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奶奶,是不是爺爺不喜歡我?”

她慈祥的眼睛裏滿是疼惜。“傻孩子,你爺爺他……他很喜歡你……只是……唉……”

“那為什麼……為什麼爺爺每次都講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童稚的眼睛滿是疑惑。

奶奶的聲音哽咽了。“孩子……我告訴你……答應奶奶,不管爺爺做了什麼事情,都不要怪他,好不好?”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肯定地點點頭,然後問了他已經問了很多次的問題。“奶奶,爸爸、媽媽在哪裏?為什麼他們都沒有來看我?”

奶奶哭了。“你爸爸他……他已經死了……他在另一個世界裏……你懂嗎?”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媽媽呢?”

“她……她也死了……”

“不……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小臉沮喪得快要哭出來了。

“你喜歡雪姨嗎?”奶奶安慰着他,不忍心這麼小的孩子要背負那麼多大人的愛恨情仇。

他遲疑了一下,仍堅持地說:“我要我媽媽。”

奶奶仍是一臉的淚。“你媽媽已經死了,雪姨……你可以叫你雪姨‘媽媽’,好嗎?”

“那我有媽媽了?她會和我媽媽一樣嗎?”

奶奶沉默了一下。“會的,她就是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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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會兒,我煮水果茶。”可伶在廚房裏揚聲道,嬌小的背影逕自忙碌着。

倪振東將自己好好地坐進沙發里,只感到腿部一陣一陣傳來的痛楚,他不自覺地皺緊了眉。

他有些僵硬地坐着,閉着眼聆聽音樂,忍着一陣陣的抽痛。突然有一雙手輕柔地按摩着他的腳,他詫異地睜開了眼,看見她嬌小的身影蹲在他的腳邊,專心地按摩着他疲倦的腳。“你在幹什麼?”他低吼了起來。

“你不是腳不舒服嗎?”聽來她也有些不情願。

他一進門就皺着眉,她就是知道他現在身體不舒服,使得他原本就已經冷峻的臉孔,變得更加陰晴不定。為了避免他等會兒再拿她開刀,她還是識相點先舒緩他的痛苦好了。

他放鬆了,感受她的手指和手掌輕重有序地揉着他發疼的腿部肌肉。今早不知道為了什麼腿部抽痛,隨着時間的過去,疼痛越來越劇烈。但一天的時間排得滿滿的,他的心情益發惡劣,一整天裏不知道見了多少人,沒人看得出他因疼痛而情緒欠佳,只有她知道。

她摸索着他肌肉的紋理,一邊詢問:“疼嗎?這裏有感覺嗎?”一邊或敲、按、揉、壓、點他的穴位,他緊皺的眉漸漸地舒緩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

“在找你的穴位、你的腳痛,所以要看你哪些穴道比較有感覺,像這是你的承山穴,如果按了對於肌肉疲勞很管用。還有這裏,你這些地方都僵硬了,可見得你平常生活緊張,身體太緊繃了。按摩也不是一定要力道很大,時間和力道適度,可以舒緩疼痛;過度的話,對身體就造成壓力了。”

看着她靈巧又熟練地按摩着,十指溫柔又有力,疼痛迅速地消失了,還有說不出的暢快和舒服,透過她的指尖感到她的溫柔。

“你會按摩?”

她抬頭羞澀地一笑,白皙的臉上因為用力按摩而沁出汗珠。“我爸爸和媽媽常常腰酸背痛,所以我自己看書學了,幫他們按摩。”

她還有多少令人驚奇的地方?除去平凡的外表,她美好得讓人怦然心動。

“已經不疼了,這樣子就好了。”他粗聲地說。

雖然捨不得那手觸摸他身體讓人發酥的感覺,但是他也不忍心看她太累。

她嫣然一笑,整張小臉都發亮了。“我不累,幫你按摩身體好嗎?”沒等到他回答,她一雙小手開始揉壓他的太陽穴。

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閉起眼享受她的雙手在他的頭頂、肩膀、手臂和背部敲、打、拍、擊、定、搓、揉的按摩,真是太享受了!曾有多少雙手在他身上遊走,但這雙小手的主人,沒有任何的情慾,只是專心的想讓他放鬆而已。

迷迷糊糊之中,他像踩在雲端一樣,意識不清了。恍惚中,聽到可伶好像嘀咕了幾句,他無意識地應了她,沉沉地跌進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一束陽光正打在他的臉上,他懶洋洋地起身。

可伶端着咖啡和土司走來,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T恤,還有牛仔褲。T恤上是一隻大熊貓,輝映着她一臉睡眠不足的熊貓樣。

“你家睡起來很舒服!”

