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末夜的晚上，東區一家知名酒吧，坐在VIP包廂里，眾人的目光全看着方婉嘉，儘管她不是壽星，卻受到最大的注目。
她曾誇下海口，說今天晚上會帶那個名氣很響的大帥哥律師來，大家都想見見齊曜本人，在雜誌上，他的照片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帥得要命。
就因為她宣告會帶齊曜來參加派對，此刻包廂里擠滿了人。
可是，她人都到一個小時了，仍不見齊大律師，大夥不免開始產生質疑。
“喂，嘉嘉，你確定齊曜真的會來嗎？”
“我確定，齊大哥只是臨時有事，他說晚一點就來。”
“真的假的？你該不會是打電話給你爸，叫你爸一定要叫齊曜來的吧？”
方嘉嘉生氣，大聲喊道：“跟我爸沒有關係，是齊大哥親口答應我他回來，反正等一下你們就會知道齊大哥和我真的是好朋友。”
此時壽星李心培說話了。“嘉嘉，齊大律師真的會對我說生日快樂嗎？我是齊大律師的粉絲，你可不要耍我喔。”
“心培，你放心，齊大哥很疼我，我叫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的。”方婉嘉向好友保證。
“不過齊曜到底社么時候會來？大家想到別的地方續攤了耶。”
“對呀，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叫他到下一個地點去？”
“你們不用急，我現在馬上到外面打電話給他。”包廂內太吵，方婉嘉來到外面走廊上，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齊曜。
電話一通，她馬上問道：“齊大哥，你在哪裏？”
“我已經快到了，大概再兩分鐘。”
聽到他已經來了，她開心不已。“那我現在到大門口等你，免得你找不到包廂。”
方婉嘉很快衝出酒吧，在大門口等齊曜。
齊曜走下車，一旁泊車小弟接過他的鑰匙，而方婉嘉一見到英俊挺拔的齊曜出現在眼前，心花怒放，覺得他真的好帥，立刻衝上前，高興的摟住他的手臂。
“齊大哥，很高興你來了。”待會兒進去，看那些人會有什麼表情。
已經答應的事，他就會來。“婉嘉，我只露個臉就走，知道嗎？”
“沒有問題。對了，離開前，你可以跟壽星說聲生日快樂嗎？”
“好。”小朋友的遊戲還真是有點無聊。
“那我們快點進去。”
方婉嘉勾挽着齊曜的手臂，雙雙走進酒吧，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停在路邊有一輛休旅車正伸出鏡頭對着他們，將他們親密的模樣給拍了下來。
狗仔隊很高興捕捉到這個畫面，看來這絕對會是這期周刊的封面。
有着小魔女之稱的上流千金，甩了不倫戀的大明星男友，最新的戀情還是不倫戀，是大律師齊曜。
齊曜和方婉嘉在夜店門口的親密照，在派對后的第三天曝光。
程心霏是在中午，由電視新聞報道才知道這則緋聞，新聞上齊曜的助理代替上司發表簡短說明，一切都是媒體捕風捉影，齊先生和方小姐只是朋友，至於齊曜和方氏企業都不再對這則緋聞發表意見。
想起今天早上，齊曜上班前跟平常一樣，摸了她的頭，然後出門，看不出有什麼異狀。
但剛剛電視畫面，那一張張在夜店前的照片，儘管女主角的臉孔不是那麼清楚，可男主角她認得，那高大英挺的身形她很熟悉，是齊曜沒錯。
她從來不過問丈夫的行蹤，緋聞是真的嗎？
照片上的兩人，看起來的確有某種交情……
心微微揪緊，她從來沒有想過齊曜會發生外遇這種事，她有點想打電話問他，可是，她又怕……
她和他不是戀愛而結婚，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若齊曜有天遇上喜歡的女人，她是不是能離開他？
就算她很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但沒有愛，還是很難吧？想起好友那句相愛容易相處難，而她的情況卻反過來，相處容易相愛難。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追着他跑，為了趕上他，她拚命念書，讓資質不怎麼好的自己有着好成績；為了可以跟他說上話，就算只有幾句，她幾乎天天往齊家跑，甚至婆婆提出結婚的事，她也馬上答應，為的就是能待在他身邊。
沛藍曾問過她，付出那麼多，難道一點也不求回報？
