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抬頭遠眺那滿天的星斗,徐鸞瑛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在這個地方待上整整一天的時間。

這種事情,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任何人敢在徐鸞瑛面前提起的話,她鐵定直接一拳把人打昏了事,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意外的,徐鸞瑛不只待在孤兒院整整一天,甚至還覺得相當愉快。

這一天的時間裏,她不只跟老院長聊了許多幼年時期的回憶,還陪着那些可愛的孩子們說故事、猜謎語、玩遊戲。

到最後,若非院長的協助,用半強迫的方式把那些緊纏着她不放的孩子哄上床,她可能到現在都還沒辦法脫身呢!

說實話,那些孩子的熱情雖然令人難以吃得消,不過她就是喜歡,喜歡他們用崇拜的眼神看她,更喜歡他們用最直接的擁抱與親吻對她。

沒錯!擁抱與親吻這種肢體的碰觸,一向是徐鸞瑛的禁忌,但今天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歡上它,更不排斥那些孩子的親近。

仔細想想,這改變還真大,大得令她都快要不認識今天的自己,想否決卻又不想說謊,想想這樣的她,還真是矛盾得可以。

沒想到,徐鸞瑛實在沒想到自己也有矛盾的一天,她不由得吐了吐粉舌,頭一抬就想把自己心情的轉變與身旁的綺秋水一起分享。

哪知意外的眼前一黑,她竟然又被他偷襲成功。

他纏綿的吻着她,直到兩人的氣息紊亂才結束。

怕被屋子裏未睡的孩童窺探她的情事,徐鸞瑛微微使力,只想推開他熱情的懷抱。

只是綺秋水根本不想放人,他霸道的不管懷中女人那微小的掙扎,依舊緊緊的擁住她,恨不得將她一把揉進自己的體內,好讓自己能時時刻刻保護她的安全。

「你跟院長的—番長談,是不是還找不到任何線索?」這問題不用問,單從他抱着她的強大力道,徐鸞瑛便能隱約的感覺出來。

「沒錯!」因此,綺秋水才會怕得不敢放開她,就擔心會讓敵人有機可乘。「不過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別想有傷害你的機會。」除非對方有能力踏過他的屍體,要不然這輩子休想動她一根寒毛。

「既然你自信保護得了我,那是否可以請你稍稍鬆開一下你手臂的力量,要不然不用對方出手,單憑你現在的力道,就能把我掐死。」她調皮的皺了皺鼻,語氣有點打趣,還有點調侃。

徐鸞瑛能了解他替自己擔憂的心情,雖然他說得自信滿滿,但是從他的肢體語言,她奇妙的感受到他內心的不安。

是愛得太深所致?抑或是她太過敏感?還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呢?

「是嗎?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敢調侃他,就活該該受點懲罰,只是綺秋水還是不捨得讓她受太多罪,不過他仍是鬆開自己手臂的力量,給她一點呼吸的空間。「你累了吧?待會兒我開車上路時,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等回去之後,我們……」

「說夠了沒?再說下去,天要亮了。」色狼!整天就想着那些有的沒的,老打她的主意,總逼得她臉紅心跳,真是討厭。

不用綺秋水直接把話挑明,單從他熱情的目光,徐鸞瑛也能知曉他接下去要說的鐵定沒啥好話。

既然不是好話,那自然不聽也罷。

掙脫他的懷抱之後,徐鸞瑛火速坐上車,正襟危坐的系好安全帶,就等着他開車上路。

瞧她逃得那麼倉促,綺秋水笑得更是邪惡。

上車之後,他還故意延續剛才的話題。「你不讓我把話挑明也無妨,只要你心裏清楚就行,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今天晚上你是絕對逃不了的。」

她白眼一翻,爭不過他的徐鸞瑛,乾脆不再答腔。

反正他說他的,至於結果……可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他若天真的以為世事皆能順應人心,那就大錯特錯啦!

