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精疲力盡的身體滑落到地上,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陳卓銘緩慢地伸出手,抓起自己的褲子,襯衫,一一穿上。
意識在最初的幾秒有些渾噩,好像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赤裸的腿間一片冰涼,手指摸到某種黏黏的東西之後,記憶才像開閘一樣突然復蘇,陳卓銘的身體微微發抖。
不記得做了幾次,只是穿衣服的動作就讓他呻吟出聲,胸膛,胳膊,大腿內測遍佈青紫的吻痕,像是被人掐的一樣,說不出的凄涼。
「痛……」嘶啞的聲音,還結着血跡的嘴唇,陳卓銘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支撐起身體,跌坐進旋轉椅里。
天色已經暗了,燈自動亮起,陳卓銘看到那精緻小巧的石英鐘,才知道現在已經是六點多鐘,他抓過桌上一個裝飾用的威士卡小酒瓶,將酒倒進乾澀發苦的嘴裏。
「唔!咳咳!」從喉嚨到胃部好像燒起來一樣,陳卓銘劇烈地咳嗽,臉孔漲紅,烈酒讓他恢復了一點元氣,但是也更加感受到身體的疼痛,他咬了咬嘴唇按下電話快捷鍵,秘書總是等他下班后才離開。
「展,展峰呢?」聲音沙啞,不知道找誰,陳卓銘只有向展峰求助。
「總經理在下午兩點的時候,來找過您,不過知道林先生在裏面后,就走了。」秘書小姐答道,她覺得今天的席振羽怪怪的。
「走、走了?」
「是的,他還叮囑我,您和林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
「……」陳卓銘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傻瓜,他是展峰用來賄賂林翰毅的MB而已,而他居然還希望展峰能夠幫他。
「您有急事的話,我可以幫您打電話……」
「不、不用了……你下班吧。」陳卓銘突然想喝更多的酒,把神經麻醉,吐得天昏地暗……鬆開按鍵,陳卓銘失神地看着凌亂的桌面。
林翰毅是什麼時候走的,他不記得,也不想去回憶,兩手支撐着辦公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陳卓銘走向弧形的小吧枱,從櫃枱里拿出一瓶XO,拔掉瓶塞,倒進水晶杯子裏。
吧枱后的酒櫃鑲嵌着鏡子,從昏黃的燈光下看,臉色顯得更蒼白,嘴唇有血,襯衫是凌亂的,他朝自己苦笑了一下,然後不停地喝酒。
淡琥珀色的酒液滑下喉嚨,火辣辣的,彷彿能把所有的不愉快衝走,不到十分鐘的工夫,他就喝了大半瓶,鏡子裏人影,已經顯示出醉醺醺的樣子。
他是席振羽,還是陳卓銘?
陳卓銘傻笑,突然覺得做席振羽也不錯,八面威風,還有這麼大這麼漂亮的辦公室,席振羽別墅的洗手間,比他的家還寬闊。
哐啷,杯子已經抓不住了,就直接對着瓶子口喝,其實很不想承認,他嫉妒席振羽,因為他出色,能幹,因為林翰毅永遠不會對自己求婚……
已經警告過自己,不能陷得太深,不要做無謂的幻想,可為什麼心還是會痛呢?陳卓銘抱着酒瓶,眼睛突然濕潤了。
為了壓抑住哭泣的衝動,他又抓起酒瓶猛灌了兩口,從胃部驀地湧上來的酸澀和燒灼感,讓他突然想吐,狼狽地捂住嘴,一手攀着吧枱站起來,卻因為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嗚!」酒瓶骨碌碌摔出去很遠,他無法忍受地吐了出來,由於是空腹喝酒,胃部像絞起來般痛,冷汗一滴滴滾下,非常難堪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嘔吐,在陳卓銘以為自己會這樣嘔吐到死的時候,一雙皮鞋出現在他面前。
一雙goldlion鹿皮皮鞋,鞋面擦得油光嶄亮,陳卓銘一愣,慢慢地抬起頭來。
雙手插在休閑褲口袋裏,穿着火焰紅襯衫和黑白色夾克的龍家孝,以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着他,「席總裁,怎麼這麼狼狽呀?不舒服就去看醫生,說不定是胃癌!」
陳卓銘狠狠白他一眼,撐坐起身,尖刻的反駁,「我到建議你去看一下醫生,說不定是腦癌呢!」
