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新加坡,全年如常的熱帶,在可以看到柔佛海峽景色的小山坡上,聳立着程家的豪宅,豪宅周邊花園內開著各式熱帶花朵,在這樣大雨夜裏,空氣飄散著一種令人慵懶地,略帶著潮濕的魅惑香味。

一名女子獨自站在長廊外,看着大雨的庭院,庭院中這些被光所照射的紅紅綠綠花叢在大雨里變成了暈染的色塊,美雖美,卻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些什麼樣的花。

就如同長廊的那一頭,霧色琉璃落地窗里的金粉世界,人們都面容模糊,但一定是西裝筆挺,衣香鬢影,非富則貴。

因為今天是程家明夫人的生日宴會。

程家是新加坡著名的財團,從英屬時代就已掌管四分之一的港口貨倉,是屬於那種富已過三代的世家貴族,獅城內莫不以能參加程家的宴會為身份的表徵。程家明十歲時,父親程世榮與母親鍾麗竹在一次的飛機失事中喪生,而後程家的家業一直都由大姨──大家習稱的梅夫人鍾麗梅所掌管,並管理得有聲有色。

梅夫人將程家家業擴大,程家上下都十分尊敬她,但近年來梅夫人已經一步一步地逐漸將事業權力還給家明,一則因為梅夫人雖然為人嚴苛,卻視家明如己出;二則,家族所有的人都知道,程家明才是程家最名正言順的繼任者,梅夫人再怎麼樣也不會逾越本分,以外戚身份干預程家的事。

只除了家明的婚事。

梅夫人姨代母職,對家明的婚配對象自然十分注意,四個月前她正想為家明介紹名門淑女時,家明突然閃電結婚,娶了一位台灣女孩商如嵐,這個叫商如嵐的,別說什麼背景都沒有,還是一名孤兒。梅夫人為了此事,與家明起了很多的爭執,但家明執意娶妻,二人因此陷入冷戰狀態,梅夫人連二人的婚禮都沒有參加。

因此今天的宴會是十分令人玩味的。

因為今天是程家明專程為鍾愛的新婚妻子所舉辦的生日宴會,宴會豪華的程度自然不在話下,連宴會邀請卡也是程家明自己親自簽名親自發送的,對拿到邀請卡的人而言,可是一項大大的榮耀。但反之,也等於是被迫要在梅夫人與家明之間選邊站。

不過後來情況稍有轉圜,大家都聽到消息,說梅夫人也會出席此次宴會。這可是程家明結婚後四個月以來,梅夫人第一次參加兩人的宴會。等於是一次兩方合好的見證。那可更是盛事一樁,因此,能來的人不只非富即貴,還等於已被證明絕對是程家的至親好友。

