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敬陽縣上河村
喬天宇看了一眼立在路旁,上面刻着「上河村」二字的石碑,微微一笑,俯下身輕輕撫摸上河村三個字,隨後直起身,大步朝山坡走去,立於坡頂時,眺望前面山下不遠處,小橋流水,炊煙裊裊,竟是個平靜安詳的村落。
真沒想到,傷好后,她會一直寄居在此地。他笑着感嘆:「鬼丫頭,三年來,妳可把我害苦了。」
見到秦紅顏時,她正在溪邊垂釣,聽見腳步聲,轉過頭,見是喬天宇,大眼睛眨了眨,隨即站起,朝前走一步,驀地又停下,靜靜的與喬天宇對視着。
「為什麼叫小舟?」
秦紅顏側着頭,「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這兩句詩,說得很好,我喜歡。」
「一葉扁舟滄海寄餘生,妳可願意與我一同?」
秦紅顏沉思半刻,許久才慢慢的抬起頭,神情恬淡,靜靜的開口道:「你是金朝的喬天宇嗎?」
「不是。」
「你是天下百姓的喬天宇嗎?」
「不是。」
「你是皇上的喬天宇嗎?」
「不是。」
「你是顏兒的喬天宇嗎?」
「是,只是顏兒一個人的喬天宇。」說完,喬天宇笑着伸開雙臂。
秦紅顏仍是表情不變,逐漸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晶亮的大眼中綻放出燦爛的光芒,好似天上的繁星,那一瞬間幾乎奪去喬天宇的呼吸,隨之清脆的笑聲由秦紅顏嘴中逸出,歡呼着撲進喬天宇的懷中。
「是我的、是我的、終於是我一個人的了!我的喬天宇、我一個人的喬天宇。」
喬天宇緊緊的將她抱住,好怕這只是夢境,好似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他的顏兒瘦了許多,臉頰可以易容改變,可她纖細的身子骨如今卻不盈一握。
「傻瓜,三年前的那刻起,我就是妳一個人的喬天宇了。」喬天宇聲音沙啞,雪亮的眸中不再清澈,清俊的面容也不再平靜淡然。
三年前的戰場上,當他決定拉弓射箭的那一刻便已決定,顏兒生,他生;顏兒死,他死。他的心並沒有他想像的那般大,容納得下百川,他只要顏兒一人就足夠了。
當顏兒大喊「勿忘十年之約」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揪痛了。十年?她竟忍心讓他等漫漫十年之久。
喬天宇撫摸她的臉,「不是面具?」
「是一種特殊的藥水,我一會兒把它洗去。」
「不用,我的顏兒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他的手停留在她的頸間,突然掀開她的衣領,一道醜陋的傷疤驀地映入喬天宇眼中,令他心中一痛。他輕輕撫摸,柔聲輕顫的問:「很痛嗎……對不起!」今生他欠顏兒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秦紅顏笑着搖頭,「不痛啊……」驀地蹙起眉,一口氣上不來,猛咳了起來。
「怎麼了?」喬天宇焦慮的問,一手輕撫秦紅顏的後背。「好點沒有?」
「咳、咳……沒事。」秦紅顏止住咳嗽,笑說:「剛才不知怎麼的,嗓子突然發癢。」
喬天宇眼中閃過一抹痛楚,秦紅顏體虛,他怎會看不出。如今握在他掌中的小手冰冰涼涼的,額頭也不時的冒出虛汗,她這副強裝成健康的樣子,只會令他更加內疚。
「顏兒……」喬天宇心疼地輕吻她的額頭、睫毛、臉頰……
秦紅顏身子輕顫,她閉上眼睛,感覺他熾熱的唇流連在她嘴角,溫熱的靈舌輕輕舔舐她的嘴唇讓她覺得渾身酥麻,情不自禁的呻吟一聲,檀口微啟。
喬天宇探入,然而,原本輕柔的親吻,竟變得越來越激烈,好像要訴盡三年來的相思痛苦。
「等、等等!」秦紅顏好像想起什麼,慌忙的推開他。
「怎麼?」喬天宇聲音低沉,依言離開她,雙手卻仍牢牢的固定在秦紅顏的腰間,望着她紅腫的嘴唇,清亮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
