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一醒,小紫馬上記起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雖然南宮星夜已經將手掌包裹好,不過小紫還記得自己在妒恨交加下,用了多大的咬勁,她的齒痕十之八九會在他手上留下永遠的紀念。
這下子,星夜肯定更討厭她,覺得她不可理喻吧?
不過,他到底是做何打算?
馬車內,星夜正睡在她身邊,自從有肌膚之親后,夜宿荒郊他都不再死板板的非跟她保持距離不可,在車內同寢就算她故意抱着他睡也行,所以當她醉醒發現星夜就睡在一旁並不訝異。
但是──
現在已經是午時了。
昨天他們是在酉時初吃的晚飯,現在瞧瞧外頭日懸正中的模樣,分明已是隔日午時,醉得不省人事的是她,他不是一直急着趕路交差嗎?怎麼也陪着她呼乎大睡?
不過,他睡越久,她就能留在他身邊越久。
這麼一想,她還真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來。
「什麼時辰了?」
像是上天有意和她作對,小紫才剛希望他能多睡一會,讓她靜靜守着他,南宮星夜便醒了。
「大概午時了。」她回答得有氣無力。
他掀開車簾一角,刺目的陽光讓他眯了眯眼。「要出發了,傍晚應該就會到江家。」他回頭告訴她一聲,喝口水便要出去駕馬,小紫卻突然由背後抱住他。
「我不要離開你!」她緊緊抱着他,心痛如絞。「我知道自己答應過你,如果這一路上我都無法讓你對我動心,我就死心進江家,不再死纏着你,可是、可是看在我的肚子說不定已經有了你的孩子的份上,你再多耽擱個兩三個月,再給我一點機會──」
「別說了,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南宮星夜扳開她的雙手,掀開車簾出去駕馬。
小紫沮喪頹坐,心裏像被穿了一個大洞,冷風不斷颼颼吹透──
※※※
江家。
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宅邸,處處雕樑畫棟、金砌玉琢,山水夏閣一應俱全,奴僕一排出來恐怕就有上百人之多。
大概怕嚇了新妾,江員外沒讓他那些三妻四妾出來,一聽見門房通報南宮星夜已將人送到,立刻連同管家和六名丫環一起來到前廳。
「南宮大俠一路辛苦了,請坐、請坐。陳總管,還不快叫人奉茶!」
「不用了,我一會就走。」
小紫像尊木雕美人杵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腳上的繡鞋,對旁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江員外早見識過她的冷艷,但此刻的她好象少了初見時的那份狂傲與野牲,反多了分女人的柔媚,不過這樣更好,潑辣雖然夠味,但馴服起來太費勁,看她這樣好象是已經認了命,那他也省事多了。
「呵、呵、呵,我的小心肝,長途跋涉苦了你了。」傾色迷迷地盯着小紫絕美的臉蛋,「別站在那裏,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呀!」
小紫終於動了一下,她咬着下唇,緩緩抬起頭來,一雙杏目帶着濃烈恨意瞪視着江員外。
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小紫毫不掩飾的敵意,丫環們多少聽過她是妖精的傳言,各個嚇退了一步,只有江員外色膽包天,根本不將她仇視的眼神放在眼裏。
「也許你現在對我沒什麼好感,不過相信我,過了今晚你就會離不開我了。」江員外自信滿滿的。「你們還不快帶新夫人下去沐浴更衣!」
他一聲令下,八個丫環再怕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
「等一下。」南宮星夜突然發問,「江員外,當初你委託我們『南宮堡』之事,就只是把人帶到江家便算是履約了吧?」
「是啊。」他就知道把要事委託「南宮堡」一定沒問題。
「那麼──」南宮星夜看向小紫,「在我將她送到江家的此刻起,『南宮堡』對你的承諾就算已經完成,與你已無任何關係對吧?」
「呃,對。」
「好,那麼我告辭了。」南宮星夜說完便走到小紫身邊,她以為他是要跟她做最後道別,沒想到他卻握住她的手。「還有,我要帶她一起走。」
小紫睜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但有另一個人比她更訝異千倍。
「什──什麼?」
江員外聽得瞠目結舌。這是什麼情況啊?