看,那個穿灰色西裝的是財政金融局副局長,是程家父執輩多年的好友,另一個穿着紫色長衫禮服的是響譽國際的知名聲樂家李珊珊,她是程家三房老大的媳婦……

這名長廊下的女子嘆了一口氣。

來了四個月,這些人不認得都不行。

她看了自己,穿着SalvatoreFerregano所設計的金黃色薄衫式的禮服,據說價值等同於一輛日系小房車。

這比純金打造都還貴上二倍的禮服,下擺窄得連多跨一步都會跌倒。在這樣的衣服下,她一定會是,也得是個淑女。

於是,她又嘆了一口氣。

她也不太明白她此時此刻為什麼穿成這樣站在這裏,這裏明明不是她的世界。

她應該穿着行動方便的牛仔褲,出沒在她的雪霸森林中做她的自然音收集工作才對。

但沒辦法,她非得穿着這樣出現在這裏。

因為今天就是她的生日宴會。

沒錯,她商如嵐,就是四個月前,程家大公子程家明為娶她而鬧得滿城風雨的灰姑娘。

但是,有誰知道當這個灰姑娘有多累人,不但要忍受離鄉背井的孤寂,還要接受各式各樣欽羨嫉妒輕蔑的眼光。

如嵐在短短四個月裏全都嘗到了。

梅夫人那嚴苛冷酷的眼光只是其一,程氏家族裏外還有更多的不諒解與冷嘲熱諷,還有那種小報周刊,各種八卦臆測都能寫出來,還有寫她在酒店上班來勾引程家明的。

說真的,她連酒店長什麼樣子都不十分確定。

在這裏從頭至尾,只有二個對她和善的人,一是家明的表弟洛青,另一個則是家明的好友兼秘書愛倫,也是與程家交好的方氏家族的三小姐。梅姨的乾女兒。

若不是這二位好朋友,她不以為這四個月來,她可以按耐得住自己那不算好的脾氣。

……但也快到極限了。

她遠遠地看向裏面。她的丈夫程家明,正在一群西裝筆挺的男士之中,即使如此,他那一頭濃密的黑髮,莢俊非凡的臉龐,得宜的DORUGABA西裝。在人群之中看起來依然這麼俊帥出眾。

她看到他笑得那樣滿足燦爛。

為什麼呢?

明知故問,她當然知道原因,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

因為他很愛她。

如嵐拿出了一小瓶偷藏的酒,仰頭喝了一口。

她看了看瓶身,這是十九世紀的琉璃製品,是家明的收藏品,一個可能都值上萬塊,但裏面的酒,卻是她偷偷裝的一瓶台幣一百塊不到的金門高粱,她在台灣冬天上山工作時一定會帶的配備。

她覺得家明就像那個琉璃瓶,而自己就像瓶里的高粱。

因為裝在這麼美的瓶身里了,眾人都覺得她矜貴了許多。其實,她還是那個只值台幣一百元不到的高粱。永遠不會是昂貴的二十年波爾多。

一隻手突然拍了一下如嵐的肩:“灰姑娘,你又在偷喝酒。”

如嵐嚇得立刻把酒藏了起來,但一下沒拿好,灑了一身,如嵐氣,想看是那個不識相的,一回頭,原來就是那唯二的好友──洛青和愛倫。

洛青一付惡作劇似地笑着,愛倫則是關心地湊了過來,用手帕幫如嵐擦去酒漬。

“沈洛青,人嚇人會嚇死人。”如嵐大罵。

“做人莫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洛青還是一付促狹樣。

“我敲你的頭!”如嵐做勢就想打。

愛倫擋住了如嵐:“哎,你別動嘛,得把酒擦掉,否則待會梅姨來了,又不知會怎麼說你。”

如嵐有些吃驚:“梅姨已經到了嗎?”

“還沒,不過剮剛來了電話說一會就到了。”愛倫仍然努力地擦著如嵐衣襟上的酒漬。

如嵐大嘆了好幾口氣:“待會我的腦細胞又得死三億個了……”她轉頭向洛青:“你待會幫我跟家明說我頭痛,先回去。”

“十二點可還沒到,你這麼快就想丟下玻璃鞋跑人啦!”洛青繼續大笑。

“你信不信我拿玻璃鞋打你。”如嵐已經要作勢脫高跟鞋了。

洛青立刻後退三步,笑着說:“你打我也走不掉,今天是什麼日子,是你的生日耶。你沒待在宴會而站在這裏已經不合常理,還想先走,你不怕梅姨又和家明吵一架,然後抽回家明在紐約的計劃資金。你可要知道現在程家可還有四分之一股權在梅姨的手裏。”

如嵐大嘆三口氣,做投降狀:“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四個月來已經跟我講了不下三十遍了,我都快會背了。但我真的很不想見梅姨,她看到我從來沒有好眼色。”

“她已經有眼色給你看啦,畦!有進步有進步。”洛青一付驚喜狀。

“你是欠罵還是欠打,你明說好了。”如嵐十分沒好氣。

“我可說真的,想你剛結婚時,梅姨可從來當你不存在的,現在肯給你眼色了。這不是進步是什麼?今天更是大進步,梅姨居然肯來參加你的生日宴會耶!商如嵐,你的好日子不遠了。”洛青還很誇張的將手高舉萬歲狀。

愛倫終於抬起頭來說話了:“洛青,你別再那壺不開提那壺了好不好,你沒看如嵐很緊張嗎?”