秦紅顏左顧右盼,「這地方經常有人來,被看見就不好了。」
喬天宇笑着俯身,與她額頭相抵。「妳住哪兒?」
「村東,院裏有棵槐樹的那戶。」
喬天宇將她抱起--
「不要!」秦紅顏掙扎,「兩個男人抱在一起,多不好意思,我現在的樣子可是小舟!」
「那我背妳。」喬天宇背對着她,蹲下身。
秦紅顏猶豫了一下,忽然笑開。「好啊!」接着撲到他寬厚的背上。「呃!等一下,我的魚竿沒拿呢……停停!走右邊這條小路,可以直接到家,村裡人看不到……嘻嘻,我今天雖然沒有釣到吃的魚,卻釣來一個大男人喔!」秦紅顏的頭枕在喬天宇的肩上,開心的笑着。
「顏兒,鼻子!」喬天宇突然說道。
「哦……好了沒?還癢嗎?」秦紅顏的手在喬天宇鼻間摸了兩下,側着頭問。
喬天宇點頭,「好了!」兩人的默契已不需要言語說明,好像分開的三年並沒有消磨掉兩人那種外人難以言明的默契與親昵。
秦紅顏對喬天宇來說,是失而復得,以前他就過分的寵她、溺愛她,如今更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況且發生這許多事,對她憐惜更甚。
秦紅顏住的房子雖然簡陋,但房間內卻收拾得乾乾淨淨,看得出秦紅顏是真的喜歡這裏,不然她不會花心思把一個小小的屋子佈置得如此樸素溫馨。
「為什麼選擇留在這裏?」喬天宇環顧四周,最後問了一句。
「傷好后,大哥就一直帶着我找尋名醫,想徹底治好我的病,後來路過這裏,覺得這裏很安靜,村裏的人也好,就留下來不想再走了。大哥也覺得這裏的氣候適合養病,便同意了。」
喬天宇將她擁進懷中,「很苦是嗎?」
「不會啊!我說過,這村子裏的人很好,知道我有病,什麼都幫着我,就是有時候孤單了些。」
喬天宇頭埋在秦紅顏頸間,悶悶的輕斥:「傻丫頭!」許久后抬起頭,眸光複雜的望着她。
秦紅顏驀地噘起嘴巴,瞪着他。「我就是要這樣說,我就是要讓你心痛!」
喬天宇微微一笑,將秦紅顏抱得更緊。「即使恨我、氣我,也不該躲我三年啊!」
「我……我想去找你的!」秦紅顏遲疑的說,「可等我傷好蘇醒過來時,卻聽說你出事了。大哥不信你會死,我也不信,便拜託二哥偷偷去查看那具屍首,結果發現果然不是你。不是我說,你的易容術真差,二哥一下子就辨認出來了。」
喬天宇嘆氣,「我的那些小特徵,除了妳之外,朝廷上下哪有人知曉啊!」
秦紅顏點點頭,「也對,是我告訴二哥該查看哪裏的。」
「既然知道我詐死,為什麼不去找我呢?別人或許查不出我在哪裏,可妳一定找得到。」
「我……我想找啊!」秦紅顏突然囁嚅起來,「可是……」
她心中有一個結,雖然知道他傷她是不得已,知道他必須如此;然而,每當想到他真的狠心向她射箭時,卻總是找不回往日的平靜。就這樣,一直等到她的心結打開了,才讓大哥去找他。
當得知喬天宇是詐死時,秦紅顏的爹爹卻是最驚訝的,兩人結拜多年,怎麼會不了解這個小他許多的義弟的心思。心繫百姓家國,男女之情淡之又淡。喬天宇喜歡顏兒,他信;喬天宇在戰場上為大義射殺顏兒,他也算得出。唯一令他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為了顏兒什麼都不管了,拋下他心中的國家百姓,鬆開了那道大丈夫當戰死疆場,以馬革裹屍的枷鎖,做回他自己。
秦紅顏的遲疑,喬天宇豈會猜不出,但他沒再追問下去,只是心痛的扳正秦紅顏的臉,兩人四目相對,秦紅顏的眼中映着喬天宇晶亮且堅定不移的光芒。
「顏兒,再信我一次。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不會再傷妳一絲一毫,我心中的位置沒有第一、沒有第二,全部都是妳--我最愛的小顏兒。」
秦紅顏想笑,然而視線卻變得模糊不清,淚眼蒙眬中,秦紅顏哽咽得說不出話,「我……我……」她是那般的聰慧敏捷、伶牙俐齒,如今卻一字也說不出。
