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經過幾日的休養,柳絮杏調整好心情,又開始生龍活虎起來。

首先她後知後覺的發現,夏晏非居然把她安置在夏晏武所住的鳴松居,雖然夏晏武如今被自家大哥給踢出家門,尋找傳說的“若雷石”,以完成身為“鼓奉”的使命,可是柳絮杏卻很清楚夏晏非安的是什麼心眼。

她目前所住的鳴松居是在音堡的東側,而夏晏非平常活動的範圍則在音堡西區的水琴樓,在這兩座大到不像話的院落之間,隔着一座逐香園,那園子建在沒路的崖頂上,平常只有特別的賓客造訪,或有要事商議時,兩位音堡的當家才會出現在逐香園。

柳絮杏最氣的就是,夏晏非明知她身體微恙,還將她擱置在離他有幾里遠的鳴松居,目的恐怕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但是個性不服輸的柳絮杏,豈能讓他趁心如意?

看着第五位被她攔下問路的耿管事,柳絮杏唇角的笑容非常僵硬。

“能否請耿管事直接把水琴樓的位置圖畫給我?”該死的夏晏非,居然命令音堡上下僕役,包括珠兒,都不得替她帶路,害她為了要找他,必須在大得嚇死人的音堡里東轉西繞的,就是找不到正確的路,這不得已她只好一再開口問路,哪知天生沒有方向感的她,任憑旁人怎麼跟她說明方向怎麼走,她仍然可以鬼打牆似的找不到正確的位置。

最悲哀的還是,柳絮杏其實已來過音堡兩回,而水琴樓她也不是沒去過,但路痴的最高境界,莫過於來過還是可以忘記,更別提她距離來此已經過十年之久。

“抱歉,大當家交待過,柳姑娘若要前往水琴樓,奴才們只能用口頭指點方向,不能畫圖的。”負責鳴松居大小事務的耿管事,手裏抱着疊得高高的帳本,準備送去給音,堡的大總管先行過目,卻在半路被柳絮杏給攔住,雖然手頭的工作還有很多,可是礙於賓客至上,且又是未來准大少夫人份上,耿管事還是端着一張笑容可掬的臉,瞅看着眼前這位顯然已經找路找到變成無頭蒼蠅似的柳絮杏身上。

額際浮起的青筋爆成十字,但仍將尷尬的笑容凝在唇畔,柳絮杏水眸瞟了下耿管事手中的帳本一眼,她咬牙切齒地道:“那麼再麻煩耿管事告訴我,路要怎麼走?”

可恨的夏晏非,真以為這樣能難倒她是吧?沒關係,山水有相逢,天涯海角狹路都能遇上了,沒道理區區音堡,她會找不到他?

見柳絮杏一副氣到快要爆腦漿的模樣,耿管事在心裏暗呼可憐,卻也不好拂逆主子的意思,他慎重的指了個方向道:“柳姑娘你從這條路走過去到盡頭,先左轉過曲廊,再穿過一座花廳,看到正門那口古井,再右轉過廊,就能看見大當家所在的書齋,如果那兒沒見着人,就有可能是在水琴樓的琴武亭里,那兒是禁區,所以柳姑娘也千萬別硬闖,免得會有危險。”耿管事殷殷叮囑着,柳絮杏在心裏默背數回后,向耿管事道了謝,又摸索着找路。

她依憑印象,由東而西,過宅、穿廳,然後左彎右拐,站在茫然的交叉路口前,柳絮杏知道,她又迷路了。

找不到耿管事說的書齋,也瞧不見什麼琴武亭的位置,附近也無下人走動,柳絮杏眨了眨靈眸,腳步隨興一轉,決定隨意逛起來。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個大路痴,這輩子要以迷路為人生。

雖然沒有方向感足挺麻煩的,可是幾次的經驗讓她知道,有時候憑着她的直覺,反而能順利找到正確的位置,即便過程中可能會有點跌跌撞撞,以常人難以理解的行進動線出沒,但她相信,只要她有心,任何的不可能,通通都會變成可能。

打從那日與夏晏非一晤后,他便不曾再來看她,害她一顆心像是丟了似的失望,嚴重的失落感,再加上賭約的期限,令她決定主動出擊。

正當她苦思該如何突破困境時,耳里突然竄人悅耳的擊水聲,叮叮咚咚的聲音,令她不由得左右張望起來,發現聲音是出自硃色高牆之後,她貼壁傾聽,只覺得這水音似撞擊到某種金屬后所發出的聲音,其音有序像是有人正在彈奏一首琴曲。

琴曲?

