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以為葉薇薇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要付諸行動。
“嵐，陪我去找周偉傑。”葉薇薇亮着手上的一封信。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曉嵐被她的行為嚇傻了。
“為什麼要開玩笑？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你以為這只是一句廣告詞啊？”
“你真的想清楚了？想得很清楚？”曉嵐只想幫薇薇確定她不是一時的衝動免得日後怪罪自己沒有阻止她。
“我想得很清楚了啊！我覺得與其默默的喜歡他，不如直截了當的去和他說，不管怎樣，結果只會有兩種，一種是YES，一種是NO。”葉薇薇的表情是一種豁出去的坦然。
“你說得是……沒錯，不過，你不覺得這樣有一點……太主動了？”
曉嵐為難的看着葉薇薇。雖然葉薇薇說的也有點道理，但她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太妥當。時代再怎麼進步，女孩子還是要有一點女性矜持比較好不是嗎？
葉薇薇想的沒有曉嵐複雜，她一臉堅持的說：
“嵐，你不要那麼老古板了，現在的社會要求女男平等，只有笨蛋才會乖乖等在家裏，以為王子會騎着瞎了眼的白馬找上門。主動出擊才是制勝關鍵。”她向曉嵐比了個勝利的姿勢，百分之百的信心。
曉嵐絕對相信以薇薇的外貌要得到男生的喜歡絕不是件難事，但是……真的要親自找上門嗎？她無法想像，萬一那個人拒絕了，薇薇該怎麼辦？
不管曉嵐如何擔心，她還是被拉着一起去找那個號稱本世紀末宇宙超級無敵的頭號風雲人物——周偉傑。
唉，不知怎的，雖然要做“勇士”的人是葉薇薇，但曉嵐總有着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尤其當她站在貿一忠門口等着別人幫她們通傳的時候……她真想聽到周偉傑不在的消息。
不過，事與願違。就在她想找個什麼理由勸退葉薇薇時，卻看見一個理着小平頭的男生笑咪咪的向她們走來。一轉頭，葉薇薇早已目不轉睛的迎接她要找的人。
“嗨！你們找我？”周偉傑像是已經很習慣女孩子找來的語氣。他先看了滿臉崇拜笑容的葉薇薇，然後再看向紀曉嵐。
他微微一愣的表情里有着似曾相識的探詢：“你……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被我撞到的那個女生對不對？”
他還記得？曉嵐不知要如何回應，只稍微扯動一下嘴角代替回答。
“你的手好了嗎？”
關心的是她的手，但他的眼睛卻一直停在她的臉上，表情是複雜的，那種表情好像……他是認識她的一般，又好像不太確定……。
不過，這一次她終於從近距離很清楚的看見他的長相了。很難說這個樣子的男生稱不稱得上帥，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看起來真的充滿活力，是個百分百的陽光健康型男孩。除了一口炫目的潔白牙齒外，曉嵐還偷看到他的指甲是剪短、乾淨的，這一點是她觀察男生的第一重點，周偉傑算是通過了她對男生的第一眼印象。
為了避免他搞錯對象，曉嵐連忙指着葉薇薇聲明：
“找你的人是她不是我。”
周偉傑這才看向一旁笑到差點臉部抽筋的葉薇薇。
“嗨！有事嗎？”
等了半天，葉薇薇終於有機會拿出一封信遞給他。
“我想和你做朋友。”
對着葉薇薇遞過來的粉藍色信封，周偉傑的表情和笑容一點都沒變，曉嵐把他解讀為：他一定對這種事情麻木了。
可不是嘛！就連他班上進進出出的同學對這種情景似乎已司空見慣，除了多看一眼給信的薇薇之外，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騷動和反應。
儘管大家都很自然，但葉薇薇的直接和坦白真的讓曉嵐嚇出一身汗。
幸好周偉很客氣的說了句：
“謝謝你，我很高興能和你做朋友。”
就這麼簡單？事情好像進行得很順利嘛!