「哼,到這種時候還囂張!」龍家孝聰夾克口袋裏抽出手帕,緊緊皺着眉頭,丟到地上,然後才踏前一步,免得地上的臟污弄臭他皮鞋。
「我是來警告你,下次的董事會,你要是敢胡說八道的話,我不會放過你!」龍家孝陰鷙地說,「你別以為抓住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可以踢我出酒店!」
陳卓銘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席振羽和龍家孝是交惡的。
「我知道你在電腦上動了手腳,你查我的帳是不是?」龍家孝蹲下身子,冷笑一聲,「說真的,你可真有本事,居然給酒店設第二套監控系統,你其實是老爸派來的姦細吧?」
陳卓銘一言不發,酒氣熏紅了他的臉孔,衣服是凌亂的,龍家孝質問的目光,不斷瞟向那若隱若現的白皙胸膛,龍家孝是S市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玩女人,也玩男人,他還在龍蛇混雜的夜總會裏包養了一個男公關,因為那個男公關的五官頗似席振羽,他對席振羽的不滿和怒氣,全發泄在男妓身上,不僅讓男妓做出各種各樣低賤的動作,甚至招呼十幾個男人共享,差點鬧出人命。
龍家孝做過的卑劣又荒唐的事情,數之不盡,席振羽很清楚龍家孝的人品,但陳卓銘不知道,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的危機。
龍家孝眼尖地看到陳卓銘的脖子那裏有吻痕,他猥褻地笑着,手不安分地摸向他的脖子,說道,「你和幾個男人睡過了?展峰?我老爸?還是那個姓林的老外?只要給錢就能和你做吧?」
啪!陳卓銘使勁力氣,狠狠甩了龍家孝一個耳光,怒火洶湧!
「都是婊子還想裝純情?!呸,你十二歲的時候,不是被人強姦過了?」龍家孝臉孔火辣辣的痛,陰冷地說,「不會是那時候太爽了,現在才變成同性戀的吧?」
陳卓銘臉色灰白,十分震驚,他沒想到席振羽有那麼悲慘的過去,全身僵硬住了,同時也明白過來,展峰會打他一個耳光的原因。
在陳卓銘無比錯愕的時候,龍家孝卻把他的遲疑視為默認,粗暴地抓住陳卓銘的肩膀,就把他往地上推,地板上的臟污他也不管了,陳卓銘脆弱的樣子激起了他的蹂躪欲,他想把陳卓銘撕裂,讓他鮮血淋漓。
襯衫被撕開的聲音,讓陳卓銘清醒過來,看着龍家孝的嘴臉,他只想吐,奮力反抗,但是他喝了太多酒,有些使不上力氣,而龍家孝非常暴力,壓住他的身子,噼哩叭啦就扇了他十幾個耳光,陳卓銘眼睛發黑,嘴巴里湧出一股鮮腥!
「放……。放開我……嗚!」脖子被皮帶緊緊勒住后,陳卓銘無法呼吸,他像魚一樣拚命張開嘴巴,尖銳的疼痛從脖子伸向各個細胞,耳膜轟然巨響,頭部神經像要撥裂開來一樣,痛得難以忍受!
就算陳卓銘憋得臉色發青,雙腿在拚命的蹬踢,龍家孝人染指向逞獸慾,他暴戾地拉開陳卓銘的腿,死死頂住膝關節,然後就拉下長褲的拉鏈,打算硬上。
「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隨便碰別人的情人。」伴隨着這句話的,是風馳電掣的一拳,龍家孝完全沒有防備,被打得飛了出去,后被撞上辦公桌痛得大叫。
緊攢着拳頭,林翰毅盛怒地站在那裏,像匕首一般的眼光冷冷地浮動着,顯得格外冷森,龍家孝被他這種氣勢震懾住了,本想發飆,突然泄了氣,灰溜溜地提起褲子,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悄悄地溜走了。
陳卓銘衣不遮體,臉上都是傷,眼睛睜得大大的,受了很大的驚嚇。
「振羽!」林翰毅心痛極了,趕緊脫下自己的西裝,給陳卓銘披上,並拉下他脖子上的皮帶,看到兩指寬的刺目血痕,「對不起!你怎麼樣?哪裏痛?我帶你去醫院!」
他一直在後悔,被洶湧的嫉妒和不安沖昏了頭腦,就對陳卓銘使用暴力,等他一意識到自己錯了的時候,卻已經停不下來,他像一頭受困的野獸,橫衝直撞,惡言相向,看到陳卓銘流淚的時候,他像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涼水,心裏涼透了。
非常懊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擔心陳卓銘是不是受傷,他匆匆離開酒店之後,又飆車開了回來,直衝總裁辦公室!