心念才起,柳絮杏忙不迭的就想翻牆過去,可是牆頭實在太高,她只好把主意打到眼角餘光瞥到的牆角狗洞去。

“要鑽過去嗎?”站在狗洞前,柳絮杏不由懊惱自語。

好歹她也是名門之後,鑽狗洞能看嗎?可是不鑽洞繞路的話,她有九成九的機率會再度迷路,所以——

她先是左右張望附近有無旁人走動,隨即彎身用雙手撥開洞口旁的雜草,小心翼翼的低着頭從狹小的洞口試着讓雙手先採出洞口外,接着便是窄小的雙肩,就在柳絮杏認為鑽洞成功時,卻隨即發現自己的臀部被卡在洞口處,動彈不得。

哇哩咧!怎麼會這樣呢?

柳絮杏不死心的扭了扭屁股,又用雙手撐着想幫自己爬出來,可是卻都徒勞無功,最後她乾脆死心了,軟軟的將身子趴在地上一會兒,心思又被叮叮咚咚的水擊聲所吸引。

拾起眼,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夏晏非末束髮戴冠,僅以一條細繩不羈的將頭髮結在身後,雙眼蒙了塊黑布,兩手如同虛幻般懸空一抹,水滴撞擊金屬的聲音又起,霎時清脆好聽的琴音竟神奇的響起。

沒有看到他手中有琴,卻聽得見水與琴交響的聲音,柳絮杏睜大了眼,一時忘記要開口喚他幫自己脫身,骨碌碌的大眼,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全身微濕,睜眼細看這才注意到竟有水霧瀰漫在他四周,疑惑的抬眼,發現陽光下晶瑩發亮的水滴,自山澗飛瀑經過引流,飄灑而下,當水滴落至他伸手可及之處時,便見他伸手觸碰圍在身邊的弦線,因為有些距離,所以柳絮杏也看不清楚那弦線究竟是何材質所制,也不知那是如何固定,只知道每當他一抹弦,就聽見水滴撞擊周遭石壁,發出錚蹤響聲。

隨着水花飄灑的速度,再加上微風來攪亂,夏晏非起手按揉的動作就越發迅捷,到最後柳絮杏看着他彷佛與水琴共舞般的將自半空中落下的水滴,一一反彈至周遭的石壁,然後叮叮咚咚如珍珠落盤的聲音響起,在他雙手翩翩紛飛的動作下,一闋動人的琴曲流暢傾瀉。

清澈悅耳的聲音,搭配上他優雅靈巧的舞步,每一舉手一投足都美得像幅畫,柳絮杏終是忍不住的發出由衷的讚歎聲。

“哇!好美喔!”她忘形低喃,驚動了練水琴的夏晏非,只見他起手撥弦,將一滴水珠往聲音處彈去,隨即柳絮杏感覺到空氣中某種凝固的沉窒感,朝她眉心射來,她閉着眼睛尖叫,認定這下子準會死於非命了。

“啊——”她驚呼哀叫。

“我以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這條路。”柔冷的醇嗓飄然在她的頭頂響起。

“啥?”冰涼的水滴,啪答一聲印在她的眉心,沒有絲毫疼痛,抬眼上望,冷俊堅毅的眸光正鎖着她。

他左手撐膝,右手伸向她,將目光盡量與她持乎,一向無情緒的深眸里,有着連他也沒有察覺的溫暖笑意,“你以為你現在,還是當年那個躲在樹洞裏的孩子嚼?”

