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五月的浦陽,大家都沉浸在勞動人民給大家爭取的五一長假中,太陽公公也很爭氣,天天出來上班,天氣預報說這七天天天都是好天氣。
天天天藍,人的心情怎麼能不好?
穆北鵬合上手機,剛剛在花園路北角看見《加菲貓》的大幅海報,忽然間想起前一段日子的那個看電影的晚上,在瀰漫著淡淡槐花香氣的小路上夏江對他的調皮笑容。翹翹的眉毛翹翹的嘴角,眼睛裏閃着俏皮,很像加菲的樣子,然後就有了想看的衝動,看看時間,五點半有一場,從這裏走過去剛好。給父母打了電話說不回去吃飯了,穆北鵬開始找去影院的最近路線。
不經意的,一抬頭,眼神定格在前方五步正準備過馬路的一對女孩身上,一個略高,頭髮短短薄薄,小T恤牛仔七分褲運動鞋乾淨清爽;另一個,頭髮在後面紮成馬尾,束以一根長長的藍色絲帶,藍衣白襪白鞋,北鵬心跳了一下,難道是……剛想叫,卻住了口。
“我要!”北鵬聽見低個女孩略帶慍怒的聲音。
“不給。”高個女孩笑笑的,將一個東西藏在身後,而那個東西是——一個直徑9厘米的特大號棒糖?!
“你給不給?”低個女孩兩眼微眯,雙手叉腰成茶壺狀,“你給不給給不給給不給……”
“不給不給不給!”高個女孩將棒棒糖舉過頭頂,“第一,這是我買的糖,第二,你剛去醫院補了八顆蛀牙,還敢吃這麼多的糖?”高個女孩指指低個女孩手中的小棒糖,“這個就夠了。”
“不行,”低個女孩的聲音帶了蠻橫的味道,“你也剛去補了呀。”
“我只補了兩顆!”高個女孩笑,“反正你吃不到,你沒我高,夠不着。”
“夠不着么?”低個女孩的話語多了一點挑戰的味道,“你有本事站那裏不要動。”
“好,我不動。”
低個女孩目測了一下高度,猛地一下跳高,一把搶去了大棒糖,順手把小的那個塞給對方,“歸我了!”語氣中滿是得意。
“唉,”高個女孩哭笑不得,一臉早已習慣的表情,“你不要鬧了,你的行為已經引起路人甲的注意了。”
“唔?”低個女孩口齒不清的抬頭,滿嘴塞得棒糖,“誰呀?”一雙眼睛瞪得很大,一副白痴無害的天真小孩模樣。
“呶,”高個女孩指指穆北鵬的方向,“那個傢伙看好久了,我估計他這輩子看見的情景都沒剛才這個有震撼力,想想都快二十歲的人了,竟然吃彩虹棒糖吃成這樣,還有我是白痴我怕誰的勇氣……”
高個女孩沒有繼續說,因為旁邊的人好安靜。“怎麼了?”她看着那一男一女,難不成兩人一見鍾情了?
“是……是你呀,真巧。”語氣禮貌平和,帶着點尷尬。
“是我,世界真小,是不是,舒夏江。”
“嗯,”夏江悄悄把手背在身後,藏起了棒糖,“你家,在這兒么?”
“不是,”穆北鵬走上幾步,“我想去看電影。”
“是兩條街外的那家么?我們可以一起走一段路,你是夏江的大學同學吧,我叫茶雅,是夏江朋友。”夏江旁邊那個高個女孩伸出手,“你怎麼稱呼?”
“穆北鵬。”穆北鵬握了一下茶雅的手,心中很奇怪剛剛那一幕,又不好說出口,只是覺得茶雅很大方。想起夏江剛剛的尷尬,北鵬想拒絕,“我還有事。”
還沒想到用什麼事推辭,就看見茶雅一雙鳳眼眯起來,“穆北鵬,達夫杯中小學英語演講9~12歲組第一名?”
“是有這麼個名號。”穆北鵬笑笑,沒想到十多年前的事竟被面前這個女孩重新提起,如果她不說,自己都忘記了。
“呵呵,”茶雅乾笑兩聲,一把抓住北鵬的衣服,穆北鵬想閃,畢竟不習慣這麼主動的女生,卻沒有閃開,茶雅出手太快了。
“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唔?”穆北鵬不解,但看見茶雅眼中閃過的兩道精光,不禁有點懼怕,“我們以前見過么?”
茶雅嘴角斜翹,“不記得了么?那個在演講比賽決賽上與你針鋒相對的小姑娘。”
穆北鵬想了很久,終於笑了,“那個說太陽有一天會變方的小丫頭?”