***************

一大清早就被綺秋水從床上挖起來的徐鸞瑛,在他的催促與誘哄之下,匆匆地刷牙、洗臉,還吃了頓很趕的早餐,而後就被他押上車,說什麼要來趟「反璞歸真」之旅。

很有趣的形容,就因為這形容引起了她的興趣,所以徐鸞瑛破例不表示任何意見,一切隨他,任他把車子開來這連地名都搞不清楚的窮鄉僻壤。

說是窮鄉僻壤一點也不為過,只因這裏的一切顯得那麼的原始,全部都是渾然天成,未經任何人工雕琢,就連車子行駛的道路也未鋪柏油。

車子行駛在碎石路上,實在顛簸的非常厲害,若非綺秋水把車速放緩,徐鸞瑛這名都會女子可能早就開口抗議了。

不過說老實話,這裏對她有幾分吸引力,雖然她因為工作的關係,足跡早已踏遍世界各地,可就是沒見過這般原始的鄉野。

放眼望去,一大片綠汕油的稻田,要間隔好遠的距離才能看到點綴於綠色田野中的灰色建築物。

也許是他們來的季節對了,只見道路兩旁開滿了個少的野花,紅的嬌艷動人,黃的清新脫儕,甚至還有徐鸞瑛很久不見的紫色牽牛花呢!

隨著吹送的微風,那些花朵就像舞者一般隨風起舞,自在、逍遙的讓人看了不山得有些欣羨。

她一臉興奮的睜大雙眼。

是牛,而且還是只活生生、能動的牛耶!

「哇!牛,是牛耶!秋水,你瞧,那邊有牛在吃草呢!」徐鸞瑛表現得就像個都市上包子,頭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牛,高興得大喊大叫。

「不過就是頭牛而已,瞧你喊得那麼興奮,還手舞足蹈,你這模樣如果讓那些把你當作偶像崇拜的人看見了,豈不是要笑掉他們的大牙?」綺秋水故意調侃,可心中卻愛煞她現在這般可愛的神情。

看徐鸞瑛的表情如此純真可愛,他不由得欣慰的想着,這一趟他們還真是來對了。

「哼!管他的。」遊盪在這樣自然原始的天地間,徐鸞瑛根本無心再理會那些雜事,「對了!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難道這裏是你生長的故鄉不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種連地名都搞不清楚的地方,若不是他對這裏有幾分熟悉,又怎麼能進入這處桃花源呢?

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綺秋水故意賣弄玄虛,不肯直接回答。「先別問,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今天這趟旅程,可是他苦心安排給她的一個驚喜,當然得暫時保密,要不然怎麼可能達到驚喜的效果。

瞧他笑得神秘兮兮的模樣,徐鸞瑛心裏更是好奇。

既然他不肯說,那就隨她亂猜。「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介紹這片原始的天地給我,對不對?」

「不對。」

「或者說……眼前的這一切根本不算什麼,前面還有更加漂亮、美麗的景色在等着我?」

「也不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說他的目的不在風景,而是……「你帶我來這裏,該不會是……想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吧?」天啊!倘若如此,徐鸞瑛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應付才好。

「哈哈哈!」綺秋水仰天大笑,笑得無法自抑還亂沒形象的,不只如此,他甚至誇張的笑出兩滴淚來。

「你到底在笑什麼?」她的揣測有那麼好笑嗎?瞧他笑得那麼誇張,徐鸞瑛看了又氣又羞惱,差點想跳車算了,省得被他活活氣死。

看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綺秋水趕緊強行壓抑住滿腔的笑意,「你誤會了!我不是在笑你,而是興奮過頭,才會笑得如此誇張。」

「我不懂。」無緣無故的,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而興奮?而且還興奮過了頭,這點任徐鸞瑛怎麼想也想不透。

「我興奮是因為知道你已經準備好要跟我共度一生。」這話綺秋水說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靦腆,更不含蓄。

「什麼?跟你共度一生?」這話不只驚人,更是荒唐。「綺先生,你要做白日夢、胡言亂語一通可以,但請你千萬、千萬別扯上我。」

結婚!這種事徐鸞瑛到目前還沒想過,更不覺得自己行那個信心,敢把自己的一生交託在一個男人的手中,那感覺是不想不怕,越想她心裏越是慌亂。

千萬別扯上她!被她那種亟欲撇清的態度激怒的綺秋水,一個用力,狠狠地煞住車子,頂著一張極為猙獰的怒容直逼近她。「女人,你說話不算話也就罷了,竟然還妄想不對我負責,你以為天底下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嗎?」

什麼說話不算話?什麼負不負責?他現在說得到底是哪一條,怎麼她聽得一頭霧水?