秘書不在,辦公室門虛掩着,傳出奇怪的響動,他以為陳卓銘體力不支摔倒了,驚慌得闖進去,卻看到一個男人,正騎在陳卓銘的身上。
彷彿可以聽到血液逆流的聲音,暴怒燒紅了他的眼睛,他一拳揍了上去,甚至想把男人殺了,若不是考慮到陳卓銘會被連累,他真的會動手。
因為這一切,已經完全失控了。
陳卓銘覺得身體每一處地方都在此同,喉嚨一動更是火灼似的,發不出聲音,他差點被勒死,在暴力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很害怕……身體不住發抖,嘴唇也在哆嗦。
「振羽……」林翰毅輕輕地抱住他,在他耳邊輕喃,「對不起,是我太差勁了。」
眼淚不知不覺溢出了眼眶,陳卓銘不想哭的,可是淚水一個勁地往下掉,必須咬住什麼才能抑住自己崩潰般的號啕大哭,他下意識想要咬住自己的手,但是林翰毅制止了他,低頭穩住了他的嘴唇。
顫抖的嘴唇登時咬緊,嘴裏溢出血腥,即使被咬開了,林翰毅也沒有躲,溫柔地親吻着他,陳卓銘皺眉,原本微微跳動的心臟似突然活躍起來,咚咚劇烈跳動,肺部痙攣似的擴張,彷彿沖入了新鮮的空氣,使高壓般僵硬的牙關,微微放鬆下來。
一點的都不厭惡,只感覺到安心,在這個人的臂膀里,一切惡夢都不會靠近吧?嘴裏血腥味似乎淡了,喉嚨滑動了一下,林翰毅的撫摸和親吻,就像戀人在枕邊,低聲溫柔的細語。
身體放鬆下來,不再發抖,陳卓銘依在林翰毅懷裏,睡著了。
林翰毅注視着他憔悴的,還有些驚魂未定的臉孔,輕輕嘆息,蹙眉沉思起來,美國那邊說是有很重要的調查報告,要他親自過目,他到底……該不該看呢?
陳卓銘在別墅里躺了一整天,家庭醫生替他治療了傷口,擦傷並不嚴重,但因為陳卓銘受了驚嚇,醫生給他開了安定類藥片,他才睡了一整天。
林翰毅似乎有什麼急事,所以在陳卓銘睡着以後,就匆忙離開了,展峰也來看過他,不過由於今天有一對新人在酒店舉行婚禮,所以他又出去忙了,只在床頭留下一張五千美元的支票,傍晚時分,陳卓銘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張燙金的,放在枕頭上的支票。
昨天他差點被一個瘋子殺害,展峰輕描淡寫的留下一張紙片,就希望他住口,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被殺死,根本像被人卑鄙地利用,萬一昨晚他真的死了,展峰是不是就把支票,直接寄去他家裏?
他是獨子,向來疼愛他的父母,要是知道這個噩耗,還不傷心欲絕,昏厥過去!
一想到年逾五十的母親還有心臟病,陳卓銘就再也忍耐不住,從床上爬起來,很快地換好衣服,他要展峰給他一個解釋!