“什麼小丫頭,”茶雅不滿地白了他一眼,“你不過比我大兩歲吧,要不是最後一不小心,我才不輸給你。”
“是是是,”穆北鵬對茶雅的大方很有好感,“是我運氣了。”
“自然,”茶雅挽住身旁的夏江,卻被夏江不着痕迹的掙脫了,也就作罷。一有外人夏江總是這樣,茶雅已經習慣了。“綠燈,我們邊走邊說。”茶雅邁開步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很不服氣罷了,不過後來英語都荒廢了,前幾日過四級,都差點以為自己過不了。咦?夏江,你去考了么?”
“過了。”夏江語氣淡淡的,一如平常穆北鵬所見到的,原來手中那根棒糖不知去了哪裏。
“哇,不是有一個人說英語是爪哇國語言自己永遠也學不會么,竟然過了?”茶雅睜大眼睛,一副驚奇的神色。
夏江沉默,算是回答。
這才是夏江吧,北鵬嘆了口氣,這才是他認得的夏江,高潔,簡約,永遠一副淡淡疏離的眼神。可他看茶雅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是無奈、理解、還是……
夏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到了,真謝謝你,放棄自己的電影送我們回家。”茶雅很大力的拍着穆北鵬的肩膀,穆北鵬都快被她拍吐血了。
“沒什麼。”穆北鵬道。一路上其實並不寂寞,因為有茶雅這個話簍子東拉西扯,他其實是想和夏江說話的,但一路上茶雅喋喋不休,夏江只是面露微笑靜靜地聽。後來話才多起來,講講笑話,討論事情,算一算竟比那天晚上他和她單獨走時的話還多些。
“也是,護花使者是你們這些大男生最愛乾的事了。”茶雅一臉的不領情。
“啊?”沒想到茶雅下一句話竟是這樣,穆北鵬覺得自己一下子從“好心人”變成了“大色狼”,不禁有點尷尬,只好轉移話題,“這是你家么,在哪裏?”
沒想茶雅更來了勁,“看看,這麼快就打聽住址了。”
“我,”穆北鵬這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眉毛擠成一團。
“阿雅你不要逗人家了,這是我家。”夏江笑着打斷茶雅的玩笑,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裏,很好認的。”
北鵬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十幾層的高度上有一扇落地窗,上面彷彿還掛了一個白白的東西,“那個白的是什麼?”
“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啊!”穆北鵬有點詫異,沒想到在看日本一休時看到的東西會在夏江的陽台上出現。
“對啊,所以這幾日的藍天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求來的哦!”夏江一雙眼睛調皮的亮着。
穆北鵬沒有想到夏江會忽然變得如此俏皮,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道,“那謝謝你為廣大人民服務了。”
“行了,你不要老這麼自戀,回家,我餓了。”茶雅在一旁翻白眼,又對着北鵬說,“喂,你要不要上去喝口茶再走?”
“不了,我要回家了。”北鵬看了一眼那個白白的晴天娃娃,“這麼晚了,上去打擾伯父伯母多不方便。”
“夏江父母不在家的。”茶雅還想留。
“去旅遊了么?”
“不是,他們都不在了……天晚了,你再不回去,就要趕不上晚飯了。”冷不丁的,突來的逐客令把北鵬和茶雅都嚇了一跳。北鵬回身一看,忽然間就看見夏江一雙冷淡的眸子。
“我們也回吧。”夏江對茶雅說完,自顧自的走了。茶雅嘟着嘴不解地停了幾秒鐘,終於急急地跟了上去,就連再見也忘了說。
她生氣了么,明明剛剛還在開玩笑的。北鵬看着兩人的身影回味着他和茶雅的對話,莫非是?北鵬一下子明白了夏江那句“不在了”的含義,記得她四月有一段時間還請假了,原來是她的父母……怪不得,提到伯父伯母的時候她會不悅呢。北鵬的神色黯淡下來,夏江,也是個可憐的人。
電梯裏。
“喂,對不起哦。”茶雅拉住夏江的衣服,“我不該提那件事的。”
“沒什麼。”夏江淡淡地回應。
茶雅心虛地看了夏江一眼,她還是很有什麼的嘛!不過,誰死了親人不傷心呢?自己的父親在自己兩歲時因公犧牲,雖然提起來很自豪,可自己還是很傷心的呀。夏江現在也一定在想她的媽媽吧,可是,為什麼剛剛覺得有一點不對呢?
