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一幕，綺絮姐姐想謀殺她大哥，她真的親眼目睹了一切。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莫舒馨絕不會相信這是真的，而她的確就是看見了盆栽從空中落下的一幕，也看見是綺絮姐從陽台處將盆栽推下。
原本她已經走出大樓想離開，可是突然想到書包忘記拿，所以才折返回來，沒想到才又走回警衛室，就目睹她大哥差點遇害的一幕。
這令莫舒馨再也不敢停留，連書包也打算不拿了，她還是直接找雷美絮談一談此事較為妥當。
想要一位疼愛她的姐姐，是她十七年來的夢想，而今有機會可以實現夢想，但並不是拿她大哥生命作賭注，這之間的利害關係，她可是分得很清楚，大哥的性命可不是鬧着玩的。
當初讓雷美絮詐死，只是為了騙綺絮姐上台北，但不是要她真的來找大哥報血海深仇的。
這誤會如今不解開是真的不行了，再玩下去真會玩出人命來。
於是莫舒馨簡直是不要命地騎着摩托車在大馬路上加速狂飆，她一心一意只想儘快回到學校宿舍，找雷美絮商量對策。
一連串慌張的叫喊聲，從宿舍的走廊傳來。
很快地宿舍門被打開，雷美絮似乎剛從浴室走出來，一頭濕發的站在門口，一臉迷惑地看着正氣喘吁吁、滿臉通紅的莫舒馨。
“發生什麼事了?舒馨。你幹嘛跑得這麼急?出了什麼事了?”雷美絮很快地想到大姐，遂地她也開始跟着緊張起來。
“是……是……”
“你進來喘口氣再說，我的室友正好不在。”看她只顧喘氣，根本連話也說不清楚，雷美絮乾脆拉着她走進房間，讓她先坐下來定定神。
一直過了好半晌，莫舒馨覺得自己休息夠了，這才抓住雷美絮的手，慌張地說：“美絮，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什麼嗎?”
“你不說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快說啊!”雷美絮催促她。
“我看見你大姐想要謀殺我大哥!”她一口氣說完它。
“你在說笑吧。”雷美絮震驚到連手中的毛巾掉了都毫無所覺。
大姐要謀殺舒馨的大哥莫逸儒?這怎麼可能?
平常大姐連一隻蟑螂都不敢踩死，她怎麼可能去謀殺一條人命?
“我真的看見了，相信我，我沒有憑空捏造事實。美絮，我在想你大姐一定是打算為你自殺的事找我大哥算帳，所以她才會扮瞎子引起我大哥的注意，我們當初不就是想引她這麼做的嗎?”
“也對，大姐既然都上台北了，她當然是什麼都計劃好了，她是有可能為了我和你大哥拚命的。舒馨，真要這樣，我們該怎麼辦?”雷美絮也知道事情發展已不如當初她們所想的那麼簡單。
“把實情告訴你大姐，現在只有你出現才能消除你大姐的恨意。”莫舒馨原本的打算是在最後才把實情全盤托出來。
但現在事情已脫軌，不說實情難道等她大哥死在綺絮姐姐手中嗎?
雖然大哥不是這麼反應遲緩的人，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管大哥多有本事，她也不願冒這個不必要的險。
“這怎麼行?讓我出現在大姐面前，死的人就會是我了。舒馨，你是故意找人麻煩嗎?”雷美絮可以想像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
“你大姐怎麼會捨得讓你死，你沒死她高興都來不及，才不會罵你咧。”
“你說得當然很容易。當初說這是萬無一失的方法，現在半途出了差錯，後果要我來背，舒馨，你好聰明啊!”雷美絮直抱怨。
“美絮，你總不希望你大姐因為我們兩個而犯上殺人罪吧?我沒騙你，我是真的看見你大姐把盆栽推下來，而那時候我大哥正好就站在樓下。”
“說不定只是湊巧。”
“那萬一是真的呢，謀殺一個人是犯罪的，美絮。”都什麼時候了，她還不相信她?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這樣一來，你大哥和我大姐的事要怎麼辦?我大姐可能會一氣之下回南部哦，到時候你想要再叫她上來就難了。”也許一輩子不可能，她太了解大姐了。
“我會跟你一塊去，而我相信一旦她知道這件事和我大哥完全無關，她會留下來。”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雷美絮總是很奇怪為何她對任何事都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
“因為我大哥太好了，綺絮姐一定不會放棄他的。”相信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綺絮姐也知道她大哥是個值得爭取的好男人。
“所以事情還是有轉機的?”
