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

俊東站在窗檯邊，又燃起一枝煙，打開了一小扇窗。

風自窗帘輕拂了進來，簾動，陽光在俊東的臉上忽隱忽現。

他早已經穿上昨夜的黑衣黑褲，一夜無眠。

他有快要滿溢出來的愛戀……和恐懼。

機會來得太快，他很害怕。

在極度地狂喜之後，襲來的是更深的失落，因為得到過，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次退回原先，那單純地守護着她的位置。

他轉頭，看向床上的岱宇。

他看了她一夜。

現在的她，頭髮散亂在有些紅撲撲地雙頰，微張着唇，有些嬌憨地氣息，像只熟睡的小貓蜷在被單之間。

他回過頭，看向窗外，又抽了一口煙。

他可以嗎？可以與她在一起嗎？

岱宇悠悠地醒來，有些迷濛，她看了看周邊，發現俊東站在她的床前，陽光正閃着他的臉。

她有些疑惑，他怎麼會在這裏？

昨夜……她想到了。

臉上有一閃而逝的嬌羞和不知所措，但隨及她突然想今天有重要的事，她立刻跳了起身，但看着眼前的俊東，她又捉起床單包好自己。

這一切，都落在俊東的眼中。

他笑。

岱宇跳下床，衝到浴室。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紅粉緋緋的臉。

唉，這下子與陳俊東變成了什麼關係呢？她是很討厭複雜關係的人。

不管了，先趕着上庭再說。

她洗好澡出來，桌上已經有着二份早餐，俊東正拿起咖啡壺倒了咖啡給她。

「妳的摩卡，一顆半的糖，不加奶精，加一滴牛奶和一滴白蘭地。」

岱宇有些楞，他全都記得？

俊東幫她拉了椅子，自己坐在對面，拿起了吐司咬了起來。

岱宇也沒說什麼，喝起了咖啡。

她想抹吐司，但俊東接了過來，他拿起醬料，一面抹着吐司，一面說：「今天休息一天，我們去海邊走走？」

岱宇接過俊東遞過來的吐司，搖着頭說：「不行，我今天要上庭。」

「幾點結束？」

「順利的話，二個小時吧，不過，我還有後續資料要追。」

俊東看了看時鐘，笑：「幾點開始？」

「什麼，上庭嗎？九點。」岱宇覺得俊東的吐司真是抹得太好吃了，又拿起他盤中的一塊。

俊東拿着咖啡看着岱宇微笑。

岱宇張口大咬着吐司：「幹嘛看着我笑？」

「現在是中原標準時間：上午八點三十分。」

「什麼？」岱宇大叫，吐司從嘴上掉了下來。

她立刻離開餐桌，衝到衣櫃捉了一件套裝穿了起來。

俊東十分好整以暇地，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看着她。

岱宇像急驚風似的，跑來跑去，她看到俊東沒有要動的意思。

「你在幹嘛，快點吃呀，我得出門了。」

俊東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但是，我早餐還沒吃完。」

岱宇氣急敗壞，只好想了想，將鑰匙丟給他，一面穿鞋一面大叫：「陳俊東，你吃完早餐要收拾啊，出去時要鎖門，鑰匙放在外面的信箱裏！」

俊東揚了揚手上的咖啡：「路上小心。」

岱宇衝下了樓。

半跑半走，岱宇腦中還是亂糟糟的，她還厘不清思緒。

這樣一來，她與陳俊東究竟變成什麼關係呢？

走出大門，正想招手叫出租車來時，一台奔馳車突然駛向她。

她楞了一下，穿戴整齊的司機跑了下來，將車門打開，恭敬地說著：「歐陽小姐，我們大哥說您在趕時間，要我們立刻過來送您去法庭。」

岱宇楞在當場。

司機似乎有些為難：「歐陽小姐，您不是趕時間嗎？現在不上車的話，您會遲到的，您遲到，大哥就會殺了我！」

岱宇半推半就地上了車。

現在，是什麼情形？

難不成，她已經算是陳俊東的女人了嗎？

但陳俊東喜歡的不是另一個長得像她的女人嗎？岱宇覺得腦中的線越纏越多。

歐陽家的人都十分以公事為重，岱宇一上庭，什麼私事都忘記了，此次的案子很麻煩，上完庭，岱宇馬不停蹄地，回到辦公室，查着相關法條。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正看得專心，所以一手拿着案例，一手拿起了電話。