“為什麼,要說他們都不在了呢?”下意識的,茶雅問出口,“你爸爸不是……”
沒等她說完,夏江猛地打斷她,用一種極其冰冷的口氣慢慢道:“活着又有什麼用呢?八年,八年還是九年了,我一聲爸爸都沒叫過他。”
茶雅心中忽然很痛,她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夏江的口氣會如此冰冷。她知道夏江不是不想叫爸爸,不是不想認這個父親,只是,如果自己的父親還有另外一個家,另外一個妻子,自己只是一場錯誤的愛情導致的錯誤的結晶時,自己又怎能不傷心?那一聲爸爸怎麼叫的出口?認了這個父親或這個父親認了她,又會有怎樣的情況發生?誰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她茶雅只要想一想就會覺得很悲哀,何況夏江這個當事人呢?夏江忍了這麼久,心裏,一定很苦很苦。想到這裏,茶雅眼中不禁浮上一層憐憫之意。
夏江回頭看了看她,忽然扯開嘴角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好苦力,你不是說你餓了么?我做紅燒雞翅給你吃,你明天好好乾活幫我掃家好不好?”
茶雅愣了一下,她和夏江做了十幾年的朋友,高中又做了三年同學,可她依然不明白夏江的心,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如此之快的轉換表情,但她知道此時夏江笑得並不真心。一時間,她覺得她作為夏江的唯一好友,並不曾真正了解過夏江心裏的苦,她不明白在記憶中的那些夏江中那個才是真正的夏江,是小時一起堆雪人眼睛大大閃着清光的夏江,還是六歲那天冷淡從容的夏江;是高一第一天看見的冷決孤傲的夏江,還是剛剛那個一下子就能從悲傷中笑出來的夏江。她知道夏江心中其實在乎很多事,可有時候她捨棄她最心愛的東西都捨得毫不猶豫。
看着按開電梯門大步走向家門的夏江,茶雅忽然發覺,其實自己活得太單純,自己的人生,太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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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往事一
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六歲以前那段美好平淡的記憶總會凸浮在夏江的腦海中。那是一段多麼幸福安和的日子,媽媽在她們住的那個叫細池的小縣中的一所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學裏任教,家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條叫小楊巷的衚衕里,鄰居是茶雅一家。日子過得很窮,窮到只有過年才能痛快地吃一餐紅燒肉,過生日的時候才吃得到直徑20厘米的奶油蛋糕,一冬天幾乎只有胡蘿蔔和白菜兩樣,鮮少吃得上水果。
可依然是頂頂幸福的日子,白天和茶雅一起和泥巴,玩過家家,下了雨就去牆角看蘑菇,捉蝸牛,冬天和媽媽堆一個比自己還高的雪人,家裏永遠都有最乾淨樸實的笑聲。
唯一不足的,是自己沒有父親。
小小的自己已經可以從別的小朋友口中明了自己的不同,自己沒有父親,可為什麼自己沒有呢?雖然茶雅家也沒有“父親”的出現,可茶雅告訴自己她的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一個叫天堂的奇妙國度,茶雅還把自己父親的照片拿來,俊朗的眉目,和她有八分相似。那一刻,自己開始疑惑,原來爸爸和媽媽在一起才會有我呀,我的爸爸又是誰呢?
小夏江終於鼓起勇氣問媽媽:“我的爸爸在哪裏?”可她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媽媽只是生硬地告訴她:“他不在了。”連一句描述都沒有,沒有照片,沒有痕迹,自己是怎麼來的?爸爸究竟在哪裏?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
直到她六歲那年,在每一家的爆竹聲聲中辭舊歲中,只有夏江一家覆滿了黑紗,她那溫柔可人的媽媽,在忍受長久的病痛折磨后終於撒手人寰。沒有人知道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如何來應對這突如而來的一切,也沒人知道她心中想着什麼。她沒有一個親人,母親生前也只有茶雅一家的朋友,可茶雅的母親不具備收養夏江的條件。夏江家小小的房子亦是學校配給的公寓,夏江媽媽死了,房子是理應收回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一個小女孩,是應該哭泣的啊!
可當茶雅隔天推開夏江房門想去安慰她時,她卻看見了另一個夏江。無喜無悲,濃濃的黑眼圈證明夏江一夜未睡,可臉上並沒有枯掉的淚痕,夏江彷彿一夜間懂得了很多道理,長大了很多。一時間讓茶雅忘了其實夏江還比自己小大半年,自己在夏江的媽媽夏源阿姨去世時尚不知所措,夏江,為什麼如此鎮定?那種鎮定,在寂靜的空氣中,都漸漸生出一種極度悲傷的味道。
“外面有警察叔叔,是來接你的。”茶雅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話說完,眼淚簌簌地流下來。
“哦。”夏江答應一聲,收起桌上的東西,直直走了出去。
茶雅跑到桌邊一看,上面是一個厚厚的日記本,翻翻開頭的日子,似乎是九年前,這是夏源阿姨的日記吧,夏江昨晚看的,是這個么?