“就是沒有，我們也要讓它有，你說是不是?美絮。”她遊說着。
“沒錯。”雷美絮是奉陪到底了。
因為到這步田地，她也沒有臨陣脫逃的餘地了。
“美絮?美絮?你沒事?你——”雷綺絮無法再說別的，只是激動無比地緊緊抱住自己的妹妹。
美絮她真的沒事!真是老天保佑。
“姐……”看見大姐為自己這麼激動，雷美絮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你這傻瓜，失戀算什麼?要是你真因為一場小失戀就結束自己的性命，你要爸媽怎麼辦?你才幾歲，人生不是只為戀愛存在的。”緊緊抓住妹妹的手，雷綺絮眼睛一刻也離不開妹妹，似乎不能相信，曾經以為從此見不到的妹妹現在竟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姐，我沒有失戀啦。”雷美絮很小聲地說，低下頭一副勇於認錯的表情。
她沒有失戀?這是什麼意思?
“你和莫逸儒和好了?”
雷美絮很快地搖搖頭。
“還是你們從來沒分手，是我誤會你信中的意思?”她又問。
不過，不對啊!信中內容明明就是莫逸儒拋棄了她。
然而她一說完，雷美絮還是搖頭。
這就令人納悶了，其中情形究竟如何?看妹妹一再搖頭，雷綺絮是一頭霧水。
“美絮，你在搞什麼鬼?你沒有失戀、沒有和好、沒有分手，請問真正的答案是什麼?”看來直接問，事情會更明白。
“姐，我說了你不能生氣哦。”雷美絮希望能先得到大姐的保證。
“我為什麼會生氣?你到底做了什麼?”雷綺絮盯着妹妹一臉的愧疚，心裏已有個底。
但她還是要聽她親口說出來，希望不要是她所想的，整件事不能只是烏龍一場。
“綺絮姐姐，你千萬不要責怪美絮，這一切是我策劃的。”莫舒馨小心地從門口走進來。
雷美絮看她總算知道要出來替她解圍，表情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舒馨，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會兒也用不着再扮瞎子了，她相信從頭至尾這莫舒馨都十分清楚她是假扮瞎子。
“姐，我和舒馨是同學。”雷美絮拉着莫舒馨的手，坦誠道。
“所以?”她知道還有下文。
“所以我找上美絮，要她幫我的忙。”莫舒馨接口道。
“幫你什麼忙?詐死然後把我騙上來?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沒想到她竟然會被兩個十七歲的女孩給騙來台北，真是太好笑了。
“姐。”雷美絮知道她姐頭上在冒火了。
“聽我說，綺絮姐姐，從小到大我就想要一個疼我的姐姐，可是一直沒有辦法實現這個願望。而這陣子剛好是我大哥在找結婚對象的日子，我在想沒有大姐，有個好大嫂也是一樣，所以，才會找美絮幫我的忙，你千萬不要生氣。”
“你大哥要結婚，你想要個好嫂子，跟把我騙來台北有什麼關係?”希望她的答案不是她心裏所想的，這莫舒馨難不成在幫她大哥找女人?
像莫逸儒那種既溫柔又多金的男人，還怕找不到女人願意嫁他嗎?
依她看來，光是排隊等着嫁給他的女人，就能從台北車站排到萬華車站了。
要莫舒馨替她大哥找女人真是太離譜了。
“因為我想要你當我的大嫂。”莫舒馨不拖泥帶水，直接把意思表達出來。
這是什麼理由啊?她想要她當她的大嫂，所以她被騙來台北，白白為妹妹傷心了好久。
“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美絮從開學起就一直說你的好話，她愈談起你對她的疼愛，我心裏就愈羨慕，那時我就在想，要是我也能有這樣好的姐姐就好了，後來大哥正好提出想要找個女人結婚，我就想到美絮有個我一直好羨慕的好姐姐，所以我想如果大哥能娶到你，我也可因此有個好大嫂。綺絮姐姐，我是真的好喜歡你，你不會因此怪我吧?”莫舒馨沒有說謊，她對美絮一直提起的大姐，早就中意了許久。
“所以，你故意要美絮詐死，把我騙上來?”
