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弄了一頭與平時樸實直發完全不同的鬈髮造型,再穿上童話般的白色繡花禮服,讓席思慕今天看起來像個公主。
「景,我穿這件衣服合適嗎?會不會顯得太幼稚。」
「不會,很好看。」景曉書直接回答,眼皮卻是沒有抬一下。
「景,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很差。」看到他無精打採的,席思慕擔心的問。
「我沒事,妳不用擔心。」
雖然他嘴上說沒事,兩隻手卻是不停的微微顫抖。
不放心的抓着他的手,席思慕發現他的手冷得像冰,沒有絲毫的溫度。
「景,你……」
毫無預兆的,他的吻吞沒了她的話。
景曉書瘋狂吻着她,好像只要停止親吻,她就會突然消失。
兩個人氣喘吁吁的分開時,席思慕的唇瓣已經紅腫起來,綿軟的感覺讓景曉書不願放棄,四片嘴唇依然互相輕輕廝磨。
「思慕,妳相信我是真的愛妳嗎?」
「嗯,我相信。」
「妳一定要相信我,一定……」
林氏集團董事長的公子林曉風的十六歲生日宴會,就在林家的豪華別墅里舉行。
說實話,朱麗倩列賓客名單的時候真的非常認真的篩選,來的都是家世、年齡和林曉風相當的女孩。
所以明明是生日宴會,卻搞得像選美大會,女孩們爭奇鬥豔、各展丰采,就是希望可以得到傳說中英俊多金的林曉風的青睞。
景曉書牽着席思慕來到大門口的時候,停住腳步四下打量,深吸一口氣,才走進這個充滿悲傷回憶的別墅。
「董事長,這位是我的男朋友,景曉書。」
當席思慕說出景曉書名字的時候,傅小慧手中的酒杯應聲落地。
林義夫也像是被閃電擊中似的,打了個趑趄。
「很高興再次見到您,林董事長、林夫人。」景曉書露出他天使般的微笑。
傅小慧向前一步,走到景曉書的身邊,抓着他的胳膊。「你……」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大廳里一陣慌亂,席思慕和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她抬到樓上,林義夫則忙着維持氣氛。
景曉書悠閑的拿起一杯香檳,來到外面的花園,熟練的繞過幾個樹叢,走進一個四面都是樹木環繞的小廣場。
一個左耳帶着耳環的男孩正在親吻一個女孩,景曉書考慮着該不該迴避的時候,女孩突然啪的一聲打了男孩一記耳光,然後哭着跑走。
男孩看見景曉書先是一愣,緊接着露出令人心動的笑容。
「你回來啦!」
「你知道我是誰嗎?」景曉書也笑着問。
「你是景曉書。」
「你是林曉風。」
「沒想到你還認識我。」
「你是今晚的主角嘛!外面每個女孩子都想認識你。」
「我可不想認識她們。」
「你的嘴角流血了。」他指指林曉風的嘴角,把手裏的香檳遞給他。
含一口香檳清洗嘴裏的傷口,林曉風吐出來的香檳里和着鮮血。
「你媽昏倒了。」兩人並肩坐在長凳上,景曉書開口道。
「因為看見你嗎?」
「我想是吧!你不去看看她嗎?」
「不用了,她昏倒是因為看到你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太高興了。」
「是嗎?」
「她一直認為你死了,每天都生活在自責和懺悔中,十幾年來,她從沒有真正的開心過,老頭子對她越好她就越愧疚。真是的,沒有惡毒的心腸,當年幹麼跟人家搶老公?」
「感情的事沒人能說清楚,就像外面那麼多女孩盼望着能多看你一眼,你卻在這裏親吻一個會打你耳光的女孩。」
「你不怨恨我媽嗎?」林曉風問道。
「其實,就算沒有她也會有別的女人出現,她其實大可不必這樣難為自己。」
「你回來有什麼計畫嗎?」林曉風突然轉換話題。
「我會有什麼計畫?」
「你回來總不是為了參加我十六歲的生日Party吧!不管你有什麼計畫,都希望你不要傷害我媽,她很可憐。」
「我會使用精確導彈,盡量不傷及無辜。」
「你說起話來像是白宮發言人。」
「會嗎?我一向認為自己的表達能力比白宮發言人強很多。」
幽靜的後花園,兩個本該像仇人的人,此刻卻像一對感情甚佳的兄弟一樣開懷大笑。
景曉書和林曉風笑嘻嘻的走回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們身上。
景曉書的文雅氣質和林曉風的叛逆不羈,在女孩心中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風,想不想出風頭。」
「我們還不夠出風頭嗎?每個人都在看我們。」
「你會跳舞嗎?」
「當然會!難道你要邀請我跳舞?」林曉風倒退兩步,「我可沒有這種癖好。」
不理會他的反應,景曉書繼續說:「你邀請姊跳,我去邀請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哪一個?」
他給林曉風一記眼神,意思大概是--你管那麼多,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雖然兩人剛剛見面,基本上還算是陌生人,可林曉風仍是明白他的意思並走向樂隊。
