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床頭打，床尾和。
這句話很適用在米蘭跟白承恩身上。經過一晚的溝通之後，隔天他們又回復了之前的熱戀狀態。
今天兩人在白家吃完飯後，神秘兮兮的白承恩捧出一個加蓋的銀盤，端到米蘭面前。
「我吃飽了耶！」米蘭搖頭，她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不行，這是你的。」白承恩放在她面前。
「你會把我養成肥豬的……」米蘭無奈的打開蓋子，沒想到裏面不是食物，而
是一盒全套新款手機。「嘩！這不是才剛上市的……」
「喜歡嗎？」白承恩等她的道謝。
可惜米蘭不領情。「太貴重了，你收回去。」
「不會啦！」看她不收，白承恩馬上解釋：「這是廠商送我的禮物，我只是拿來借花獻美女罷了。正好兩支一對，我本來想要一人一支當情侶機用，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只好拿去送給別人……」
「誰說用不上！」米蘭馬上收下，打死也不給別人。
「這機子挺方便的，除了打電話之外，還可以拍照上網……」白承恩開始解釋這台手機的功用。
米蘭覺得有點怪怪的，打斷白老師的手機教學時間。「等等！你怎麽突然想送我手機？」
「廠商送的……」白承恩的謊話馬上被米蘭拆穿，讓他恨死那個包裝手機的笨店員。
「少來！這張發票是什麽？嗯？！」米蘭瞪着他，她不喜歡那種被騙的感覺，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也不要。「說實話！」
白承恩知道不能唬她，想了想才說：「手機的價值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因為我希望能藉由這支手機，隨時跟你分享我的視界，View,youknow?」
米蘭不說話。
「怎麽了？」白承恩怕她生氣，退而求其次的說：「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我拿去退掉吧。」
「沒什麽。」米蘭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用心她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個禮物，以及這個禮物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分享……
他願意跟她分享，但她呢？
「有話就說吧，不喜歡我可以拿去退掉。還是這個顏色你不喜歡？」米蘭的反應讓他很困擾，白承恩沒想過她會討厭他送禮物這回事。
「不是這樣。」米蘭搖頭。「我沒有想過你會這樣想。」
「嗯？」白承恩等她說下去。
「我現在才慢慢了解什麽叫做戀愛，就是分享彼此的感覺，打心底去認識自己喜歡的人，去看去聽去了解對方，沒想到你先做到了這一點。」米蘭看着他，在他臉上印上一吻。「謝謝你。」
「你的意思是……很佩服我的意思？」白承恩一臉疑惑。
「五體投地。」米蘭笑了起來。
「不用，投地太冷了，來！投向我的懷抱會比較溫暖。」白承恩伸手摟住她。
「抱一個。」
「你真孩子氣。」米蘭任他抱滿懷，她喜歡被他擁著的感覺。
「不會啊！我這裏一點也不像小孩子耶。」白承恩拉她的手往下，探索成人的慾望地帶。
「變態！」
「這個嘛……我覺得『色狼』會比『變態』更恰當哦！噢嗚……」
就算不到十五月未圓，狼人在床上也會現形。
※※※
回到熟悉的工作上，米蘭很快就進入狀況。
做生不如做熟，一個早上她就把所有的客戶資料篩選出來，打算下午一一撥電話問候。
有些名媛淑女習慣晚起，就算早起的，也不能一大早就打電話拜訪，最好的問候時間是下午三點以後，就算睡午覺已起床的時間；如果時間掌握得好的話，還來得及吃一頓下午茶。
米蘭看看時間，決定先到相熟的店家拜會一下。這陣子都沒空去繞繞，一些人脈也變得疏離許多。
一張張名片卡翻過去，突然看到陳興的名字。
想想好像已經很久沒聯絡了，米蘭決定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上回聽他說要訂婚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結婚哩。