「她──她可是我買回來的女人耶!」江員外氣得臉色發青,「你們『南宮堡』向來是以誠信行走江湖,我付錢請你們幫我把人帶來,你怎麼可以見色忘義,奪人妻妾、不講信用──」
「如果不講誠信,此刻她不會在此。」南宮星夜冷冷回他,「剛剛是你親口承認,我已經完成了你交託的工作,現在我要帶她走,純粹是我一人之事,與『南宮堡』無關,簡單說,是我南宮星夜要搶親,而且勢在必得。」
小紫渾身的熱度不斷攀升。
星夜要她。
不是她自己悲哀的幻想,是真真切切的。
他正緊握着她的手,他對江員外宣告對她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他都一定不會將她丟棄於仳了。
「江員外,你付給『古蘇族』的聘禮和『南宮堡』的酬金我可以日後奉還,你並不會有任何損失。」南宮星夜冷眸凝睇他,「你要是不甘心想動武,我也奉陪,我相信你一定講了不少護院武師,要就一次上吧。」
上──
江員外干噎了一口氣,他當初曾找上「南宮堡」就是因為詳知他們的底細,想他們出身如此尊貴,又是武學世家,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而且為了名譽肯定不會對「貨物」下手,更何況他還特別指定要那個據說一直把女人當雜草看,完全不放在眼中的「冷麵閻羅」護送,哪裏想得到竟是如此結果!
上什麼上?家裏那些武師打打小賊還行,一說要跟鼎鼎大名的「冷麵閻羅」打,不各個嚇停立刻收拾包袱回家才怪。
再說,人家可是太后的親侄子,就算打得過他也得罪不起。
江員外氣得直跺腳,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清楚極了自己論財論勢,都不夠格跟人家爭,一個弄不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能一親美人芳澤的確是天大的可惜,但為了一個女人賠上性命可不值得,與其得罪南宮家的人,倒不如賣個順水人情反而比較有利。
想通了,江員外忍着心疼硬是強顏歡笑,對南宮星夜巴結地說:「既然南宮少俠看上了她,也是她的福分,我雖然不舍,但看在少俠的份上我就『美人贈英雄』,把這女人送你了,聘禮就不用說什麼還不……」
「她從來就不曾屬於你,你憑什麼『送我』?答應你婚約的是『古蘇族』族長,享用你聘禮的也是他們,小紫沒承認過這個婚約,我也不承認,你最好徹底忘了曾經見過她的這件事,倘若再有任何關於她的流言斐語從你這兒傳出,後果你自行負責。」
南宮星夜一雙懾人的幽冷眸子直勾着他,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讓江員外臉上虛假的笑意僵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他怕死的連忙說:「我不會再提半句,絕對不會!」
南宮星夜沒再搭理他,拉着小紫便走出江家大宅,江員外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只能自認倒霉了。
小紫靜靜跟着南宮星夜,也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好怕自己說錯一句話,讓南宮星夜一生氣又把她丟回江家。
她不敢奢望星夜愛她,她曾聽絳雪提過,星夜好象是很了不得的人物,有權、有勢、有才、有富,是無數女子夢寐以求的對象,有如此多選擇,也難怪他對她老是如此淡漠。
這回應該是絳雪的計策奏效,兩人已有肌膚之親,也或許她已懷有身孕,在沒確定之前,星夜應該暫時不會棄她於不顧吧?
星夜會將她帶離江家,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那麼──萬一她並未懷孕,星夜又會如何處置她呢?