火化,收拾東西,去福利院。夏江像一隻小小的玩偶,從一隻手給到另一隻手,從一個地方到達另一個地方,直至進了浦陽第二福利院,她小小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途中,叔叔阿姨問她,渴么?餓么?她總是搖頭,再後來,人們當她面說這孩子因為媽死了腦子傻了她也一言不發。
進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同進的孩子們都爭搶着好一點的床位和用品,只有夏江抱着她媽媽的那本日記一動不動,冷冷地看着別人。
無數次的,她在無人的角落靜靜翻看那本日記,看着日記里所夾放的一張發黃的舊照片,那張照片,證明了過去的一切……照片已經很久了,舊的都缺了一個邊角,拍的是一男一女,女的美麗清純,嬌小可人,是她的媽媽,男的高大挺拔,英氣逼人,是她的……爸爸。
爸爸。
當夏江知道這一切時,她寧願還沉浸在那個問題中永遠沒有解答。這樣,她就可以不必背負私生女的名號,是的,私生女,怪不得媽媽會對她說:“爸爸不在了。”他根本,根本就未存在過!他一直是別人的好爸爸,別人的好丈夫,而她和媽媽,只是被遺棄的人……
原來那是在九年前,媽媽還是個單純的女大學生,學習好,相貌好,氣質好,在一次實習中遇到了是榮基五金公司董事女婿的父親。那時父親大媽媽八歲,妻子已經懷孕,可媽媽還是和他墜入了愛河不可自拔。父親終於在郊區給媽媽買了一間小房,媽媽就這樣成了他的情人。
後來有了夏江,再後來,就被他妻子那邊發現了。媽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請求他的妻子原諒不軌的丈夫,然後,抱着未滿周歲的夏江離開了那座城市離開了她心愛的人,來到細池,開始她窮苦的生活。至始至終,媽媽未抱怨過一個字,日記中未寫過一句懷恨的話。
小小的她想過恨,是父親先有錯了,為什麼不管她們,為什麼在六年來沒有找她們?是他害的媽媽落到如此境地,他害的媽媽在貧病交加中死去,害她成了孤兒。可是,在恨的同時,她依然常常想看看那張發黃的照片,甚至看見那照片,她眼底依然有幸福的感覺。為什麼?是因為日記里媽媽那些溫馨開懷的話語么?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白白從天上掉下來的了么?還是因為在她十歲時,她的父親終於找到了她把她從福利院中接走了呢?
她依然記得當時的場景,他從一群孩子中拉出她,摸摸她的頭髮,對院長媽媽說:“我要她。”然後輕輕地問她:“你媽媽是舒夏源,對不對?”
望着只是比照片上的人多了幾分華髮的中年男子,她輕輕地點頭,順從地牽住他的手,讓他辦好一切。出第二福利院的時候,她扭頭看了看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低低地問:“叔叔,你……是我爸爸吧。”詢問的句式,卻沒有詢問的語氣,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話。她感覺到那隻大手顫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十歲的她已比六歲時懂得了好多道理,知道了很多人情的冷暖,她沒有繼續等待他的回答,只是鬆開了手,笑了笑說:“謝謝,叔叔,你帶我回家么?”
那一天是仲春的日子,路邊大片大片的紅花綠草,只有她,只有她的心,和冬天一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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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一聽這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就知道是茶雅。她在樓道里用力毆打着夏江家的舊羊毛地毯,一旁是在籠子裏大嚼特嚼的夏江寵物松鼠小灰,小灰已經很老了,是夏江上初中時養的。小灰從大蘑菇幹上抬起頭來,不滿地看了茶雅一眼,意思是——你什麼意思?不讓我吃飯?
茶雅回瞪回去:“吃你的吧,沒人搶你的蘑菇干,好好吃,遲早把你吃成‘三高’!”
小灰鄙夷地看了一眼茶雅,意思是——你管得着么?然後自個兒抱着蘑菇干跑籠子另一邊吃去了,臨走不忘上來隔着籠子咬茶雅一口,表示十分不滿。
“咬咬咬,就知道咬,也沒點別的招術,乾脆給你改個名字叫‘咬咬’算了!”茶雅又用力毆打羊毛地毯,用力的咳嗽,“咳咳……咳……要咳死人了啊!”
“幹什麼?”夏江舉着一個馬桶刷子衝出來,看見小灰正十分可憐地縮在籠子的一角,“又欺負小灰?!”
