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還在懷疑什麼？
這句話讓裴杉杉思考了很久，甚至連走出家門、走出電梯，站在洛一飛的紅色跑車旁了，她還在努力思考着。
她在懷疑什麼？她不知道，她需要懷疑什麼？她也不知道。基本上，她甚至連自己有沒有在懷疑都不知道。
不過這一切在目前來說，都可以先擱在一旁，因為她比較想知道，這麼晚了，洛一飛到底在這裏做什麼？
「喂！」裴杉杉敲了敲車窗，她知道洛一飛看見她了。
洛一飛只是盯着她，卻沒有打開車門或按下車窗的動作。
「你……喝醉了嗎？」這次她加重了拍車窗的力道，拍得她的手都疼了，這才教洛一飛緩緩的開了車門。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是洛一飛問的。
裴杉杉聽了很無言，她聞到了撲鼻的酒味，也看見了四處散落的啤酒瓶。她瞪着從未失態的洛一飛，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他。
「你不是應該跟紹文在一起，你怎麼會在這裏？」洛一飛又問了一次，喝醉酒的他像極了耍任性的小男孩。
裴杉杉嘆口氣，直覺扶好他站不穩的身軀，「我沒有跟什麼紹文在一起，而且這裏是我家樓下，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她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卻看着一點都不熟悉的他。
她從來沒看過洛一飛喝得那麼醉，更從來沒有在隱密空間之外的地方和他距離那麼近。
她心跳着，感受着他熾熱的體溫。
「我知道這裏是你家，但是你不是應該在樓上，你怎麼會在這裏？」洛一飛打了個酒嗝，話聲聽起來不太醉，但說出來的話卻都莫名其妙的讓人很難回答。
她皺眉，不知道該不該認真回答他，更不知道現在該拿他怎麼辦？
「裴小姐，你男朋友喝醉了是不是？需要我幫忙嗎？」
就在裴杉杉還在煩惱之際，樓下的警衛先生已經好心的開口。
「不用了，謝謝。」她微笑，耳朵在聽見「男朋友」三個字之後自動關閉。想必是他曾見過好幾次洛一飛在深夜離開，自然而然就認定了她和洛一飛的情侶關係。
她懶得解釋，但既然被警衛先生看見了，不得已也只好先替洛一飛鎖好車子，再扶着他緩步回到屋裏。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裴杉杉邊嘆氣邊碎念着。
任洛一飛癱在沙發上自生自滅后，她就到浴室忙着幫他找毛巾，更順便替他準備了杯開水。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在回到客廳后看見洛一飛脫光上衣、褲子，整個人只剩平口四角底褲的養眼鏡頭。
「你發瘋啦！」她驚呼。
她才離開不到五分鐘，客廳卻莫名其妙亂成一團，不只多了個幾近全裸的猛男，甚至衣服、褲子、領帶和他口袋裏的所有東西全散落一地。
她傻眼，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幹嘛把口袋裏的東西全掏出來？等一下找不到怎麼辦？」什麼鑰匙、鋼筆、零錢和皮夾全被他丟了一地，她一樣一樣幫他撿起，他卻突然一把將她擁進懷裏。
「別撿。」他靠在她耳旁噴氣。
她渾身起了一陣輕顫，不太懂這個世界到底在她離開的這五分鐘發生了什麼改變？
「你到底怎麼了？」她不懂，一點都不懂。
洛一飛微笑，胸膛震動着笑聲。
她看不見他的笑容，卻在他懷中感受到肌膚的鼓動。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因為想這麼做，所以就這麼做了。」
他說得像繞口令，聽得裴杉杉似懂非懂。
她嘆息，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要去買瓶雞精清晰一下思緒，要不然為什麼今天大家說的話她都聽不太懂？楚嫣也是，洛一飛也是。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他抱得她好緊，讓她的心臟跳得好快，雖然眷戀着這樣的懷抱，卻也在同時害怕着這樣的懷抱，「我想你真的是喝醉了，才會變得這麼奇怪。」
洛一飛聽了只是搖頭，卻沒放開手，「我沒喝醉，我也不要放開。」
她皺眉，「你沒喝醉，但是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你也沒喝醉，可是你說的話我也聽不懂呀！」洛一飛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低頭給了她一個好溫柔的笑。