既然薇薇的目的達成了，還是快一點走吧，因為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有意無意的在她的臉上流連……。
是自己太神經質嗎？還是她臉上有什麼怪東西？
當她拉着薇薇轉身要走時，突然她的名字很大聲的在背後冒出來：
“紀曉嵐？”
一向最心虛於名字在公共場所被叫出來，所以她幾乎不去那些需要當眾唱名的地方；突如其來的叫聲讓她緊張的腳步一頓，正遲疑着要不要回頭，周偉傑又叫了一次：
“紀曉嵐！你是紀曉嵐對不對？”
是葉薇薇的疑惑眼光讓她不得不回頭。她心裏也有着同樣的疑問，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周偉傑會知道她的名字。就她記得，這是她第二次見他，之前從不曾向他透露過自己的名字。
她慢慢轉頭，再次面對他，一臉的狐疑。
“你不記得我了？致英國小六年八班！”周偉傑給着提示，臉上有着一種重遇故知的興奮。
曉嵐努力翻遍腦袋區塊，就是找不出有關他的任何一點資料。
望着她迷惑的眼神，他又給了另一個提示：
“臭頭傑，想起來了沒有？”
這應該是一個綽號吧？“臭頭傑？”曉嵐喃喃的念着，腦波里隱隱約約跳出一些訊息。
“難怪我總覺得你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我剛才還不太敢認你。你的樣子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周偉傑興奮莫名的樣子讓曉嵐覺得尷尬，因為她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小學同學——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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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教室里，曉嵐根本無心上課，因為薇薇一直“逼”她快點想起周偉傑的事。但是她的腦細胞已經全部總動員了，還是想不起“臭頭傑”是個什麼樣的人。畢竟小學六年級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況且她向來不喜歡男生。
“為什麼你和他會是小學同學……。”
葉薇薇酸酸的語氣讓人嗆鼻，曉嵐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受挫的臉。
“薇薇，拜託你！不要連這種醋都吃好不好？就算我真的認識他，那也是盤古開天以前的事了。”
“可是，你看，那天他誰身上不跌，偏跌在你身上，現在又發現你是他小學同學，這……該怎麼解釋呢？”
“我覺得這沒什麼好解釋的，你也不必為這種沒意義的巧合煩惱，他不是收了你的信嗎？”
“說的也是……。”薇薇勉強同意，條件是要曉嵐把小學畢業紀念冊拿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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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回到家，曉嵐馬上翻箱倒櫃的找出她塵封在床底下的小學畢業紀念冊。
如果她真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小學同學，沒道理她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翻到六年八班，第一眼看到頂着妹妹頭、一副傻不喉咚的自己，曉嵐不覺失笑。現在回頭看這些七、八年前的照片，每個人真的都是銼銼、獃獃的模樣。再翻向男生那一頁，她的手指頭劃過每一個男生，忽然，她看到了一個這幾天才在腦海中出現的名字——周偉傑。
哈！真有這一號人物耶！
看着他以前的樣子，簡直讓她無法和現在的他連接起來，難怪她會對他一點記憶都沒有。
憑着他的大頭照和幾張團體照，曉嵐陸陸續續想起了一些小學時代的事情。如果沒有記錯，那時候的周偉傑是全班女生的公敵；他在班上的功課不好也不差，但是調皮搗蛋堪稱第一。他常常抓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昆蟲、小動物到學校，把班上女生嚇得四處亂竄、亂叫；上書法課時又把自己畫成國劇里的大花臉，讓老師也為他頭痛不已。
小時候的他長得普普通通，整個人最大的特色就是一年四季都理個大光頭，因為他長了一頭的癩痢、貼了一頭黑黑臭臭的狗皮膏藥，所以女生才會幫他取了個“臭頭傑”的綽號。不過，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照樣以欺負女生為樂。
就是這個人沒錯了！可是，誰會想到當年全班女生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今天竟搖身一變成為萬人迷，而且還擄獲了她最要好朋友的芳心？