其實早在她隔着朱牆自語時,他便發現到她,之所以不開口,除了不想分心外,也想知道她到底會用何種方法,越過那道高牆,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鑽狗洞,本想佯裝無事,誰知她卻把他的練琴,當看戲般叫好,故而才對她小施薄懲。

看到他眼裏不經意的溫柔,她驀然心悸,正疑惑他前兩日還將她徹底忘個乾淨,怎麼今日卻從他口中聽到當年他們共同的回憶?只是疑問還未出口,她從他的眼底看到一抹淡淡的促狹,難道……?

“你早就知道我被卡在這裏了,對不對?”她氣惱的低咆,四肢無助的擺動了下,像只背着重殼而無法移動身體的大笨龜。

“嗯。”他揚起嘴角,不置可否。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幫我?”她賭氣地叫嚷,卻在看見他悶不吭聲遞出他修長白凈的手給她時,她倏然抿唇,心兒怦然多跳了兩下。

她之前來音堡,兩回都是故意避開他選擇住在鳴松居里,可是她也不知怎地,老是口不對心的,嘴裏喊着不想看到夏晏非,卻老是愛在偌大的音堡里找尋他的身影。

只可惜她天生方向感不好,兩回都在音堡里鬧失蹤,兩次都得勞煩全堡上下找人,而那兩回她都是被夏晏非給找到的。

一次她是因為迷路心慌而哭累了,縮在花牆下睡着,另一次則是窩在有叮叮噹噹悅耳水聲的樹洞裏發獃,像是認定他一定能找到她,到現在也忘不了,當他將那雙纖細修長的手遞給她時:心裏湧起感動。

幽黑的深眸攫住她羞惱的顏色,冷刻的面容有片刻閃神。

她的目光太澄澈,眸底的心思幾乎就要隱藏不住,他輕蹙眉心,覺得那樣的灼熱來得莫名,但他自持冷漠地道:“你可以喊我。”他低喃一聲,見她發傻,便逕自伸手抓住她的皓腕,助她從困窘中脫身。

被人像只死魚般給拖出狗洞,柳絮杏真恨不得能將自己埋起來,她羞紅着臉,低頭猛拍拭身上的泥塵,想藉此避過他緊捉的目光,卻忽略掉他深眸里溫柔流動的光茫,正被她所吸引着。

那日她在夢魘中哭嚷着思念爹娘的聲音,近日總莫名的困擾着他,這種不尋常的心思異動,令他內心起了警覺。

五年了,他一直以為,五年前他所有的悲傷、眼淚,都在那一夜流幹了,打從他從死去的爹手上,接過緊護在他懷裏的怒潮琴那刻起,他就以為他全部的情感都該死絕了。

為什麼這樣的認知,卻會在她的淚眼哭喊下而鬆動?

因為不解與迷惑,所以他乾脆不主動見她,認定他心情的不定,只是一時的脫序而已,而今她又以如此特異的方法,出現在他面前,他知道眼前的她,的確有着足以搖動他意念的份量,這種難以揣測的不安,令夏晏非開始深思,何以她的存在,會影響到他?

見他不作聲,她忍不住抱怨:“你就不能主動一些嗎?”

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逗他、惹他,可是他卻雲淡風清的不當回事,心裏頭堆疊的悶氣,真要憋死她了。

擺明着他們的個性,一個如火,一個似冰,根本就是相剋的組合,為什麼偏偏她硬是死心眼,一顆心老是不理會理智的勸告,硬是要將他的身影放進心坎里,就算他冷淡似冰,她卻不怕凍着似的硬想靠近他?

唉!這不是自作孽嗎?

她的抱怨,撞進他的心底,眸底攝入她渾身臟污,眉心還印着淡淡的水漬,他猶豫了下,伸手替她將眉心印着的那點水漬抹去,動作自然不露痕迹,“聽你的口氣,似乎對我很不滿?”

“不是似乎,而是很多。”他略冷的指尖,掠過她的頰,卻壓不過她體內湧起的躁意,她桃着眉梢,伸手拍開他的手,開口數落他,“先不說你明知我有困難不主動出手幫忙,就連待客之道你也做得極差,試問天底下有哪個主人,會將客人丟在府里不聞不問這麼多天的?”