電話響起，打斷程心霏的思緒，是簡沛藍打來的。
“心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齊曜真的搞上那個什麼小魔女千金嗎？”簡沛藍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比她這個正牌太太還要更激動。
“我不知道。”程心霏一臉茫然，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齊曜沒有跟你解釋嗎？”
“沒有。”
“小姐，他沒有跟你說，那你不會主動問他，質問他是不是真的？”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怕他在忙。”她嘆了口氣。
“程小姐，你真的要看我吐血嗎？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在擔心怕打擾到那傢伙的工作，你真的是厚……”簡沛藍在電話那端深呼吸。
此時電話有插撥。
“沛藍，我先接插撥，晚點我再打電話給你。”程心霏接聽插撥，是齊曜，她的心狠狠的震了下，感到自己的手微微抖着。
“曜？”
“你看到新聞了嗎？”
“……嗯。”
“別再看了，那不是真的，知道嗎？”
“好。”
程心霏才剛掛上電話，電話又響了，是她媽媽。
“心霏，你沒事吧？我和你爸都很擔心你。”程母很擔心女兒，她很清楚女兒有多愛女婿。
“媽，我沒事，你叫爸也不用擔心，剛剛曜有打電話給我，他說緋聞不是真的。”
“心霏，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嗯，我相信，如果他說不是真的，那就不是真的。”她想相信他，儘管她的心有着動搖，但她還是想相信他。
“你相信他就好，有什麼事，記得要馬上打電話給我們，知道嗎？別讓我們為你擔心。”程母叮嚀。
“好。”
輕輕掛上電話，程心霏望着窗外。
回報？
長長卷翹的睫毛微微垂下，她從不敢奢望。
原本鬧得沸沸揚揚的緋聞，在當事人之一的齊曜不予理會，再者方董親上鏡頭前滅火，保證女兒和齊曜之間沒有什麼，而且他也對愛玩的女兒下禁足令的情況下，幾天後，這則緋聞已經不被提起了。
而程心霏除了當天下午的一通電話，她沒有問過丈夫緋聞的事情。
緋聞似乎船過水無痕，在齊家，日子像是跟以往沒什麼兩樣。
“維維呢？”不見兒子出現在餐桌上，齊曜問道。
“他昨天有點咳嗽，剛剛我摸他的額頭，好像有點發燒，我想今天替他請假，晚一點帶他去醫院。”
他皺眉道：“我早上有個重要會議，沒辦法開車送你們去醫院。”
“沒關係，我們會坐計程車去。”
“有事打電話給我。”
“好。”
看似一樣的生活，又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勁，夫妻之間的對話比平日要少上幾句。
送丈夫出門上班，程心霏叫醒兒子，半個小時后，當母子準備出門時，突然而來的頭暈，讓她重心不穩的蹲在地上。
“媽咪，你怎麼了？”齊俊維驚慌叫着。
“媽咪沒事。”她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看來待會兒去了醫院之後，自己也該做個檢查，畢竟若她哪天昏倒了，維維怎麼辦呢？
看診后，維維只是一般的感冒，吃藥多休息就可以，至於她，醫生幫她做了檢查，讓她下個星期回診看報告。
近十一點，替兒子領了葯，母子兩人手牽手的走出醫院，往計程車招呼站的方向走。
“程心霏？”
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程心霏轉頭，看見一張有些眼熟的面孔，隨着戴着無邊眼鏡男人的走近，她不確定的問：“允傑學長？”
蕭允傑停在她面前，臉上有着一抹斯文淺笑。“心霏，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她想起上次沛藍說過學長是這裏的醫生。“沒想到這麼久不見，學長居然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當然，因為你看起來沒多大改變。”依舊清秀可人。蕭允傑看着她身旁的小男孩。“上次我遇見沛藍學妹，她說你結婚了有個兒子，他是你兒子？”
“對，他叫維維。”程心霏拉過兒子到面前，“維維，這位是媽咪以前高中的學長，你要叫他蕭叔叔。”