本來想打電話給他，但是想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不喜歡打擾別人辦公的時間，因為她自己也不喜歡辦公的時候被打擾，最好的辦法是寫E—mail，如果同時都在線上，回覆的速度就會快很多了。
寫了封mail給陳興，問他最近幾時有空一齊晚餐。
不一會兒，陳興的答覆就來了。OK。
約好時間地點，米蘭的晚餐就有着落了。
「在玩手機啊？」杜詩若突然鑽進米蘭的辦公室隔間。
「你還不是到處晃？」米蘭還是對杜詩若有敵意。
杜詩若手一攤，有點無奈的說：「沒法子，白先生突然決定暫停計畫，我也只好跟着休息了。」
「計畫暫停？為什麽？」米蘭好奇的問。雖然她經常跟白承恩在一起，但是她們有默契，盡量別在私人時間討論公事，以免像上次那樣吵架。
杜詩若故作神秘的小小聲說：「聽說是上面有壓力，政治生意不好做。」
「是喔……」米蘭雖然好奇，但人家不說她也不好繼續追問，只好換個話題：「嘩！你手上是什麼？真像個小燈泡。」
「還好啦，才幾克拉，沒什麽啦！」原來杜詩若的目的是來現寶的。「這只是人家送的小禮物而已。」
「誰這麽大方？」米蘭有點酸酸的問，這種一次十幾萬的禮物才叫大手筆啊，她卻連支萬元手機都收得心驚膽跳的，真沒用！
「這個嘛……你不要告訴別人喔。」杜詩若一向喜歡玩這套。
米蘭搖手，她不是人家的心事保險箱。「不能說就別講了，我的嘴可沒上拉鏈。」
「好吧！」杜詩若感覺有點無趣，聳聳肩問：「待會要不要一齊午餐？」
「不了，我有蘋果陪伴我。」米蘭指著桌上那顆華盛頓蘋果。
「減肥啊？」杜詩若笑了起來，因為米蘭已經沒什麽肉了還要減肥？
「不，是沒錢。」想起那天的狂買，米蘭根確定接下來的一個月她都得吃蘋果當午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光想到信用卡帳單上的每筆數字都會讓她心痛得要命啊！
「你真會開玩笑，那我走了。」
「拜。」米蘭不討厭杜詩若，但也絕對說不上喜歡。
※※※※
約在老地方，陳興還是老樣子。
米蘭忍不住糗他：「要結婚了，怎麼看起來還是那麽死板板啊？」
「我本來就長這樣啊。」陳興苦笑。
點完餐之後，米蘭好奇的問：「好像少了一個人，你怎麽沒帶未婚妻一齊來呢？我還想拜見一下未來的大嫂哩。」
「免談！我可不想讓她跟你見面。」陳興搖頭，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米蘭覺得他的擔心有點多餘，她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怕什麼？「幹嘛？我又不會吃掉她。打個電話請她來嘛！」
「不要！」陳興還是搖頭。「我怕她會打死我，沒事讓兩個女人見面幹嘛？我又不是找死。」
「好吧，什麽時候結婚啊？」米蘭不勉強，反正今天是老友敘舊時間。「到時候總可以看到新娘子了吧？講好伴郎、伴娘沒？對喔！你要不要考慮請我當伴娘啊？」
「可不可以別討論這個問題？很敏感耶。」陳興仍然搖頭。
「你是嗑了搖頭丸是不是啊，一直猛搖頭！」米蘭有點不爽了，陳興的反應實在有點傷人。「你在怕什麽？我又不會上你的婚禮鬧場，幹嘛用這種態度對我啊？」
陳興嘆了口氣，覺得米蘭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只好解釋給她聽個明白。「問題是大家都知道你曾經跟我交往過，只要你一出現就不得了。」
「我只是前女友，又不是前妻，怕什麽？」米蘭自認坦蕩蕩，她跟陳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啊。
「你不怕，我怕哩。」陳興坦白的說。
米蘭才想追問，這時服務生來上菜，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等到上完主菜之後，食不知味的米蘭覺得還是要問個清楚才行。「那你不打算請我去參加婚禮了？」
「是。」陳興回答得很直接。
米蘭瞪着他。「不會吧？真的不請我去？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都不介意了，你還介意什麽？」
「其實我到現在還在想一件事。」陳興放下刀叉，鄭重的看着米蘭。「為什麽我們兩個不能在一起？」