“客人?”被她拍開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他深幽的眸子裏透着沉晦複雜的心思,他凝看着她,半晌他才徐緩地道:“如果你硬要這麼說,那麼我便是你口中說的那種人。”人既無心,何懂禮數?

見他坦承不諱,柳絮杏扯緊了眉心,本想繼續怒斥,但舌尖猛地打住,只因為眸底這才後知後覺的對上他微濕的發梢貼在他的頰邊,這才警醒他全身濕透,她不假思索的掏出懷裏的綉帕,伸手替他揩拭。

淡雅的馨香,掠過他的鼻間,帶來一股暖流,拂過他的心,暖化他冰冷的心扉,垂在身側的指尖抽動了下,他眉心微擰,直覺地揚手扣住她的皓腕。

動作很輕,拒絕的意思卻很明顯。

懸在半空的手僵在那裏,她愣愣地看着他——

心頭那喻意不明的騷動,因為隔開了些許的距離而停止,他暗吁口氣,將她手中的綉帕取下,輕聲說:“我自己來。”

見他拿走手裏的綉帕,柳絮杏這才意會到適才的舉止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她有些難為情的移開目光,看向他身後的琴武亭。

眼前這座琴武亭,三面環水,一側傍山,飛瀑流澗依山引流而下,沿水的外廊設有石椅,方便小憩時可近觀水中魚兒,要不是臨空建在水面上的建築物四周,固定數條堅韌的鋼線,以及琴武亭周圍嶔滿形狀怪異的石頭,這座琴武亭可說是極佳的賞景遊憩地,正想沿着琴武亭外連接的浮橋走過去看個仔細時,夏晏非卻喊住了她。

“不要過去,那些鋼弦很鋒利,會傷人的。”夏晏非一眼就覦破她心之所欲,出言警告同時,也不忘點破她的疑慮。

“你適才所聽到的水滴擊物聲,正是我以巧勁將水滴彈至那鑲滿石壁上的異石,那是由各地搜羅而來的音石,會隨着敲擊部位的不同,發出不同聲響。”

“喔!原來是跟晏武哥接承的雷鼓同材質啊!”柳絮杏恍然大悟,又不免輕蹙眉心的嘟嚷,“你這座琴武亭應該是這幾年才建的吧?之前可沒這個。”意思就是,這麼好玩有趣的地方,還不讓她看個仔細,未免小氣?

刻意忽略掉她眼眸里的怨慰,夏晏非談起正事,“你找我有什麼事?”找他找得這麼急切,連狗洞也不顧身分的鑽了過來,想必那件事,定是令她非當著自己的面,問個明白不可。

經他一提,柳絮杏猛然揚高音回答:“我要搬進水琴樓,跟你住在一起。”

“什麼?”他眉鋒緊皺,以為聽錯了?

柳絮杏扭頭轉回他身邊,微微仰着臉,清澈的水眸將他微濕的眉眼與微攏的眉心,全數映在眸底,她為他不經意問流露出來的壓抑表情,心坎微微疼痛着。

本就寡言少笑的他,在歷經喪親之慟后,渾身硬是逞強地刻意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這樣自鎖心扉的過日子不累嗎?

“我說,我要搬進水琴樓,跟你住在一起。”如果想要用她小太陽般的個性,融化他這塊千年大寒冰,不用非常手段是難行的。

看不懂她那晶燦的眸里打的主意,幽冷深邃的眸里不透情緒地道:“我以為你喜歡住在鳴松居。”前兩回她來,總指名要住那兒,連帶也牽累了不愛跟泥娃娃般的女孩相處的夏晏武,每回見着柳絮杏來訪,總要哀聲嘆氣的搖頭。

“從今天起我要住在你這兒。”不解釋過去彆扭的行徑,柳絮杏認真的杏眸里透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她一定要打破他內心的冷酷,幫助他重新找回自己。

沉黝的眸心深處隱現波瀾,他定定的瞧着她,不說話。

看不透深沉目光里的情緒,柳絮杏也懶得猜測他的心思,乾脆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們不是有賭約嗎?我得跟你住在一塊兒,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的讓你看見我,不管你看書也好,彈琴也罷,我都要跟你在一塊兒。”

