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嗨！阿盛，我來找你了。”
舒敏禾瞪着眼前正大咧咧摟抱着巫盛的絕色女子，不敢相信這兩人所表現出來的親昵感。
午餐剛過，仆佣便來通報有客來訪。
當然，對方找的不可能是舒敏禾，而是別墅的主人巫盛。
住在這棟別墅已兩個多月了，舒敏禾從沒見過巫盛有任何訪客，公司的業務，巫盛一向是利用電話或是e－mail對外聯繫。
因此，就算是總陪在他身邊的舒敏禾，也沒見過這棟別墅以外的人。也難怪她會好奇地跟着巫盛去看看訪客到底是誰。
但很快的，舒敏禾就後悔了，因為她沒料到自己會見到這種畫面。
“心婷？你怎麼跑過來了?!你不是應該待在我家嗎?!巫盛似乎並不急於將身上的八爪章魚給抓下來，只是淡淡地問道。
昨天出門，便是去接貿心婷的班機，由於賀家已長年定居國外，所以，按照慣例，巫盛便將她帶回老家，算是想免去一項無聊的責任與義務。
卻沒想到也不過是經過一夜，她居然找到別墅來了。
“哎呀呀……你怎麼這麼冷淡的對待你的‘未婚妻’呢?!”賀心婷似真半假地嬌嗔着。末了，那雙勾人心魂的桃花媚眼，還悄悄地往已呆愣在一旁的舒敏禾身上瞟了瞟。
“盛？她剛剛說了什麼?!”舒敏禾難以置信。未婚妻?“她是盛的未婚妻?!
盛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未婚妻，為什麼自己會一點都不曉得？
而且，她看起來真的好美、好有自信吶!都會女子的精明幹練與美艷無雙，都能在她身上尋到蹤跡，相較之下，舒敏禾反而像是只醜小鴨似的信心全失。
這一刻，她再也不確定巫盛是否真的喜歡自己了。
“就是你剛才聽到的那樣上沒打算多加解釋，巫盛淡淡地說道。
她知道這種態度!當巫盛認為事情並不重要時，他總是用這種有些淡然、有些不耐煩的口氣說話。
這是代表說……他覺得這件事並不重要？
讓未婚妻出現在情婦面前，他覺得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嗎?!
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沉重心情，以及不好的預感。驀地，她無法再忍受繼續看到眼前兩人相依相偎的情景，舒敏禾掐住嘴，強自壓抑住幾乎溢出口的哭音，轉身往摟上奔去。
看着那抹有些跌跌撞撞的小身影奔上樓，不知怎的，巫盛居然覺得有些擔心。
她這樣……會不會傷到自己？
回過神，巫盛發現自己的心思，竟然完完全全地牽挂在小貓身上，這讓巫盛有些不悅，甩甩頭，他刻意不再去看小貓離去的方向。
“說吧！心婷，你不好好待在我家，為什麼突然跑了過來？”幾乎是有些惡狠狠地，巫盛問道。
看了他這樣的反應，賀心婷不怒反笑，真是太好玩了。
在她印象中的巫盛，可是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端着一張冷淡的面孔，曾幾何時看過他有這麼“人性化”的一面?!
“阿盛，那個女孩……就是你的寶貝小貓吧？”輕輕地勾啊勾地，賀心婷可是非常期待見到巫盛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巫盛瞪大了眼，她也不過是昨晚才飛抵台灣，怎麼可能會知道小貓的存在?!