這……該說是老天有限補償了他童年的“不幸”？還是要嘆鹹魚翻身太沒天理？
不行！基於拯救好友的立場，她必須讓葉薇薇知道周偉傑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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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當葉薇薇看到周偉傑的大頭照時，竟滿心歡喜有如看到偶像一般的叫着：
“哇！他小時候好cute喔！我可不可以把他剪下來？”
看着那張獃獃的照片，曉嵐開始懷疑葉薇薇的品味。周偉傑現在的樣子要比照片里好看不止十倍，如果真要他的照片，應該去向他要現在的照片才對。
“你還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種人也可以讓你這麼興奮？”
“你不覺得他這樣獃獃的也很可愛嗎？”葉薇薇捨不得將視線離開周偉傑的照片。看她的樣子是不剪下那張大頭照誓不罷休了。“對了，他這上面的地址和聯絡電話應該沒變吧？”
“我怎麼知道？小學畢業后我就沒見過這個人。”曉嵐百分之百被打敗了。她完全不知道周偉傑的魅力何來，那天也忘了看看他是不是還長臭頭，否則他怎麼還是理小平頭？
“要知道他的地址有沒有變很簡單，只要打個電話去問就行啦！”
曉嵐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你不是來真的吧？”
葉薇薇當然是來真的；她是個說做就做的積極行動派，話才說完，就拉着曉嵐找了個電話亭、投下硬幣，撥了紀念冊上的電話號碼。
這一刻，曉嵐真的不想承認跟這個人有任何關聯，可惜手卻被緊緊拉住，想逃也逃不了。聽見薇薇找到周偉傑的那一剎那，她拚命搖手暗示薇薇別提她的名字，不幸的是，她的名字竟被拿來當作開場白。此時除了自認交友不慎之外，她還能說什麼？
不知是周偉傑習慣於和陌生女孩搭訕或是葉薇薇擅於“開講”，兩個人竟真的在電話里聊了起來，完全無視曉嵐的存在。
百般無聊的曉嵐嘆了口氣，乾脆坐在電話亭外吞雲吐霧起來。
一直到有人排隊等電話，葉薇薇才萬般難捨的掛了線。
“你又在抽煙……。”
看見曉嵐剛捻熄的煙，葉薇薇馬上念了一句，要不是她臉上的笑容難掩，語氣還真像曉嵐的媽媽。
“口渴不渴？”曉嵐將煙蒂丟進香煙盒裏，表示這是最後一根了。
葉薇薇當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涎着笑臉撒嬌的問：
“我講了很久嗎？”
對着她特意討好的笑臉，曉嵐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當作回答。
“你知道嗎？偉傑說他已經看過我給他的信了。”葉薇薇見紀曉嵐沒有生氣，於是開心的報告她的通話內容。
“偉傑？”曉嵐皺着眉，她只和他說了一通電話就省去姓氏，說不定下次她就會直接叫他“傑”了。
葉薇薇才不管她的疑問，只是開心的繼續說：“他也提到你唷！”
曉嵐的眉頭皺得更深——提到她？為什麼？
就算同學過幾年，但她和這件事是完全無關的。
“為什麼提到我？我和他又不熟。”曉嵐怕沾到腥臭似的馬上撇清。雖然很確定自己應該沒什麼“把柄”在他手上，她還是有一點不自在。
“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他又沒說你的壞話。”葉薇薇笑着睨她。
“才一通電話，他就君子我是小人了。薇薇，你的態度也轉得太快了吧？”曉嵐真的不懂為什麼周偉傑會有這麼大的魅力？怎麼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好吧，別說我不給他機會。你告訴我，他到底好在那裏？”
葉薇薇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她。
“喂！他是你的小學同學耶！你不會連他有什麼優點都不知道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破壞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不過除了臭頭、搞怪、愛捉弄女生之外，我真的想不起他有什麼優點值得你這麼喜歡他。”
“哈!他剛才也這麼說他自己，他還說你以前一定覺得他是很討人厭的，你看，至少他是誠實的不是嗎？”
現在也沒有喜歡他。曉嵐暗自心想。
“男生本來就比較調皮嘛！再說，小時候誰不是長得丑不拉幾的？可是，嵐，你不覺得他現在變很多嗎？他開朗、自信、球技好、又風趣……。”葉薇薇越說越陶醉，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曉嵐淡淡的說了一句：“聽起來你好像認識他很久了。”
她不是故意要潑葉薇薇冷水，只是希望她不要過度幻想，以免走火入魔。