雷綺絮沒有辦法因為這個理由對這女孩生氣。她是有錯，但是情有可原。
“美絮一再表示如果沒有特殊理由，你絕不會丟下工作上來台北，所以我不得已才想出這種方法。”“你知不知道這是很嚴重的惡作劇?因為你這個方法讓我假扮成瞎子接近你大哥，而我也積極想找機會害死他耶。”想到傍晚那個時候自己差點成功了，雷綺絮不禁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如果不是莫逸儒反應好、及時閃避，那這時候到底是誰比較後悔就不知道了。
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實在是太欠罵了，“人命關天”這四個字她們老師難道沒教過?
應該有人好好教訓她們一頓才是。
“我知道，綺絮姐姐，我看見了。”
“你看見了?”這倒令她相當訝異，她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呢!
“所以我才決定不能再繼續讓綺絮姐姐誤會大哥是負心人，其實大哥如綺絮姐姐一樣，完全被我們蒙在鼓裏，他是真的以為他在照顧一個盲人。”
“如今誤會解開了。你要怎麼向你大哥說明這件事?”她才不打算再鍈這渾水，既然知道妹妹美絮還活得好好的，她也趁明早坐火車早點走人才是。
“姐，你這麼說是表示要回去了嗎?”雷美絮問，並且丟給莫舒馨一道她就說過的眼神。
“不然我留在這裏幹嘛?我還要上班哩!你們兩個功課要緊，千萬別再隨意惡作劇了。”她不以為她還有留下來的必要。
當然更不必要在莫逸儒面前解釋什麼，這一切都是他妹妹莫舒馨引起，自有她會處理善後。
“姐。”雷美絮知道留不住大姐，遂地打個眼色要莫舒馨趕快開口。
“你不能走，綺絮姐姐。”
“舒馨，你想要個好大嫂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不可能真的嫁給你大哥的。”她嘆口氣，拉着一臉焦慮的莫舒馨往她身旁坐下，試着和她說道理。
“為什麼?綺絮姐姐，先不提我想要一個好大嫂，你難道不覺得我大哥是個百年難見的好男人嗎?他對你那麼好耶。”莫舒馨說什麼也要說服她。
“你大哥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他能這樣對待一個盲人，是真的不可多得。”
“所以，他難道不值得你為他留下來?”莫舒馨試探地詢問。
“為他留下來?”她一愣，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經她這麼一問，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啊，姐，如果你也認為莫大哥是個好男人，你為什麼不留下來?”雷美絮加入說服的陣容。
“我為他留下來做什麼?”
“嫁給他啊。”莫舒馨接口說。
“舒馨，怎麼你還沒有放棄這個念頭。”雷綺絮幾乎要受不了她的執迷不悟。
“我怎麼放棄?我明明就很喜歡這個主意，而且這也是個好主意，大哥都說要娶你了。”莫舒馨申訴着。
“那是你大哥以為我是個瞎子，所以想要照顧一個無依無靠的我，但那是假的。”
“大哥從來沒有這樣過，他是因為你才這麼做，他本來沒有打算另外再買間房子，可是為了你他這麼做了，他還為你請傭人，每天替你送三餐，下班還抽空來陪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知道他的用心，可是他針對的是一個瞎子，不是眼睛看得見的雷綺絮，這之間是不一樣的，你們兩個懂不懂啊?”她嘴都說渴了，怎麼這兩個女孩還是這麼死心眼?
“可是他就是很好、很棒的人。”莫舒馨依然不見死心。
“是，他是很好、很棒的人。”她不會否認這個事實。
“所以你不該留下來爭取這個很好、很棒的男人嗎?”