加洛普獨特的舞曲響起,剛才還很擁擠的舞池立刻變得空蕩蕩,陌生的舞曲節奏讓人卻步。
景曉書走到席思慕面前紳士的鞠躬。
「美麗的小姐,希望您不吝恩寵,和我共舞一曲。」
「景,」席思慕驚喜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會跳加洛普舞!」
「妳的事我都知道。」景曉書拉着她的手,溫柔的說。
景曉書和席思慕,林曉風和林曉雪,四個人走到大廳中間,按歐洲貴族的傳統習慣互相行禮,隨着音樂的節奏,輕快的踏出優美舞步。
景曉書和林曉風背對背的站着。
「原來你的女朋友是她呀?」林曉風恍然大悟。
「有問題嗎?」
「沒有,只不過讓我明白了很多事。」
景曉書還沒來得及問他明白了什麼,兩人按照舞步各自向他們的舞伴走去。
俊男美女的組合向來最引人注意,何況此刻四人正跳着優美的舞步,當他們交換舞伴繼續舞蹈的時候,周遭響起熱烈的掌聲。
雖然發生女主人昏倒的意外,可林曉風的十六歲生日Party還是在愉快的氣氛中順利結束。
開心歸開心,席思慕並沒有忘記景曉書今天奇怪的言行。
回家的路上,她開始對他進行嚴格的拷問。
「你和董事長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哦,我很久以前就見過他。」
「為什麼林夫人見到你的反應會那麼強烈?」
「也許是因為我長得像她的初戀情人吧?」
「景,正經一點,林夫人也算是你的長輩,不要開這種玩笑。」
「妳手裏拿着什麼東西?」景曉書機靈的岔開話題。
「林曉風給我的,他說是送給你的,還要你回家后才能打開。」
「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包裝得很密,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你和他見過面嗎?我覺得你們好像聊得很開心。」
「我們……很久以前見過。」上次見面的時候林曉風才一歲,應該算是很久以前吧?
才進家門,好奇心就驅使席思慕在第一時間拿出林曉風的禮物。
「景,這禮物,我可以打開嗎?」
「當然可以。」
撕開華麗的包裝紙,裏面是一本厚重且老舊的相冊,遭磨損的外觀和過時的款式,顯示它至少有二十多年的歷史。
「裏面是什麼?」景曉書拿着一瓶礦泉水邊喝邊問。
「是一本相冊。」她轉身,把手裏的相冊展示給他看。
看到相冊,景曉書臉色瞬間慘白,手裏的礦泉水瓶也被他捏扁,見鬼似的一步步向後退,直到碰到牆壁,才雙腿一軟地坐在地上。
看到他激烈的反應,席思慕擔心的走到他身邊,想知道發生什麼事,卻被他猛然抱在懷裏。
他緊緊的把她擁在懷裏,就像要把她鑲嵌進自己的身體。
「景引」席思慕感覺到他溫熱的淚水滴落在自己的肩頭。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聲音哽咽,着了魔似的下停說。
「我不會離開你的。」不了解他為什麼這麼說,她還是按照自己心裏真實的感覺回答。
「真的?」他稍稍鬆開手,讓她可以和自己面對面。
「真的。」為了保證自己的承諾,她主動吻上他的唇。
景曉書微微張開嘴,席思慕的舌不由自主的探入他的口中,青澀的挑逗他。
原本被理智壓抑在心深處的慾望,此時像被點了火似的熊熊燃燒,吞沒了兩人。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帘照進房間,凌亂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可見昨晚主人對它們是多麼的不耐煩。
景曉書還熟睡着,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席思慕清楚的看見他的肩頭有自己昨晚最興奮時咬出的齒痕。
回想昨晚種種瘋狂的舉動,她的臉開始發燙,激情的餘韻在身體裏蠢蠢欲動。
小心的離開他的懷抱,她穿上他的襯衫,躡手躡腳的離開,趁他醒來前回到自己的房間梳洗了一番。
走出房間后,客廳里那本引起景曉書強烈情緒反應的相冊依然擺在桌上,好奇心驅使她打開相冊看個究竟。
第一頁是一張老照片,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女人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從她的衣着判斷,至少應該是三十年前的照片了。
第二張照片也是這個女人,只不過懷裏多了個小嬰兒。
之後的每張照片都有她,而她懷裏的小嬰兒也慢慢長大,變成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小女孩七、八歲的時候,女人身邊又多了個小嬰兒,這次是個男孩。