可伶苦着臉。“是呀……”

但是,你也不能三不五時地就來睡呀!她在心裏默加這一句。

他爬了爬頭髮,摸摸下巴冒出來的鬍渣。“浴室借我一下,等會兒我得趕去公司。”

呃……就這樣?可伶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天啊!這人的臉皮是用什麼做的?就算他貴為天子,到人家的家裏作客也要有點基本的禮貌吧!沒帶個禮物來已經說不過去了,他大少爺打算屁股拍拍就走人了?

“喂……”

“怎麼?”他揚起眉,虎目射出精光。

“呃……燈在進門的右邊,小……小心走……”

看着他的背影,可伶懊悔地想給自己一拳,氣惱自己應該多生一顆膽,平常還算有勇氣,怎麼他一瞪,自己就像老鼠見了貓。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都快把這裏當成他的別館了。她堂堂的屋主轉眼變成幫他提鞋、捶背的小僮了,不行!得展展自己的氣魄。

“請……請不要再隨便來我家了……”細小的聲音一點都沒有懾人的威力。她對着牆壁練習,試着加大了音量。

“請不要再隨便來我家了。”

“喔!我礙着你了嗎?”

他懶洋洋地靠在牆壁上,經過梳洗的頭髮服貼地貼在他的臉上,英挺又迷人,精光畢露的眼裏有着深沉的光芒。

“不會……怎麼會呢?”她當場矮了三截。

“嗯,那是我誤會了。”

他端起前方的咖啡,清早喝一杯咖啡實在是人生一大享受,尤其是一杯香醇的咖啡,再配上柔軟、可口的土司。

到底這是誰家呀!可伶眼巴巴地看着她精心做出來的早餐,就這樣一口接一口地祭了他的五臟廟了。辛苦揉好、發好又烤得香噴噴的土司麵包呀!

“怎麼?想吃嗎?”看着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麵包,他不禁好心地問。

呃……這是我家耶!他看來比她還像主人。

可伶心酸的吃着手中僅有的一片土司,看着他滿足地拍了拍肚子,她慢慢地凝聚勇氣。上帝啊!我只有這麼一個卑微的心愿,請你聽凡人的哀求吧!讓我能把這尊菩薩送走吧!

“你……你家有床嗎?”

這樣的開場白很婉轉也很客氣了吧?懂得一點基本人情事理的人,應該都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有,你想睡嗎?”

“不、不、不……”兩手搖得賣力。

他好整以暇地打好領帶,穿上外套。

“那真可惜了,那床是法國原裝進口的,既舒適又溫暖。”

“有這張好床,應該好好地珍惜。”她笑咪咪地接話。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今天晚上,我就把床運過來了。”他的唇邊逸出一抹惡意的笑容。

什麼?!她顫抖着唇,巍巍顫顫地說:“你……你說……說……要……要把……”

“要把我的床運過來。”他好心地接下她的話。

“給……給誰睡的?”她試探地問。

“給我自己睡的。但是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沙啞的聲音透出誘惑。

她猛抽一口氣,性感的唇驚愕地張着。他壓下腦中限制級的畫面,還有身體的騷動。

“這……這……怎……怎麼可以……而……而且……我……”她越急越是口吃。

“我想你應該不會願意一個陌生的男人來你家裏睡覺。”

她點頭如搗蒜。

“這房子真舒適,很適合我在這裏休息、睡覺,不然我就把這房子收回來好了。”

“收……收回來?”

“怎麼,我沒有告訴你嗎?這一整棟大樓都屬於倪氏的,包括你的花店和這間房子。”

“那……那怎麼可以……我……”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但這樣子就太過分了,畢竟你都住一段時間了。”

“是是是……”

“那你應該不會拒絕我偶爾的拜訪吧!”