“舒馨，你要清楚一點，那就是你大哥，這個很好、很棒的男人以為我是個看不見的瞎子。我不認為為了要爭取一個很棒的男人，我就必須一直扮演着瞎子，要知道西洋鏡也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她說得可夠明白了。
“我們可以想辦法找機會向大哥說明真相，他一定不會生你的氣，我會告訴他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為了留住她，莫舒馨真是費足了心思。
“舒馨，這是不可行的。”
“可行，可行，只要你認為我大哥值得你為他留下來，就一定有辦法。”
他值得她為他留下來嗎?雷綺絮心中暗自思量。的確，莫逸儒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光是看他這幾天為她這麼盡心儘力，就足以讓她對他有更深的好感。
這樣的男人是有讓人心動的理由，如果今天情況不是這樣，她也許真會留下來爭取他。因為好男人稍縱即逝，不好好把握，將來她恐怕會後悔。
問題是他以為她是個瞎子，才對她這麼好，也是她該考慮的地方。她不希望為了爭取他，就一輩子扮成瞎子，找自己麻煩；再說，這事遲早也會曝光，屆時才來解釋，恐怕為時已晚。
“姐，你不要再考慮了，留下來吧，如果你不留下來，將來莫大哥要是和別人結婚，你一定會後悔，那既然將來會後悔，為什麼現在不好好把握呢?”雷美絮太了解自己的姐姐。
“綺絮姐，如果你覺得值得，你就留下來，相信大哥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知道這兩個女孩是存心擾亂她的思緒的，但不能否認她們的話的確發揮了作用。
雷綺絮想留下來，她想不顧一切地留下來，雖然不是一定要嫁給他，但是她還想和他在一起，想獨享他的溫柔、他對她的無微不至。
“姐，你考慮得怎樣?你倒是告訴我們啊!”雷美絮着急道。
“我要是能留下來，你們兩個小女生就會好好的用功讀書，不會老是想要惡作劇嗎?”就算是同意，好歹要先有條件。
這兩位女孩不好好約束一下是不行的。
“我們會用功讀書。對不對?美絮。”莫舒馨推推雷美絮要她趕緊跟着點頭。
雷美絮果然沒讓她失望的很快地用力上下點頭，有如搗蒜似的。
面對這兩人的用力保證，雷綺絮再也無法忍耐地爆出笑聲。
“真是受不了你們。舒馨，我會留下來，但結果是否會盡如你意，這我可就不敢保證了。”把話先說在前頭，免得她將來怨她不曾努力過。
“我知道，綺絮姐姐，謝謝你留下來，你一定不會後悔。”莫舒馨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足以用高興二字來形容了。
是嗎?雷綺絮自問。
莫逸儒值得她再繼續扮演瞎子嗎?
現在或許還沒有答案，但將來……
花了將近兩小時的時間，雷綺絮才猛然記起自己還做了一件會讓莫逸儒喪命的舉動。
而這一想起，她馬上從床上跳起來大叫：“完了，舒馨，你大哥他現在在哪兒?”
正在跟雷美絮討論功課的莫舒馨抬起頭，納悶地看着她比平常更顯白皙的臉。
“怎麼了?我告訴大哥我要來這裏，所以他這時候應該在家裏看電視，或是洗澡吧。”
“他已經在這裏洗過了。”而她便趁這空檔時間破壞他車子的煞車系統。她接著說：“對了，我要他十一點來接我回家，現在幾點了?”
“十點四十分。”雷美絮提供。
“大哥現在應該在路上，美絮，等一下我大哥來你可別忘了你不是雷美絮，你是我另外一個同學羅美萍，記住了。”莫舒馨不忘交代着。
雷綺絮卻不斷在心中默念着——不會有事的，他既然能平安開回家，就能平安來這裏，一定不會有事的。
“姐?”雷美絮首先發現她的不對勁。
“發生什麼事了?”莫舒馨不明就裏，跟着把視線落向她。
“舒馨，你大哥只有一輛車吧?”
“加上我父親的，算起來有三輛高級房車，怎麼想起問車子的事?”
“你大哥先前開來的車子，煞車被我弄失靈了。”
“什麼?!”雷美絮哇哇大叫。
“你看你還是趕緊打電話問問看你大哥出門了沒。”她提議。
“不用啦，我大哥很懂車，他一上車就知道車子哪裏出了毛病，不會隨便開上路；而且我和美絮要來見你之前就和他通過電話，他那時候已經平安在家裏和我講電話，就表示他已經發現車子出了毛病，等一下他會開我父親的車過來，綺絮姐姐，你別操心了。”
想來也是如此，她的確是多操心了。
“姐，你差點要嚇死我了。”雷美絮一顆心這會兒還狂跳不停呢。
“所以你們絕對不要再開這種人命關天的玩笑，人命是禁不起玩笑的。”
“是，我們知道了。”莫舒馨也從這次目睹大哥差點喪命的一幕得到了教訓。
過了約十來分鐘，公寓外頭傳來熟悉的開門聲，綺絮這會兒才把懸在半空中的心放回了原位。
莫逸儒幾乎在走進來的時候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首先是雷綺絮那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再來是舒馨旁邊那位小女生在一看見他時，差不多是驚若天人的表情。
很誇張，但他絕對沒有看走眼，這小女生看來似乎沒想到舒馨的哥哥會這麼出色吧。
一般人來看他，都覺得他頗為耐看，他私下卻認為在莫家三兄弟里，老二殷梵是最值得誇讚的美男子。
“怎麼了?在我還沒來之前發生什麼大事了嗎?”他企圖以促狹的口氣打破四周沉寂的氣氛。
“沒有啊。”莫舒馨很快地回答。
而實在是太快的回答，讓莫逸儒反而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接着又說：“你帶同學來這裏，有沒有打擾到綺絮?”