“經你這麼一提，我也覺得和他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不過沒關係，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看樣子，葉薇薇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曉嵐提醒的重點，她無奈的問：
“什麼叫‘好的開始’？”
“就是你啊！”葉薇薇指着一臉疑惑的曉嵐。“既然你和周偉傑是小學同學，那也就表示我的勝算比別人多一倍。”
這是什麼邏輯？
“薇薇，周偉傑不是只有我一個同學。”
“可是我只認識你啊！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葉薇薇半要求半強迫的盯着曉嵐。
曉嵐忽然有一種“大禍臨頭”的不祥預感，葉薇薇的話里似乎隱藏着什麼危險因子。
“幫什麼忙？”
難不成要她當紅娘？不會吧？
“周偉傑約我這個星期六齣去玩，他希望你也一起去。”
“他約你出去？這麼快？”看來周偉傑是個不錯失任何良機的人，他的急切也讓曉嵐懷疑——也許他就是那種專門欺騙女孩子的人。
看着曉嵐驚奇又懷疑的神情，葉薇薇又補充一句：
“其實，他是希望找我們兩個一起出去聊一聊啦！”這次她特彆強調“我們兩個”。
“為什麼把我算進去？要和他做朋友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不去。”沒事她寧願在家裏睡覺，叫她去當電燈炮？才不要。
“嵐，求求你嘛!他真的很開心能遇見小學同學，所以想藉機和你聊一聊。”
“我和他又不熟，有什麼好聊的？”曉嵐不客氣的送了個大白眼給葉薇薇，算是感謝她代替周偉傑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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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有千萬個不願意，曉嵐還是磨不過葉薇薇；不過，她最終會答應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怎麼知道葉薇薇一個人和周偉傑出去會發生什麼事？萬一他是個披着羊皮的狼？
在等待着星期六到來的同時，葉薇薇每天都像是一隻雀躍的小鳥，滿心歡喜、春風得意；相對於她的期待，曉嵐卻是心神不寧到了極點。她從沒有和男生約會過，雖然嚴格說來這不算是她的約會，但還是讓她心神不寧。
所以，迎面來了楊正昕她也渾然不覺。直到他站在她面前叫了她的名字，她才被嚇了一跳的從滿懷心事中清醒。
因為心不專，她一時想不起來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人是誰。
“你的手好了沒？”
等到楊正昕指着她的手肘問，她才想起他就是那天帶自己到保健室去擦藥的那個學長。
“啊……對不起，我一下子沒認出是你……。”曉嵐道着歉。本來她走在路上就很少把眼光放在男生身上，也難怪她會沒看見他。不過，就算她早看見了他，以她那種早衰的記憶力也未必就想得起他是誰。
楊正昕一點都不介意她的心不在焉，他笑了笑又說：
“現在對學校都熟悉了吧？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認識，需要我帶路的？”
曉嵐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這是一種笑話嗎？
楊正昕似乎也看出她顯然並不欣賞自己的幽默，於是自我解嘲道：
“大家都說我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今天又多了一次印證。”
為了避免尷尬，曉嵐勉強“哩噗”笑了兩聲，這種人情她是懂得的。
“對了，我正要到各班去發活動告，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一張回班上張貼起來？”他邊說邊拿了一張紙交給曉風。“這是學生活動中心辦的第二個迎新活動，希望你到時能一起參加。”
曉嵐低頭看了看紙上的內容。“露營？”
“沒錯。學生活動中心為了這次活動花了很多心血，一定會讓每個去參加的人滿載而歸，所以你千萬不可以錯過喔!”楊正昕興緻勃勃的說著，臉上佈滿得意的笑容。
可惜我從來就不喜歡露營。曉嵐在心裏苦笑，表面上卻禮貌的說：
“我一定會告訴我們班的同學，叫他們踴躍參加。”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懇邀請，他又問了一次：
“你會參加吧？”
“我……，我要想一想。”
曉嵐對他的緊迫盯人有一點心驚膽跳，卻又無法把拒絕說出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難道非要有這麼多的活動才叫精採的大學生活嗎？如果可以，曉嵐絕對會選擇在家裏睡大頭覺，她永遠搞不懂為什麼大家喜歡去郊外喂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