“當然是我未來的公婆通知我的。”賀心婷淺淺一笑，撩起無限風情，但很可惜的，巫盛並沒有受到吸引，不過賀心婷也不甚在意。“雖然嘴上不說，但伯父、伯母可是非常‘關心’你這個很少回家的兒子。”
“他們知道了?!”這才是教巫盛掛心的問題。
“不管我們多久不見，好歹都還掛着一個未婚夫妻的名義，伯父、伯母當然擔心我這個媳婦的位置，會因為你那隻寶貝小貓而換人。”賀心婷逕自找了張單人沙發落坐，又伸手招來一名仆佣。
“那邊那個……就是你了。幫我送上一杯冰咖啡，順便再找人把放在門外的行李拿進來。”一吩咐完，賀心婷又舒舒服服地將自己理進沙發里，沒注意到巫盛那張因聽到她的話，而突然扭曲的俊顏。
“行李?!”巫盛赫然回過頭，瞪着顯然已經反客為主的賀心婷。
“阿盛，幾年不見，你的火氣怎麼變得這麼大了？”非常了解他性格的賀心婷有恃無恐，又叫住了正要為她準備咖啡的仆佣。“對了，順便也幫你家主子送一杯冰咖啡，記住，冰塊要多放點，他現在火氣正大。”
“賀心婷!”看着越玩越過火的她，巫盛不善地低吼着那女人的名，他真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賀心婷氣死的。
“阿盛，你的冷漠自持都跑去哪裏了？不會是被你的寶貝小貓給磨掉了吧?!”賀心婷懶懶地瞥了他一眼，又道：“養貓可是很辛苦的，往往到了最後，你會開始懷疑，到底是人養貓，還是貓養人。”“你不是特地來跟我打啞謎的吧！”
“你放心，我只會來住一陣子，等我找到了人，我自然會離開。”她道。
“找人？”巫盛眯起了眼，不解。
“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啊!”輕輕笑着，賀心婷眸中的精明盡褪，升起一抹輕愁。“‘阿姨’當年是帶着小妹回到台灣的，後來，意外就發生了……”
她口中的“阿姨”，正是她爹地續弦的妻子，也就是她的繼母。當年，爹地再娶時，她也快要八歲了。
不過，她與阿姨的相處並不是灰姑娘的劇情。事實上，她倆的感情好得很，甚至讓爹地嫉妒極了，而她，也非常期待着小妹的出生。
而在小妹出生后不久，阿姨便帶着小妹返台，說是想見見母親，並求得母親的諒解，畢竟，當年阿姨執意為了爹地而嫁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國，為此，阿姨還與母親鬧翻了，甚至被趕出了家門。
但沒想到，意外竟在阿姨返台後的第二天深夜裏發生了。
“我聽說……她們都死在一場大火里了。”一間國際知名的大飯店，竟在深夜裏發生大火，還燒死了不少房客。
這件事情在當時的上流社會引起極大的討論，有人說是意外，也有人說是女人間的爭寵，才會導致這場悲劇。
賀家的續弦與甫出生的賀家二小姐，不過是無辜的受害着。
“我也是這麼以為的，不過，最近有人告訴我，其實我妹妹沒死，當時她逃過了一劫，我們所以為的嬰孩屍體，其實另有其人。”
“所以你特地來找一個消失了十多年的人？”這樣豈不是有如大海撈針?!
“只要我妹妹還可能活着，我就不會放棄希望。”賀心婷一掃先前的輕佻，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懂了，我會儘力協助你的。”巫盛做下承諾，算是看在巫賀兩家多年的交情上。
“阿盛，你會娶我嗎？為了當年的‘約定’。”驀地，她問。
“我會娶你的。”他答。
不再多言，兩人靜靜品嘗這沉凝的空氣，各有心事。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厚厚的地毯吸收了來人的足音，因此，趴在床上，哭得抽抽噎噎的舒敏禾，並沒有發現有人靠近自己。
一個溫柔的壓力突然放在她的發上，直到這時，舒敏禾才注意到房內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是誰呢？盛的手沒有這麼小啊!
疑惑的抬起頭，賀心婷姣美的臉蛋，在第一時間躍入舒敏禾眼中。
“可憐的小貓，怎麼哭成了一張小花臉呢？”她輕笑着，毫無敵意地親近着舒敏禾。
看到那張一寸寸接近自己的臉龐，舒敏禾不由自主地往後縮怯。
好奇怪的感覺啊！她明明是來搶盛的，為什麼她要對自己這麼溫柔?!舒敏禾非常的疑惑，卻怎麼也沒辦法討厭眼前的女子。
“我、我愛他。”突然，舒敏禾開口了，就算她是盛的未婚妻，盛未來的“家人”也罷，她也要賭上一賭。“我是真的愛他。”
聽到舒敏禾爆炸性的發言，賀心婷似乎有那麼一刻的呆愣，隨即，她又恢復了原先的笑臉。
“我不愛他，不過，他會娶的人是我。”
舒敏禾瞪着眼前的女子，分不清她是在說笑，抑或是來向她示威。
這沒道理啊！賀心婷是巫盛的未婚妻，根本沒有必要向她這個小情婦示威啊!