「歐陽岱宇。」

「吃飯了嗎？」電話那頭揚起了陳俊東的聲音。

岱宇又是一楞。

「還沒，沒時間吃。」

話未歇，秘書突然在此時敲了敲門，走了進來：「歐陽小姐，有人送了餐盒來！」

岱宇又楞住了。

電話那頭傳來俊東的聲音：「是妳最愛的壽司，它很方便，妳可以一面吃，一面工作，但還是要小心，別噎着。」

岱宇都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

俊東只說了一句：「好好工作。」便收了線。

岱宇放下電話，對着桌上那二大盒的壽司發怔。

因為被俊東搞得心神不寧，岱宇的工作一直拖到了晚上。

岱宇專心的打着計算機，混然未覺天色已深。

「真的這麼忙？」門口一聲低沉的男聲讓岱宇嚇了一跳。

又是陳俊東，還是一身黑衣黑褲。

「怎麼會是你，辛西亞呢？」

「她早下班了，把鑰匙交給我。」他又十分俊帥的姿勢脫下了長黑大衣。

怎麼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秘書，居然丟下老闆自己先走？

岱宇心中暗罵著。

「是我叫她先下班的，我說我會陪妳，妳別怪她。」俊東彷佛看穿她的心思，笑了出來。

岱宇看着俊東向她走了過來，坐在她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氣定神閑的看着她。

「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妳的？我希望能和妳吃晚餐。」

岱宇乾笑了數聲：「你可不可以把路西迪這家公司給炸了，然後再把那些在宇宙公司面前抗議資遣的勞工給全乾掉，那我真的就可以下班了。」

「可以！」俊東十分瀟洒地揚揚嘴角：「只要妳希望。」

岱宇看着俊東，沉默了數秒：「陳俊東，我是開玩笑的，你可別真的去做。」

俊東笑：「我知道。」

岱宇瞪着俊東：「我覺得你真的做得出來。」

俊東笑不語，繼續看着她，做了一個不置可否的眼神。

岱宇不理他，繼續看回計算機，打起字來。

俊東也沒移開眼神，繼續看着她。

看來是逃不掉了。

岱宇嘆了一口氣，將計算機關掉：「我們走吧！」

俊東站起了身，走到衣架將岱宇的外套拿了下來：「外面有些涼，穿上它吧。」他十分紳士為岱宇穿上。

俊東陪着岱宇走出公司大門。

二輛車開了過來，其中一輛停在了俊東的前面，司機以最快速度跑了出來，恭敬地對俊東鞠了躬：「大哥，這是為你準備的車。」

俊東幫岱宇開了車門：「上車吧！」

岱宇很不習慣這樣的排場，但還是很乖順地坐上了車。

俊東揚了揚手：「不用跟着我了，你們回去吧。」

那名司機恭敬地點了點頭，走回第二輛車。

第二輛車上坐着大陸，大陸正用詭異的眼神看着俊東的車離開。

「大陸哥，我們要不要跟着東哥？」司機問。

「不用了，就讓東哥去吧，藍星的談判，我們自己來處理。」

俊東熟練地開着車，如游魚一般在車陣中穿梭着。

「想吃些什麼？」

岱宇渾然未覺俊東的問話，一直想着問題。

俊東突然在一旁停下了車，岱宇楞了一下，轉頭看着俊東：「發生什麼事了？」

俊東認真地看着岱宇，溫柔地說：「岱宇，我怕妳餓着，但是，看妳這個樣子，如果問題不解決是吃不下的，所以，妳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用管我高不高興。」

岱宇遲疑了一下，轉頭看着俊東：「俊東，你喜歡我嗎？」

岱宇，妳希望我說什麼答案呢？俊東這樣想着。

「如果我說喜歡，怎麼辦？」

岱宇沉默了一下，這麼模糊的答案，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喜歡的不是那個長得像我的女人嗎？」

俊東沉默地看着她。

「我只是那個女的代替品嗎？」

「當然不是，從來都不是。」俊東更想說的是，從來都沒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呀。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就有點麻煩了……」

「麻煩？」俊東的心糾了一下。

「俊東，你知道我最怕複雜的事，昨天……我不會否認昨天晚上的一切，我也謝謝你這麼地安慰我。是我不應該，我才剛從一個愛情里走出來，暫時還無法思考下一段愛情的可能性，所以，如果你很喜歡我，那我……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妳希望我怎麼樣呢？從此別再看到我嗎？」俊東雖然聲音平靜，但心裏卻十分地痛着。

「不，我很喜歡你，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只是，我們可不可以暫時先停在這裏，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這是妳的希望嗎？」

岱宇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對，這是我的希望。」

俊東低了低頭，斂下了眼神：「好，那就這麼做吧！」

岱宇看着俊東：「真的嗎？」

「只要妳希望，昨天的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俊東還是不改溫和地看着她。

岱宇鬆了一口氣：「太好了，我今天為了這件事，想得頭部痛了，連上庭的事都沒讓我這麼頭痛過呢。」

俊東笑了笑：「所以呢，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嗎？我為了等妳，已經餓了快二個多小時了。」

岱宇點了點頭。

俊東看着岱宇有些輕鬆的臉，心中又隱隱的痛了起來。

這樣下去，兩人的關係，變成了什麼呢？

朋友之上，戀人之下？

歐陽岱宇，妳真的有些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