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問蘭踏入房間,尚未開口便被搶白。

「你手上的傷還好吧?」德焰笑了,笑得像抓住兔子的猛獅、笑得像玩弄獵物的黑豹。

問蘭站在離門不到三步處,秀容愀然一變。

他怎麼知道她手上有傷?

「經過這幾日的折磨,你這弱女子倒挺能忍的。」他的話夾槍帶棍,目的就是要讓她不好過。

「你是刻意來找麻煩的,我蘭嬤嬤恕不奉陪。」心驚的問蘭想走,不想與他繼續周旋,認定他絕非善類。

一柄扇子立刻射來,擋住她的去路。

問蘭轉頭瞪着他。「你!」他的態度未免太狂妄了!

「想畏罪逃逸,沒那麼簡單。」他像判官似的,一句話就定了她的罪。

「你根本是含血噴人,無憑無據,如何誣指我犯罪?」雖然認不出他的面容,可他的話都直指她犯罪了,她還能當沒事嗎?

問蘭動怒了,她不曾如此生氣過,活了十九個年頭,她還是頭一次這麼憤怒,而且競還是同一個人撩起的怒火。

「把你的袖子挽起,那道傷就可證明你是夜闖王府的黑衣人。」

「笑話!我摘水果時不小心割傷,也能讓公子你如此掛心啊?」

「真相是不是如此,一看便知。」話語剛落,德焰便動手,一點也不讓問蘭有所準備。

本來問蘭的武功也不弱,可是那道傷損了她的元氣,她只能勉強阻擋他凌厲的攻勢。

「我勸你別動真氣,否則傷口一旦惡化,吃虧的人是你。」

德焰使出擒拿手,卻敦問蘭敏捷的格開,他遂出言警告。

「你!唔……」問蘭本想反駁,手臂卻一陣抽痛,化去了全身的力道,她搗著傷口皺眉。

德焰乘機箝住她的脖子,黑眸里有着噬人的怒氣。

「你逃不掉了。」他說得斬釘截鐵。

「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要殺要剮隨便你,我才不會承認你隨便亂安的罪名。」問蘭傲氣的說。

「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骨氣。」

德焰加重力道,問蘭則是倨然的閉上雙眼,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

「你!」德焰以為她會求饒,卻為她的沉默為之氣結。

等了半刻,他遲遲未下殺手,問蘭疑惑的睜開眼。

他不是想安她的罪名,殺了她不就如了他的意,為什麼他不動手?

德焰見她疑惑的看着自己,那長長的睫毛像扇子般慢慢的瘺啊瘺的。

心念一動,他動了手,卻不是取她性命,而是扯下面紗。

隨著面紗滑落,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直挺的俏鼻、紅菱般的櫻唇、因怒氣而泛紅的雙頰,她猶如一朵在寒夜裏綻放的花朵,美得教人屏息。

「放肆!」問蘭求的是痛快一死,他卻乘機吃她豆腐,她氣惱的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朝他攻去。

德焰就這樣吃了一掌,他沒料到她居然乘機行動,他狠狠的用力一拉,卻不偏不倚的拉住她的傷手,問蘭哀號一聲。

「啊!」淚珠在她眼裏打轉,這般惹人憐愛的模樣,相信任何絕情的男人,都下不了手。

為防她再次突襲,德焰迅速點了她的穴。

「小人……」問蘭才來得及罵出這一句就被點了啞穴,她只能瞪着他,動也不能動。

「我還需要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如果就這樣讓你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德焰為自己找了一個藉口,他由懷中拿出傷葯。

問蘭又驚又怒的瞪着他。

他該不會想為她上藥吧?她的傷在右上臂,衣裳要是被撩起,不就全被看光了?

「你既然是後宮的嬤嬤,應該不會怪我唐突吧?」說出這句話時,不知哪來的怒氣在他的心裏發酵。

問蘭在心底大喊放手,可是她連移動半步都沒辦法,更何況阻止他逾矩的行為。

挽起她輕如雲羅的衣袖,露出一截嫩白的藕臂,那紅腫的傷口是如此觸目驚心。

在他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心疼。

「忍着點。」不知為何,他居然還出言撫慰。

為了不弄痛她,德焰小心翼翼的把葯撒在她的手上。

她疼得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他給她上什麼葯?競讓她頓時有種猶如被火灼燒的痛苦,他是故意整她的是不是?那一定不是解藥,說不準是殺人滅口的毒藥。

看她泫然欲泣,德焰心中也有不舍,他伸出長指,為她把那顆即將掉落的淚珠拭去。

「待會兒就不疼了。」德焰低聲說道。

小人、沒良心的壞蛋!嗚嗚,疼死了,她一向是四姊妹中最冷靜的,三番兩次被眼前這男人激怒不說,他還把她弄得這麼痛,甚至逼出她的眼淚,這該死的殺千刀!

