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想離開這令人痛苦的地方！

船身不斷的搖蕩着，站在甲板上的章芝翎痛苦的抓住欄杆，她不停的乾嘔，整個人虛弱得好想癱在地上。

冷擎天終究是不要她了！

為了那一千萬的交易，他斷然與她劃清界線。

原以為他還是捨不得她，畢竟她聽見他在醉夢中呼喊的儘是她的名。如果不是將她放在心裏，又怎會夢裏也相思？

她像傻瓜一樣心懷希望，苦苦的等候他回首，結果呢？呵！他決定要娶別人了！

她不要，也不甘呀！

她是那麼的愛他，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娶別人！？

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痛！

惟今之計，她得想辦法離開這艘船，或許眼不見為凈，她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海上起了風浪，幻海之翼隨着海浪晃動。

一股暈眩襲來，章芝翎忍不住又乾嘔出聲，但就是吐不出任何東西，何況她心情不好也沒吃什麼東西。

噁心的酸意不斷的湧現，已經連續兩、三天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暈船，應該會慢慢適應，但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持續惡化。

她又累又疲軟，整天就是覺得想吐。

這是怎麼一回事！？

又是一陣噁心的感覺，她嘔了一聲，虛軟的跌坐甲板上。

抹去額上的冷汗，她納悶的思索着原因，當手掌摸往腹部時，她恍然大悟。

難不成……難不成……這噁心的感覺是……害喜！？

她……懷孕了！？

不……不會吧！

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這個月的生理期好像沒來，心情一直處在低潮中，她竟忽略了這件事。

如果她真是受孕了，那麼會是一個月前在台北時就有了嗎？

一想到這，章芝翎不禁羞紅了臉。那時和冷擎天瘋狂的做愛三天，會受孕也不是件意外的事了。

她怎麼都沒想到！？

撫觸腹部，她窩心的揚起笑容。她有了冷擎天的孩子！天啊！這真是讓她又驚又喜的事。

可是……冷擎天要娶別人了，怎麼辦？

如果在這個時候跑去揪着他，告訴他這消息，搞不好會被認為是藉著孩子硬要賴着他！這樣不是太沒面子了！？可是她有他的孩子了呀！愛他又能為他孕育小孩是一件多令人開心的事！她好想告訴他，好想他回到她身邊陪伴她，讓兩人一起期待着孩子的出生。

船身又搖搖晃晃，胃酸作怪，一股噁心感硬是竄起，章芝翎勉強站起來想壓下那感覺，卻還是忍不住嘔吐出聲。

好難過呀！

沒想到害喜這麼痛苦！

她硬撐着身，靠着欄杆喘氣。

“你怎麼了？”

一雙手臂輕輕的扶正她，章芝翎還來不及抬起頭來看着對方，又低下頭嘔吐。

“你是不是暈船了？”他連忙攙扶她疲軟的身子，一面拍打着她的背想減緩她的不舒服。

“不，我不是……”章芝翎抹了抹唇角，虛軟的轉過頭終於對上了他的眼。“擎……擎天！”沒想到是冷擎天！章芝翎驚喜的抓住他的手。

他在甲板上閑晃，從剛才就發現章芝翎一個人蹲靠在欄杆旁，她看起來像是很不舒服，雖然擔心她，但他強壓抑住關心的浪潮，只是遠遠的盯着她瞧，直到看她沒有好轉的跡象，才忍不住走到她的身旁。

“船上有葯，我去拿……”

“不！我不是暈船！擎天，別離開！”這些天所忍受的寂寞、她所強裝的堅強在面對他時完全的潰散，章芝翎撲倒在他懷裏，淚水撲簌簌的流了滿臉。

她再也承受不了他的冷漠了！

“芝翎？”

面對她的柔弱，冷擎天心中滿是不舍，他實在不忍心看她這樣傷心，總教他一顆心亂成一團，只想為她撐起一片天。

伸出雙臂將她摟緊，他安撫着，希望能止住她的淚水。

“擎天，我沒有動用那一千萬！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當初你是為了那一筆錢才接近我的，我們之間的一切根本是一場虛幻。”

“不！擎天，我承認當初我確實是為了錢才接近你，但我愛你呀！難道你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嗎！？那絕不是演戲可以演得出來的！”

