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嘟、嘟嘟!」
昏暗的房間裏,被丟在地板上的手機不停地鳴響着,靠牆擺放的彈簧床墊,發出吱嘎一聲噪響,一個枕頭就飛了出來,不偏不倚地砸在手機上。
手機震動的聲音終於小了下去。
床墊上的男人大大地吐了口氣,又翻了個身,變成仰面平躺的姿勢,沒有床架,手腳可以直接伸出狹窄的單人床墊,擱在灰色的、拼接處有些鬆動的木地板上。
「嗯......」男人的呼吸剛開始平穩,並打算繼續酣睡的時候,被廉價塑料窗帘遮實的窗外,又赫然響起汽車馬達的聲音,它可不比手機,那種巨大的噪音直搗耳膜!
「媽的......有完沒完啊!」雙手按在耳朵上,男人忍無可忍地坐起來,身上的薄毯就滑了下來,露出赤裸的、肌肉結實的上半身。
屋內雖然昏暗,但時間已是中午,外面汽車馬達轟鳴,小孩嬉笑尖叫,還有歐巴桑刺啦炒菜的聲音,公寓牆壁太薄,四面八方的聲音就像多米諾骨牌般擠壓過來。
太陽穴忒忒抽痛,男人不爽地拉下毛毯,搔了搔頭,站了起來,他個子很高,手長腳長,那頎長又健碩的身材,比T台模特兒還要搶眼。
公寓雖小,但天花板還是很高的,他這麼一站,整個房間似乎都被壓迫得矮了一截。
男人套上一條膝蓋上破了大洞的低腰牛仔褲,那松垮的褲腰,把他的腹肌以及緊實的窄腰都勾勒得極性感。
不僅如此,胯骨也露了出來,往下是有清晰倒三角的腹溝,被牛仔褲包裹着的性器微微隆起着。有人說男人的身高和性器的大小是成正比的,這句話的真實性,在這個男人身上得到了證實。
現在,他獨自一人在這房間裏,所以就算穿得如此暴露,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只要自己舒服就行。
男人幾步走到窗戶前,呼啦一聲拉開窗帘,耀眼的陽光猛刺進男人的眼睛裏,他瞇起眼睛,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窗外的情況。
公寓樓下三十米的地方,就是一個巴士停車場,一群孩子在鐵絲網前面踢足球,這裏原來就是巴士公司的員工宿舍,還住着不少巴士司機。
巴士停車場也是第三路線的終點站,去往郊區和幾個旅遊景點,新的地鐵站開通以後,這裏的生意一下冷清許多。
巴士公司裁掉一些職員,宿舍樓就開始向外出租了。
可是,這種建在巴士站旁邊的宿舍樓,房子老舊,噪音又大,願意租的人不多,男人會租這裏,是因為它位置隱密,在巴士停車場后,不容易被人發現。
想到那些像蒼蠅一樣盯着他的保鏢,男人的眼睛就危險地瞇了起來,自言自語:「都是一群垃圾......」
一輛三號線巴士正駛入終點站,一聲噴氣似的剎車聲后,司機開了車門,只有一位乘客下了車。
男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到他身上。
從車上下來的男性乘客,大約二十幾歲,背着一個大旅行包,手裏還拿着一個超大的箱子,他沒有立刻走開,而是拿着張地圖,和司機交談了一會兒。
司機朝後面指了指,還滿熱心的,青年很感激一樣地向他道謝,然後朝宿舍樓走了過來,行李箱很重,他吃力的拖着走路,一邊還不停的抬頭張望。
─一個赤裸着半身的男人站在窗邊,窗框擋住了他腰部以下的部分,不知道是不是全裸,但這樣的畫面在光天化日下十分誇張。
青年看到這幅景象,愣了一下,然後像受到驚嚇一般,猛地低下頭,拖動行李箱的動作也更笨拙了。大箱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艱難地前進,青年滿頭大汗,還差點被突出的人孔蓋絆倒。
「切!鄉下來的土包子!」男人鄙夷,轉身離開窗戶,去洗手間。
說是洗手間,只是用磨砂玻璃圍起來的一個小隔間,因為要出租出去,有些住戶不喜歡公共浴室,房東才在房間裏用玻璃攔出了一個簡單的洗手間。