「綺先生,你就算要指控我有罪,也得拿出真憑實據,要不然我徐大姑娘是絕對不會接受這些莫須有的罪名的。」沒頭沒腦的,他對她的指責,未免有欠公允。

「你要證據?好!我給你。」要憑證,有什麼困難的?「剛才是你自己說要見我父母的,不是嗎?一般正常情況下,男女交往如果談到這個話題,就代表雙方已有互許終身的打算;再說,我們倆都已經發生超友誼的關係,單憑這點,你就必須對我負責,懂不懂?」她若還不懂的話,無妨,頂多他再說上一次、兩次,甚至百次也沒關係。

聽完他的「證據」之後,徐鸞瑛唯一的感覺就是欲哭無淚。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好奇竟會引來這場風波。「我剛才說見你父母的那件事,不過是我的揣測,至於關係的問題,我想該負起全責的應該是你才對吧?」她都沒跟他計較了,他竟然反過來要她負責,像他這麼厚臉皮的男人,這輩子只要碰上一個,就讓人吃不消了。

「好!我負責娶你。」

綺秋水一句乾凈俐落又爽快的回答,很簡單的就把徐鸞瑛整個人嚇呆。

他要娶她!這話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她根本沒那個意思,為何這男人總有辦法把她的話完全扭曲?「我剛才的話不是……唔……」

底下的抗議,全被一張霸道張狂的唇封住。

這種安靜的感覺……還真是好!

早知道一開始就別跟她羅唆一大堆,直接來個熱情的擁吻不就得了!既省事又省力,還能省下不少口水,這真是個好辦法啊!

呵呵!

***************

羞死人了!雙手掩著早已紅得不能再紅的小臉,徐鸞瑛不由得低聲埋怨道:「天啊!我怎麼會讓自己臉丟到這窮鄉僻壤來呢?」

「那是因為你人氣旺、名聲夠響,那個不識情趣的老頭才會一眼就認出你。」也多虧了那個名叫阿才的老伯,要不然綺秋水還真不知道他們還得走上多少的冤枉路呢!

「你還敢說!」他不開口還沒事,一開口就把徐鸞瑛滿腔的怒火撩撥的更高。「如果不是你不知節制,我們又怎麼會碰上那麼糗的狀況?」那情況就像被人捉姦在床一般,糗得她差點沒臉見人。

當時她與他吻得欲罷不能、場面差點失控,突然車窗外傳來一聲拍擊玻璃的聲音,還聽到一個老頭叨念著:「年輕人要親熱就回家關起房門來,別在這路上丟人現眼的,你們這樣可是犯了妨害風化罪喔!」

聽到這聲音,徐鸞瑛與綺秋水趕緊分開,兩個人一臉的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突然出現的老頭。

「咦?小姐,我看你很面熟喔!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畫啊?」多事的老頭就像沒看見年輕人尷尬的神色一般,還兀自打量著那張看起來有幾分熟悉的俏顏。

「老人家,現在已經沒戲可看,我想你也該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了吧?」綺秋水說得咬牙切齒,更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

「年輕人,你住口!別打斷我老人家的問話,要不然……啊!」老人家話才說到一半,突然發瘋似的尖叫,還伸出一隻顫抖不停的手,指著徐鸞瑛高興的叫着:「我想到了!你是水仙,對不對?」

鄉下地方難得看到名人,老頭心裏的興奮可想而知,只可惜徐鸞瑛領受不起。「老伯,你認錯人了!我只是跟那個水仙長得很像而已,我不是她啦!」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她選擇說謊,因為她實在丟不起這個臉。