齊俊維很有禮貌的行禮。“蕭叔叔好。”
“真乖，長得好可愛。”
“謝謝。”聽到兒子被讚美，程心霏笑了。
“對了，你們怎麼回來醫院？”
“我帶維維來看醫生。對了，上次沛藍跟我說，學長是這裏的醫生，是嗎？”
“對。”
“學長，醫生的工作應該很忙吧？！不耽誤你的時間了，維維，跟蕭叔叔說再見，我們要回去了。”
蕭允傑看着他們，“你們要坐計程車回去？你老公沒有來嗎？”
“他有工作，我們坐計程車也是一樣。”
“我正好要去我女友的學校接她，我開車順道送你們回去。”
“學長，沒關係，你忙你的，我們坐……”
“不用跟我客氣，走，我的車停在前面。”
盛情難卻，看見蕭允傑逕自往前走，程心霏只好跟上去。
上了車之後，她告訴他詳細地址。“學長，謝謝你送我們回家，不過這樣來得及接你女朋友嗎？”
蕭允傑從後照鏡看了眼坐在後座的一大一小。“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是這麼的客氣，你放心，還有時間。”
“學長的女朋友是個老師嗎？”
“不是，是研究生，我們打算等明年她畢業后結婚。”
“恭喜你，學長。”程心霏笑了笑。雖然多年不見，可是再見面，似乎沒有她想像中的尷尬，或許是因為事情已經過了很久的緣故。
“謝謝。”蕭允傑也笑着。“對了，學妹，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
“當年我不知道你已經有男朋友了，還給你情書，真的很抱歉。”
她困惑反問：“男朋友？學長，你是不是哪裏誤會了？當時我沒有男朋友啊。”即使上了大學，她還是沒有男朋友。
“齊曜，我是指你老公，他當時不是你男朋友？”
“他當然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把我當成鄰家小妹妹。不過學長，你為什麼會以為齊曜是我男朋友呢？”她應該沒有跟學長提過齊曜的事，難道是沛藍說的？但沒聽沛藍說過這事。
“齊曜當時不是你男朋友？那為什麼他會拿情書……”
“咳咳！”齊俊維喉嚨不舒服地咳着。
聽見兒子咳嗽，程心霏中斷了和蕭允傑的對話，從背包里拿出礦泉水。“維維，來，喝一點水。”
“好。”他乖巧的喝了些水。“謝謝媽咪。”
此時車子來到程心霏居住的公寓大樓前，就在她帶著兒子下車，準備向車子裏的學長說謝謝時，聽到兒子喊着，“爹地回來了。”
她還以為兒子看錯人，一轉身，齊曜真的開車回來了。
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忘了東西嗎？
“爹地。”齊俊維跑向他爹地，被齊曜一把抱了起來。
“你沒事吧？燒退了嗎？”齊曜摸著兒子的額頭。
“嗯，已經不發燒了，醫生說吃藥就會好。”
程心霏看着前方的父子，再轉過臉，向坐在車子裏的蕭允傑道謝。“學長，謝謝你送我們回來。”
蕭允傑看着前面抱著兒子的男人，沒有說什麼。“不用客氣，那我先走了。”
“學長再見。”程心霏向他揮了揮手，見他車子離開后，才轉身走向丈夫。“你忘了帶東西了？”
齊曜看着離去的車子，“剛剛是誰送你和維維回來？”
“是以前的高中學長。”她沒解釋太多，就算她報上學長的名字，丈夫應該也不認識。
“高中學長？”他思索了下。“他是以前給你情書的那個蕭允傑。”
她訝異驚呼，“曜，沒想到你還記得學長的名字？”
沒有注意到齊曜用的是肯定語調，程心霏以為他是瞎猜猜到了，又或許是因為她的學長，他只知道曾給過她情書的允傑學長，才會一說就猜對學長身份。
不過都已經過了十幾年，沒想到他還記得學長的名字，他實在記憶驚人。
“為什麼他會開車載你和維維回來？”
“學長現在是平和醫院的醫生，剛剛我們在醫院外相遇，學長正好要去接女朋友，順道送我和維維回家。”
齊曜看了眼妻子，沒有再多說什麼，抱著兒子走進公寓。
程心霏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他在生氣嗎？他剛剛下車的表情很難看，難道會議不順利？
儘管是這麼想，但她也沒有多問，跟着走進公寓。
一進入屋子，齊曜的手機響起，他放下兒子，接聽電話，一會兒，他走回書房拿東西。
“曜，要幫你準備午餐嗎？”
“不用了，我拿個文件就走。”他落了份文件沒拿到，在會議結束后，開車回家拿。
齊曜就如他自己所說的，拿了文件就趕回事務所了。
“維維，你先休息一下，媽咪去煮午餐。”