“沒有,我哪兒欺負的了小灰大仙,”茶雅笑眯眯地說,“我只是想看看小灰大仙的主子是不是掉進馬桶了溺死了。”
“托你的福,還沒吶!”夏江翻着大白眼,“不就是想要叫苦么?要不你來?吃了我的就要幹活!”
“不必了,還是您自己來吧,”茶雅繼續笑眯眯,“回去刷您的馬桶吧。”
夏江舉着馬桶刷子進去,不到一秒鐘又衝出來,拿上小灰的籠子,道:“寶寶乖,不能讓那個大壞蛋欺負你,和媽媽一起刷馬桶去吧。”
茶雅差點沒笑噴出來,她看着夏江進去的身影,補了一句:“千萬別和小灰一起掉進去哦!”然後繼續拿大棒子回來毆打羊毛地毯。
她是故意叫夏江出來的,如果一個人呆很久的話,是很容易想起那些傷心的事情的,可夏江剛剛的表情讓茶雅覺得夏江一直在很認真地刷馬桶。茶雅自嘲地笑笑,也許夏江是一個很隨性的人吧,只要別人不讓她想起那些悲傷,她一直是隨性的吧,不想笑的時候就不笑,想發神經就發發神經。起碼,在她面前夏江是隨性的,只有在別人面前,夏江才把自己裝那麼淡,她想起高中同學評價夏江的話——冰山,她不知道夏江為什麼這麼做,但一定是和她以前的生活有關係的。她感覺得到,她一個人的時候,有時也會把以前的事全部忘記。茶雅努力地拍打羊毛地毯,她應該讓夏江多笑笑,多開心些,她是她唯一的朋友啊,除了她,又有誰呢?
“叮叮叮……噹啷。”夏江使勁按着洗衣機上的按鈕,用太久了,按鈕都銹掉了,難按得很。夏江差點就沒想踢那老洗衣機一腳,正鬱悶着,忽然聽見那邊書房裏茶雅“咦”了一聲。
“又怎麼了?”夏江跑出來,看見茶雅右手拿着抹布,左手拿一個小小的精緻盒子,盒子裏放着兩小卷藍色絲帶,很舊了,經過多次的洗滌絲帶的邊緣已經起了毛,顏色也發黃了。夏江看着那絲帶,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眼神也柔軟迷茫起來。
“我記得你寒假的時候把它拿出來對我說你找到那個人了,為什麼又放回柜子深處了呢?”茶雅不解地問。
夏江淡淡的回答,眼神也有點暗淡:“他不是。”
“什麼?”茶雅沒聽懂。
“喬毅不是他,就這麼簡單。”夏江淡淡笑起來,“我一開始以為是,後來問他,他說那時他病了,沒有去,誰替的他他也不知道。”
“啊?”茶雅的眼睛瞪得比銅鈴大,“你也不告訴我!”
“告你幹嗎?那是我的事。”夏江道。
茶雅暗嘆,夏江就是這樣,真正傷心的事總會過好久才會在她的逼問下告訴她,而且多半是淡淡的就過去了,真沒辦法。“那,那你還……”茶雅一下子很奇怪,又一下子恍然大悟,“哦,你喜歡上喬毅了對不對?”她露出促狹的笑容,眨眨眼:“難怪呢,你還一直做他女友,我說以你的脾氣怎麼可能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那麼好呢,原來啊原來……呵呵。”
“喜歡又如何?他不喜歡我。”夏江咬咬唇,眼神黯淡冷漠,“他只不過需要一個女友做擋箭牌而已。”
“啊?”茶雅沉默下來,這麼些年來,夏江第一次喜歡男生,卻遇見這麼一個人,應該是很傷心的吧,卻還對他那麼好。唉,夏江啊。
夏江看着藍絲帶,那是她扎的第一根藍色絲帶,也是她在福利院裏最溫馨快樂的回憶。只可惜,找不到那個小男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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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往事二
“快點,快點,下一個合唱準備!再下一個是什麼?中間要加一個崇文小學的節目,再下一個呢?是席老師的那個么?快快,後台準備!快叫他們進來!小張,小張!”