“才沒有，我和美萍只是來這裏一面做功課，一面陪綺絮姐。”不服氣的抗議隨之揚起。
“真是這樣?”
“不相信你可以問綺絮姐，她會告訴你，我們很乖的。”
“是嗎?她們很乖嗎?綺絮。”
雷綺絮實在不想便宜這兩個小女生，但一接觸妹妹乞求的眼神，她的心還是軟化下來。
“是。她們沒有打擾我。”
莫逸儒相信了她的話，所以笑着拍拍妹妹的頭，當是鼓勵。
“大哥，我肚子好餓，我們到外面吃消夜，綺絮姐和美萍也一起去。”莫舒馨收拾好作業，拍拍自己的肚子提議道。
“好耶!”雷美絮歡呼。
她該在剛才先宰了這莫舒馨才是，雷綺絮心中逕自思忖。
明明知道她還要扮瞎子好一陣子，竟然還做這種提議!這小女生真是不可忽視她的一舉一動。稍一不慎就給她找麻煩，要她一個看不見的人到外面吃消夜?光想也知道會有多丟臉。
她該宰了她，現在決定也還不遲。
“我不餓。”她嘴巴這麼說，雙手卻是緊握成拳。
“綺絮姐，你剛才還說你餓了，怎麼現在又不餓?我沒見你這之間吃過什麼食物啊。”莫舒馨不是故意找麻煩，只是她想要製造機會給他們好好相處啊。
“舒馨，也許綺絮姐真的不餓，你不要勉強她。”雷美絮光看大姐僵硬的表情，就知道她姐接近爆髮狀態了。還是先勸勸莫舒馨別再試圖找麻煩的好。
“既然肚子餓就走吧。”莫逸儒已經替她做好決定，走近她一把將她抱起，便往門外走。
“莫逸儒，你又來了，把我放下來!”她真的是受夠他們這一家人了。
“你不能每天只是待在公寓足不出戶，該出去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我每天都會到陽台呼吸空氣，這也是一樣的。”她抗議着，兩隻手終於決定圈住他的頸項。
“已經不准你到陽台一步了，你這麼快就忘記了?”他提醒她。
“已經沒事了。”
“什麼叫已經沒事了?”他奇怪地看她。
“我已經知道——”
“綺絮姐已經知道現在盆栽大約都放在哪裏，不會再去碰它們了。”怕她說出真相，莫舒馨趕忙搶先說道。
“還是小心一點好。電梯到了，你們兩個小鬼誰來按一下鈕?”
“我來——”莫舒馨伸手服務，直到電梯門打開，莫逸儒抱着雷綺絮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時，她才突然大叫：“啊!我忘記拿書包，美萍，你跟我進去拿，大哥，你們先下去吧。”悄悄對電梯的大哥擠眉弄眼，莫舒馨才拉着雷美絮往回跑。
很快地電梯門關上，留下他們兩人，白痴也知道她是什麼用意。
但這莫舒馨不會天真到以為在有監視器的電梯裏，他膽敢做出什麼行為吧?
雷綺絮就算真期待什麼事發生，可也不希望在有監視器的電梯裏被吻。
但她顯然忘了莫逸儒是地道的台北人，在思想開放的台北人眼中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因此當她還陷在自己的思潮時，莫逸儒的頭已徐緩地朝着她而來，很快地擋住了監視器，也堵住了她的嘴。
“我可以自己動手。”
這就是她不想出來的主要原因，平常在公寓他已經自以為是她丈夫般，什麼都替她做得好好的，在外面也一樣服侍得妥妥貼貼。
所以，這會兒對於他替自己夾着盤中食物，她自是不會太吃驚。
但是，在這家小吃店吃消夜的客人頗多，而有一半以上的人已經把視線停留在他們這邊了。
她還看得見，她不想太丟臉啊。
“別害臊，嘴巴張開，旁邊沒有人看着你。”他謊稱道。
莫舒馨原本正喝着酸辣湯，而當她聽見他大哥竟然公然說謊時，她差點把口中的湯汁噴了出來。
旁邊沒有人?這要騙誰啊?大哥是要存心害她被嗆到嗎?