小紫因為南宮星夜將她帶離江家而產生的喜悅漸漸淡去,沉重的不安緊揪住她的心。
以前她沒有規人、沒人朋友、沒有任何人值得她在乎,她可以狂野放肆,可以不顧一切,可以不受任何人羈絆,也從不覺得需要任何人。
可是現在,她寧為了星夜改變自己,只求能與他朝朝暮暮相守到白頭。
情緒的高低起伏讓她不只心裏難受,一直緊繃的惶恐心情彷彿也影響了她的身體,想得越多,她的頭就越暈,天地又開始在她眼前旋轉了──
※※※
「逍遙仙境」
南宮星夜會將昏迷不醒的小紫送到他師父逍遙仙叟的居處,純粹只是找不到有空房的客棧,借宿民家太麻煩,露宿野外對病不好,再加上他早答應過師父,這趟差事完成後會順道來拜見他的。
只是──
他怎麼忘了想到師父見到他抱個女人來找他時的反應呢?
「嗚──我實在是太高興了!為師的我可是天天向上蒼祈禱,希望老天保佑你早點知道女人有多麼可愛,現在我總算用不着再擔心你會愛上男人了──」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卻像個孩子在那哇哇大哭,南宮星夜是知道自己這個師父感情向來比一般人豐富,不過只見他抱着小紫進門來,一句話都還沒說就感動成這樣,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師父,你節制一點!」南宮星夜真擔心他也會哭昏,「一把年紀了,別動不動就大哭大笑,小心自己的身體。」
他邊說邊將小紫抱進師父一直為他保留着的房間,替她脫了鞋,擰了條濕巾覆上她微燙的光潔額頭,不舍地輕撫她面頰。
「啊,你──你竟然摸了她的臉!」逍遙仙叟本剛停的淚又在眼眶裏打縛,「你動情了!你這根冰棍終於懂得愛人了!嗚──一定是為師的誠心感動天,才會出現這麼個紫發女娃教你懂得人間情愛,你總算正常了、正常了──」
又來了!
南宮星夜淺嘆一聲,隨手遞了條布帕過去,還么愛哭的男人竟是武材一代宗師?叫人來看他此刻哭得唏哩嘩啦的模樣,絕對沒人相信這就是三十多年前叱詵繚頻奈薜薪O饋
「你們進展到哪了?」逍遙仙叟一邊拭淚一邊追問不休,「人家答應嫁你了沒?你從哪抱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生米煮成熟飯了嗎?」
問到最後一項,眼尖的他立刻瞧見南宮星夜耳根泛紅,馬上就知道答案了。
「真是好樣的!你果然開竅了!」一眨眼他又破涕為笑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也甭在意那些俗禮凡規,只要記得別做不認帳的孬種就好,師父我最瞧不起玩弄女人的男人了。」
南宮星夜由他講,完全不搭話,免得師父又套他話。
「會不會是有喜了?」逍遙仙叟一臉關心,「我這剛好有退熱的草藥,不過有孕的婦人是喝不得的。」
「我看過了,確定小紫喜脈未浮,那草藥──」
一抬頭,南宮星夜瞧見師父手捻白髯,盯着他賊笑兮兮,馬上知道自己中計了,又被套出話來。
「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呀!」逍遙仙叟笑咪咪地拍着愛徒肩膀,「厲害、厲害,未成親就先圓房,原來你平時都在假正經,連為師我都被你騙過了,青出於──」
「草藥呢?」南宮星夜板起臉,「沒草藥我就要離開了。」
「不要啊!」他馬上淚眼汪汪的哀求,「師父想死你了,只要你多留幾天,別說是草藥,仙丹我也去幫你求來,我去去就來喔!」
逍遙仙叟一說完,馬上像陣風似的卷出房外,南宮星夜就知道只有這招能治師父的嘮叨。
一回頭,他彷彿看見小紫的眼皮眨動了一下,原以為她要醒了,結果她吟哦一聲,又沉沉睡去──
※※※
淙淙的水流聲和婉轉悅耳的鳥鳴聲,將小紫由沉睡中輕輕喚醒。
青折的薄香淡淡縈繞滿室,她一睜眼,那種暈眩的感覺已經全然消失,像是有人施了什麼仙法在她身上,她覺得渾身舒暢,不再那麼難受了。
「這裏是哪裏?」
燦亮的日光灑遍一室,這是間用綠竹建成的雅緻房間,連桌椅、矮櫃也全是竹制的,小紫看見洗臉木架上的鐵盆還呼呼冒着熱氣,便先下床盥洗,整個人更加神清氣爽。
「星夜呢?」
竹桌上擺了一人份的粥食,冷熱剛好,她料想那應該是南宮星夜為她準備的,便先吃了,可是等她吃完後到屋裏屋外繞上一遍,卻發現不但沒有人在,連馬車也不見了。
「星夜!星夜!」
小紫焦急呼喚,但山林中只有她自己的聲音,舉目望去,蒼鬱林間彷彿也只有這麼一間竹屋隔世獨立,屋前唯一的林道看去像是遙無止境,根本不曉得通往何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夜在昏沉之間,她似乎聽見星夜不曉得在跟誰說她喜脈未浮、未懷身孕,對方好象還在哀求他不要走、千萬別走──
「難道──」
她雙手環抱胸前,打從心底感到一股沁心冰寒。
難道星夜一確定她未懷身孕,就將她拋下不管,連夜走了?