浦陽第二福利院的小禮堂後台,擠着很多老師學生。今天是一個大日子,因為剛評上了四星級福利院,省里的領導要來檢查,又趕上崇文小學來這裏獻愛心,院裏就組織了一個小型的文藝演出,排了很多節目,也向省里展示一下他們的素質教育是做得很好的。
夏江站在後台的一角,她被院裏的席老師選中去跳一個花仙子的舞蹈,她是裏面一個小‘水仙’。一大清早的,她就被拉起來化妝,現在,她穿了一身藍色泡泡裙子,臉上還塗著淡淡的胭脂腮紅,頭上兩個麻花辮,用藍絲帶細細紮起,老師說她很好看,可她並不在意,她只想早早的把自己乾的活幹完。
身旁的同學們都很好奇地盯着那邊的一個演出隊伍,議論紛紛。她知道,那是崇文小學的管弦樂隊,她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忽然,她發現那個隊的指揮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她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於是,那個小男孩就把眼光投向了別處。
演出很累,她必須一直不停的跳呀,轉呀。台下的老師領導們好像都很高興得笑着,不時抿一口茶水,她看見了,忽然有一瞬間覺得很討厭。
不管怎樣,舞還是順順利利跳下來了,夏江急急回到後台,想趕緊卸妝到院裏的小圖書館看書,就在這時,院長媽媽把她叫住了。
“夏江么?”院長媽媽笑笑的。
“嗯,院長媽媽好。”夏江鞠躬。
“幫院長媽媽一個忙好不好?”
“嗯?”夏江遲疑了一下,她不想幫,可是,她還是很喜歡院長媽媽的,院長媽媽對她很好,所以還是答應下來,“好的。”
“夏江真乖。”院長媽媽摸摸夏江的頭,很期待地望着夏江,“院長媽媽馬上要和那些省里的領導開會,可是老師們都不在,夏江可以當一下服務員給我們打開水倒茶么?”
小夏江愣了一下,點點頭。
“夏江真是個小大人了,不要讓院長媽媽失望好不好?”
小夏江又點點頭。
找到壺,打開水,踩着凳子拿到院長媽媽放在櫃頂上的茶葉,泡好,進去倒茶,小小的夏江瞬間又忙成了一隻陀螺。夏江拎着大大的水壺,用力提的話,剛剛可以離地。她想着,還要再打一壺,會議室里還有幾個人沒有水喝,要趕緊打來補上。
正當她這麼想着,轉過樓道的拐角時,有一個小男孩飛也似地撞上來。一下子,兩個人一隻壺一起摔在地上,壺破了,滾燙的水混着茶葉末子流到夏江腿上,壺膽的碎片還把她的腿劃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夏江忍住哭,沒發聲。
倒是那個小男孩急急得上來,一見夏江的傷,急得什麼也忘了,只知道“對不起對不起”個不停。
“你,”夏江氣得要死,表面上還淡淡的,“幫我找個老師,好么?”
“哦!”小男孩得了令,飛快地跑了。
夏江看着自己腿上的傷口,不禁皺眉,這可怎麼辦?一會老師來了,說不定又要罵她了。她看着那個小男孩的背影,忽然想起來,他是那個叫什麼“崇文小學”的管弦樂隊指揮。
真是冒失啊。
老師很快就來了,夏江一看,暗暗想自己倒霉,那個指揮竟叫來了最不喜歡自己的嚴老師,嚴老師四十多了,平常是極不喜歡夏江這種冷淡對人的作風的。
果然,嚴老師一見夏江就說到:“怎麼這麼不小心?平常是怎麼教育你的?每天就知道惹事!”
夏江不語。
一旁的小男孩趕緊說:“對不起,老師,是我的錯,我把她撞倒的。”
“嗯?”嚴老師的語氣一下子和緩下來,“是么?小朋友,你是崇文小學的吧?怎麼到這裏來了?”
小男孩轉轉眼珠,道:“我是市小記者協會的小記者,想來採訪一下你們的院長。”
“是這樣啊。”嚴老師的臉一下子都堆滿了笑容,“那謝謝了,不過院長……”
小男孩繼續轉眼珠:“現在寫這件事也行啊!”
“是么是么,那我們趕緊去醫院吧。”嚴老師第一次對夏江如此溫柔,“還能走么?要不老師背你。”
“謝謝老師。”夏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小男孩趕緊上去扶住她,她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不禁心裏好笑,這個人,說謊都不打草稿的,最好笑的是嚴老師那個人竟然連這樣的話也信。不過,自己起碼不用去院醫那草草包紮了,也算是好事吧。
夏江低頭看了看地板,扶着小男孩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到了醫院,縫了針,打了破傷風,夏江就一個人在病房裏掛生理鹽水,正看着窗外的夕陽發神,就聽見那個小指揮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小心翼翼的坐到她床邊,看着她。
過了許久,夏江問:“你有事么?”
“嗯,啊……那個,沒什麼事……”他抓抓腦袋,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咬咬嘴唇,很小心地看了一眼她腿上的繃帶,說:“你好有毅力啊,這樣都不哭么?不是有一個很深很深的傷口么?”