洛青終於恢復神色,不再搞笑,拍了拍如嵐的肩膀:“如嵐,誰叫你是灰姑娘,家明當初為了娶你,與梅姨可說是鬧得勢不兩立。今天梅姨肯來,已經是給足你面子了。”

如嵐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外面:“我知道,我也不想家明難做,可是……與梅姨相處真的很累人。”

“梅姨沒有你想像中的壞,她只是為人嚴肅了一點。有時對人也蠻和善的。”愛倫已經走到如嵐身後,為如嵐稍微理了理頭髮。

如嵐慘笑了一下:“愛倫,她對你當然和善。你天生下來就是千金大小姐,還是她的乾女兒,現在又是家明重要的秘書室室長。她怎麼可能不對你好。我呢,我可是從台灣來的平民百姓,是想來搶奪她程家百年家業的狐媚子。”

洛青笑,拍了一下如嵐的肩:“如嵐,你的口氣好像明末清初天橋邊說書念彈詞的。你想太多了,梅姨是程家的長輩,百年家業她的功勞不小,等於是程家的皇太后,既然是皇太后,當然得是那付樣子才叫尊貴嘛。她對我也沒什麼好臉色,好歹我也是遠達集團的總經理,她還不是成天嫌我不務正業。”

如嵐轉頭對兩人笑,但笑容里是許多的疲累:“但無論如何,梅姨總是承認你們的,因為你們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只梅姨,我知道程家的親友們都是怎麼想的,我根本是個走錯時空的外星人。”

愛倫走近如嵐,將她的手執起:“如嵐,你別這麼說,我們一直都是你的朋友。而且,家明那麼疼你,他為了你可是寧可得罪家族的所有人的。”

如嵐更無奈:“我知道他會,就是因為他會,我才越來越難過日子,我根本就不想他為我做這麼多,他做越多,我越難過,這叫做惡性循環……”如嵐轉頭看向外頭,眼神飄遠,似笑非笑:“我還曾經胡思亂想,想着來計劃個假車禍,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從人間蒸發,然後偷渡出境回台灣。這樣一來,程家保住面子,程家明可以對我死心,另外再娶一個門當戶對,家族認可的妻子……”

如嵐話未歇,看向愛倫:“哪,就像愛倫你這樣的名門淑女,於公於私都可以對家明有所幫助,梅姨與程家都一定會對你很滿意的。”

洛青與愛倫當場愣傻,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許久,洛青才幹笑着說:“如嵐,你是開玩笑的吧!家明如果知道了你這樣想會氣瘋的。”

如嵐回過頭,看着發愣的兩人,笑;“你們當真啦!我都說是胡思亂想了,當然是開玩笑的,你們可別像報馬仔一樣告訴家明。”

“什麼事不能告訴我?”

如嵐大驚失色,一回頭,就看到家明手上拿着小披肩,滿臉愛憐地看着如嵐。

“你也出來透氣透得夠久了,小心感冒。”家明將小披肩披在如嵐肩上。笑着看着三人:“剛才說什麼事不能告訴我。”

洛青開始打哈哈:“沒事,沒事,如嵐說她不想見梅姨,想裝頭痛溜掉。”

家明輕擰了一下如嵐的臉頰:“你總不能逃避現實,快進去吧!梅姨已經來了。好歹去打聲招呼。也許今天,梅姨會送你最想的生日禮物呢!”

“我最想要的是什麼禮物?”

家明笑而不答,只輕攬著如嵐的肩,輕柔卻也有壓力的將如嵐帶進大廳里。

如嵐輕嘆著一口氣。家明並沒有忽視這聲輕嘆,他什麼也沒說,只輕輕地搓了一下她的臉頰。

“怎麼看都覺得是一對好夫妻吧!”洛青看着兩人的背影,意有所指地看着愛倫,也多少有些感慨:“大家都以為商如嵐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灰姑娘了,卻沒想到這位灰姑娘活得並不快樂。”

愛倫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看着家明與如嵐的背影。

洛青走到了愛倫的身邊:“在想什麼?”

愛倫輕輕地說:“我只是在想,家明真的很愛如嵐。如果如嵐真的就消失了,家明會承受不住吧!”

洛青看了看愛倫:“……應該是吧!”