藍色的水波透射着人造日光,水腫五彩繽紛的熱帶魚游來游去,海底趴着黃色的海星,茂盛的水草有限的隨波搖曳,在酒店的水族館隧道,一對新人正在就收親友們熱情地祝賀,拱形隧道的一端連接着酒宴大廳,所以衣香鬢影,十分熱鬧。
陳卓銘在人群中穿梭,看到請了病假的總裁突然出現在這裏,員工都萬分驚訝,紛紛躬身致意,陳卓銘卻像沒看到似的,直接走向正在和新郎講話的展峰。
「你過來一下,馬上!」陳卓銘強壓着滿腔怒火,瞪着穿黑色禮服,系領結的展峰,後者看他一眼,然後和新郎低聲說了句抱歉,就抓住陳卓銘的胳膊,往另一個方向走。
走出水族館隧道,來到酒店內庭花園,這裏有一座巨石壘起的假山,人工瀑布飛流直下,形成飛瀑,頻是就很少人靠近,在傍晚時分就更少了,展峰鬆開陳卓銘,不快地問,「什麼事?不是警告過你別亂跑嗎?」
「還問我什麼事?!」陳卓銘暴跳如雷,「我昨天差點被人殺了啊!」
「那只是個意外,」展峰皺一皺眉,張望四周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已經給了你補償。」
「你以為一個人的性命,可以用錢買嗎?」陳卓銘感到可笑,「我不想糊裏糊塗的就做了席振羽的替死鬼!我要知道那個瘋子為什麼要掐死我?!」
展峰沉默了一下,說道,「龍家孝士酒店的CEO,佔有酒店三分之一的管理權,但他仗着是太子爺,不把酒店經營看在眼裏,揮霍無度,把酒店農的烏煙瘴氣,董事長忍無可忍,才安排席振羽做酒店總裁,給那花花公子一個榜樣,席振羽上位后,事事壓着龍家孝,甚至已經有能力把他趕出董事局,所以,龍家孝才會那麼恨你。」
「但是,就算他被踢出董事局,」展峰停頓了一下說,「他仍然是董事長的兒子,還是有上億家產,他再怎麼恨你,也不會蠢到殺人,為一個外總裁去坐牢,所以我說是意外,決不會發生第二次,你打可以放心。」
陳卓怔怔的,展峰看着他低垂下的演練,脖子上的白色繃帶,與其變軟了,「還有兩天你就可以走了,我保證會銷毀你偽造信用卡的紀錄,還會多給你一萬美元壓驚,對了,林翰毅已經在酒店住了六天了,想想辦法,查下他隨身攜帶的電腦吧。」
「查他的電腦?」陳卓銘錯愕,「為什麼?」
「當然是看他下期雜誌的樣稿,我派去凱悅的人和我說,林翰毅和凱悅的總裁,似乎關係不錯,凱悅本來就是外資酒店,所以更熟悉外國酒店的運作方式,林翰毅是席振羽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我不希望反而是凱悅撿了便宜。」展峰悉心叮嚀。
商場如戰場,永遠不存在禮儀謙讓,公平競爭,陳卓銘明白展峰的意思,但是他腦海里卻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畫面,是林翰毅在泳池裏和一個男人激烈的做愛的樣子,為什麼他會覺得,這個男人就是凱悅的總裁?