德焰把她的袖子放下來,這種葯只要上一次,隔日傷口就會結疤,而且不留痕迹。

他走到一旁,把銀貝扇拿過來放在桌上。

問蘭不解的瞪着他。

他還想幹嘛?該不會想劫財、劫色吧?她惶恐的眨着眼睛。

「這個東西是打哪兒來的?」無視她的慌張神情,德焰逕自質問。

問蘭眨眨眼,頻頻對他暗示。

「你若不坦誠道出,我一樣有辦法逼你說,」得不到迴音,德焰又動氣。

我知道你要把我屈打成招,可就算要我說,也得先解開我的穴道啊!

問蘭嗚嗚了幾聲,無法開口,也不是她的錯。

「抱歉。」一時急於要答案,他竟忘了解開她的啞穴。

但他只解開她的啞穴,她還是無法行動。

「你總喜歡誣陷人嗎?」問蘭沒好氣的說。

「為何這麼說?」

「我想你不會喜歡我的答案。」

「說來聽聽,我也許可以免了你的刑責。」

這男人是石頭嗎?她都說了那麼多遍不關她的事,他還是堅持與她有關,真該拿刀劈了他才是。

「你聽清楚,這東西是人家拿來抵押的,那日你會遇上我,是我跟蹤一名女子去的。」

問蘭講得清清楚楚,可德焰卻不以為然。

「你以為我該相信你嗎?」他邪笑的問她,他德焰是何許人也,哪能聽信她的片面之詞?

「為什麼不相信我?」

「這樣東西是王府之物,而且你鬼鬼祟祟的在王府附近徘徊,教我如何相信你?」而且,你腰上的玉墜更是王府的印信。

不過這句話德焰隱忍不說,他怕萬一說了出來,她一氣之下把印信毀了,那他丟官事小,怕的是會吃上滿門抄斬之罪。

「我再說一次,這樣東西是唐公子拿過來抵押的,我只是懷疑唐公子的為人,才暗中跟蹤他,因為我不想後宮惹上麻煩。」

「你懷疑他?懷疑什麼?」已經開始找替死鬼了,她還滿聰明的,不過她居然是如此善用心機的女人。

「我用不着事事都向你報備吧?」他很煩耶。

「你說得越詳細,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唐公子上回拿來抵押的盤龍花瓶,是一名老伯所有的,我在將那些抵押品拿到當鋪時,才發現這件事,之後唐公子拿來的銀貝扇也是老伯曾提過的物品,我產生懷疑才跟蹤他。我在他的房子裏看到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與唐公子起了口角後哭着回家,我為了想查明這些東西的來源,才跟着她,誰知跟着跟着就到了王府。」受制於人她只好吐實。

難道他那日遇到的女子是她?

德焰快速回想他剛下山、回到市集的那一天,見到一名女子與人起了爭執,他還替她撿起輕紗,沒想到和她爭吵的人居然是爹,他竟錯失一個大好機會!

「喂!」問蘭喚著沒反應的德焰,瞧他表情凝重,像是家裏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爭吵?他們吵什麼?」猛一回神,他續問。

他怎麼沒發現那名女子,難道是他忽略了?

「我哪知道?大概是為了金珊瑚的事吧。」

「金珊瑚?」連金珊瑚的下落她也知道?

「唐公子說,他要再回去拿金珊瑚來抵押,可是我不准他再踏進後宮一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

「我如何相信你呢?」

「你不信的話,可以跟我到唐公子的住處一采究竟。」她才不怕他查,她本來就是清白的。

「最好有這個人,否則你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他姑且再相信她一次,這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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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蘭胸有成竹,德焰則是懷著希望跟她去找唐萬越。

可是……

問蘭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人呢?」泥磚屋裏早已人去樓空,就連唯一進出的大門都倒塌一半,顯示這裏好像許久沒人住了。

她明明是跟蹤唐萬越來這裏的啊!

問蘭不敢相信的踏進泥磚屋,裏頭一片髒亂,沉悶詭譎的氣氛敦兩人繃緊了心弦。

這裏沒有,房裏也沒有!

德焰看着問蘭四處尋找,他並沒有阻止。

他要是她,才不會白費力氣的在這裏找人,這裏一眼就可以看出連只老鼠都沒有,更何況是人。

「怎麼會沒有?」問蘭錯愕的看向德焰。

「問我?我才要問你呢!你玩夠了吧?走!」德焰拉住她便往外走。

「你要拉我去哪裏?」

問蘭想甩掉他的手,他卻用了巧勁,令她怎麼也離不開他的掌握。

「當然是公堂。」難道還要繼續跟她浪費時間嗎?

「我說我是清白的,後宮裏的丫鬟都能幫我作證。」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後宮裏的那些人全是你的幫凶,待我稟告官差,要他們帶一隊人馬把後宮剷平,那種煙花之地只會令人墮落。」

「你給我站住,不准你動後宮!」問蘭火了。他開口閉口的栽贓她也就算了,現在更過分的想要毀了妹妹們的生計,這世上有比他還沒良心的人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哈!她不求饒,反而還比他凶,她憑什麼?