愛倫遠遠看着兩人的身影融進了大廳的幢幢人影中,臉上出現了捉摸不定的神色。

三個小時后,如嵐與家明終於從程家的豪宅,回到了另一邊山坡的自宅中。

,一走進,她就脫下了高跟鞋,遠遠地丟開,把自己跌在沙發上,大大呼了一口氣。

“累壞了?”家明滿臉寵愛地看着她,直接走到了吧枱,倒了一杯橙汁。打開了CD,音響揚起了兩人很熱悉的音樂。

如嵐十分疲累地點了點頭,將薄如蟬翼的長衣擺拉得老高,將腳高高地放在沙發的椅背上,美麗的長腿隱約若現。

“下次這種場合能不能別叫我去了呢?”如嵐有些嬌嗔。

“親愛的老婆大人,今天是你的生日宴會,你身為女主角,怎麼可以不去?”家明將橙汁拿給如嵐。

“什麼生日宴會?我是孤兒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你是算命的啊,居然一口咬定一定是今天!”如嵐一口飲下橙汁,把杯子拿給家明,示意要再來一杯。

“一定是今天!”家明笑,拿過杯子,又走到吧枱。

“為什麼?”如嵐十分存疑。

“你不記得今天的日子?”

如嵐想了想,“什麼日子,我該記得嗎?”

“給你提示,一年前的此時,還有……音樂!”家明指了指音響。

歌曲里的主唱正吟唱着:

Thoughthestormwereachtheshore

YougiveitallbutIwantmore

AndI'mwaitingforyou

Withorwithoutyou

Withorwithoutyou

Ican'tlive

Withorwithoutyou

“一年前的此時?這首歌是U2的WithorWithoutyou吧!”如嵐捧著臉想了一會:“這首歌是一年前我最愛聽的歌曲,那時在大陸的沙漠工作……”如嵐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眼神一轉,突然裝起傻來:“唉,今天究竟什麼日子,我真的想不起來。”

“喂,你可別太過分喲!”家明知道她想起來了,笑了。

“少來,程家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就一定是我的生日?”

家明笑得開心:“不是嗎?你是遇見我后才開始真正的人生吧!”

如嵐將抱枕丟了過去:“我是遇上你才開始悲慘的人生的。”

家明聞言,有些難過:“我知道你委屈,尤其是今天梅姨好不容易肯來了,我還以為她會將‘海南之星’給你當生日禮物,但可惜還是沒有。”

“還給我禮物呢,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如嵐苦笑。

“但梅姨肯來,好歹等於承認你是我程家明的夫人了,梅姨以後會慢慢對你好的。”

“慢……是啊,可能得等到我頭髮白了,她還是對我不滿意吶!”

家明將如嵐的腳拉起來,輕輕地揉着,“你就當是為了我,犧牲一下,好嗎?”

家明突然低頭吻了如嵐的腳背,如嵐笑了出來:“程家明,你幹嘛?”

家明意味深長地看着如嵐:“你覺得我想幹嘛呢?今天是我們認識一周年……”

家明繼續吻著如嵐的腳,像小雨點般,從腳背,輕吻上小腿。

如嵐笑着,卻一直往後縮,“等一下,這裏是客廳,待會阿金嫂看見了……”

“如嵐,你不會是很好的偵探喲,你沒注意到從我們一進門開始,阿金嫂就沒出現過嗎?”

“啊,為什麼?”如嵐轉頭看着周圍。

“因為我放了他們二天假。”家明話仍然在說,但嘴已經吻上了大腿。

“為什麼?”

“因為這二天我也難得可以放假……”

如嵐臉上仍帶著笑,卻開始起身:“家明,別啦,在客廳,很奇怪耶!而且,我又還沒洗澡……”

家明卻一把壓住了如嵐,壯闊厚實的胸膛,密密實實地將如嵐嬌小的身軀封鎖住,家明開始在如嵐的耳邊輕吻了起來,話語中滿滿是笑意:“等會我們再一起洗吧!我喜歡你現在的味道……”