“這……”

他開始上下打量這間房間。“房子結構不錯,地段也很好,離公司又近,我怎麼沒想過把這房子拿來改裝一下……”

看了一眼悲憤交加的可伶,他的語氣更溫和了。“我都來這裏休息了,自然是不會再收你的房租……”

“歡迎你常來作客,有空就來睡,沒空就來吃飯,不然找我來聊天都行。”可伶兩手交握,擠出笑臉。

“會不會很勉強?”他睨她一眼,十足財大氣粗壓死人的嘴臉。

“不會、不會……”

“會不會很委屈?”

“不會、不會……”

他側身低頭,唇輕輕地落在她的唇瓣上。一瞬間,帶着難以言喻的觸感席捲而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的唇溫軟而需索,輕巧地分開她的唇瓣,一陣暈眩攫住她。他的手托着她的頭,像不滿足似的輾轉吸吮,天地好像在旋轉。久久,他抬頭看她,嚴肅的眼裏有慌亂和熱烈的情慾。

“你再這樣看我,我會想再吻你。”他沙啞的聲音說道。

她驚愕得睜大了眼,像着火似地往後跳。他低低地笑了,胸膛震動了起來,他的手輕撫着她的臉頰,那傳來了奇異的感受。

“今天中午我有餐會,就不和你吃了,晚上我再過來。”

她愣愣地點頭,直到他下樓出門后,她全身虛脫地軟在沙發上。久久,狂跳的心才漸漸地平息下來。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啊……這……這次……這次總算可以說是你先吻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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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開始不定期地來拜訪她——吃午飯或者是吃晚飯。看來她徹底地抓住了他的胃,有時從他看她的眼神,她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一道菜。因為他常常帶着又探索又熱烈的眼神瞅着她,有時又變成既深沉又難懂地靜靜注視着她。她沒勇氣開口拒絕他,也不想拒絕他,兩人就這樣又熟稔又曖昧地相處着。

可伶不懂情人之間像遊戲又像戰爭的攻守戰略,她只是單純的依從自己的心,只知道自己對他放不下,對他有很複雜的心疼。有時候一瞬間,他的眼光似乎看着很遙遠的地方,她就安靜等候,等那目光悠悠地轉回來。然後他就會緊緊地抱着她,帶着需索和渴望地吻她。

“王浩,等會兒中午你幫我先看店。”

“你又要和那個大老闆吃飯了,是不是?”他冷冷地問。

她臉紅了一下,有被揭穿的難堪。

倪振東掃了王浩一眼,年輕、爽朗的臉上有着醋意。

“可伶,給我一杯水果茶吧!”王浩首先支開了可伶。

可伶走後,室內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地互望着,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我認識可伶一年多了。”王浩首先沉不住氣地先開口講。

“那又怎樣?”

“我了解可伶,我知道她是怎樣的女孩子,而且你是大老闆,你對可伶未必認真,她不是你可以逢場作戲的對象。”

“你怎麼知道我未必認真?”

“你知道她嗎?你了解她有多少?你知道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食物?喜歡什麼電影?喜歡什麼愛好?”王浩激動地說。

“她喜歡吃紅蘿蔔嗎?”倪振東突然問道。

前天吃飯時,看到她邊皺着眉的將菜里的紅蘿蔔給挑到垃圾桶里,邊又小心的掩飾着,像作賊似地東張西望一下。

“當然!”王浩很有自信的回答。

“我猜她不愛吃。”

王浩嗤鼻。此時可伶笑嘻嘻地走進來。

“可伶,你愛吃紅蘿蔔嗎?”’

可伶愣了一下。“你們沒有談波斯灣戰爭,沒有談總統大選,居然在討論我愛不愛吃紅蘿蔔?”

“少廢話,一句話,快說!”王浩加重了口氣。

“不喜歡。”可伶飛快的說話。

一抹笑意閃過了倪振東的眼裏,王浩則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椅子上。

可伶則莫名其妙地看他們像有默契似的交換目光。怪了!剛剛支她出去時,兩人像要一決勝負似的,現在卻彷彿在一瞬間已見輸贏了。

贏的人氣定神閑地喝茶,輸的人則像喪家之犬在牆角喘氣。

“阿浩,怎麼啦?”

王浩氣呼呼地衝出去。

“他怎麼了?”