裴杉杉看得愣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洛一飛，即使是在激情高chao之際，他也不曾這麼對她笑過。她想別開眸，但她辦不到。
「為什麼聽不懂？」她望着他問。
洛一飛眨眉，像個調皮的大男孩，「你的身體明明就渴望我的擁抱，但你卻要我放開你，我聽不懂，一點都不懂。」
裴杉杉紅了臉，「哪有？這明明是兩回事。」
「不，這明明是同一回事。」洛一飛吻着她的發。
裴杉杉感覺到心底有個堅強的角落正在緩緩陷落，她想抗拒，她知道他們從來不適合這麼親密的舉動，卻還是拒絕不了他的魅力。
她望着他的下顎，望着那搔得她發癢的刺刺胡碴，嘆了口氣，「你明明就一身的酒味，明明就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但為什麼會乍聽之下又有點道理，讓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到底是她太聰明，還是因為她太笨呀？她不懂。
「我沒有喝醉。」洛一飛再次重申。
「好，你沒有喝醉。」她懶得跟他爭辯，「但可不可以請你先放開我，請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們這樣實在不太適合談話。」
她瞥着他只穿內褲的那個部分，實在很難不去注意。
但洛一飛卻像是故意似的，不僅更貼緊了她，還曖昧的在她耳畔吐氣，「我不想談話，我想親你，我想抱你。」
裴杉杉紅了臉，那檔事不管經歷再多次，她還是覺得羞。
「可是我們……」她頓住，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她垂下眸，卻讓洛一飛捏住下顎，強迫她抬頭望着他。
「你想說我們已經遊戲結束了嗎？」他皺眉。
裴杉杉迎着他的視線，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可是我想抱你。」他說得理直氣壯。霸氣的眸望着她，彷彿這一切都不是他的問題。
裴杉杉看了只覺得好笑，「所以呢？」她不帶希望的反問。
反正她清楚自己根本拒絕不了他，既然如此，偶一為之的放縱應該還在她能承受的道德範圍之內。
「所以……」
沒想到洛一飛還真的在認真思考，他果然是喝醉酒變得比較可愛。裴杉杉微笑，雖然根本不奢望有答案，卻貪看着他難得苦惱的神情。
看他皺眉，看他沉思，看他突然像想通什麼似的微笑……她努力的將他現在的模樣印在心底。
「所以，既然遊戲已經結束，那就正式來吧！」洛一飛笑得很豪氣。
這下換裴杉杉皺緊了眉，因為她根本聽不懂，「什麼叫正式來？」
「我們不玩遊戲了，我們直接升到正式的情侶關係，那我就有理由可以抱你，可以照顧你，可以獨佔你了。」洛一飛又說得理所當然。
裴杉杉聽得目瞪口呆，她慌了，甚至慌得僵直了身體，「你沒必要這樣，我只是隨口問問，也沒奢望要有答案的呀！」
「可是我覺得這個答案不錯。」洛一飛吻了她的額，像是名正言順在那裏蓋了專屬標記。
「這個答案讓我好慌。」裴杉杉實話實說。
「你不喜歡這個答案嗎？你不是想追尋青春？你不是見到好男人就要自我推銷？我不行嗎？還是我已經在遊戲初選階段就被淘汰，沒有資格晉級男朋友的身分？」
一連串的問號轟得裴杉杉無言，她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先答起，但她發愣微啟的小嘴卻讓洛一飛有了最好的入侵機會。
他吻着她，而她也情不自禁的回應起他。
不到一會兒，單薄睡衣和平口底褲跟着飛散在客廳，熊熊大火來得既濃烈又迅速。
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全被裴杉杉拋到腦後，在這個時刻，她的眼裏只有這個讓她迷眩、讓她心跳的男人。
她感受着他在她身上引燃的風暴，也回應着他相等的熱情。
他喝醉了。裴杉杉在心底告訴自己。等他酒醒，他們還是會回到以前的關係，這一切只會是一場短暫且激情的夢境。
不過，她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忘記，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曾經為了抱她，而說出口的戲言……甚至是承諾。
難得的一夜好夢，當裴杉杉掀開眼帘時，外頭早已經是艷陽高照。
她無意識的瞪着身旁空無一人的位置。
「果然還是一模一樣，果然根本不會改變。」她自嘲的苦笑。