她的話讓冷擎天心生悸動，他的理性快要因為她的告白而潰堤了。

她是真的愛他的，是不是？

所以她才能給予他那段美好的回憶，那段浪漫而激情的回憶。

他該原諒她嗎？如果她真的沒動用那筆錢，是否表示她十分珍惜與他相處的時光！？

“我……怎麼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在騙我？”

“擎天，我要怎麼說你才相信？你曾說我認真的面對自己的感情何錯之有，現在我就是坦蕩蕩的面對愛你的心情。只要你別笑我，我願意坦承我愛你、我想你呀！”

真的嗎？

面對章芝翎赤裸的表白，冷擎天不得不感到震撼，他多想聽到這番愛語，讓他心起波瀾、讓他感受到天地間的美好。

擁緊她，愛不釋手，他真的舍不下她！

“原諒我……”章芝翎在他懷中哭泣着，為了自己接受那莫名的交易感到愧疚不已。

如果能回到冷擎天的身邊，她願意做任何事！

“別哭了。”

他的心軟在瞧見冷傲天遠遠走來時消逸。這又讓他想起了她是怎麼跟着傲天登船、怎麼讓人荒謬的以她當賭注、又是如何在傲天房裏與他……

天啊！他怎能忘卻這令人不堪的一切！

冷擎天猛地推開她，“我們之間都結束了！我已經決定要娶的人了！”

“擎天，別這樣殘忍的對我！你還愛着我的，不是嗎？”

“愛你！？愛你的水性楊花？還是愛你的不知廉恥？”

冷擎天的質詢讓她踉蹌的退開身。

他曾警告鄭亭風不能出言傷她，可是現在他自己卻說得如此殘酷。

在他眼裏，她就是這樣的人吧！

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呵！她還在幻想什麼？

傷感地撫摸腹部，她為這孩子感到難過，看來他是無緣來到這世上了！

“擎天，如果重來一次，你還願意再愛我嗎？”

他轉過頭，不願回應。

心如刀割的痛苦，她可能體會？一次的折磨夠傷人了，怎能再承受一次？。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希望你再愛我，我願意賭一回。”

她的聲音怎麼好像來自遠處？冷擎天納悶的轉身，訝異的發現她已走到船的邊緣，她哀傷的瞅着他，然後轉過身面向大海縱身而下。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冷擎天呆愣住了，心口像被狠狠撞出一個洞，他不敢想像她竟……

“喂！你發什麼呆呀！還不快救人！”本來往這邊慢踱而來的冷傲天剛好看見章芝翎跳海，他驚慌的衝到冷擎天面前，卻見他動也不動的僵立着。“大哥！”

“要……要救你不會去！這些日子她不都是你的床伴嗎？”

“你在說什麼呀！她愛的人是你，怎麼可能跟我上床！”

“我明明在你艙房外聽見……”

冷傲天終於了解他的意思了，這讓他怒不可遏的吼了出來。

“混蛋！那不是她！是黎芯！大哥，我真想一拳揍醒你。以前我是風流成性沒錯，但我愛上黎芯后，便坦率的面對我自己的感情。反觀你，你明明愛着她，為什麼硬是要耍脾氣，硬是這般的倔強？她因為太想你了，所以跟着我上船，原以為用激將法可以讓你清醒，沒想到你還是那麼的死腦筋！將她逼死，你會悔恨一輩子的！”

這當頭棒喝轟得冷擎天瞬間頓悟。

他因為害怕再受傷害所以一直逃避着，不敢正視自己心谷的聲音，不敢承認自己愛她愛得不可自拔，不但讓自己痛不欲生，也連累了章芝翎。

為什麼自己那麼的彆扭、那麼的沒勇氣？

“啊！她沉下去了！”在欄杆邊觀看的人慌亂的叫了起來。

冷擎天嚇得冒出冷汗，一個箭步奔向前，迅速的扯開上衣，憋住一口氣便縱身往海里跳。

水花濺揚，他潛入海里尋覓着。

有史以來，第一回感到胸口窒悶得快承受不住。

她在哪裏！？

傲天罵得沒錯，他懦弱得有如鴕鳥一直將頭埋在沙里，明明深愛着她卻不肯聽她解釋，怎樣也不願原諒她。以為隨便娶一個女人進門，惱人的事都會煙消雲散。

天啊！他真是自私得可恥！

愈游愈深，海底因陽光無法照射進來，因此顯得陰沉。

冷擎天慌亂的舞動手腳在水裏盲目的尋找，他實在害怕極了。

如果他知道她不會游泳，剛剛絕不會耽擱那麼久。

如果芝翎有個萬一，他如何原諒自己！？

遠遠的，他瞧見了一具頹然沉落的身影，強忍着眼睛的刺痛，他奮力的游向前，在抓住她的身體時，他連忙以雙唇堵住她的嘴，將肺部僅存的空氣灌注給她，然後抱着她迅速的游向海面。