這裏住的是誰?星夜將她留給誰了?
小紫回眸凝望,日光下無比清幽雅緻的竹屋在她眼底罩上了一層恐怖薄紗。天曉得這屋子的主人會是誰,又會拿她如何?
除了星夜她誰都不要!
「『南宮堡』──」
對,她要去「南宮堡」找他!
不管病體初愈,小紫全力向前奔跑,她的心好痛好熱,她知道那全是因為星夜不在她身邊的關係。
星夜不在她身邊的關係。
星夜是她的陽光,是她每天必喝的水,是她吸取的每一絲氣息,她不要再被動地期待他的挽留,她要嫁他,天涯海角都跟定他,至死方休!
她呼喚着他的名字,一路狂奔,心好象快蹦出胸腔,腳酸得快要不是自己的,連喉嚨都快着火了。
但她只想着、念着一個名字,只想立刻見着一個人,就算要拿她的命才能換得再見星夜一面她也無怨。
就算被嘲笑也好,她一定要告訴星夜她有多愛他,她對他的愛已經刻骨銘心,至死不渝,他不能將她當貨品隨便送人──他不能!
「啊!」
小紫摔了一跤,跌進觸目心驚的楓紅中,漫天燒開的一片火紅是血的顏色,她跪地一握,在她手中酥散的落葉傳來她心碎的聲音。
「為什麼──」
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瀰漫她眼眶,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星夜真的狠心扔下她,再見也改變不了他不要她的決定。
星夜知道她有多愛他,他知道。
為了能留在他身邊,連主動獻身這種事她都做了,如果這樣還不能讓他多憐愛她一分,願意讓她多留在他身邊一些時日,那她又怎可能會有機會和他相守到老呢?
忽然,跶跶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小紫站起身,模糊的淚眼還看不清是誰便往前疾奔。
南宮星夜遠遠的就看見她了。
他加速策馬,在瞧清小紫流着淚發狂似的朝他飛奔而來,他立刻勒停馬,直接施展輕功來到她身邊。
「星夜!」小紫投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就怕這一切全是自己的白日夢。
「怎麼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輕撫她長發。「到底是什麼事惹你這麼傷心?有人欺負你嗎?」
他早就覺得放小紫和師父在一起很「危險」,那瘋老頭生平最大樂事就是嚇人。
「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一個人走了──」小紫偎在他懷中泣訴,「你不要扔下我一個,絳雪姊也說,不一定一次就能懷孩子的,我知道你已經看出我沒有身孕,我對你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和你分開!」她抬起頭,淚眼凝睇他。
「我不是不知羞恥的女人,我對你投懷送抱是因為我認定你,我早就決定如果你還是要把我送進江家,我一定會找機會逃出來找你,如果逃不成我就死,絕不會讓別的男人碰我!」
她激動得雙手緊抓住他背後的衣裳,靠在他胸前的玉顏再度淚濕。
「我情願你殺了我,也不要你把我送給別人──我只要你!在這世上的男人我只要你一個!我──」
「我,討厭仗勢欺人。」南宮星夜終於出聲回應,但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小紫完全不明白他的語意。
「那天在江家,是我生平頭一次『仗勢欺人』,我根本沒有權利擅自作主帶你走,任誰來評理都是我理虧,不過旁人的言語我早不在乎了,我的確是故意讓江員外懼於我的武功和『南宮堡』的威望,不得不點頭取消婚約,讓你跟我走,因為我早決定了不論用什麼方法,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我帶你去江家只為解決你和他的婚約,人我是一定會帶走的,我怎麼可能把我的妻子留在別的男人家?」
妻──
小紫忘了哭泣,她猛然抬頭,眸中情淚閃動,眼瞳熱切地凝望他。