“喔,發情期到了。”

啊?發情期?人也有發情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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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即使他因忙碌沒有來找她,也會打通電話給她。他的感情像他的人一樣,看似平靜如水,實則強烈引人。每到了晚上,就常是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這時的他,溫和而好親近,在夜色的掩蔽下,兩人像找到了心靈宜泄的出口;在這裏,沒有世俗、沒有功利,只有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是男人,她是女人。有的只是彼此心靈的相通和默契。

他跨進她的屋裏,看到她靜靜地蜷縮在沙發上,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他,他心裏覺得溫暖。迎上她關心的眼睛,他將她圈在懷裏,聞到花香味,他笑了,這是可伶的味道,一整天的煩躁全消失了。

“唔……你好重喔!”

她的話從他的胸前擠出來,他把手放鬆了些。

“你得早點習慣。”

這話充滿曖昧的暗示,她臉一紅。

“你臉紅了,腦袋轉什麼邪惡的思想?”

“胡說!我什麼都沒想。”她急忙否認。

“聽來越描越黑,越否認越可疑。”他抓着她的肩膀,戲謔地看她臉蛋越來越紅。她着急地躲着他的目光,他掰着她的臉,強迫她正視他,可伶急得往他手臂一咬。

他哈哈大笑,她則白了他一眼。

他低下頭尋找她的唇,她一回身,輕巧地閃過去,丟給他一個得意的目光。

“好哇,你敢躲!”

他迅速地抓住她,兩人倒在沙發上,他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輕喘一聲,肺中的空氣全都被他擠了出來。結實的身子壓在她的身上,他的唇落在她的臉上、頸際上,再一路細細地往下,到她的肩膀……

他的呼吸開始加重,身下嬌小的身子泛起輕顫,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一層情慾。他的手沿着她身體的曲線往下滑,再伸進T恤里,觸手的是柔軟的小腹……

“不行……”

他粗重地喘息,不能控制自己,聽到可伶模糊的低喃,他睜着情慾正熾的雙眼看她。

“振東……不行……”

她臉上佈滿嫣紅,身上的T恤被他撩起一半,眼前這一幕更刺激着倪振東。他深吸一口氣,勒住如萬馬奔騰的慾望。

“怎麼了?”他稍微挪了一下身體,側壓在她身上,手仍眷戀地撫着她的臉。

“這……這樣不好……”她輕咬着唇。

他忍不住笑了,也驚訝自己居然會這樣不受控制。自己雖然沒有輝煌的情史,但也知道沒有幾個女人會在面對他、在這樣的時候,緊急喊停的。

“為什麼?”他忍不住輕啄一下她的頸際,聽到她倒抽一口氣,抱着他的手指倏地抓緊。

“別……別這樣……我不能思考了……”

他悶笑一聲。“好,那就不要思考。”說完,他的手又回到她的身上……

“等等……我有話……有話要說……”她忙着阻止他的手,又渴望又着急地看他。

他挫敗地嘆了一口氣,臉埋在她的頸際,在她的耳邊忍耐地說:“那你說吧!”

他呼吸的氣息吹到她的耳里,她只覺一陣酥麻竄上來,嬌嗔地瞪他一眼。

“給你三秒鐘,再不說話就沒機會說了。”

她深吸一口氣,臉紅的看到自己的手正伸進他的襯衫里,連忙縮了回來,聽到他不情願的咕噥一聲。

“振……振東,如果你……你要抱我,可不可以只抱我一個人?要牽我的手,就要牽一輩子。”

他沉默片刻,看着可伶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心裏有片刻的猶豫。

看着他的沉默,她臉上的光彩黯淡下來了。“沒關係,我知道……我很平凡……很無趣……”

他瞪着她。“別哭喪着臉,也別亂講這些話,那些話是侮辱我倪振東的眼光。”

她噗嗤一笑,化解了剛剛兩人高漲的情慾。他坐起身來,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懷裏,整理她的頭髮和半露的T恤,連他自己都對自己的控制力覺得不可思議。

“可伶,”他直視她眼裏閃爍的不安。“我不敢說我這輩子只抱你一個人,所以我現在不能抱你。”

她歪頭想了一想。“我知道,就像我現在也不敢說我一輩子只有你一個人……哎呀,好痛……”