喬天宇輕輕吻她,將她的淚含入口中,秦紅顏則勾住喬天宇的脖子,主動回應,兩人緊緊相擁,抵死纏綿,此時此刻,言語是多餘的……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小雨,綿綿細雨稍刻便停了,卻為炎炎夏日的午後帶來一絲涼意,然而,小屋中卻是紅鸞羅帳熱火正熾,無絲毫的稍減。
由於秦紅顏身體虛弱的關係,喬天宇原本想帶她去南方找人醫治,他曾為她把過脈,雖無生命危險,但對秦紅顏活潑的性子來說,無疑是種禁制。他醫術有限,但在兩年前結識了一位醫術超凡的異人,深信那人定能醫好秦紅顏,起碼不至於讓她天天喝那種苦得要命的湯藥。
秦紅顏別人的話不聽,喬天宇的話卻是聽的。
只是行程被連綿的細雨耽擱了,雨勢雖不大,卻一連下了二十多天。秦紅顏怕冷,還是夏天便早早穿上秋衣,窩在喬天宇懷中看雨,興奮得不得了,還不時把手伸到窗外接雨,孩子氣的將雨水彈到喬天宇臉上。
喬天宇不怕她玩,卻怕她玩過頭,到時又咳個不停。
同村的小胖來找過小舟幾次,見到喬天宇時嚇了一大跳。直問喬天宇是不是來找小舟麻煩的?還責怪小舟不該把住處告訴陌生人。
喬天宇啼笑皆非,由於面相儒雅清俊,加之談吐不凡,三十餘年來還未有人把他誤認成壞人,面前胖呼呼的少年倒是第一人。
秦紅顏哈哈大笑,最後才解釋此人是他哥哥派來給她治病的朋友,那日在鎮上相遇,其實便是來尋她的,只是當時還不認識而已。小胖質樸,一聽是給小舟治病來的,便掃除了戒心。
小胖跟村裡其他人一樣,對這位三年前住進上河村的瘦弱少年小舟一直很照顧,對喬天宇的到來也非常歡迎;只是因為這些天多雨的關係,加之又顧忌小舟的病情,是以只有小胖風雨無阻的常來拜訪。
秦紅顏跟小胖說:「你的志向是參軍報國,當大將軍,何不向喬天宇請教?他若指點你一二,一生便受用無窮了。」
奈何小胖根本不相信喬天宇有此能力,而秦紅顏又不能跟他說此喬天宇便是彼喬天宇,於是也不勉強,反正喬天宇是她一個人的,沒人打擾喬天宇更好,她樂得佔用他全部的時間。
幾年前,二人雖然已在一起,秦紅顏卻時時害怕喬天宇為了他心中的家國離開她,如今她再也不用擔心了。
這日,秦紅顏賴在喬天宇懷中,百無聊賴,雨連下十數天不停,她身體弱,不敢出去,悶得不行,只好纏着喬天宇講一些史記典故。
其實這些典故,小時候喬天宇都曾講過,她也早熟記於心,卻着迷的聽他講了一遍又一遍。喬天宇並不覺得煩,寵溺的微笑着,由着她任性,談着談着,兩人說到了雨水滴落的聲音,又談到音律,秦紅顏可是有名的才女,才聽着雨聲便想出一首曲子,若是屋中有琴,恐怕她當下早演奏起來。
「宇哥,知道嗎?我大嫂的琴藝可是天下第一,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你不信嗎?」(注)
「怎麼會!能讓妳讚賞,想必當真不凡。」顏兒的琴藝在京城也是一絕。
秦紅顏突然感嘆,「三年了,大哥、二哥都成親了,我們也終於在一起了;我卻只見過大嫂,連二嫂都沒見過呢。」
喬天宇笑道:「沒關係,過些日子我們一起去見他們……」突然,他站起身,將賴在他懷中的秦紅顏安置到椅子上。「小胖又來了。」
果然,話聲剛落,就聽見院門外,小胖嚷嚷的喊着:「小舟、喬公子,我來了。我娘今天做了發糕,讓我帶過來給你們嘗嘗。」
註:杜甫贈花卿
小胖進屋,喬天宇接過他手中的碗,拿去廚房又熱過才端給秦紅顏。
小胖脫下濕滌滌的蓑衣,坐到秦紅顏對面。「小舟,你氣色不錯,看來喬公子還是有點能耐的,雖然外面下雨,但覺得你比以前有精神多了。對了,你嘗嘗發糕……怎麼樣?不錯吧!」
秦紅顏點頭,撕下一塊,遞給坐在她身側的喬天宇;喬天宇張嘴,她直接放入他的口中。
小胖怔住,抓了抓頭,總覺得兩人相處的情形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喬公子既是大夫又是小舟哥哥的朋友,照顧小舟很正常,可是他怎麼覺得兩人之間好像很有默契而且親昵了些?