“家明……別……”如嵐話還沒說完,家明的唇已經將如嵐的嘴封了起來,本來是輕慢的吻著,如嵐逼得受不了,將唇輕啟,家明的舌立刻伸了進去,饑渴地啜飲著如嵐的甜蜜。

如嵐被吻得意亂情迷,一點都沒發現,家明已經將禮服的拉鏈撕了開來。

“你剛剛偷喝了金門高粱,對吧!”家明突然促狹地說著。

“我……我只是喝一點點……”如嵐萬萬沒想到家明居然發現了,支支吾吾了起來。

“你不乖,是個壞孩子,每次都破壞約定,我要罰你。”家明一副很邪惡的眼神。

如嵐趁隙,像游魚一般,突然逃開家明的懷抱,跑了開去,但衣服卻突然掉了下來,如嵐東捉西捉,衣不敝體,鬼叫了起來:“你這個壞人,你什麼時候拉下拉鏈的。”

“你給我站好,不乖的孩子要接受處罰才對。”家明站了起來,作勢要追。

“既然不乖了,怎麼會乖乖接受你的處罰呢?程家明,你做夢!”如嵐捉着衣服,一溜煙的跑上樓梯,家明立刻笑着追了上去,但如嵐卻因為踩到了衣服的裙擺,突然滑了一跤,向後摔去,家明大驚失色,立刻撲了上去,如嵐跌到了家明的懷裏,兩人從樓梯滑落了好幾階,如嵐一翻身,就看到底下滿臉痛苦的家明。

“家明,你沒事吧!”她趴在他身上,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你……你謀殺親夫……”家明突然捉住如嵐的手,翻轉了過來,又將如嵐壓在下面,“罪加一等。”

如嵐閉着眼笑着叫了起來:“好,是我錯,程大爺,程大哥,饒了我吧!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家明沒有回話,看着滿臉桃紅的如嵐,心中滿滿充塞著愛戀,深情地看着她。

如嵐發現家明都沒有聲音,一張開眼,就發現自己籠罩在家明深情的目光下,每次被家明這樣看着,她心中有些害怕了起來。

自己究竟有什麼好呢?家明這般深愛着她,家明的深情,像個金鐘罩,像他的壯闊胸膛,漫天漫地,蓋了下來,她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吻我!”家明用幾乎不可聞的氣音,輕碰着她的臉頰。

如嵐吻了上去,學家明,輕慢地,緩步地,吻著家明,家明忘情回應著。

“把嘴張開。”家明又命令她。

如嵐笑笑,故意做了一個把嘴拉上的動作。

“你這個小壞蛋!”家明笑,“我讓你不能呼吸喲!”話才說完,家明立刻就吻了上去,激烈地,狂吻著,如嵐真的被吻得快不能呼吸了,將嘴張開,家明將舌伸入,如嵐也熱情的回應著,摟住了家明的肩。

家明把如嵐抱起,但仍吻着她,他將她抱到房裏,很輕柔地將她放下,將自己身上早就快揉爛的衣服脫下……

他想起他們的第一次,那是在阿里山的山間小屋裏,他從巴黎轉新加坡,連新加坡的國門也沒有入,心中滿滿是對如嵐的想念,於是又直接上了飛機,飛到台灣,到她工作的森林小屋時,已經過了24小時了。

如嵐非常感動,那天夜裏,兩人發生了第一次關係。

那時也是這般,她輕喘息著,潮紅著臉。

他真的好愛她……他真的無法想像,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他,他會怎麼樣。

也許會瘋狂?

所以,他最害怕她眼神一流轉之間所透露出的遲疑猶豫,她究竟在想什麼?想要什麼?他想知道,卻也不想知道。

於是他擁着她,輕地,柔地,卻也是密地,實地,他牢牢地,她抱在懷中,無法再想下去,只能緊緊抱着她。

第二天早上,家明拿着牛奶悄悄地走進熟睡的如嵐旁邊,如嵐沉睡着,嘴角還帶著笑。

做着什麼好夢哪……

她嘴裏低喃著:“傑克……別碰我呀,會癢呀……”

家明臉色突然一沉,將牛奶輕輕碰着她的臉。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家明有些複雜的眼光。

“不會吧,我居然在你的嘴巴里聽到別的男人名字。”他生氣。

“你明知道傑克是我在台灣的狗,你不會連狗都嫉妒吧!”

“我是嫉妒呀,在你的夢裏.我連只狗都不如。”

“哇,程家明,你這麼小氣呀!”