“好。”維維坐在客廳里，找着遙控器想看電視，然後他發現一樣東西，向他媽咪喊着，“媽咪，爹地的手機在桌上。”
程心霏從廚房走出來，真的見到丈夫的手機忘了帶，心想他應該會需要手機，又想到他剛剛連坐下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她決定送去事務所給他。
“維維，我們把手機送去給爹地。”坐計程車到事務所，來回約十多分鐘而已，回來再煮午餐也不會耽誤太久。
“好。”
當他們到了事務所，助理告知齊律師在總經理辦公室，程心霏阻止她去通知齊曜，將手機交給助理，要離開時，兒子突然說想上廁所，因此她帶他去洗手間。
她讓兒子自己進去男廁，他一向很獨立，而她則是走到前方等他。
“所以方董新事務所的總經理不是齊前輩了？”
聽到有人提到丈夫，儘管偷聽是不對的事，可是她不由得往旁邊走了過去，她看見窗欄邊站着兩個男人，她認識其中一個，是比齊曜早進事務所幾年的陳前輩。
“可能，緋聞鬧完之後，就沒有聽說方董再找過齊曜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齊前輩是那麼的能幹。”
“如果齊曜不是那麼早婚，老實說，他早已經飛黃騰達去了，哪可能窩在我們這個小小事務所呢！”陳律師喝了口咖啡。
“什麼意思？”
“你才剛進來，很多事都不知道，齊曜他長得帥、能力又好，我們偶爾去參加應酬，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商界大老欣賞他，個個都想把女兒嫁給他，想要他這個乘龍快婿，如果他不是已經結婚了，他隨便娶一個千金，別說少奮鬥三十年了，可能一輩子都不用像我們這麼拼。”
程心霏身體微微發顫，感到自己的手心冒着冷汗。
“就拿方董來說好了，聽說他本來有意將獨生女方婉嘉和齊曜湊成一對，並為齊曜成立台灣最大的律師事務所，結果最後齊曜拒絕了，當然，新律師事務所總經理的位子也跟着飛了。”
“聽了還真是教人為齊前輩感到可惜。”
“齊曜如果不是已經結婚生子，那麼他的成就絕對比現在要來得好，更不用說每天拼得像條牛似的那麼辛苦。”
“不過我聽說齊前輩當初是奉母親之命結婚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當年我也參加了他的婚禮，他母親生病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兒子結婚生子，因此要他娶經常照顧她的隔壁鄰居女兒，在齊曜結婚一年多后，他母親就去世了。”
“原來齊前輩真的奉母命結婚，那個鄰居女兒很幸運嫁給大律師，不過齊前輩可就吃虧了，什麼飛黃騰達的機會都沒了。”
“那有什麼辦法，娶錯老婆，就得辛苦一輩子。”
“那我可不要像齊前輩那樣早婚，多看多選擇。”
“你這小子，孺子可教也。”
看着說話的兩人離去，程心霏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全身僵硬，太過驚愕讓她腦袋一片空白。
以前，她覺得就算齊曜不愛她，但可以待在他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阻礙了他的前程，就如他們所說的，齊曜隨便娶一個千金，不僅可以飛黃騰達，也不用每天那麼辛苦工作……
齊曜如果不是已經結婚生子，那麼他的成就絕對比現在要來得好……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私心，害得齊曜每天都過得那麼辛苦，早出晚歸，雖說她也從來沒有聽過他向她抱怨過。
她是不是該感到滿足了？雖然齊曜沒有說過愛她，至少他不曾對她說過，她阻礙了他，甚至覺得她厭煩。
那有什麼辦法，娶錯老婆，就得辛苦一輩子。
娶錯老婆，就得辛苦一輩子?程心霏感到自己的腦子裏嗡嗡叫着。
兒子出現，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才讓她從恍惚的思緒里回神。
“媽咪，你怎麼了？我剛剛叫你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齊俊維仰起小臉，小小抱怨着。
“對不起，媽咪在想事情，所以沒有聽見。”
“我上完廁所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