“我聽得見很多人在說話。”雷綺絮則是努力不讓笑意展露出來。
他真為了她什麼都敢說?她覺得自己的心有了些許波動。
這男人實在是……
“那是收音機的聲音。”
“我沒聽見音樂聲。”
“綺絮姐，你在找碴嗎?”莫舒馨忍不住替大哥說話。
雷美絮只是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但眼睛的笑意泄了她的底。
“我——”雷綺絮張口想說，誰知這一次張開嘴巴便被他快速的塞滿食物。
霎時她滿嘴的食物，話根本無法說出口。
像是很滿意她的表現，莫逸儒用同雙筷子夾了一些豆乾送進自己口中。
一等她把口中食物吃完，另一口又跟着遞到她嘴邊，等她張口。
這次雷綺絮不再堅持，認命地讓他一口接一口將食物送進她的嘴裏。
“莫大哥，你很喜歡綺絮姐嗎?否則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好?”雷美絮在自己的衝動下開口。
事關她大姐的未來幸福，她是必須謹慎求證的。
雷美絮一把話說完，立刻贏來莫舒馨讚許的眼光，後者也是聚精會神的看着她大哥，等候他的回答。
只有雷綺絮很努力地不做出任何反應，她既不能像莫舒馨的反應一樣瞪着他看，也不能片刻移開視線。
真那樣做不穿幫才怪。
“大哥，你說嘛，我也想知道。”等不及的莫舒馨已經開口在催促了。
“我……”莫逸儒正要開口。
“老大?真的是你!”莫殷梵現身在門口。“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老二?你?”他才想說話，隨即看到他背後跟着的艾紫彤。
這下看這小子怎麼解釋和她什麼也沒有的關係?
看着老大狐疑的神色，莫殷梵拉着艾紫彤上前，馬上澄清道：
“老大，你可別誤會，我們是在路上碰見的，我想反正順路，所以送她一程。”
“我可以理解，台灣本來就不大；尤其是大台北，隨便轉個頭就能遇到熟人。”莫逸儒笑道。
“就是啊，老大，不然這樣好了，艾小姐就交給你，我先走一步。”莫殷梵樂意把麻煩送人。
“我有朋友，老二，艾小姐還是麻煩你了。”莫逸儒很快地表明。
而在一旁的艾紫彤卻是什麼話也不說，她樂於看見莫殷梵為難的樣子。
“朋友?怎麼不為我們介紹一下?”莫殷梵的注意力轉移至這會兒沒有任何錶情的雷綺絮身上。
好一個我見猶憐的纖細佳人，不像艾紫彤那樣明亮動人，但是那抹嬌紅欲滴的韻味，也別具一番迷人的姿色。他想艾紫彤有個很強勁的敵手了。
“雷綺絮，我二弟殷梵。”他短短的介紹，顯然不願多說。
“莫先生。”
“雷綺絮，是嗎?你就是第四個新娘人選雷綺絮?”莫殷梵很高興總算見到這位神秘的女人。
“好了，二哥，你人都看了，該送艾小姐回家了。”莫舒馨不想多一人知道雷綺絮是個瞎子。
“雷小姐，你應該要見見艾紫彤，她也是老大的新娘人選之一。”
“對不起，莫先生，我看不見。”
毀了，莫舒馨心想。
莫逸儒臉色幽暗了下來，是發火的預兆。
莫殷梵當下一愣，但很快地回過神來，他隨即說道：“抱歉，雷小姐。”
天啊，他這是闖了什麼禍。
可是誰能想得到這麼飄逸動人的仙子會是個眼睛看不見的人?