「對了……」回過神的小胖突然想起一件事,「李嫂家的后屋昨天晚上被山上掉下來的大石砸塌了,你說嚇不嚇人?幸好昨天李哥去鎮上沒有回來睡,不然小命就沒了。我去看了,那石頭,三個大男人合力都抬不動!」
秦紅顏蹙起眉,「那般大的石頭怎麼會無緣無故掉下來呢?」抬頭望着窗外連綿不絕的雨絲,驀地眼中亮光一閃,轉頭看向喬天宇,他也在此時看她,眼中露出擔憂,兩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不需任何言語,就已猜出彼此心中所想。
喬天宇站起來,「小胖,你陪着小舟,我出去看看。」
小胖誤會他的意思,「喬公子,不用去的,李嫂家的屋子,上午時,村裏的人已經幫她收拾好了,就等天晴再幫她把房子蓋起來。」
喬天宇淡淡的笑了笑,「看看總是好了。」走到門口時卻突然轉頭看了秦紅顏一眼,眼中深情不變。唉!自從再次相遇后,當真是一刻也不願與她分開。
秦紅顏抿嘴而笑,俏皮的眨一下眼睛,意思是「快去快回」,喬天宇這才轉身出去。
半個時辰后,喬天宇回來了,雖然出去時穿着蓑衣,衣衫仍濕了大半。
「顏……小舟,這次雨下得太多,我去山頂看過,山石果然鬆動了,隨時都有危險。小胖,你趕快去通知村民離開,這地方現在待不得。」
上河村建在山根底下,平時還好,依山傍水,景色恰人,環境清幽,此時卻因連下數天雨的關係,造成山上的泥土鬆動,若山石一旦塌陷,頃刻便會毀於一旦,誰也逃不出去。
「好,我就去!」小胖被喬天宇突然出現的凌人氣勢震住,下意識的聽從他的命令,跑到門口時才反應過來,轉過身疑惑的問:「為什麼這裏待不得?」
「山石隨時都會崩塌,吞沒這個村子……」喬天宇邊解釋邊找出厚衣給秦紅顏穿上,「你去告訴大家一定要在一個時辰內離開,否則就晚了。」
「什麼晚了?開玩笑的吧!難道大山會塌了不成?」
「會。」喬天宇直視小胖,神情嚴肅無比,一瞬間,小胖竟被喬天宇的氣勢所震懾,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喬公子好嚇人啊!
喬天宇形貌俊朗,與生俱來的雍容氣度豈是一身布衣就能遮蔽得住的,此刻霸氣一現,小胖焉有不怕的道理。
「我從不拿百姓的性命安危開玩笑,趕快去!」
「小胖,聽喬公子的,快去!」秦紅顏見小胖都要被嚇傻了,於是在一旁提醒他。
「呃!我……我去!」既然小舟都說了,那應該錯不了,自小舟來上河村后,說起事來,神准得不得了,小胖一走出屋外,才察覺原來他適才一直是屏住呼吸的,不禁長吁一口氣,然後才拔腿跑出小院。
「小胖不是你手下的兵將,你剛才那個語氣會嚇壞他的……哎呀!這個就不要穿了,現在是夏天,我穿得像熊似的,多難看!」秦紅顏掙扎着不依。
「別鬧,外面濕氣重,妳不多穿點怎麼行!我也當真胡塗,竟然忘了這個村子坐落在山角下,外面下了許多天的雨,也不曉得出去瞧瞧。幸好小胖過來說了此事;不然,我們非被埋在這間屋子裏不可。」
秦紅顏皺眉,「其實這也沒什麼,至少我們在一起。」
喬天宇輕點她鼻尖,「傻瓜,我們幸福的日子還長着呢,怎麼可以輕易死呢……來,抱緊我。」喬天宇抱起穿得厚厚的秦紅顏走出屋子。
喬天宇將秦紅顏帶到安全的地方,村人也拎着包袱走出來,但大多數人臉上都帶着疑惑不解的表情。
「喬……喬公子,有的人不肯出來,說是身家財產全在,怎麼能說走就走?」小胖氣喘吁吁的跑來說。
「胡鬧,房子毀了可以再蓋,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命可是只有一條……不如這樣,大家所有的財物損失由我來賠償,先讓他們出來再說。」說完由懷中取出一個布袋,倒出十幾顆拇指般大小、珠圓玉潤的夜明珠,村人雖沒見過夜明珠,卻知道這種亮晶晶的珠子一定價值連城。
一個時辰后,村人全部出來,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總覺得喬天宇的說辭有些危言聳聽,但因為見過李嫂后屋被大石砸得稀爛的情景,一時之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雨仍下着,沒有停止的跡象。秦紅顏穿着蓑衣,微微仰首,臉上神情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喬天宇走過去,「冷嗎?」
秦紅顏微微搖了搖頭,喬天宇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將內力緩緩運過去。
秦紅顏覺得全身暖洋洋的,抿嘴一笑,卻突然抽回手。「不用了,我沒那麼弱。對了,你身上那些珠子是哪兒來的?」她感到好奇,慧黠的大眼睛閃動着,笑吟吟的望着喬天宇。
「皇上賞賜的。」
「什麼時候賞的,我怎麼不知道。」
喬天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死後。」
秦紅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調侃他:「原來你是去盜墓,而且盜的還是自己的墓,有意思!我就說嘛,你一生為官清廉,哪會有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子。宇哥,你以後帶我去看看好不好?皇上那般器重你,墓里一定還有許多好玩的東西。」
喬天宇嘆氣,他就是擔心說了以後,她會對那個墓室產生興趣,果然如此!