夏江愣了一下。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有一個妹妹也有你這麼大,那次她只摔破了皮就哭得很厲害,讓爺爺奶奶哄了很久呢。你也很小啊,為什麼你不哭呢?”
夏江微微垂下眼帘,在抬起時已有了一層不屑之色,話語冷的驚心,“那麼,你是想讓我哭給你看了?”其實,她並不想這麼冷,可是福利院三年的生活讓她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都喜歡看你的笑話,並以此為樂。
“啊……不,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男孩醒悟到說錯了話,“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和她們不一樣罷了,她們受了傷,是一定會哭的。我……我沒有想嘲笑戲弄你的意思,我……”
夏江這時目光才柔軟下來,“福利院的孩子,哪能和你們這些人比呢?”她淡淡嘆了一口氣,“我們只是一群孤兒而已。”
“啊,”他哦了一下,愣愣地看了一眼夏江,卻發現她已經把目光停留在點滴瓶的氣泡上,不理他了。
男孩很困窘尷尬,絞着雙手,不知如何再一次打破這個沉靜的氣氛。過一會,他輕輕的碰碰她,“那個……那個……”支吾了好久,卻只有“那個”。
“還有事么?”夏江微皺皺眉,他很麻煩,不能讓她靜一會么。
“那個,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好不好?”小男孩說,一抬頭,卻碰上夏江疑惑的目光,他愣了一下,又開始道歉:“我知道我不好,一開始就害你流血,被老師罵,弄得你不高興。可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男孩舉起手做發誓狀。
夏江看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輕笑出來,“我沒有怪你,只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男孩沒有料到夏江會說這樣的話。
“為什麼要交我這個朋友呢?”夏江淡淡問,在福利院,沒有什麼喜歡她,大家都覺得她冷冰冰的。
男孩有點不太理解夏江說的話,只是道:“哪有什麼為什麼?想交就交了唄。我覺得你好,當然就希望和你做朋友啊,媽媽說要‘廣交友’嘛!”他說得很得意洋洋。
“‘廣交友’?”夏江反問,然後未等男孩回答,就自顧自地往下說,“我還沒有朋友呢!”
“什麼?”他很驚訝,“怎麼會?我有很多朋友呢。”他義氣地拍拍她的肩,“我來做你的朋友,把我的朋友都帶來給你看,這樣你就和我有一樣多的朋友了。我還可以給你帶我媽媽做的紅燒排骨,很好吃的!”
夏江徹底笑起來,她點點頭,剛剛想說什麼,眼睛卻看見了嚴老師站在門口,笑容只能僵在臉上,話語也卡在喉嚨里,過了幾秒才道:“老師好。”
他也扭過頭去,嚴老師道:“小朋友,還沒回家么?爸爸媽媽會很擔心你的,快回去吧。”
“哦!”他答應一聲,走向門口,中途又扭頭看了一眼夏江,擺擺手,說:“喂,我下次再來看你哦,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夏江眼神微微帶了笑意:“嗯,好。”
他得到應允,飛快地跑走了。輕快的腳步聲在樓道里愈行愈遠,在夕陽寂寞的光里顯得分外的響亮。
夏江微笑,有這麼一個人做朋友,會很好吧。
只是,她等了一年,等到她的父親接她走,他也沒再來。她走時扭頭看那一眼福利院,其實,她再想離開這兒,這兒也有遺憾留下。如果她走了,從此之後,想要再看見他,該有多麼難……
***************
穆北鵬坐在咖啡廳靠窗的沙發上,望着窗外的行人。看看錶,已經是五點過五分,外面的太陽已經偏西,沒來由的,他又想到夏江,想到一開始看見她時的那一身藍衣藍褲,想到她寧靜安和的神情。他掏出手機,又看了遍昨晚收到的短訊。
“明天下午五點,成淵路藍圖咖啡廳,我是茶雅,請你喝咖啡。”
說句實話,穆北鵬昨晚兩點被這個短訊吵醒的時候,確實反應了半天這個茶雅是誰,最後才想起來是夏江的朋友。她來找自己幹什麼?穆北鵬看着窗外,痴痴發獃。
“喂,你傻了?”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然後,一隻手在穆北鵬眼前晃來晃去。
“嗯?”穆北鵬反應過來,看見茶雅正奇怪地看着他。“啊,你來了。”穆北鵬仍在痴獃狀態。
“不要坐這裏,”茶雅拉起他的手,往最深的一張桌子走去,“會被人發現的。”
被人發現?什麼邏輯?北鵬看見鄰座的人正看着他們,終於回過神來,一把甩開茶雅的手,厲色道:“幹什麼?”