米蘭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舊事重提，只好顧左右而言它：「你都要結婚了，還想這個做什麽？」
「聽我把話說完。」
經過白承恩的教訓之後，米蘭馬上閉嘴。「OK。」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很喜歡你，如果你點頭，我還是會馬上把你娶回家的。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是你要的人，就算我對你付出再多，你也不會有任何反應，愛著的人不愛你，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陳興看着她，心情很複雜。
如果她再可恨一點就好了，偏偏她是那麽可愛……
「呃。」米蘭沒想過陳興對她餘情未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場面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嚇到你了？」陳興按住她的手背。
「最近心臟有點無力。」米蘭苦笑，沒有拒絕陳興。
「我很苦惱，到底是要再追你一次，還是重新開始。」
「我……」米蘭希望他能想開，但是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才好？
「放心，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依依不捨的，陳興放開了她的手。「我沒有讓你困擾的意思，我只是把我想說的話告訴你。」
「我知道。」米蘭鬆了口氣。
陳興釋然的看着她，知道她還是在乎他，心裏好過多了，雖然她的在乎離愛他還很遠，但至少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跟你說清楚這些，心理好過多了，我想我應該能夠跟我的新娘重新開始。」
「嗯。」米蘭知道自己傷了他，但這是無可避免的，如果不講清楚，她怕他以後會傷得更重。
吃完晚餐之後，兩人在餐廳的門口道別。
米蘭衝動的上前抱了一下陳興。「祝你幸福。」
「謝了。」
看着陳興的背影慢慢遠去，米蘭心裏五味雜陳。這個老好人，她怎麽可以讓他受這麼多的罪呢？他值得更好的、更能讓他幸福的女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了。
不過在餐廳的另一頭，同時間也有一個人百感交集。
※※※
白承恩看着米蘭跟陳興從入座到離席，他們的樣子看起來很熟悉，雖然聽不到他們聊什麽，但是看到米蘭那麽放鬆自在的樣子，他心裏就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他本來想要上前去「打擾」他們的，至少他也要認識一下情敵的長相才行，但是他沒這麼做，因為他看見米蘭困擾的表情，他就決定繼續觀察，因為他覺得米蘭應該不會希望他在這時候出現。
他不知道米蘭會不會告訴他今天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看這個狀況，他肯定她不會說。
當陳興握住她的手時候，米蘭的表情讓白承恩很高興。
那種為難的神情，似乎有點顧慮到他似的，雖然只有一瞬間，白承恩卻已覺得很滿足了。
直到他們離開時，米蘭的那個擁抱卻像當場打了他一個大耳光似的。
好痛！
這個擁抱代表什麽？
看着他們離去，白承恩只有滿肚子的疑問。
「怎麼了？看你滿頭汗？不舒服嗎？」客人問。
「沒事。」白承恩撐起職業笑臉，他不能在客人面前失態。「剛我們講到哪裏了？」
在客人繼續高談闊論的同時，白承恩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瞄了一下來電顯示，是米蘭打來的電話。
接？不接？
白承恩猶豫了一下，正考慮該不該接，電話就停了。
「怎麽，有電話？要不要回個電話？」客人問。
「沒什麽要緊，不用回了。」白承恩打起精神，他可不能失態，連忙把話題扯回公事上，該做的還是要做，即使此時心亂如麻也一樣。
因為他還不確定，自己該用什麽態度去問她，關於男人嫉妒心的問題。
※※※
簡訊。