「林翰毅不是容易打發的人,他看起來很有紳士風度,實際上軟硬不吃,公事公辦,你最好今晚就找到那篇樣稿,把它複製給我,聽見沒有?」見陳卓銘心不在焉,展峰加重語氣,「這事很重要,不許搞砸!」
已經深陷泥潭拔不出腳來,在展峰的盯視下,陳卓銘只能點頭。
「還有,別再去動席振羽的電腦,」展峰不高興地說。「就算查他的日程表,你也不會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陳卓銘頓時滿臉羞紅,他驚慌失措,不是因為偷竊了席振羽的電腦,被展峰發現,而是因為他的自卑被展峰看透了。
「林翰毅晚上會參加酒店的慈善拍賣舞會,好好陪着他,別想多餘的事情。」用冷酷無情的聲音撂下話,展峰逕自轉身,回去了酒店大廳。
面向酒店泳池的宴會大廳里,正在舉行慈善拍賣舞會,巨大的意大利水晶吊燈,將金色的石柱,桃紅色的地毯,古董扶手座椅照得一片光明。
在座的一百多位客人,都身穿盛裝美服,帶着寶石首飾,顯示出滿意的神情,面前的圓桌上是精緻的骨瓷餐具和美味佳肴。
這些客人都是社會上的名人,不是大公司的董事長,就是電影明星,政府官員,這次專門齊聚一堂,為慈善總基金會捐款。
作為龍晟的總裁,和總裁特別邀請的客人,陳卓銘和林翰毅坐在一起,兩個男人無論外貌和氣質都十分出眾,頻頻有女士向他們投去注目禮。
陳卓銘穿着一件手工制的深綠色西服,收腰處帶有華麗的絲綢光澤,完美地襯托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很纖細清俊的臉孔,當他一連專註地望着前方的時候,那琥珀色的眸子,凝聚着一種睿智優雅的魅力,難怪龍晟的員工私下都叫他「王子」。
展峰看着陳卓銘走進宴會的時候,在主持台上愣了半分鐘,更別說一直坐在他身邊,已經被他的氣質完全吸引的林翰毅了。
「這是由今津雅子女士捐贈的YSL的限量版黑色提挎包,和3A級香奈兒珍珠項鏈,」展峰示意身段高挑、面帶微笑的女模特展示挎包和項鏈,用麥克風說到,「YSL手提挎包起叫價一萬美元,珍珠項鏈則是香奈兒女士曾經佩戴過的古董,每顆珍珠的光澤晶瑩剔透,起叫價是十萬美元……」
陳卓銘對珠寶首飾不感興趣,不明白那些女人幹嘛那麼興奮和激動,他盯着投影儀熒幕上那放大的珍珠項鏈看,想起他曾經交往了一個多月的女朋友,每次去逛街,女友都非常喜歡逛珠寶店,坐在櫃枱前,一會兒試戴戒指,一會兒試戴項鏈,滿足小小的虛榮心,為了給女友買一個零點零七克拉的鑽石戒指,他可是吃了半個多月的速食麵。
「振羽,在想什麼?」見陳卓銘凝神望着台上的樣子,林翰毅低聲問道。
「啊?沒什麼,喝酒!」陳卓銘尷尬地笑笑,低頭喝香檳,不好意思說自己已經神遊到千里之外了。
「你不舒服嗎?」今晚的陳卓銘有些奇怪,只要對上視線,他就會倉促低頭,和他說話也是漫不經心,答非所問,林翰毅向他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我,我很好啊,沒事啦!」一想到要竊取林翰毅電腦里的資料,陳卓銘就心慌得厲害,臉孔憋紅,緊張的額頭上都冒汗了。
「看上去不像沒事,別逞強。」林翰毅溫柔地握住他的手。
誰知道,陳卓銘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抽回了手,動作幅度太大,竟然撞翻了香檳酒杯,酒液淋到他的西裝褲上,陳卓銘「啊!」地站了起來。
「三十萬美元第一次,席總裁還出價嗎?」拍賣師剛落下第一槌,見陳卓銘十分激動地站起來,興奮地問道。
「哎,我……」上百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陳琢磨,他愕然的表情,暴露在聚光燈下無所遁形,陳卓銘低頭才發現,他手上還攥着拍賣用的號碼牌。
「三十萬美元第一次,請席總裁出價!」拍賣師在麥克風前熱情地重複了一遍,周圍響起女士們孤立的掌聲,陳琢磨像中了定身法似的站着,嘴唇微張,掌聲漸漸消失,台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三……三十一萬」陳卓銘乾澀地說,要是者和成台幣的話可使一千多萬,
對他來說絕對是無法承受的天文數字,就算是席,也不一定能買下來。
陳卓銘簡直快哭了。
「五十萬!」在他旁邊,林翰毅突然舉起燙金的號碼牌,全場嘩然,五十萬美元買一條珍珠項鏈,就算是香奈兒女士曾經佩戴過的,也太瘋狂了。