男人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搓了一把臉,然後抬起頭─當他的臉映照在鏡子裏的時候,有一種周圍環境都豁然一亮的華麗感,彷佛連玻璃都變成了熠熠發光的水晶。
男人身材高%健碩,臉孔卻是小小的,而且非常年輕,只有十七、八歲。
挑染着幾縷金髮的頭髮掛着水珠,有種桀驁不馴的味道,眼睛是深棕色的,有點像歐洲人,但他卻是地道地道、沒有半點混血基因的亞洲人。
不過,正是這雙漂亮、野性味十足的眼眸,讓人對他過目不忘,直挺的鼻樑猶如雕琢出來,嘴唇豐厚、色澤誘人,甚至讓人聯想到法國羅浮宮內的肖像藝術品,是無論男女都會一見傾心的類型。
擁有着如此華麗外表的青年,和簡陋的房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拿起放在洗臉池上的玻璃牙刷杯,青年開始刷牙,他的手指也很修長漂亮,不過在關節部位卻結着嚇人的血痂。
像是握拳猛砸向牆壁的產物,不只右手,左手也是傷痕纍纍。
可青年完全不在意這些,他利落地刷完牙,在漱口低頭吐水的同時,也順手把牙刷和杯子放回原處。
青年打開鏡子,從入牆櫃裏面拿出Gatsby剃鬚膏,雖然臉上帶點細小鬍渣的樣子使他看上去更桀驁性感,但這個樣子去上班可不行。
在拿起剃鬚刀的時候,青年的目光,落在一張照片上面。
這張照片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在那兒的。
青年注視良久,然後拿出照片,上面是一個十分秀氣的少年,穿着國中生的制服,拿着黑色書包;制服不合身,一看就知道是二手的,但是少年的笑容依舊燦爛。
翻過照片背面,上面有一行小字,因過了八、九年,字跡都有些模糊了。
「給周屹天─祝生日快樂,永遠開心!黎荀。」
「荀......」男人,也就是周屹天,把照片夾在鏡子的邊框上,久久地凝視着,然後他微轉過臉,在鏡子中,他的臉和照片中的人物靠在了一起。
「荀......」周屹天喃喃地呼喚着,沉浸在回憶里,慢慢地閉上眼睛。
就在周屹天寧靜地享受這一刻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砰地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倒塌下來,撞在他的門上。
「媽的,搞什麼?拆房子啊!」美好的時刻被硬生生打斷,周屹天大動肝火,走過去開門。
門口蹲着的,是那個剛下車的青年,他正試圖把橫倒在別人門上的大箱子搬開。
「喂,你眼睛脫窗啊!」一看清門口的狀況,周屹天就破口大罵,「箱子這麼大,走廊這麼窄,還橫着拉箱子,怎麼拉啊?快搬走!」
青年本來就很慌張,耳背都紅透了,周屹天的怒罵更使他慌了神,一面拚命拽着行李箱,一面低頭道歉:「對不起!我這就搬走,馬上搬走......」
「真是的!快點搬走!我馬上要出門!」天氣炎熱,心情本就煩躁,一起床還看見一個笨蛋,周屹天吼完,就砰地把門甩上了。
青年嚇得顫抖了一下,然後拚命拖拽着大行李箱。
周屹天大步走回浴室,踢到了地板上的枕頭,黑色的NOKIA手機露了出來,屏幕還在閃爍中。
周屹天不耐煩地拾起來,翻開手機蓋一看,一共有十二條語音留言,因為電話一直處在無人接聽的狀態,所以就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
按下接聽留言的快捷鍵,裏面響起了一首老掉牙的情歌。
「我要......我要你的......我要你的愛......你為什麼不說出來......」
「要你X個頭!」聽着沒完沒了的鈴音,周屹天大為光火,正想關機,一個輕浮的男聲突然響起。