「好,等妳治好病。」
兩個時辰后,天色漸漸暗下來,村人不耐煩的情緒越來越高,畢竟被雨水淋了兩個時辰誰的心情都不會好的。
秦紅顏小聲道:「你為什麼不讓村人搭個臨時的住所,不然晚上睡哪兒啊?」
喬天宇看着議論聲越來越大的人群。「他們現在不會有那個心思,對我說的話也是將信將疑,除非……」
「除非看到村子真的被毀了,對不對?」
喬天宇點頭,接着長嘆口氣。「不出今晚,山石必塌。」
村人雖懷疑喬天宇說辭的可信度,卻也不敢上前理論。喬天宇佇立雨中的樣子形成一種氣勢,讓人不敢靠近,最後眾人推小胖當說客。
小胖滿臉為難,慢吞吞的踱到喬天宇身側。「那個……天都黑了!沒事了吧……都、都這麼久了,他們想問什麼時候可以……」
驀地,轟隆一聲,山搖地動起來,眾人覺得耳朵都要震聾了,突然有人大喊一聲,聲音凄厲。
「快看!山塌了。」
眾人都向上河村的方向望去,霎時驚呼不絕,小孩子則嚇得大哭起來。
陡然,一個身影好似受了刺激般,不要命的向村中奔去。
喬天宇眼尖,急躍幾步攔住她,喝道:「做什麼?不要命了!」
那人是村中的王姓寡婦,此刻滿臉鼻涕眼淚,眼神慌亂。「閃開,我要去找我兒子,我要去救他……」
喬天宇蹙眉,冷靜的問:「妳兒子在哪兒?」
「在村裡……他說他的彈弓掉在家裏了,我以為不會有事,就讓他回去取……誰知、誰知……」婦人哭得泣不成聲。
「我去救他!」喬天宇突然說道,轉身時,小胖急道:「喬公子,太危險了!」現在四周黑漆漆一片,下着雨,加上山塌了,轟隆聲不絕於耳,村中不知是何等兇險呢!
喬天宇身形驀地頓住,卻是看向秦紅顏。
秦紅顏笑看他,「快去吧!王嬸的兒子很可愛呢,若救人這件小事也能難倒你,你就不是我心中的喬天宇了。」
喬天宇眸光瞬問閃了閃,走到秦紅顏面前,也不管四周村人驚訝的目光,俯首在秦紅顏額頭輕吻一下,低聲道:「等我!」說完,轉身施展輕功,閃電般的朝上河村方向疾奔而去。
秦紅顏望着他瞬間消失在漆黑雨霧中的身影,沒有人看到她衣袖內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
宇哥,要平安啊!他若是見死不救,又豈是喬天宇呢,村中只有他一人有此能力啊!
半個時辰后,焦慮擔心的村人,終於在模模糊糊的雨霧中,看到喬天宇挺拔修長的身影快速的向這裏飛奔而來,待他接近,才看到他身後背着一個昏睡過去的男孩。村人歡天喜地的喝采,婦人接過男孩時失聲痛哭。
喬天宇安慰道:「他沒事,受了驚嚇,睡一覺就好了。」
秦紅顏站在一側靜靜的看着,此時此刻,懸空的心才終於放下,鬆了口氣;喬天宇轉首,兩人眸光在空中相遇,彼此凝視許久……
不知秦紅顏臉上是雨水抑或是淚水,喬天宇抬手,輕輕為她拭去。「我回來了。」
秦紅顏突然揚起嘴角,得意的笑道:「我的喬天宇最棒、最厲害!」
然後她撲進喬天宇懷中瘋了似的吻他,然後大哭特哭。頓時驚駭住全村所有人。連婦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忘了懷中正抱着失而復得的兒子。
喬天宇只是歉然的向村人點了下頭,然後緊緊的抱住秦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