她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昨晚只是一場美麗的春夢，只是心中雖然早已有預期，但真的看到無人的房間，那股深深的寂寞還是會打從心底湧出。
她嘆息，裹着被單起身到客廳尋找衣服。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男人的襯衫和褲子竟然還擺在原位，她愣在原地，望着大方霸佔她書房和電腦的男人。
「嗨！醒來啦？」洛一飛笑着跟她打招呼，把她驚訝的神情盡收眼底。
「你怎麼還在？」她不可思議的問。
洛一飛聳聳肩，「今天是假日，又不用趕着去公司，當然留在這裏等你醒來。」他給她一副「要不然還能幹嘛」的神情。
裴杉杉蹙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在作夢？她望着洛一飛，有滿肚子的不解和疑惑。
「你……不舒服嗎？」她試探的問。
洛一飛搖頭，「沒呀！生龍活虎得很，即使現在跟你再戰一回都不是問題。」他朝她眨眨眉。
羞赧又爬上她紅潤的頰，她望着他，還是蹙着眉頭，「那，你是不是有事情要拜託我？」
洛一飛依舊搖頭，「我沒有事情要拜託你。」
「今天是愚人節？」她皺眉。
他搖頭，「小姐，現在才三月。」
「你忘了帶鑰匙和皮夾？」她努力想着原因。
他用力憋着笑，「它們全在桌上。」
「你該不會是欠了高利貸的錢，走投無路躲到我這裏來吧？」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一個原因了。
洛一飛的回應是沉默。
「真的被我猜中了嗎？」她望着他，心底不知道該是鬆口氣，還是覺得惋惜。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比較釋懷？」洛一飛嘆息，再次確定自己在她心底的浪子身分非常根深蒂固。
「呃……」洛一飛的問題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防備的看着他向她走來。
「你忘了嗎？」他望着只裹了被單的她，那模樣性感得讓他很想直接化身為惡狼。
裴杉杉擰眉，「我該記得什麼？」她只記得他昨晚喝醉酒的模樣，記得他們瘋狂了一整晚的激情。
「記得我說要照顧你、霸佔你，當你正式的男朋友。」洛一飛貼心的提醒着她。
裴杉杉的回應是直接倒退三步，「你又喝醉了。」這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洛一飛嘆氣，「我沒有喝醉，今天沒有，昨天也沒有。」
「但你在說醉話。」裴杉杉很堅持。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他不懂。
「因為你根本沒理由讓我相信。」她更不懂。
「為什麼需要理由？我需要附上報告書或企畫案嗎？」洛一飛想笑，但笑不出來。
裴杉杉皺眉，「如果有那種東西，我建議你先讓我看一看，因為我真的不懂。」她還非常認真的回應。
洛一飛瞪着她，選擇嘆氣投降。
「事情很簡單，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你，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想像。」他說得很彆扭，那口氣冷靜得像在談論公事，而不是情事。
她聽了眉頭皺得更緊，「你到底是誰？」是哪個別腳的臨時演員？還是哪個不長眼的外星異形？
「我是洛一飛，跟你在床上滾了兩年半的男人。」他再次嘆氣。沒想到杉杉連這種問句都出爐了。
「還需要其他證明嗎？」洛一飛沒好氣的問。
裴杉杉只是看着他，說得很無辜，「如果有的話更好。」
洛一飛簡直氣結，「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花花公子就不能交女朋友嗎？無情浪子就不能突然變得有情嗎？」
他根本是用吼的，而裴杉杉只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也許可以，但那個對象不會是我，畢竟我們才剛決定結束。」
洛一飛無言，第一次發現她固執得可恨，「就是因為失去了，才讓我突然體會到你的美好。你懂不懂，到底懂不懂？」
平日洛一飛可以說得情話綿綿，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一點都溫柔多情不起來，只想拿大榔頭敲敲她的水泥腦袋。
「我不懂，但是理由可以接受。」
洛大情聖說了半天，只換來裴杉杉這麼沒情趣的一句回應。他無言，只能怪自己平日實在太失敗。
「所以你接受我了嗎？」他無力的問。