破水而出后，他低頭審視着，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失去血色的臉龐揪痛他的心。抓住垂落下來的繩梯，他不敢延宕的將她抱到船上。船醫早已被冷傲天叫來，他們全聚集在甲板上，當冷擎天將章芝翎軟弱的身子放在地板上時，所有的人不禁嚇得目瞪口呆。

因為……因為章芝翎的雙腿間竟不停的流出鮮血。

這駭人的景象讓冷擎天震住，雖然他看慣了鮮血淋淋的場面，但眼前這脆弱的女人卻讓他驚駭的亂了氣息。

“芝翎！”

冷傲天將他拉開，將一切交給船醫。

他們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

幻海之翼上有醫術精湛的老醫生，以及先進的醫療設備，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冷傲天中彈生命垂危時，可以安全的由鬼門關前兜繞回來。

這回，他們的設備又拯救了命在旦夕的章芝翎。

對於她的起死回生，冷擎天簡直感動得無法冷靜下來。

他多希望她趕快醒來，他要跟她賠罪！為了他的倔強、為了他的傷人，也為了那差點流逝的孩子。

還好搶救得快，否則那才成形不久的孩子恐怕無緣來到這世上。

他真的欠她太多、太多！

他震撼極了，沒想到她懷了他的孩子，而他不但沒有守候在一旁，反而無情的對待她，還好母子均安，否則他真的會悔恨一輩子。

心疼的撫着她蒼白的臉龐，等她醒來后，他要一輩子將她綁在身邊，朝朝暮暮永不再分離。

“她還沒醒嗎？”

溺水加上險些流產讓章芝翎耗盡體力，雖然搶救得快，生命無虞，但她卻已昏睡了三天。

三天沒有離開病房的冷擎天張着疲憊不堪的雙眼轉頭看着冷傲天，意外的瞧見了黎芯站在他身邊。

“黎芯！？”

“大哥，對不起，瞞了你，其實我在東京灣時就女扮男裝混在一群人裏頭上船了。”黎芯解釋。

“我們本來是想用激將法將你的腦袋瓜刺激醒來，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冷傲天歉疚的說明。

“原來是這樣。”那麼一切都是自己誤解了，在傲天房裏的確實是黎芯。

可笑！他竟然誤會如此深，還說了那些重話羞辱芝翎，難怪她會跳海。

“是我的錯！傲天，就像你所說的，我真是不幹脆的人，明明深愛着她，卻為了自尊心，硬是不肯面對她。一想到她是為了賺取一千萬才跟我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任人玩弄，所以才沒辦法面對她。也不曉得是什麼人提出這樣頑劣的交易遊戲！？”

“這個……”

冷傲天心虛的結巴着，引來冷擎天的瞪視。

“算了！事到如今我就說清楚吧！這主意是我和老爸策劃的，人是我挑選的，錢則由老爸負責。”

什麼！？原來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冷擎天震驚得無法置信，一股怒氣竄升，他惱怒的揪住冷傲天的領子，破口大罵：“原來是你們！該死的，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還不是為了你！三年來你像丟了魂一般，整個人變得陰沉又毫無生氣，老爸、老媽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所以我們才會賭上一賭，只要章芝翎有本事誘惑你愛上她，那麼你就可以從鳳的陰影中重生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我愛上她，她也是為了錢接受這筆交易，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無言的結局！？”

面對冷擎天的指控，冷傲天只是聳了聳肩。“這我都思索過了，你以為我是隨便挑一個女人嗎？她還是模特兒的時候我就注意她了，後來我派人仔細調查過她，她曾因為鄭亭風的背叛而離開模特兒界，也徹底斬斷與鄭亭風的關係。這種美麗又追求專一愛情的女人，我想她是適合你的。何況……我的大哥多情又溫柔，哪個女人不動心？交易只是一個借口，用意只是要你們能在紅塵里相遇。兩個孤獨又渴望愛情的人碰在一起，我想不擦出愛的火花也很難吧！”