他一驚,自己竟在無意識中握緊了手,想到可伶以後可能會像剛才一樣躺在別的男人懷中,讓他心情嚴重的惡劣起來。

空氣中瀰漫著溫馨,剛剛的熱烈激情已經消失了,他看向沙發上的東西,隨手把它拿了起來。

他左看、右看、橫看、豎著,都像是個毛線成品。現今社會會打毛線的人是少之又少的,就像是狀元糕、捏麵人一樣,都快成為失傳的民俗工藝了。

“在打毛衣呀!天氣冷了,穿這個可暖和了。”他忍不住咧出一個笑容,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但他的心裏卻突然打個突。“這毛衣……會不會……太小了點……”看那個尺寸只夠讓他圍住肚臍當護腰。

“太小?”她拿起毛衣比了比。“給‘星期五’剛剛好呀!我已經打好了幾件,尺寸都是這樣的。‘星期五’,過來。”

牆角邊的大肥狗懶洋洋地晃了過來,那肥肉隨着它的移動,一晃一晃的。

他下巴一緊,眼睛一眯。“你還給狗打毛衣?”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當然了!我還幫它織帽子、外套和手套。”

那該死的為何沒幫我織?這句話他硬生生地咬緊牙關,不讓話語蹦出來。

“‘星期五’,乖喔,讓我比比看。”

她輕拍着那條大肥狗,肥狗仰着啤酒肚,一臉舒服地享受着她的輕搔。

不可思議的,他居然嫉妒起那條肥狗,想像她也能那樣輕撫着他健壯的腹肌和三角肌。

卡!卡!卡!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恨不得痛擊自己一下,他堂堂的萬物之靈居然羨慕起那四腳動物。

“你覺不覺得‘星期五’很可愛?”

他皺了皺眉,老實地說:“我覺得它很胖。”

她微微一笑。“有天晚上下着雨,‘星期五’的腳跛了,一拐一拐地走着。那時候它很瘦,整個身體都是病,它在馬路的對面一直看着我,而我一看它,我就開始哭了。它顯得好孤單,那眼睛也好像我,也是一樣可憐兮兮的。

我叫了它一聲后,它就從對面馬路一直跑過來、跑到我懷裏。我哭得唏哩嘩啦的,因為那時候我爸媽剛去世不久,而從那天開始,我就決定我們兩人都有伴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拋棄它。”

他動容了,看她拍着那狗,那狗也依賴地靠着她,一人一狗溫馨的在這燈光之下,一種愴然的情緒緊緊抓住他,揪心似的讓他難受。她是孤單的,和他一樣的孤單;他想像那一夜在雨中,她是什麼樣的心情抱着狗哭。

她微側着頭,眼睛因回憶而顯得遙遠。

“我父母在五年前去世了,那時候我還在念書。畢業后,當了兩年的行政人員,覺得實在是不喜歡那種工作,越做越覺得很沒有意思,我就辭職,開了這間花店。你猜猜我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希望生意興隆開分店?”

她笑咪咪地搖頭了。“那我豈不是要累死了,我又不是一個商業奇才,現在的狀況我已經很滿意了。”

“希望青春永駐、苗條美麗?”

“那是老妖怪。”

“不然你說來聽聽。”

她的眼睛發出如夢似幻的光芒,整個語調都柔了。“我想嫁一個好丈夫;有一對可愛的兒女;一間舒服、可以遮風擋雨的房子就好了。”

他一攏眉。她想嫁人?聽來天經地義,就跟太陽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一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但他的心裏莫名地就是有些不舒服。

“要什麼樣的丈夫?”

她歪着頭沉思一下,這再簡單不過的動作,讓她看來好可愛,他微微發愣地看着她潔白、修長的頸部。

“身材比我高點,體重要比我重點。”

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算什麼條件,看看她一五五公分的身高,實在是很矮小……好吧!講矮小太難聽了,實在是很嬌小,只要是個男人、是個地球男人,基本上也都比她高比她重。

他嗤鼻。“還要什麼條件?”