背對背的兩人，因為吵架而不想先跟對方開口。做錯事的甲知道自己該道歉，但就是拉不下這個臉，兩人就這樣僵持着，後來乙先傳了簡訊給甲，就在文字簡訊的介面下，靠着另類的溝通方式，甲跟乙終於言歸於好。
看着這個簡單的廣告文案，米蘭突然有點感觸。
在言語無法正確表達感情的時候，文字的確是最佳的溝通工具。以前的人靠書信傳情，而在資訊爆炸的現在，除了網上傳E-mail外，靠行動電話的簡訊也能發揮不少溝通的作用。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白承恩給了她手機之後，對她的感情就變得若即若離；雖然知道有一部份是因為他最近比較忙的關係，可是隱約她又有種直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昨天她本來想約白承恩一齊消夜的，因為他只有這個時候才有空，以前只要她開口，就算再累他也會過來陪她，可是最近幾次不是說想睡就是用明天要早起的理由來推掉她。
可是說他變心又不見得，簡訊問候跟不時宅配送來的禮物鮮花卻未曾間斷，這代表他還是在意她、關心她的，可除了在公司見得到他外，下了班之後卻又見不到他。
無法面對面的溝通，總是少了點什麽。
米蘭想不透，她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麽，男人總不會也有二十八天的大姨媽周期吧？
就像今天要開會討論一個案子，本來只是米蘭跟同事們的小組會議，沒想到白承恩也來插一腳，美其名是關心，但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由於她跟白承恩之間有過公事公辦的協定，她只好努力裝作什麼事也沒有似的，即使她很想揪住他的領帶叫他把話講清楚，也得忍下來。
「米蘭，你覺得這個點子如何？」同事問。
「嗯……我要想想才能回覆你。」米蘭唬弄過去，希望她剛才神遊的樣子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這會不會太老套了一點？」另一個同事提出質疑。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米蘭知道創意像鑽石，需要腦力激蕩的砥礪才會磨亮，才會發光。
陷入討論迷宮中的米蘭，沒有發現白承恩的凝視。
白承恩很苦惱。
他迷戀她，但是又不想太接近她，他害怕發現她心裏如果沒有他的話，那他該如何自處。從沒懷疑過自己的魅力，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向來的自信滿滿在米蘭面前全是個屁。
如果是別的女人，他不會放這麽多感情，如果她有第三者，他也不會阻攔她追求幸福，就算他想搶，也只會贏，但是米蘭卻讓他有了輸的感覺。
他不確定如果米蘭真的有了別人，他還能有風度的笑着讓她離開。
不！
連想像都無法忍受，嫉妒的情緒讓他如坐針氈。
他看着米蘭意氣風發的樣子，那閃閃發亮的眼神，就知道她非常喜歡這個工作帶給她的成就感，他就覺得自己那種想把她藏進深宅內院不見天日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想法很出口私很可鄙。
可是他無法忍受她對別的男人笑！
無法排除他的嫉妒，卻又不能完全擁有她，白承恩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怎麽跟米蘭解釋他的感情，又很怕她一旦知道以後，會不會因為不喜歡他的佔有欲而逃得更遠？
因為他已經領教過米蘭式的逃避法，他不敢再限制她的自由，除非他想失去她！這是他最害怕的結果。
「愛就是希望對方能得到幸福。」
白承恩抬頭，看着米蘭。這句話是她在對他說的嗎？
「愛就是讓你笑的時候比哭的時候多。」米蘭繼續念著，沒發現白承恩的詫異。「愛就是簡訊里所能告訴你的一切一切……」
原來是在想文案，不是在跟他告白，想到這，白承恩苦笑。
如果米蘭能像這些文案」樣跟他坦白，或許他就不會這麽掙扎了，至少他還會有祝福她跟別人在一起的勇氣。
能嗎？
白承恩搖頭。他沒有，現在沒有。
看了米蘭一眼，白承恩沒說什麽就默默離開。
愛，就是希望對方能得到幸福。
他希望自己能做到如此大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