「你真的不是水仙?」

老人家很明顯的不肯相信徐鸞瑛的說辭,還用一雙懷疑的眼睛掹瞅着她瞧,看得她冷汗直冒,一顆心險些跳出胸門。

「奇怪?你的長相看起來跟我的孫子貼在牆上的海報怎麼那麼像?」他摸着頭,自言自語,很不確定的再問一次。「你真的不是水仙?」

看老人家一臉懷疑,徐鸞瑛真怕會被他認出來,不由得暗暗伸手掐身旁的綺秋水一把,直接逼他站出來收拾他所惹出的禍端。

「對啦!老伯,你認錯人了,我家這個婆娘只是長得很像水仙,不過卻不是真的水仙,這點我可以跟你保證。」話說到此,綺秋水突然想起一件事。「老伯,你是這個地方的人嗎?」

「是啊!我阿才是這地方上生土長的人呢!」他回答得非常自負,那模樣不難看出他確實很喜歡自己的故鄉,更以自己的故鄉為傲。

太好了!「老伯,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高村喜的女人呢?」

高村喜,這個人是誰?為何綺秋水突然想找這個姓高的女人呢?一旁沉默不語的徐鸞瑛暗自思忖。

「喔!你說的是阿喜啊!認識、認識,你若要找阿喜的話,可得回頭再走上好幾公里,然後你往左邊看,便可看到一棟兩層樓的房子,那棟房子就是阿喜的家啦!」阿才伯回答得不只熱心而且仔細,後來又追問一句:「對了!你找阿喜有事嗎?」

***************

回憶到此,徐鸞瑛這才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卻被她忽略的問題。「對了!我忘了問你一個問題,你帶我來找這個名叫高村喜的女人,到底有何用意?」剛才因為太過尷尬的緣故,所以讓她忘了追問。

在徐鸞瑛忙着回想剛才的糗事之時,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到達阿才伯告訴他們的地方。

「想知道答案嗎?」拉起手煞車,綺秋水一臉神秘的開口說道:「答案就在那扇門後面,你如果想知道,只要下車去按個門鈴不就得了。」

答案就在那扇門後面?只要上前按下門鈴,等人把門打開,她便能了解一切事情的真相。

那麼簡單的動作,為何會令她的心產生那麼多的情緒與掙扎?

恐慌、不安、還有點躊躇不定,更荒唐的是,徐鸞瑛竟隱約的感覺那扇門後面,隱藏着一件足以把她整個人生完全扭曲的事情!

「怎麼了?不過按個門鈴而已,這麼簡單的動作也能讓你花費那麼多的心思去想嗎?」這樣不乾不脆的,可一點也不像徐鸞瑛。「算了!看你掙扎的模樣我也難受,乾脆我陪你一起去,順便幫你按門鈴好了。」既然有心要給她一個驚喜,綺秋水決定做個徹底。

看他伸手就要拉她下車,徐鸞瑛驚慌的閃過他的手,一臉嚴肅的對着他問:「先回答我,屋子裏頭的人是否跟我有切身的關係?」

「你這問題不嫌多餘嗎?」若跟她無關的話,他又怎麼會平白無故邀她到這種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鬼地方來,還平白無故碰上一個多事的老頭。

跟她有關?那就是說屋子裏頭的人極有可能是她的……

想到這裏,徐鸞瑛牙一咬,再掹吸口氣,確定自己有十足的勇氣面對一切。「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不用跟過來。」不是排斥他介入她的生活,只是單純的想獨自面對自己的過往,這樣的心情,他了解嗎?

「放心!你儘管去,不用掛慮我。我了解,真的能了解你現在的心情。」如果是他,綺秋水相信自己也會跟她做同樣的決定。

「謝謝。」不只為他能體諒她的心情,更感謝他為她所費的苦心。

道完謝之後,徐鸞瑛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綺秋水關注的目光之下,打開車門下了車,跟着一步步往那扇門走近,她伸出手來,膽怯的閉上眼睛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狠狠地按下那道門鈴,然後靜靜的等著,等著可能會有也可能沒有的同應。

「是誰啊?」門還未開,便聽到裏頭傳出聲音,跟着大門開啟,兩個女人一照面——

不必多費唇舌,也不必玩什麼自我介紹的遊戲,單從她們那張極為相似的臉蛋,她便已知道她是誰,同樣的,對方也知曉她是誰。

相對無語,這場面看來十分的尷尬。

她一臉冷漠,那張臉讓人完全無法看出她心裏的想法。

徐鸞瑛激動的紅了眼眶,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恍若能預知自己再過二十幾年之後的長相,她張口想喊一聲「媽」,可就是出不了聲。

等了許久,沉默的她總算開口道:「唉!說實話,我真的很不希望你找到這裏來。」看到徐鸞瑛的出現,她沒有久別重逢的興奮,只有滿心的怨懟,只因為她代表的是她亟欲遺忘的慘痛記憶。

「既然你已經找來了,有些事情我想還是讓你知道會比較好。」她不逃避不是為了她,完全是為了自己,她想,就算殘忍她還是得讓她知道才行。

要不然,她怕那可怕的夢魘會緊緊的糾纏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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