聽着冷傲天的解說，冷擎天實在訝異極了，沒想到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結果你瞧，我的猜想果然沒錯。你愛上她，她也愛上了你。惟一失策的是，沒想到你會發現交易的事，也沒料到你的脾氣硬成這樣，寧願捨棄她也不肯坦承自己的心已深陷。”

是呀！當他發現這只是騙局一場時，如何能夠忍氣吞聲的留在章芝翎身邊，那真是折煞了他一向的傲氣呀！

但也因為這樣，他差點失去了這一生的幸福！

他是那麼的愛她，所以即使不肯面對她卻依然時時刻刻關注着她，也才會沉不住氣代替傲天與鄭亭風對賭。

自己真是彆扭、不坦率！

愛就愛了，何必在意那麼多！？

他終於懂了！這一生的渴盼、這一生的甜蜜，他再也不鬆手了。

“嗯……”

細微的呻吟傳來，冷擎天連忙靠近床鋪，果然瞧見章芝翎困難的眨動雙眼。原本美麗的臉龐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后變得滄桑，泛白、乾涸的嘴唇動了動，冷擎天趕緊用棉花棒沾了水擦拭，給她一點濕潤。

“芝翎，你終於醒了！”

“擎天，相信我！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沒想到她才一醒來，便急着求得他的諒解，這讓冷擎天更自責。“你別激動，好好躺着。一切都是我的錯！”

“擎天……”他真的相信她了嗎？真的原諒她了嗎？還是只是因為她跳海，所以才心軟？

不安的情緒翻騰，章芝翎忍不住哭了起來。

“芝翎，別哭！”冷擎天揪痛了心，俯下身親吻着她那蒼白的嘴唇，暗自責怪自己逼她到這種地步。

他想再看見那屬於她的燦爛笑容，而不是這樣的心傷。

看着他們親密的模樣，冷傲天識趣的拉着黎芯的手退出艙房。

看來一切都沒問題了！章芝翎沒事，孩子也保住，冷擎天也覺悟了。接下來應該就是冷家的大喜之日了！

低頭看着黎芯，卻發現她神情黯然的默默不語。

“黎芯？”支起她的下巴，冷傲天低沉的出聲詢問：“你是不是……想結婚，想要孩子？”

她不語，心裏頭卻隱藏了一份憂鬱。當看見彩子挺着微凸的肚子開懷的說笑着，她是真的感到羨慕，而現在……章芝翎也……

但她知道冷傲天不想要這些！

她淡然的搖了搖頭，壓下心中的渴望。“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看着她說出言不由衷的話，冷傲天一把將她攬進懷中。“是我太自私了，只顧着自己的感受，卻忽略是否傷了你。”

歉然的吻着地的發，冷傲天在心中盤算着，或許自己該退一步了。

既然深愛着黎芯，就該為她着想。他承諾過要寵溺她一輩子的呀！雖然他有一套過生活的自我想法，但如果因此而讓黎芯感到遺憾，那麼他是該學着為她而修正，畢竟他是真正的將她放入心裏……

沉淪在冷擎天的親吻中，那甜蜜的感覺又復活，章芝翎羞澀的回吻着，卻突然感到腹部一陣疼痛。

“我……我的孩子……”這時才想到她跳水了，是否傷到腹中的嬰孩？

“別緊張，孩子沒事。”

“真的？”

“嗯。”

聽到這話，章芝翎終於放下心，她撫了撫自己的腹部，滿足的笑了出來。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章芝翎因為他的問話而抬起頭來，眼裏迅速的聚滿愁雲。“我也是因為害喜才發現的。那時如果告訴你，你大概會譏笑我不知是跟誰有的，卻硬要賴給你吧！何況……你已經決定娶別人了……”一想到這，章芝翎又難過的流下淚水。

“我不會娶別人！”

“可是你明明……”

“芝翎，我承認是我的錯，愛你卻又執意傷害你，我不知該如何彌補，我只要你知道今生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你還是那麼會說甜言蜜語！”

“我說過，我的甜言蜜語只對你說……”他傾向前吻住她，讓彼此尋覓一處溫柔的歇息之地，讓心海揚起優美的旋律。

愛情呵！是那麼的甜蜜誘人，芬芳的馨香四溢，讓人甘願為它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