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然過去這禮拜，他每天都是這麼沒站在冷藏櫃口看着相同的東西，可現在心中浮現的陌生……該怎麼解釋？

是他吃慣了小茜家路口那早餐店的口味，以為回來后就能見到他最愛的總匯三明治，可現在又得站在這冰冷的櫃位前看着硬邦邦的飯糰，期待落空，心中才產生這股怪異感？

壓下心中一堆問號及莫名的情緒，他拿起飯糰和蔬果汁到櫃枱結賬。

但在接下來第二天、第三天，他還是同樣每天到同一家超商報到，拿起同樣口味的飯糰及蔬果汁后，他承認了——不是食物的問題，心中那股空虛，全身因為那那些食物不是小茜買的緣故。

「大頭，等會兒便當順便幫我買一份。」時近中午，接到了老闆的電話，出門前，周律仁朝身邊的同事說。

「啊？哦、好！」大頭收到訊息，第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周律仁好笑的睇了他一眼。

「嘿，別這樣看我，平時你都有專人專送，我反應不過來情有可原。」

「嗯哼。」

「阿仁哥，茜美眉沒事吧？連請三天假，病得很嚴重嗎？」

「感冒，還沒痊癒。」他簡單解釋，「我今天過去看看。」雖然他在電話中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正常許多，但感冒連請三天假，感覺很嚴重。

而且，他……有點想念小丫頭的小臉了。

腦中浮現那張掛着梨渦的可愛笑臉，可更讓周律仁吃驚的，是笑臉背後，竟是小綿羊朝他伸出魔爪，對他上下其手的吃豆腐畫面。

這該解釋成被洗腦成功，還是習慣養成？不管哪一個，似乎都不太妙。

「也好，她見到你搞不好就不藥而癒了。」

「你當我是神仙還是華佗？」

「你是她的心上人呀，無可取代的心靈支柱！」辦公室內的幾個大男人，學着偶像劇的搞笑口吻合奏。

「耍嘴皮。」他笑罵，「記得幫我買。」他這才趕往老闆那去。

商討完一堆公事，看完密密麻麻的資料后，周律仁又拎着一大袋紙包，步出傑威總公司。

出了辦公大樓，遠遠的，一張面孔引起他的注意。

因為人身保全的工作經驗，讓他對特別注意過的面孔幾乎是過目不忘，尤其那個人，還是之前跟小茜來過公司的男同學。

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張臉上的青紫。

上頭的傷很明顯是打架留下的戰績，這男的和小茜同年，早該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二十來歲還和人動手動腳？

意識到小茜平時跟這麼一個傢伙往來密切，他眉頭不禁攏緊。

今天下班后，真的得過去看看小丫頭，順便教教她如何看人交朋友。

心中下了決定，他收回視線，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楚家飯桌上，楚小茜有一口沒一口的扒着碗中的飯。

唉，有多久了？她多久沒看到律仁哥了？本來以為相隔一個禮拜后，終於能見到面，哪知道又發生這事，而且看樣子，明後天還得繼續請假……

唉！她一臉苦瓜樣的埋頭扒飯。

「為什麼還不消嘛……」嘴裏塞着菜，她還能喃喃自語。

楚家二老看着唯一的獨生女，忍不住嘆氣，他們家小寶貝已經整整鬱卒一個多禮拜了，再這麼下去，不知道哪天得帶去看心理醫生。

此時，一陣悅耳的門鈴聲揚起。

楚家女主人起身，接起一旁的對講機。「誰？咦？阿仁？」

訝異地揚高尾音，她側過頭往女兒的方向望去。

律仁哥來了？楚小茜還塞滿飯菜的小嘴微張，大眼同樣寫滿驚訝。

事實閃入腦海的瞬間，她忍不住雀躍的跳離椅面，馬上就要往門口衝過去，但下一秒，她又發覺不對的縮回腳。

她現在的樣子怎麼能讓律仁哥看到？

「媽！跟律仁哥說我睡了！」她急忙朝母親喊，轉個方向跑回房間躲起來。

站在門外的周律仁臉上掛着微笑，等待對講機那頭的人回話。

小丫頭不知道她嗓門很大嗎？躲他？他真的要瞧瞧這小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可他沒等到回話，倒是輕嘻一聲，門被打開來。

「阿仁，怎麼來了？」楚母開了門，和許久不見的周律仁打招呼。

「阿姨，我來看小茜，她還好吧？」揚起笑臉，他樣貌俊俏又帶着幾分老實的五官，很能收買長輩的心，尤其是家中女兒早就肖想人家老久的長輩。

楚母忍不住在心中嘆氣。

如果真能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女婿，當然好，但看阿仁的模樣，年輕有為，二十幾歲就是公司主管，外表英俊又十分沉穩，雖然小茜漂亮歸漂亮，但這種優秀的男人，看得上家裏這鬼丫頭嗎？

「小茜躲在房裏，你要進去嗎？」她拉開大門讓外頭的人進來。

二老也知道女兒那一喊，門外的人一定聽見了，反正女兒都「哈」了人家那麼久，深知女兒那猛烈追男情況的兩人也沒什麼在意的，若南方願意，說不定他們還得放鞭炮慶祝呢。

「打擾了。」

經過廚房，周律仁向楚家男主人頷首打了聲招呼，而女主人則走回飯桌旁，讓他依自己的記憶往女兒房間走去。

周律仁在門板上輕敲兩下。

「媽，律仁哥走了沒？」裏頭傳來惶恐的問句。

「還沒。」他很和善的回答。

「……」

兩秒鐘的沉默中，他敏銳的聽到房內細微移動的腳步聲，霎時馬上決定動作。

他先扭住門把，卻沒推開。

果然，門把輕輕的晃動了幾下，裏面的人正試圖壓上鎖。

「……律仁哥，請放開我的門把……」拇指抵住按壓不下的喇叭鎖，楚小茜腦中頓時浮現「完蛋」兩個字。

「我數到五開門，希望不會看到你全身光溜溜迎接我。」他語氣中帶着淺淺的笑意，卻也是認真的宣告。

「等、等等！你不能進……」

「五——」

「律仁哥！你不……」

「四——」

「不行啦！喂……」

「三——」

「哇啊啊啊——」

一記尖叫由近而遠，看來門后的人兒應是逃難去了。

又緩慢的念完最後兩個數字，周律仁才推開房門。

迎接他的，是床上的一團隆起。

「感冒還沒好？」他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朝着那團小山丘問。

「……律仁哥，你趕快出去啦！感冒會傳染的。」延遲幾秒，被窩裏傳來楚小茜微弱的嗓音，還配合地咳了幾聲。

「感冒的人剛才還那麼有活力？」他挑眉。

「快好了，不過還是沒完全好呀，會傳染的。」這點她倒沒說謊，剛才的活躍完全是受到驚嚇，腎上腺素飆升的關係。

對於她的話，他持保留態度。「出來，我看看。」他伸手輕拍被子。

「不要！」裏頭的人毫不猶豫的拒絕。

「小茜。」

「不要。」連被拒絕兩次，這在以往從沒發生過。周律仁眉一挑，修長的雙腿交疊，雙手在胸前環抱。

這種不尋常，讓他更確定這小丫頭一定有其他問題，絕非單純感冒而已。

「律仁哥下班直接過來看你，飯也還沒吃，你就連一眼都不讓我看看？」他聲音放慢，異常輕柔的將話一字一句清楚的傳進她耳里。「原來你那麼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