家明不說話,只看着她,許久,才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你不知道我很小氣的嗎?好啦,起床了。”

如嵐立刻縮回棉被裏:“你這二天不是放假嗎?”

“已經第三天了,親愛的小嵐。”

“那你去上班就好了,我幹嘛要起床?!”如嵐索性把整個頭都縮進棉被裏。

家明笑着,將牛奶放下,爬上床,連人帶被,整個環抱住如嵐。

“你真的很累呀?”

“你走開,好重。”

家明並沒離開,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有一件事,這一年來我都很好奇,我可不可以問?”

“什麼?”如嵐露出了眼睛,看着家明。

家明很近很近地看着她:“我們做愛的時候,十次有八次你都會昏睡過去,究竟是你太會唾,還是你老公我太厲害了呢?”

“你去死啦!”

如嵐大叫一聲從棉被裏踢出一腳,但家明早就算好她會有這一招,俐落的翻身下床,如嵐立刻坐起身來,拿起床頭的一本書就丟了過去,但狂笑着的家明早就閃到房門外去了,然後大喊著:

“貪睡蟲,快去洗澡,洗完出來吃早餐。”

家明在廚房熟練地做着早餐,他總是想,如果公司的員工看到他這副家庭主夫的模樣,大概會笑掉大牙,但他不在乎,為如嵐做早餐是他最喜歡的事。

如嵐只圍著浴巾,就從樓上沖了下來,

“程家明──”

“是,親愛的老婆。”家明回頭看着如嵐,濕著頭髮,濕著身體,只圍了一條白色的圍巾,像一頭剛洗完澡的小貓咪。

“喂,你這樣會感冒的。”家明走了過去,脫下自己的睡袍披在她的身上。

如嵐指著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你昨天晚上究竟幹什麼,咬得我全身都是紅印,我還要不要出去見人?”

家明這下笑得可甜蜜了:“那你就別見人,乖乖待在我身邊,一輩子是我的人。”

“我就算不出去,也會被阿金嫂看到!”

“我們是夫妻哪,阿金嫂會說什麼?”

“會去叫家扶中心的人來幫忙,說你虐待我。”

家明走到她的旁邊,又咬了一下她的肩頭:“那我在法庭上可得表演我是怎麼虐待你的喲!”

如嵐氣得二話不說就捉住家明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家明呼了一下痛,瞪看了一下如嵐,如嵐邪惡的笑着,不畏懼地看着他。

家明立刻將如嵐扛了起來。

“程家明,你幹嘛?”

家明走向餐桌,將她放到餐椅上。

“你餓了對不對?老公我肉太硬了,怕傷了你的牙,吃煎蛋吧!是你最喜歡的,蛋白熟,但蛋黃可以用湯匙舀來喝的那種煎法。”家明拿起了一盤煎蛋,笑眯眯地喂著如嵐。

如嵐心不甘情不願地將盤子拿了過來,吃了起來,她倒是真的餓了。

家明拿了毛巾,幫如嵐擦著頭髮,“下次吹乾了頭髮再出來,這樣真的會感冒的。”

如嵐不理他,繼續吃着早餐。

家明看着她身上的紅印:“哇,真的很明顯吶!”

如嵐回頭瞪向他:“你知道就好。”

“那穿高領毛衣吧!”

“程先生,這裏是新加坡,北緯4度,年均溫二十八℃,一天之中最熱三十二℃,最冷二十四℃,你叫我穿高領毛衣?!”

“那待會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反正是你要上班,又不是我要上班。”

“長宏集團李長青夫婦,約我們一起去打高爾夫呢,李夫人很想見見你,而且梅姨也會去。前天梅姨對你雖然還是沒什麼好臉色,但已經會與別人談論起你了,今天可是梅姨主動要參加的……”

“我不去!”如嵐突然大聲地冒出一句。

“為什麼?”家明有些疑惑。

“我不喜歡打高爾夫。”

“你不是已經學得很好了?”