茶雅看了他一眼,明白她是不習慣自己,自己在學校和男生拉拉扯扯慣了,也沒反應過來北鵬和自己不熟。“對不起,我是說,我們去那邊坐,我怕被人發現。”茶雅想想,又補了一句,“被夏江,我瞞着她出來的。”
兩人坐定之後,北鵬還是不明白茶雅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點好咖啡后只好先問:“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
“從夏江機子裏查的,”茶雅眨眨眼,“我們說正事好不好,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穆北鵬看着她。
茶雅神色很黯淡,“我想請你,在學校里多照顧夏江。”說完后,她很期待地看着北鵬。
“為什麼?”
茶雅看了一眼北鵬,道:“在夏江學校里,我只認得你一個人,而夏江,據我所知,她一個好友都沒有,我想請你多接近她。”
北鵬聽了這話也是黯然,過了好久,才又道:“為什麼要我,她有別人吧,她沒告訴你么。”
茶雅抿了一口端上來的咖啡,“你以為我不知道么,喬毅根本不喜歡她。”
北鵬不語。
“你知道的,對不對,”忽然,茶雅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盯着北鵬,“你怎麼知道的?”
“舒夏江她告我的。”北鵬覺得對茶雅不該隱瞞,就把那天晚上的事和她說了,“就這樣。”
“怪不得呢,”茶雅一副瞭然的樣子,“那你更得幫忙了,夏江對你還是不錯的么,我還是剛知道這事的呢。”
“我……”北鵬還是想拒絕,雖然……
“不要這樣么。”茶雅皺眉,“我知道你不是壞人,而且,讓你交朋友,又不是做賊,怕什麼?”
北鵬還是發虛,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對夏江的想法……哈,北鵬在心裏笑自己,不是很喜歡她么,為什麼聽見這種事,又畏縮不前了呢?是害怕么?害怕什麼?怕她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感情,自己該如何自居?還是,自己根本就不想做茶雅所謂的那種朋友?
茶雅在這邊看着北鵬的臉色變來變去,越來越奇怪,終於問:“莫非……”
“啊,沒有沒有……”北鵬從沉思中驚醒,連連擺手。
茶雅這才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麼不打自招呢?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這樣,莫非,你真的對夏江有意思才……”茶雅停了一會,才道:“才不想做?”
北鵬的臉一下子紅了,本來覺得自己裝的很好,今天竟被一個小女生看出來。
茶雅心裏都驚訝瘋了,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種一下子就臉紅的男生啊!“我猜對了沒?”這可是個重大發現,茶雅不禁在心裏稱讚自己真是好眼力,不過,面前這個人比起喬毅來,應該是好吧?茶雅想想那天夏江對穆北鵬的態度,不禁更確定,夏江對這個人,起碼不討厭,甚至還是喜歡的,不然,就憑夏江的性子,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還放的自然,還說笑話,打死她自己也不信。
北鵬在心裏都窘死了,只是在不停地喝咖啡。
“喜歡她就追唄,難道我們夏江不好么?”茶雅說話的感覺就像一個媒婆,她抓抓頭髮,“你這樣的男生我第一次見,為什麼不追啊。”
“她……她……她又不喜歡我。”半天,穆北鵬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是啊,她喜歡喬毅,”茶雅很憤慨,“那個傢伙有什麼好,不就是帥一點么,要不是……”講到這兒,茶雅忍住沒說夏江答應喬毅的原因,“找女孩子謀私利,哼。”
“喂,”茶雅又抿一口咖啡,“我昨天問夏江說她覺得你怎麼樣,”
北鵬一下子盯住她。
“她說,她覺得你很好,喂,你不要這樣啊,以後還有機會的,喬毅不要找女朋友了么,我來幫你,怎麼樣?”茶雅看看不說話的北鵬,心裏暗罵這簡直是個木頭,只得又說:“夏江不是那種專情的人,不過也說不定,畢竟是她第一次喜歡人,你總要試一下的呀,我們交個朋友,好不好,我來幫你,你也幫我和我媽,讓夏江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讓她幸福。”北鵬走在回家的路上,但茶雅的這句話一直在他心頭繚繞。那之後,茶雅說了很多關於夏江的事,她的性格,她的過去,她的高中生活,其實北鵬聽得出來,茶雅也隱瞞了一些事,可今天聽到的這些,已讓他很滿足,不是每一個人的過去都可以知道得很清楚。可是,可是自己,依然沒有那個勇氣。夏江在自己心中,是一個完美的女子,自己是配不上她的,甚至於,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配不上她。
穆北鵬在心中暗暗罵自己,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患得患失,猶猶豫豫的,如果當時第一次看見她不是離着遠遠地看她,今天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