看到舒敏禾以圓而亮的水汪大眼瞪着自己，雖然眼眶下有着哭泣后的紅腫，卻仍不失她的美麗與純真。
她瞪大了眼，忘了先前的緊張與害怕，像只亟欲保護自身地盤的小貓般，對着敵人張牙舞爪。
看到舒敏禾眼中明顯的防備，莫名地，賀心婷的笑容更大了。
果真是一隻教人愛不釋手的小貓，難怪巫盛會為她而大大反常。
“我和阿盛的婚約，是在我倆都還是小娃娃的時候就訂下了，他從沒同意，但也沒反對過，因此，巫賀兩家的聯姻是勢在必得的。小貓，不管你愛不愛他，或是阿盛愛不愛你，他都不可能娶你的。”殘酷的點出事實，賀心婷要她別再痴心妄想。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傷害這隻看起來脆弱而可憐的小貓，不過，事實依舊不會改變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離開地嗎？”是了，正室出現通常只為了一個理由。
“不是。”在舒敏禾陷入痛苦深淵時，賀心婷突然開口道：“雖然我是他的未婚妻，但我絕不會幹涉他的事情。除非是阿盛要你離開，否則，你依然可以留在阿盛的身邊。”
“那你……”舒敏禾張大了眼，不能相信眼前的女人，竟能如此漠視可能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商業聯姻，你懂嗎？小貓。”依舊是輕輕笑着，但這次，笑意沒到達賀心婷眼底。“有錢人不一定是幸福快樂的，至少……他們沒有選擇所愛之人的權利。”
巫盛的父母是如此，她的父母也是如此，利益的結合，是有錢人擇偶的惟一條件，也是不容置疑的鐵則。
直到她的生母死後多年，爹地在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阿姨，進而又瘋狂地愛上了她，後來，爹地便獨排眾議地迎娶阿姨進門。
那段時間，很可能是賀心婷的童年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即使直到今日，賀心婷依然記得小妹甫出生時，那綿軟的小小身子抱在她懷中的奇特感動，所以她總喜歡抱着小妹到處炫耀，偶爾，小妹會張開那圓圓的雙眼，粉色小嘴跟着咧出天使般的微笑，然後又像只小貓般縮進她的懷裏。
這是賀心婷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畫面，小妹的存在，彌補了她曾有過的不快樂。
不過，美好的時光消逝得總是特別快，她擁有的，不過是七歲到八歲間的幸福罷了。然後，所有的幸福便被一把大火給燒得精光。
苦澀一笑，賀心婷不知道自己為何又想起這段往事，許是那雙與小妹相似的眼眸勾起了她的回憶。
“呃……你……那個……”看到她的悲傷，舒敏禾突然覺得好不舍，想安慰對方，卻發現自己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賀心婷。”迅速收拾起一地的失落與傷感，多年的磨練已教會她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戴上平常的面具。
“小貓，你看起來好小啊！阿盛該不會是誘拐未成年少女吧？”賀心婷打趣的說著，因為舒敏禾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稚氣未脫。
“我、我已經滿十八歲了。”小小聲地抗議着，舒敏禾還是有些無法相信巫盛的未婚妻竟對她如此和善。
“是嗎？還真看不出來。”小妹現在也是這個年紀了。“我大你幾歲，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吧!”