「嗨!屹天大少,在哪兒混呢?真是的,一放假就跑得不見蹤影,別學人出去同居啦,來我這裏度假吧,少了你,沙灘美眉們都沒了熱情......」
「嗶!」
周屹天聽到這裏,就直接按掉了,接着手指一番利落地移動,清空了留言信箱。
其實用腳趾想也知道,那幾個狐朋狗友會給他什麼留言,而他居然笨到會去接聽。
豪華遊艇、跑車、高檔酒、放蕩的性派對和裝模作樣的雞尾酒會,這些他都已經厭倦,花天酒地的生活填補不了內心的空虛,而他一旦決定改變,就不會回頭。
把手機扔回床墊上,周屹天走回浴室,快速地刮完鬍子后,沖了一個冷水澡,拿起白色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髮,他重新放好黎荀的照片。
漫不經心地走到床前,套上牛仔褲,穿上一件量販店提供的藏藍色員工制服,周屹天拾起地板上的鑰匙和錢包,就打算出門上班了。
一拉開門,便看到那隻醜陋的黑色旅行箱,依然堵在走廊里,那個鄉巴佬正蹲在箱子後邊,不知道在幹什麼。
周屹天彎下腰,看了一眼,原來是旅行箱的輪子被紅色膠袋卡住了,這裏的住戶經常會亂丟垃圾,輪子被卡住后,鄉巴佬似乎拖不動箱子了。
「喂!」
周屹天大喝,那低着頭、忙得滿頭大汗的青年嚇得幾乎是驚跳起身,「是!我馬上就搬走......」
可是,又是推,又是拉,又是拽,在經過一分多鐘的努力之後,箱子還在原地,啪地一聲,彷佛在嘲笑青年的無能,箱子的塑料手柄被拉斷了。
周屹天不由翻個白眼,廉價的塑料旅行箱,滿是泥巴的球鞋,十年前就遭淘汰的藍格子長袖襯衫,亂糟糟的頭髮,遮住半張臉,這分明是個怪胎!
「你住哪裏?」
周屹天砰砰踢着箱子,動作不大,青年卻像受了襲擊一般,居然伸手抱住頭,驚恐萬分地蹲在箱子後邊。
「請別這樣......我馬上就會搬走......」
「我問你住哪裏?歐吉桑!」周屹天不禁提高了分貝。
「這裏......」青年不安地回答,伸出手指,但腦袋還是耷拉着。
「切!不就是隔壁嘛。」還以為他住最後一間呢!周屹天彎腰,抓住箱子的兩邊。
「我、我叫尚誠!」青年緊緊地抓住自己的箱子,怕被搶走一般,「等等,我自己搬就好......」
「誰問你名字了?自己搬個屁啊!讓開!」上班就要遲到了,周屹天很不耐煩地揮開尚誠的手,發現他穿了好幾件衣服,襯衫下面有汗衫,而且襯衫的袖子都拉到手指上。
這個人......該不會有什麼怪癖吧?偷窺癖,暴露狂?或者是腦子有病,攝氏三十八度的高溫,誰會穿得這樣密實?
注意到這點,周屹天有些後悔自己多管閑事,萬一,真的惹上個精神病該怎麼辦?
一口氣扛起箱子,周屹天在心裏直罵人。媽的!怎麼這麼沉,裏面都是磚頭嗎?!
抱怨歸抱怨,既然已經扛在肩膀上了,周屹天只得硬着頭皮,搬去隔壁的房間。
尚誠趕在他前面,手忙腳亂地找鑰匙開門,但是找到鑰匙后,才發現門沒有鎖,一轉就打開了。
「白痴!」周屹天罵道,一腳踹開門,大步走進屋內,把箱子「砰」地放地上,整個房間都在震動,落下不少灰塵,木地板都差點被砸穿。
周屹天揉着肩膀酸澀的肌肉。尚誠低着頭,仍舊站在門口,耳朵紅紅的,雙手雙腳好像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注意到周屹天的視線,他十分慌張地翻着口袋,掏出一堆東西以及一張皺巴巴的小面額紙幣,結巴道:「這個,謝謝你幫忙。」
周屹天咬牙,壓抑住揍人的衝動,走到門口,用力地推開他,走出門去。
東西掉了一地,還有硬幣滾進了角落,尚誠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嚇了好大一跳,局促地跪下來撿錢。
「我告訴你,這裏既不是酒店,也不是學生宿舍,大家各住各的,以後少來煩我!」周屹天跋扈地說。他有一種預感,這個男人很會惹麻煩,還是及早劃清界線的好。