“唔……最好是公務員。”

“公務員?”他低喃了一遍,這名詞他像是從來沒聽過。

“是呀!薪水有保障,各種福利都好,有公保、優惠存款、還有子女教育補貼,去銀行借錢都好借。”她興奮地掐着手指細數。

他強忍住去搖晃她的腦袋的衝動,他真想看看她的腦袋是用什麼做的。八成是豆腐做的,不對,豆腐還有營養價值可言,她一定是豆腐渣做的。眼前就有一個金光閃閃的單身漢,她居然眼睛發出夢幻的光芒,想嫁一個公務員。

“還有老師也很好,社會地位高,還有寒暑假,薪水也不錯。如果是碩士學位,薪水還加五千耶……”

看着她那張性感的嘴流泄出一連串的話語,這些話於他陌生得像另一種語言,胸口裏也悶着一口氣。

“公務員謹慎、保守,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

“我個性配這種人剛好,比較不會被欺負。”

“做老師的正經八百,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這些人不敢隨便出軌,怕擔不起責任。”

“做商人的不好嗎?”他忍不住提了。

“當然不好!”她斷然否認。“十商九奸,有錢的男人會花心。”

“公務員和老師也有花心的!”

“比較少。”她用力強調一遍。

“是男人沒有不花心的。”

“也有不花心的男人。”應該……有吧?

他看着她搖搖頭。她純潔、單純得像一隻小白兔誤入社會叢林,遲早會被人生吃活吞了。此時那陌生的憐惜再一次漲滿他的胸臆。

他只覺得她渾身上下都是女人味。她溫柔細緻,一笑起來整張小臉都發亮,眼睛眯成可愛的彎月形;性感的豐厚嘴唇美好的揚起,使得平凡的五官,有着奇異的光彩。她並不漂亮,和他看慣的傾國名花相比,她像空谷里靜靜綻放的一朵小雛菊,亭亭挺立風中。只要一看到那唇,他就有了色情的聯想,想把她抱在懷裏好好地親吻個夠,想像那唇嘗起來的味道,還有粉紅色的舌頭……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該死的!他抹了一把臉,抑制住心裏的那股騷動。

她不吸引人,一點都不吸引人!這句話用力地復誦了三次,因為謊言說久了都成了真理。不過,他還是不放心地再默念三次。

但該死的!她就是吸引他。他像着魔一樣忍不住想看着她,一直地看她。他每天總想看到她,因此就會不由自主地到她這裏來報到;而只要他在她的身邊,他的心中就會升起從來沒有過的平靜與溫馨。

他眷戀地將手撫上她的臉,細細地感覺她溫熱的肌膚。她自然地靠着他,將桌下的一個盒子拿出來。那是一個紙黏土——一個有着凌厲眼神的娃娃,眉目、五官、神情都酷似倪振東。他玩味地看着娃娃。

“送給你。”她遞給他。“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

“叫什麼?”

“叫它……小東東。

他揚起眉笑了。“應該取個威武一點的名字。”

“呵呵……又不是要上戰場打仗,取那種名字幹嘛?這名字多可愛呀!小東東……小東東……”

“怎麼這笑聲聽來像有取笑的意思?”

“沒有這回事,純粹都是誤會。”可伶忍不住又揚起一個笑容。“我要給小東東一個特別的任務。”

“哦?”

“讓它顧廁所去。”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來可伶用別種方式在出氣,宣洩一下他對她的欺壓。“沒有別種工作可以讓它做嗎?”

“如果它表現好的話,一個月後提拔它到廚房打雜。”

“那我咧?”他一張俊臉逼近了她。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去廚房打雜。”她笑嘻嘻地道。“去幫我沏一杯茶吧!”

他懲罰性地往她腰際搔癢,她格格笑着躲着。“不要……我……我不敢……啦……我求你啦……”

被逼急了,她一翻身,手腳並用地往他身上搔癢。他一愣,渾厚的笑聲響起。

“嘿……看你還欺不欺負我……”

胳肢窩是他的罩門,想不到他居然也這麼怕癢,一個大男人也笑到無力。

“郝……郝可伶……我警告你……你快……快……放手……”

“不放……不放……”

可伶全身壓在他的後背上,兩隻手往他的胳肢窩進攻。他又躲又笑地低吼。“不要說我沒警告你……你完蛋了……”

“我好怕喔!”

屋裏傳來又笑又鬧的聲音;“星期五”懶懶地看了他們一眼,又閉起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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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酷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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