“什麼?!”舒敏禾難掩驚訝之情。
還來不深思，話已脫口而出。就連賀心婷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將小妹的影像，投射到小貓的身上。
“就這樣泱定了。”既然話已出口，賀心婷也不打算反悔。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小貓，你其實沒必要太在意我的存在。”當賀心婷即將走出門口時，這句話飄飄悠悠地傳入舒敏禾耳中。
舒敏禾訝異地抬起頭，想再問她這是什麼意思，但那窈窕的身影已飄然遠去。
“她到底在想什麼……”舒敏禾自問，卻猜不透那強勢美人的心思。
又過了一會兒，換巫盛進來了。
“盛？”他的臉色一如往常，要不是剛剛才與賀心婷談過話，舒敏禾幾乎要以為今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她所做的一場白日夢罷了。
巫盛並沒有應聲，只是抬手將舒敏禾臉上未乾的淚痕拭去。
“小貓，她的事情，你不必理會。”突地，他開口。
“什麼?!”舒敏禾當然知道巫盛口中的“她”，指的是賀心婷，但她實在搞不清楚這些有錢人的想法。
一個叫她別在意自己的存在，另一個則說不必理會她……
這對未婚夫妻究竟在想什麼啊?!
她就好像是個不小心闖入舞台上的觀眾，完全搞不懂現在到底在演哪齣戲。
“小貓，你毋需擔心你想過的好日子，會因為心婷的出現而有所改變。她過陣子就會回美國去了，她跟我們的事情無關。”以為她在擔心自己的拜金夢碎，巫盛如是說道。
“你和她……會結婚嗎？”怯怯地，舒敏禾問道。雖然方才賀心婷已證實了一次，但她仍想從巫盛口中聽到答案。
“是的，我會娶她。不過，這件事並不會影響我喜歡你的事實。”巫盛滿不在乎的說道。因為他早已打算好未來的婚姻生活會怎麼過。
“是這樣嗎……”雖然明知答案是如此，但舒敏禾仍是難掩失落。
聽到巫盛承認喜歡她的喜悅，並沒有辦法掩蓋地會迎娶別的女子的事實。
是了，她只是他買下一年時間的情婦，她怎麼會這麼傻?!
以為自己能夠捉住這個站在人群頂端的男子?!以為自己愛他的心情能夠傳達給他，進而讓他也愛上自己?!
當時間終了，即使她再舍不下他，他們的關係依然是結束了。這件事她從一開始就明白了，不是嗎?!為何她現在又會感到如此悲傷？
“小貓，別擔心，雖然我會娶她，但我仍是會與你在一起。我很喜歡你，我們的關係就繼續維持下去吧！”巫盛語氣輕鬆地說道。
他不明白她的想法，也不了解愛情會讓女人變得死心眼，希望自己能永遠獨佔着愛人，不願與他人分享這分感情。
在巫盛的觀念中，婚姻並不具任何的約束效力。
像他的父母便是最好的例子，兩個沒有感情的人被一紙婚約綁在一起，既然分不開，那就乾脆做好協議，以後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只要別蹦出個私生子，一切都好談。
而這件事情，還是在雙方長輩默許下進行的，直到很久以後，巫盛才知道，這就是為什麼從很久以前，父母便分房而睡的原因。
很自然地，巫盛也覺得自己與賀心婷的婚姻，也必定是如此。
“你是說……要我繼續做你的情婦？”舒敏禾艱澀地問道。“那麼……那位賀小姐又該怎麼辦？”“我們繼續住在這裏，至於她，我會另外安置一個住所的。”巫盛不置可否地說道。這些事情，對他而言都構不成問題。
“盛，我還以為……你是有那麼一絲絲喜歡我的……”心，變得好苦、好澀、好酸、好痛……那些甜蜜的感覺都上哪兒去了？
為什麼她會有種從天堂掉入地獄的感覺？
“小貓，我是喜歡你沒錯。但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你一直想過好日子，只要繼續跟着我，你要過多久的好日子都行。”為什麼小貓還是一臉的哀愁？這是對彼此都好的做法，不是嗎？
原來，我在你的心中，仍是一個普通的拜金女……
舒敏禾幾乎忍不住在胸口翻騰的哭意，過度悲傷，反而使她哭不出來。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就這樣吧！”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吐出這句話。
如果這真是他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