「你剛剛說什麼?」她急需再聽一遍,「你說我是你的妻子嗎?你是這麼說的嗎?」
他點點頭,「我是這麼說的,所以我不可能不要你,不可能把你送給別的男人,你是白擔心了。」
「真的嗎?」小紫好怕是自己聽錯了,「就算我肚子裏並沒有你的骨肉,你也要我嗎?就算你並不愛我,你也願意成全我想跟你永遠相守的心愿嗎?」
南宮星夜輕皺了眉,「你到現在還以為我不愛你?難道你一直都沒察覺我對你的感情嗎?」
小紫的心跳突然加快一倍。星夜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指他──他是愛她的嗎?
「我──」她迷惘地搖頭,「我不懂,難道你不是因為我們已有夫妻之實,才逼不得已把我留在身邊嗎?絳雪姊說,我想留在你身邊只能試──」
「就算你不用絳雪的法子,我也早決定要留你在身邊了。記不記得那天醒來我曾告訴過你,那件事不會左右我原先的決定?」
「嗯。」她噙淚點頭。
南宮星夜愛憐地輕揉她發頂,「我早對你有情,卻一直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冷靜如我也會為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只求與她相守,但是那夜在河畔看你放水燈,虔誠祈求能和我共度一生的時候,我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也就決定定要娶你為妻,不管那天我們有沒有圓房,我早決定要帶你回『南宮堡』共偕白首了。」
「你愛我!這是真的嗎?」小紫眼中波動着喜悅淚光,「你不在乎我的發色異於常人?你不在乎人人都說我是妖精?就算我既任性又無理,還在你手上咬下一個傷疤,你還是喜歡我,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我喜歡你的紫發,不管別人說你是天仙還是妖精,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偶爾為之的任性和無理,老實說,我覺得挺可愛的。」他看了一下左掌,被她咬傷的地方果然留下了一個明顯易見的疤。「至於這個,我當它是你給的『定情信物』,越看越喜歡。」
「星夜──」他的寬容讓小紫好感動,二話不說,她也把左手舉到他唇邊。「你也留個『定情信物』給我吧!你用力咬沒關係,我保證不哭不叫。」
她咬緊唇,閉上眼,決心要承受她當帶給他的痛,但須臾后,南宮星夜握住了她的手,沒烙上他的牙印,只輕輕將唇瓣熨上。
小紫睜開眼,映入她眼帘的是她渴望已久的畫面。
星夜笑了!
相識至今已數月,她頭一次看見星夜在她面前展露歡顏,不再是唇角的微微牽動,淡淡的笑意。
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笑起來會這麼好看,連百花都相形失色。
「你笑起來好迷人──」小紫着迷的以指腹輕輕描過他新月般的黑眉,「我可以一個人霸佔這麼好看的笑容嗎?我可以一個人獨佔你,不讓其他女人跟我分享嗎?我可以──」
他的笑容更燦爛了,「我想我該試着習慣──」他以食指輕彈她眉間,「你的『得寸進尺』。」
「意思是不行嗎?你還會再喜歡上別人,娶很多老婆嗎?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像現在一樣跟你朝夕相處?」
「放心吧!」他揉開她眉間的皺褶,「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對女人沒興趣,現在還是一樣,唯獨你是例外,也肯定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例外,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他人了。」
「星夜──」
沒人比小紫更清楚他是如何重承諾的了,做不到的事他不會說,一旦說出口了,他就言出必行。
所以,她一定會是他此生中唯一的妻子!