「知、知道了。」咬了咬嘴唇,尚誠點頭道。
「嗯,那就這樣了。」周屹天轉身就要走,但是突然被叫住。
「對不起......那個,量販店......能不能帶我去?」
說話的聲音就像受驚的小動物,雖然很好聽,可也讓人火冒三丈。
周屹天惱火地回頭,吼道:「你有沒有聽懂我的話?別來煩我!四個字!你不懂國語嗎?」
「我懂......對、對不起!」尚誠又開始道歉。
「真受不了!」不想再理會他,周屹天轉頭走掉了。
利民量販店,在巴士總站前的商業街上,大約半小時的路程。
周屹天上個星期在量販店的熟食部門找到一份臨時工,每周工作六天,從中午十一點開始,到下午兩點為止,負責打包、出售便當給需要的上班族。
薪酬雖然少得可憐,但是他可以領取一份免費的午餐,也可以憑員工福利,半價買回剩下的熟食做晚餐。
對於不會做飯,又處在成長階段的周屹天來說,這工作真是太好了!所以沒有提任何要求,就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實際工作起來,才發覺那很辛苦,在開始賣便當以前,先要按照菜單,將便當一份份地分配好,覆上保鮮膜,貼上標價簽,按一定順序整齊地放入玻璃保鮮櫃內。
有些顧客很挑剔,把便當弄亂后卻不買,周屹天就要抽空把保鮮櫃再整理一遍。
就算兩點過後,便當和熟食全部賣完了,他也不能直接下班,還要進行一番大掃除,回收各種垃圾,洗刷保鮮櫃、不鏽鋼餐盤,做完瑣碎的清潔工作,還得出去派發兩百份有關量販店營養快餐的宣傳單。
工作的辛苦和酬勞相比,簡直不成比例,周屹天有種被奸商擺了一道的感覺,氣得夠嗆,但是像他這種暑期臨時工,被壓榨是經常的,在量販店工作至少還有套餐可以吃,他最怕餓肚子,所以忍了下來。
因為被隔壁的鄉巴佬耽誤了一點時間,他今天遲到了三分鐘,他每天都是跑步上班的,今天更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快要開放午餐供應了,在擁擠的熟食區,渾身是肉、胖得像個酒桶的量販店經理,一邊拿紙巾抹着油光光的額頭,一邊罵罵咧咧,不是嫌烤雞沒排整齊,就是嫌豬排切得太厚。
「喂,放那麼多配菜乾什麼?不要錢啊?拿出來!
「這些雞是誰烤的?翅膀都焦了,轉一轉,把焦的放下面!
「我說過!辣椒醬、醬油這些瓶子放裏面,給顧客自己倒,很快就空了!」
賈經理非常忙碌,不是糾正這個,就是擺正那個,由於攤位前擺着好幾架熟食推車,他沒有看見遲到的周屹天,廚師是兩位四十歲上下的阿姨,她們看到周屹天,都沖他擠擠眼睛。
周屹天點點頭,就想繞過推車,從另一邊走進攤位。
「周屹天!你遲到了!」賈經理一看到周屹天,立刻罵道:「年紀輕輕,就知道偷懶!」
「賈經理,我五分鐘前就站在這裏了,剛好十點半。」周屹天指了指牆壁上的電子鐘。
「哼,十點半!」賈經理上下掃他一眼,就訓斥道:「上班時間沒戴口罩,扣衛生費一百。」
「什麼!」又被扣錢了,周屹天十分不爽,放錯餐盤要扣錢,找錢慢了也要扣錢,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利民量販店總是缺人了,這完全是經理的人品問題!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準備!小心我炒你魷魚!」賈經理咆哮,可心裏面還是挺怕周屹天的,總覺得這是一頭狼崽子,又高又壯,像是混幫會的,還是少惹為妙。
賈經理挪動着肥胖的身軀,嘴裏不停地罵著,轉身去了斜對面的壽司檔。
「媽的!」周屹天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攥緊拳頭,肺都氣炸了,但是無論怎樣的憤怒,他都必須忍耐下去,如果他不能養活自己,又怎麼和黎荀生活在一起?
