓時因為眼前的支票煙消雲散,可就在她開心盤算何時可將支票中的錢存到賬戶里時,他接下來的話又徹底讓她陷入無盡的懊惱中。
「原本我要給你的薪水比現在多十倍,不過可惜了,你那句‘作威作福的二世祖’讓我臨時改變了注意,所以你只能拿這麼多。」
成功看到她懊悔不已的模樣后,倪辰心滿意足,帶着愉悅的心情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