“我不在意，我已經習慣了。”她不該這麼說的，可是她就是想捉弄這個把莫逸儒其他的新娘人選介紹給她的男人。
“老大，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絕不會這麼說，他不是這麼殘忍的人。
“我會處理，把艾小姐送回去吧，其它的我們回家再談。”莫逸儒比較關心的是她的反應及感受。
莫殷梵自然地說了幾句禮貌話才把艾紫彤帶走。
“綺絮，那個艾小姐——”
“是你的新娘人選之一，他說的我聽得懂。既然你都已經幫我報名，我會努力不讓你失望。”她沒有他所想的很不是滋味。
說不出此刻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的心情，莫逸儒只能告訴自己她沒發脾氣，他就該滿足了。
可是，私底下他其實有點失望，而他也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老大，你總算回來了，我聽老二說起你那位第四位新娘人選雷綺絮是個盲人，這到底是不是真的?”一聽到這麼重大的消息，莫楠亭十萬火急地從自己的被窩爬起，匆忙的趕了過來。
為此莫逸儒不悅地看了莫殷梵一眼，說：“我不知道你嘴巴這麼大，老二。”
“我們是兄弟，這種事怎麼只瞞着我?”莫楠亭好意替他解圍。
“沒什麼好否認，雷綺絮是個盲人沒錯，這事如果再教任何人知道，我唯你們是問。”
“我們不會說出去。可是，老大，你是認真的?”莫殷梵懷疑道。
“什麼是不是認真的?”他知道老大在問什麼，可是認不認真不是說說就算。
“對那位雷綺絮啊?”
“我已經打算為她爭取我父母的同意。”
“為什麼是她?艾紫彤哪裏不好?”
“這問題應該問你吧?艾紫彤哪裏不好?你就一定要把她推到我懷裏?”
“她——”
“不要再否認，你想怎麼做煙霧彈是你的事，但別把我拖下水，我有自己的事要處理。”
“喂——等一下，你們兩人現在在談什麼?我怎麼聽不懂?”莫楠亭奇怪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把你自己管好就好。老三。”
“喂，你們這樣很不夠意思耶，什麼事都瞞着我不讓我知道，我做了什麼讓你們這樣對待我?”他是真的不明白。
但沒有人理會他的抗議，反倒是莫殷梵又說話了。“就算艾紫彤不合你的意，也還有奶奶的石純茹、老三的費雪。”
在旁的莫楠亭則是拚命的用力點頭。
“石純茹和費雪我自有打算，不過，我是不會負了雷綺絮。”
“你愛上她了?”
“你已經給她承諾了?”
莫楠亭和莫殷梵兩人同時開口。
“我看我們還是閉上尊口算了，否則我們會被他踢出去的。”莫殷梵也不想為難莫逸儒。
他還不了解老大嗎?
老大從來不給任何女人他的愛，這是奶奶之所以會把得到老大的愛，當作第三個考驗的最主要目的。
“老大?”莫楠亭則堅持要聽老大自己怎麼說。
“我是跟她說過我會照顧她一輩子。”他不打算否認自己說過的話。
“這不等於就是給她承諾了嗎?”
“隨便你怎麼想。”他向來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除了奶奶，他只為自己活。
這麼說話就很嚴重了，莫殷梵想。
“老大，我也想見見她。”聽老二說那女人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嬌弱得令人想要呵護她一生，他不免也很好奇。
“將來你會有機會看到，等她過了奶奶的三項考驗，你一定會見到她。”
“老大，你這麼有把握她一定可以通過考驗?”莫殷梵不以為然。
那雷綺絮是個瞎子呢，她怎麼通過考驗，除非……把視線落回老大身上，他急忙又開口：
“老大，不會是你想幫她通過奶奶的考驗吧?”這也許就是老大之所以這麼有自信的原因。
一定是這樣沒錯。
“有何不可?”莫逸儒乾脆坦白道。
“當然不可以，你是當事人，你怎麼可以偏袒任何一方?”
“為什麼不可以?她是我挑選的人，老二、老三，你們應該幫我才是，而不是扯我的後腿。”
“費雪是個很不錯的女孩。”莫楠亭還是不死心。
“她是你欣賞的類型，老三，你應該是自己去追求，而不是把她介紹給我。”
“老大，我還很年輕，這種事我不想太早碰。”莫楠亭敬謝不敏。
“那就算我沒說，幫不幫忙隨便你們，但別再把一些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女人硬推過來。我累了，你們隨意，我先上去休息了。”揮揮手他便走上樓。
見老大走上樓，莫殷梵和楠亭兩人彼此對看一眼，終於自討沒趣地無奈起身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