拍賣師也愣住了,然後才心潮澎湃地開始喊價,「這位四號牌先生出價五十萬,還有人出更高的價格嗎……沒有?五十萬第一次!」紫檀木拍槌咚的敲響第一次,場內無人再舉牌,一片安靜,拍賣師也清楚這個價格已經遠遠超過項鏈的實際價值,很快地喊道,「五十萬美元第二次,五十萬美元第三次!成交!恭喜四號牌先生。」
拍槌放下的瞬間,熱烈的掌聲和音樂也響起,女士們的目光中也更多了幾分炙熱的愛慕,女模特最後一次展示珍珠項鏈后,小心翼翼地取下放進藍絲絨禮盒裏,再和拍賣行的司儀一起走向林翰毅那張桌子。
林翰毅在成交確認書上利落地簽下名字,並且開出五十萬美金的支票。
「謝謝您的愛心。」慈善總基金會的代表,感激地鞠躬道謝。
「不用客氣。」林翰毅微笑應對,然後拉過陳卓銘的手,對呆立一旁的女服務員說,「席總裁需要用一下更衣室。」
「哦?是!」被林翰毅的微笑迷暈的女服務員,忙不迭點頭,「有一間備用的更衣室,這邊請。」
陳卓銘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被林翰毅帶離了宴會大廳,而主持台上,展峰開始介紹下一件被拍賣的物品……
「這是給新娘準備的更衣室,請隨意。」女服務員打開一扇白色的桃花木門打開燈,非常整潔又浪漫的房間,除了一排玫瑰色的更衣室隔間外,還有裝潢着百合花球的化妝枱,一張潔白的沙發,羊毛地毯,這裏連枱燈都罩着玫瑰色的紗巾。
「需要我從服務台拿一套新的西裝過來嗎?」女服務員畢恭畢敬地問,陳卓銘才想開口,林翰毅就擺擺手,微笑道,「不用,等下秘書會拿過來。」
「那我先下去了,紙巾盒都在化妝枱上。」女服務員鞠躬,走出去了,同時關上門。
褲子濕答答的很不舒服,但陳卓銘更在意的是,林翰毅為什麼要買那條項鏈,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冒牌的,根本買不起這麼貴的項鏈……
「振羽,」在陳卓銘心慌意亂的時候,林翰毅走近他,輕柔地撫摸着他的額頭,「我還以為你發燒了……」林翰毅輕聲嘆息,「流這麼多汗,別嚇人好不好?」
林翰毅柔和的語氣,他手掌舒適的溫度,和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都讓陳卓銘更加慌張,心跳聲震耳欲聾,胸口燙燙的,呼吸也更急促了,林翰毅嘲笑他,「你今晚真的很奇怪啊,不過是個拍賣會,還會緊張嗎?」
林翰毅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的,陳卓銘的臉孔卻泛白了,他低下頭,咬了咬乾燥的嘴唇,問道,「你為什麼要買那條項鏈?」
「為什麼?」還以為陳卓銘在想什麼,原來是為了那條塊分割項鏈,林翰毅笑道,「你不是很想要嗎?盯着它看了那麼久。」
「哎?」陳卓銘愣住,驀地抬頭。
「覺得你很想要,所以想送給你。」
林翰毅注視着他,那種寵溺與溫柔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讓陳卓銘的臉頰燙了起來,耳根也紅了,「嗯……」
雖然他並不想要那條項鏈,可是心裏卻湧起莫名的喜悅,好像和女朋友交往的時候,都沒有那麼快樂……
交往?陳卓銘一驚,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理所當然的享受一切了?不,不對,他是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愛着一點都不覺得開心他才不是變態……
「振羽!」林翰毅叫着他的名字。
「嗯?」
「我愛你。」
很簡單的告白,卻在陳卓銘心裏掀起狂瀾,他絞緊手指,感覺心臟在抽緊,林翰毅的表情是專註而認真的,他「愛」席振羽,陳卓銘低頭,鼻子很酸,想哭卻忍着沒哭。
「振羽……?怎麼了?」陳卓銘的睫毛在顫抖,一滴眼淚因為他的詢問而掉了下來,林翰毅不明白,「席振羽」怎麼又哭了?
可是林翰毅沒有追問,手指溫柔地摩挲着他柔軟的頭髮,喃喃,「有時候,你真讓我沒轍呢……你不想結婚也沒關係,只要你不再躲開我就好。」
被有力的手臂環抱着,陳卓銘卻感到無比傷心,喉間哽咽着,把頭埋進林翰毅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