「我……」裴杉杉頓了一下，眼眸困惑的瞥着他，「我不知道，這一切轉變得太快。昨天早上的我還為了失戀而早起打扮，今天早上的我卻突然多了一個男朋友，而且對象還是讓我傷心了兩年半的你……」
她深吸了口氣，現在只覺得頭昏腦脹，「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要不然世界為什麼可以在一夕之間突然改變？
洛一飛望着她，非常認真的望着她。
「我想我們都彼此誤會了兩年，而你所謂的結束，卻是開啟另一扇門的鑰匙。」
他說得高深莫測，但杉杉還是聽得似懂非懂。
「這麼說好了，我一直以為自己遊戲人間，我也的確是在遊戲人間，即使跟你的這兩年半，我也從未去正視過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是你的一句結束卻讓我驚醒，讓我開始體會到失去的可怕，讓我開始正視起自己的內心。」洛一飛換了個方式解釋，卻仍然讓她聽得皺起眉頭。
「你只是對失去無法習慣。」這不能和愛情相提並論。
洛一飛也不否認，「也許你說得對，但凡事總要去證實才會知道真相。」他朝她微笑，「反正你要追尋青春，我是你最佳的人選。讓我們認真的談一段感情，也許真能推翻我無情浪子的污名。」
他說得很輕鬆，然而事實上，她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去承受一段真正的失戀。
「為什麼會是我？」她需要一些更深刻的理由。
洛一飛撫着下顎想了想，「因為你是裴杉杉，是我心中最特別的小學妹，無人可取代的工作夥伴。」
他沒有說得天花亂墜，卻讓她打從心眼裏笑了。
「女人果然是需要甜言蜜語的動物。」她嘆息。
「所以？」他挑着眉問。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抉擇。」她聳肩。
洛一飛大樂，開心的撲向她，下顎的胡碴搔得她又麻又癢。
她陪他笑着，順便拍掉他又想不規矩的大手。
「我們去度假吧！你不是一直很想放個大假？」他突然興緻勃勃的說。
她聽了搖頭，「我們兩個都去？那公司怎麼辦？」
「少了你跟我，公司也不會倒，就算真的倒了，大不了再重來一次不就得了。」洛一飛說得很洒脫。
「這……」裴杉杉很無言。
他卻開始興緻高昂的計畫著，「我們先去北海道，再去東京，接着再繞到香港和泰國……」他的目標是歡樂亞洲十日游。
「可是公司……」裴杉杉想拉回老闆大人的理智，可惜這卻是他現下最缺少的東西。
「公司就請假個十天，順便訓練一下那些傢伙的危機處理能力。」
他的理由一向都很冠冕堂皇，讓裴杉杉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我們就好好放個假，順便讓我們的戀情加溫。」
洛一飛又朝她微笑，那電力早已電得她發暈。
她嘆息，反正大老闆都這麼說了，她還有什麼立場拒絕？「我是無所謂，不過至少等下禮拜威頓企業的工作完成再說吧！」
裴杉杉在腦袋裏排着行程表。不過她實在是太低估了洛一飛說風是雨的個性。
「幹嘛還要等下禮拜？我們現在就拿着護照出發。」
裴杉杉傻眼。今天的刺激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你覺得太急？」洛一飛發現自己開始懂得體貼。
裴杉杉點頭，非常肯定的點頭。
「也是。」洛一飛跟着點頭，「怎麼說都該先到床上運動一下再出發，難得你只圍了條被單，又那麼性感……」他低頭偷了口香。
「這是兩回事吧！」裴杉杉紅着臉抗議。
「好吧！那就再到大賣場去買一些我的牙刷和漱口杯，還有我的睡衣和換洗衣物，還有我的刮鬍刀、電腦和書……」
洛一飛說了好多東西，聽得裴杉杉又是一愣，然後才恍然大悟的「耶」了聲。
「你沒必要這麼急吧？」她猜他是記恨那件事。
但洛一飛還以為她是抱怨大賣場行程延遲了出國的時間，「不急，怎麼會急？我們的時間還綽綽有餘。」
話才剛說完，他就加快速度的直接吃了她，然後拉着筋疲力竭的她飛車到附近的賣場買齊東西，再順便奔回家拿了電腦和護照。
五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買好機票在機場裏等候了。
「你果然真的是洛一飛。」直到這時候才有時間喘口氣，裴杉杉終於願意相信他不是什麼別腳的臨時演員，更不是什麼異形附身。
「你還懷疑？」他挑眉。
裴杉杉搖頭，現實感還在離她很遙遠的距離奔跑，「我只是感覺很不切實際，不管是對放大假的事情，還是對你。」
「放心，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洛一飛微笑，給了裴杉杉一個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