“就算是為了賭約,我依然覺得你犯不着為了一個不可能愛上的人,拿你自個兒的感情做賭注。”雖然贏了賭約,他既可以拿回爹的遺物,又可擺脫那可笑的婚約,但內心某種不知名的違和感,令他的胸口竟有種悶痛的感覺。

他不喜歡她為了某種目的而刻意給他感情,那種感覺像是施捨,他不要同情或是憐憫的愛。

愛……那是浪費感情力氣的東西,他不需要……不要……

喉問漫上的苦澀,令他再也想不下去……

見他又想將她推開,胸坎里壓抑已久的悶氣,一股腦兒的全湧上,她咬着牙,恨恨地說:“你說不可能愛上的人,是指我不可能愛上你,還是你不可能愛上我?”

深黑的幽瞳深處,有不知名的感情晃漾着,他看着她,以無聲作答。

見他又冷着臉,似沉吟思索,實則卻是拒絕將真實的情感流泄,她豁出去似地道: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也不管你習的那套無心琴法,到底能讓你斷情絕欲到什麼程度,反正我就是要你愛上我,對我有感覺,我也不避諱的告訴你,我柳絮杏雖然不敢自詡是什麼女中豪傑,可是我對得起自己的感情,我現在很認真的跟你說一句話,不管你信或不信。”

“……?”她的眼神好透亮,幾回與她眼神交會,她總拿着這樣的眼神瞅着他,但是她不可能……是他會錯意了。

“我喜歡你。”她看着他,很是認真地說,然後不意外的看見一張怔仲的臉。

那張少有情緒的俊容,因為錯愕與驚訝,有了些許的不同,幽黑的眸子裏藏着好多好複雜的情緒,柳絮杏略微定了定心神,這才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我只知道在被指親那時,你當著我的面說不要我,我心裏好難受又覺得很沒面子。後來討厭你也是為了賭一口氣,如今事隔多年,我本以為再見到你,對你的那份感覺會淡掉,但是很可惜,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不管你相不相信,就算你要認定我是為了逼你替我找到我爹,而說出這些恬不知恥的話也成,反正在這半年內,你是註定要忍受我對你的騷擾,不能逃避、不能拒絕,直到期限截止,你若仍未對我動情,我會乖乖認輸的。”

潛埋心底多年的秘密,早不知要將她憋死幾回,此番出口,她頓覺心情舒暢,最重要的還是從今天開始到賭約終了,她終於可以明正言順的用愛慕的眼神瞅着他、纏着他,而他也再無理由拿話要她離開,說不想見着她了。

這樣說出來真心話的感覺,真好。

“……”聽完柳絮杏一長串的告白,夏晏非只覺得腦袋脹得好疼,耳中充斥着嗡嗡聲,到最後他終究沒法從口拙的唇里吐出任何一個字,只能怔忡的站在原地。

柳絮杏瞧他仍是緊抿着唇,不吭一聲,她咬了咬唇,眯細了眼,內心有了覺悟。

既然靠小太陽的熱度無法融化大冰塊,那就先敲碎冰山的一角再說吧!

她往前走近他兩步,眉頭一挑,墊起腳尖,兩手朝他的脖子圈起,硬是不顧他眼神的冷冽,將她的粉唇湊到他的薄唇上,狠狠的、帶點懲罰意味的吻了他一記。

屬於男性的陌生氣息盈滿鼻間,酥麻的觸感從唇辦延伸到四肢百骸,饒是早巳自認骨子裏離經叛道的柳絮杏,也不禁羞紅了臉,故意拋下一抹吐舌的鬼臉,然後一蹦一跳的離開,準備要找耿管事,替她將所有家當,全部搬進他的水琴樓。

而遭人強吻,雖然覺得她的行為未免太過,但……那停留在唇問的柔軟觸感,卻叫他只能動彈不得的獨立在琴武亭里,任思緒翻湧、任情感浪潮拍擊。

她……她是認真的?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內心某種不安的感覺在躁動着,垂放在身側的手,緩緩圈握又鬆開。

第一次,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心琴法練得不夠純熟,眸光放到他書齋的方向,他決定回房重新默寫琴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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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請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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