“學得很好,未必意味着我喜歡吧,我最討厭打高爾夫了,走了半天,才扭扭屁股一揮杆,還得再走,太無聊了。”

“哇,你也不用說成這樣吧!”家明笑。

“我不管,我不去!”如嵐轉頭,繼續大吃着早餐。

家明突然坐了下來,認真地看着她,不發一語。

“幹嘛?”如嵐看着認真的家明。

“我們結婚四個月了,你還是不習慣嗎?”家明並沒有生氣,仍然很溫柔地,只是少了嘻鬧的氣氛。

如嵐看着家明,遲疑着,“我……”話未歇,就被家明用手遮去了聲音。

“我知道。”家明很溫和,“我沒別的意思,我早知道的,只是四個多月來,你表現得真的很好,大方得體,看起來完全是一位名門夫人,十分融入這個世界,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如嵐遲疑許久:“我……可以融入,但……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習慣,尤其是梅姨。”如嵐抬眼看着家明。

家明有點愣住,聽到如嵐突然這麼直接回答,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溫柔地看着如嵐:“還,想不想再吃些什麼?”

如嵐搖了搖頭。

兩人有一陣子的靜默。

許久,如嵐才抬眼看着家明:“李夫人真的很想見我?”

“如果真的不想去,別勉強。”

“沒關係,我去,長宏集團有一大筆訂單要下來,對不對?”

“我們程氏沒有這筆生意,也可以營運得很好的。”

“但有了更好,不然,梅姨也不會去的。”如嵐笑。

家明小心翼翼地將如嵐的左手拉起,用雙手緊緊握住,誠懇地說:“我不要你勉強自己,如果真的不想去,就別去。對我來說,你快不快樂比有沒有這筆生意來得重要。”

如嵐看着家明微笑着:“我知道。但我現在想去了,可以嗎?”

家明笑了出來,將如嵐的手拉起來吻了一下:“我真的好愛你!”

“你說了快一萬遍了,換點新鮮的詞好不好?”

“哇,你當菜市場買菜,這種話還要講新鮮呀!”

如嵐瞪向家明,突然一聲電話響起,如嵐一面走向電話,一面指著家明:“你快去幫我找可以遮住紅印子的衣服,我可不想被李夫人和梅姨笑話。”

“是,老婆大人。”

家明跑了上去,卻沒有忽略如嵐低下頭,輕嘆了一口氣,才接起了電話。

但他不想問,不想面對,繼續自己的腳步跑上二樓,隱約之中,家明聽到幾句如嵐說的話。

“OK,我過去好了。”

家明二樓問著:“誰?”

如嵐在一樓對著家明說:“愛倫她的車在新山壞了,希望我去接她,我遲個二個小時再去高爾夫球場和你會合。”

“愛倫為什麼去新山?”家明從二樓探頭下來。

“好像是幫梅姨看一塊工業開發土地。”

家明從二樓下來,又摟了如嵐一下,“那叫洛青去吧!高爾夫球場那如果遲到了,梅姨又會不高興了。”

“愛倫也是在幫梅姨辦事,梅姨又這麼疼愛倫,如果我去幫愛倫了,梅姨應該會更高興吧!”

“但是梅姨最討厭人家遲到的。”

“所以你先去。”

“但梅姨如果沒有看到我們同時出現,她還是會說話的。”

“程家明,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朋友義氣,愛倫找的是我,我就該去。”如嵐瞪着家明,穿上了衣服。然後推著家明出門。

“總而言之,你先去吧!二個小時后我就到了。”

“新山蠻遠的,我叫黃叔帶你去吧!”家明看着如嵐輕跑上樓。

“不要了,我今天想試試你送我那台法拉利。愛倫也一直說她想坐坐看呢。”如嵐已經隱沒在樓梯上。

家明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那你可小心一點,上個月我已經收到十張超速罰單了。”

樓上傳來如嵐的叫聲:“程家明,你好煩,你趕快出門去吧,梅姨在等你。”

“好吧,我先走了。”

如嵐突然衣衫不整地從樓上沖了下來,跑到家明面前,如小鳥啄一般輕吻了家明的臉一下。

“byebye!”

家明拉了拉如嵐的手,輕輕轉了轉如嵐手上的婚戒。“千萬小心開車,我等你來。”

家明轉頭出門,出門前,突然不舍地回了頭。

他看着如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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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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