隨着孩子漸漸長大,女人的表情越來越憂鬱,最後一張照片,她看起來似乎病入膏肓,身邊的女孩已經變成十幾歲的少女,男孩也有六、七歲,他們的臉上也帶着同齡孩子沒有的憂愁。
席思慕總覺得照片上的女人,自己曾經見過。
「到底是像誰呢?」她看着照片喃喃自語。
「我。」不知什麼時候,景曉書已經坐在她的身邊。
「不要開玩笑,我真的覺得我見過她。」這個女人現在應該五十幾歲了吧?席思慕努力回想。
「林曉雪。」景曉書給了正確答案。
「沒錯!雖然氣質相差很多,但她們的五官幾乎一模一樣。」
「當然,她們是母女。」
「林曉風為什麼把林曉雪和她媽媽的照片給你。」席思慕說出自己的疑問。
景曉書指着最後一張照片說:「這是我媽生前拍的最後一張照片。」
「你的媽媽?」
「是呀!這個是我媽媽,這個是林曉雪,也就是我姊姊。」
「你是董事長的兒子?」
「如果我媽沒有外遇,我就是。」
「景曉書!你姓景!」她驚呼的強調。
「是,我姓景,我跟我媽姓。」
「我曾經聽林曉雪提過她弟弟,我一直以為她說的是林曉風。可是,那為什麼昨天董事長見到你的反應會那麼強烈?而董事長夫人不過是見到繼子又怎麼會激動到昏倒?」
「因為林義夫一直以為我失蹤了,或者說他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失蹤?」席思慕越聽越糊塗。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從頭講給妳聽。」
景曉書深吸一口氣,開始回憶那些並不愉快的往事。
「三十年前,也許是為了生計,林義夫娶了個他不愛的女人,但這個傻女人卻很愛他,她就是我媽……」
聽他道出這段傷心往事,席思慕試圖安慰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妳不用安慰我,這些事我已經想通了。我媽也早就知道林義夫不愛她,卻還是嫁給他,所以應該明白林義夫早晚有一天會背叛她。重點還在後面,當我媽知道自己來日無多的時候,就訂立遺囑,把她名下的財產都留給我和我姊。規定在我二十二歲、姊姊三十歲的時候,我們才能繼承遺產,在此之前,就由林義夫和外公的一位世交蕭律師監管我和姊姊名下的遺產。
「為了以防不測,我媽甚至在遺囑里寫明,如果我和姊姊在繼承財產以前發生什麼不幸,所有的遺產都將捐贈給慈善機構。可我媽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她去世不到百天,那個女人就抱着林曉風進門。更誇張的是,林義夫為了防止有人利用我和姊姊搶奪他對公司的控制權,便把我們送走。」
「哈……」他的笑聲裏帶着酸楚。「妳絕對想不到,我被送到少林寺。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母親剛剛去世,正是需要家人安慰的時候,卻被送到千里之外,當時我真的感到無依無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直到我十三歲他才又將我送往美國念書。」
「景!」從他的語氣里,席思慕可以聽出他當年是多麼的孤苦無助。
「我姊姊比我還慘,妳知道她上的是一所什麼樣的高中嗎?」
席思慕搖搖頭。
「我姊姊從來不提她和我重逢前五年的經歷。我只知道以前膽小如鼠的姊姊,在我再度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打架高手,她的高中同學現在至少有五個是黑社會老大的老婆,甚至她大部分的高中同學都被聯邦調查局列入危險人物名單,因為他們都出身黑道世家。妳說她上的是一所什麼樣的高中?」
「你說的我都不能想像,難道你姊也被列入名單嗎?」
「我想她沒有,而且這十年來我們也不是經常在一起,她的生活對我來說一直是個謎。」
「那……你姊是怎麼成為著名心理學家的?」
「我也不清楚。不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活着就要學會遺忘,否則,太痛苦了。」
「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妳明白了什麼?」
「我還在想,為什麼每次林曉雪見到我都能準確地說出我心裏的疑惑,原來都是你告訴她的對不對?」席思慕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
「啊……對了,我先去沖個澡梳洗一下?」景曉書明智的逃離現場,他不認為席思慕會原諒自己把她的私隱泄露給姊姊知道,哪怕是無意的。
就在他一溜煙跑進浴室,她正在盤算待會兒要怎麼對付他時,門鈴急促的響起,大有你不開門我就不停的意思。
透過貓眼,席思慕看見林曉雪正站在門外。
依然的美艷動人,氣質高貴。
然而打開門,走進來的卻不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