荀......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最愛的荀。
吃再多苦,受再多氣,他都無所謂,他要賺更多的錢,應付生活費和學費,等他通過職業拳擊手的考試,又滿十八歲,可以正式踏上拳擊台時,他就有了大筆的收入,可以買房,把黎荀接出來,住在一起。
而在這之前,他不能惹出一點事端,如果讓那個人知道他的計劃,黎荀和他,都會遇到危險!
周屹天從不擔心自己,他只擔心黎荀......
「你聽說了嗎?」擺放着托盤的蘭姨,和旁邊的王姨聊天,「今天壽司鋪會來一個新的小夥子?」
「真的?壽司鋪生意很差,工資又是最低的,這樣都有人肯干啊。」
「當然有,說了你別不信,那傢伙......還是賈經理的親戚!是從鄉下來的,好像是外甥什麼的。」
「哈?外甥?」王姨大笑,「老甲魚的外甥,那是小甲魚。」
「對對,一定長得很醜,又黑又矮。」兩人小聲笑着。
「對了!小天,你沒有看到他嗎?」蘭姨突然抬起頭,問已經走進櫃枱裏面的周屹天。
「看到誰?」周屹天正在戴口罩,從下巴直遮到眼睛下面的白色口罩,把他整個臉孔都遮了起來。
「賈經理的外甥呀,早上我聽到經理很大聲的講電話,讓他外甥去巴士站那邊住了,你不是也住那邊?」
「啊?」周屹天系圍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難道是那個男人?
「沒看到嗎?」很想打聽到八卦,蘭姨十分好奇地追問。
「沒有。」周屹天系好白色圍裙,管他是誰的親戚,周屹天對這些毫不感興趣。
「放心吧,小天,就算他是賈經理的親戚,我們一定會把最好的午餐留給你,」蘭姨突然又眨了下眼睛,「長身體的年紀,.多吃些才好!」
周屹天的身高是一米八七,已經不需要再長高了,可阿姨們對他就是格外照顧。
「對了,我女兒暑假會來玩,有機會的話,你們認識一下。」蘭姨收拾好推車,積極地說道。
「蘭姨的女兒是出名的美女,就是那個什麼花......」幫忙說話的王姨竟忘記了詞。
「是校花!」蘭姨急忙補充。
「對、對!反正就是男孩子會非常喜歡的類型,小天,你不會失望的!」王姨打包票一樣地說道:「我見過她,一個美人,皮膚白,大眼睛,水靈靈的。」
對於她們的極力推薦,周屹天只有點點頭而已,就去忙別的事了。
「小天還害羞呢!」
兩人笑得合不攏嘴,這時賈經理又過來了,她們這才埋頭工作,假裝整理快餐盒。
賈經理背着手,巡視了一遍熟食櫃枱,然後又挑剔地看着正在給套餐打包的周屹天。駐足了三、四分鐘,實在找不出毛病後,他硬邦邦地說了句:「裝菜的動作快點,別讓顧客久等!」就不快地走開了。
不過當他轉身的時候,周屹天聽到他在抱怨:「都幾點了,尚誠怎麼還沒到?」
尚誠?果然那個男人就是賈經理的外甥。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邋遢的外表,卑微的語氣,真難想像這兩個人是有血緣關係的,那個男人應該是來投靠賈經理的窮親戚吧。
醜陋的小甲魚?
仔細想想,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周屹天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倒不是沒留意,而是對方一直低着頭,頭髮又遮到眼睛前面,實在看不清啊。哦,還有,一說話耳朵就紅透。
難道是個非常怕生的人?
周屹天回想起來,之前尚誠說著什麼量販店,是看到他身上的量販店制服,讓他帶路吧?
同住一棟宿舍,又在同一個量販店工作,自己當時的態度確實凶了一點,周屹天轉頭看了一下電子鐘,尚誠已經遲到三十分鐘了。
利民量販店雖然不難找,但是周屹天有一個感覺,尚誠不會向別人問路,估計拿着地圖,在某個地方打轉吧。
切,這關我什麼事?和歐巴桑相處得久了,自己也變得多管閑事了,而且他不是向巴士司機問路了嗎?應該沒那麼自閉吧?
周屹天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去理他,午餐販賣已經開始了,咖喱馬鈴薯套餐、黑椒雞排套餐、豬排套餐......顧客越來越多,他也就將尚誠完全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