「做人要講道理,你又沒親眼看見我拿東西,怎麼可以誣賴我?」

「哼!你沒拿,東西會在你的房裏?你沒拿,還會聰明的帶着我四處亂晃?你當我是傻子嗎?」

「你……你混蛋!」問蘭受不了了,這人是茅坑裏的石頭嗎?脾氣又臭又硬,說也說不聽。

「不管你怎麼罵,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總之,後宮他是鏟定了。

「你到底想怎樣?」

「帶你到公堂,讓你從實招來。」

「根本沒做的事,你要我招什麼?」問蘭覺得很無力,她只不過是誤到了王府而已,就要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招你謀財害命、計奪王府,」

「你是王府的什麼人?沒憑沒據,就要找我開刀,你一定是奉令行事,查不出真相,就隨便抓人充數。」問蘭不屑的說。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她竟敢暗諷他是沒能力的草包!

「本來就是,你又無法證明東西是我拿的,而且我害了什麼人啊?我連王府里的人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如何害人?更何況我在後宮賺的銀兩已夠讓我花十輩子都花不完,我又何必去惹麻煩上身?」

她對那種珍奇異寶沒興趣,真金白銀才是她最想要的東西。

「那我問你,你能證明你是無辜的嗎?」德焰快被她激得失去理智,她倒是挺伶牙俐齒的。

「我……我……」唯一的犯人跑了,要她去哪裏找人?

「沒有了吧?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有啊!王府里還有一個女人知道這件事。」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他斜睨她一眼,她居然還想誆他?

「我幹嘛騙你?你以為你比得上一座天天都有金銀財寶上門的後宮嗎?」問蘭不屑的說。

聽到她的話,不禁令他為之氣結,她竟然拿他跟錢財比?

「你認得出那晚的女人?」他的語氣冰冷。

好吧,他就退讓一步,也許是他求好心切,王府里可能真的有包藏禍心的女人。

「我……」事實上,她也沒把握,因為她根本沒看清那女人的長相,而且那女人一直低着頭,她在屋檐上怎麼看得到?

見她答不出來,德焰暗斥自己一聲,虧他還站在這裏跟她討價還價,真是浪費時間。

「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找出她的。」為了後宮,她一定要把那個女人揪出來。

「我憑什麼要信你的話?」

「如果我找不出來,我任由你處置。」她豁出去了。

德焰挑起一道眉,冷笑。「你在跟我談條件?」

「你不是最想查個水落石出嗎?如果你誤陷我入獄,而真正的兇手還逍遙法外,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包括後宮嗎?」像這種害人的煙花之地,他要連根拔除。

「包括後宮。」問蘭點點頭,她絕對會查出來的。

「這倒值得考慮。」橫豎只是晚一點去剷平後宮而已,他不介意陪她玩玩,反正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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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焰帶著問蘭回到後宮。

「你想以什麼身分進王府?」在問蘭的房間裏,德焰很認真的考慮起這個問題。

「隨便,婢女、廚子,我都可以勝任。」反正她真正的目的是查出那個女人的罪行,又不是真要在王府里討生活。

「你以為當婢女、廚子,就能查出線索嗎?」如果真那麼簡單,王府里的東西就不會在武護院和總管的看管下,一個接一個不見。

「不然以什麼身分比較適合?」

「你最好別敷衍我,要是三個月內沒查出那個女人,我照樣送你法辦,連後宮一起。」他再次重申。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的清白?沒有就是沒有,你乾脆殺了我好了!」他的脾氣怎麼倔得像牛一樣,偏偏她又打不過他,不然她實在很想賞他幾個五爪印。

「我就先假設真的另有其人,為了引出她,你的身分就必須有點權力,而且可以在王府暢行無阻,嗯……你就做你最拿手的工作好了。」德焰想到一個方法,既然這個女人如此愛慕虛榮,只要朝她最弱的一點攻去即可。

「什麼?」她最拿手的工作?她最拿手的就是照顧花了。

「做一個我專寵的女人。」這種身分夠有分量吧?

「你說什麼?」問蘭失去一貫的優雅,尖叫出聲。

他居然要她當他的女人,他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不敢啊?」德焰笑得邪肆。

「我只是願和你找出真相,沒道理要賠上我自己。」她居然也會有感到心慌的

一天。

「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為你安排的身分,那麼……走吧,衙門在等着我們呢。」他有恃無恐的說。雖然丟了印信會吃上刑責,但總比被抄家要來得輕,早晚他都會得回印信,就看她的意願。

而且要她當他的女人……嗯,他喜歡這個安排。

「你到底是什麼身分,當你的女人為何能有那麼大的權力?」不得已,問蘭還是退了一步,她不能拿妹妹們的生計開玩笑。

「爵位的繼承人,這層身分夠尊貴了吧?」德焰說得彷彿今天是個好天氣般輕鬆。

大哥的身子始終不曾好轉,爹在生前早巳擬好遺囑,要大哥找回失蹤多年的他,讓他繼承世襲的爵位,繼續為天子效勞。

問蘭不由得倒退兩步。

天哪!她居然惹了一個王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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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善怕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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