幸福的感覺由她胸口滿溢,一直縈繞在心的所有不安全因他的承諾而消散了,她開心地踞起腳尖想給他一個吻,卻被他以手勢止住。
「我滿喜歡你的主動,不過──」摟住她纖腰的大掌緊束了一下,更拉近彼此的距離。「這次,由我開始。」南宮星夜說完就覆上她的櫻唇。
小紫看着他那一向冷然的黑眸里,只為她燃燒的情焰,也引燃了她豐沛的熱情。
彷彿她是多滑嫩可口的珍品一般,南宮星夜百嘗不倦地吮吻着她一雙艷紅唇瓣,大掌情不自禁地摩挲起她柔若無骨的嬌軀。
小紫回應他,雙手輕摟着他頸項,順着他的索求一同纏綿,任渾身氣力一點一滴消失的自己,完全融入他溫暖的胸懷中。
「呼,好熱情喔!」
一個殺風景的聲音從林梢間傳出,硬生生地壞人好事。
「師父!」
看着逍遙仙叟從樹上一躍而下,南宮星夜和小紫分開杵着,像兩根木頭,臉上的紅艷比起身旁的秋楓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過癮!好久沒看人家談戀愛談得這麼纏綿悱惻了!」他故意用手肘輕撞了一下南宮星夜,「好小子,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死心塌地,我看你『冷麵閻羅』的稱號換了,乾脆改叫『獵艷聖手』吧!」
南宮星夜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是一路跟着小紫來看戲的。
「師父!」他臉上的潮紅褪去,板着張臉問:「你一大早非要我駕車下山幫你採買一大堆東西,該不會是早就預謀設計我和小紫吧?你捉弄我也就算了,但小紫才病體初愈,你怎麼可以──」
「喂、喂、喂,別冤枉我,我怎麼敢捉弄你的心肝寶貝呢?是她一醒來就滿屋叫你,找不到你就拚命跑了來,我追到的時候你又剛好出現,你們一見面就抱在一塊,我又不好露面,其實師父我也是很為難的……」他推得一乾二凈。
「那麼巧?」白痴才信他!「憑你的輕功會追不上小紫?」
「師父老了嘛,體力不支啰!哪像你們年輕人那麼厲害,一路狂跑過來還有力氣抱在一起親得難分難解,都不用喘口氣的。」
小絮一聽,臉上才稍褪一些的紅暈反而又加探了。
「師父!」
「乖,別再叫了。」逍遙仙叟撫着白髮笑看着南宮星夜說完,又將視線移到小紫身上。「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小姑娘,老夫我可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我總算明白你怎麼能收服我這傻徒弟的心了,你夠坦率、夠熱情,難怪連這座大冰山也能被你融化了。」
他露出賊笑繼續說:「如果我沒聽錯,你還真是使了個妙招,我這個向來不近女色的徒弟不是普通的不解風情,迷奸他真是個高招──」
「師父,你在胡說些什麼?」南宮星夜漲紅了臉,又羞又惱。哪有人家做師父的以出徒弟的糗為樂的?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啰!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回去為你的『愛妻』煎藥哩,不打擾你們親熱了。」
逍遙仙叟說完,便先行施展輕功離去,此時空中突然傳來──
「哇哈哈──『冷麵閻羅』竟然被人迷奸啦!哇哈哈──」
「師父!」南宮星夜臉黑了一半。有這麼一個為老不尊的師父真是他「三生有幸」。
「星夜──」小紫扯着他的手問:「迷奸是什麼意思?我有迷奸你嗎?」
「你不必懂他的意思,最好是永遠忘了這兩個字別再提起,那不是句好話,你當然也沒對我做過那種事,別聽我師父胡說。」
「嗯。」她甜甜一笑,偎進他的懷中。
沒錯,那一夜小紫雖下了葯,合歡卻是他的抉擇。
那一夜,是兩情相悅。
他緊擁住她,沒有猶豫不決,不再舉棋不定,她濃烈的愛護,讓他願鍾情於她──永遠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