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沒有跟着去醫院,也不知道他父親變成什麼樣,他不顧一切就這樣跑了回來。
緊緊抱着她,汲取她的溫暖,但心情依舊難以平復。
「到底怎麼了?」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抱得她更緊,什麼話都沒說。
她可以感覺到他很痛苦,卻不知道原因,只能默默回擁他,規律的輕撫着他,重新品味他再一次回到她身邊的感覺,只是此刻對他的憂慮遠勝於開心。
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看起來像受到重創一般?
過了許久,他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
「願意跟我說,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她柔聲問道。
「……我爸派人抓我回去--」他低聲說道。
驚愕。「咦?他……」
聽他斷斷續續講完事情的始末后,她不禁沉默下來。
「……你要不要回去,確認你爸爸有沒有好轉?」
聽完后他反應變得很激動。「不需要!他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事實上,若有天理,他就--」
她伸手堵住他的嘴。「噓!什麼都別說!不要說出你以後會感到後悔的話。」
他掙開。「不!我不會感到後悔!」
「別這麼說,即使你恨他,但血緣的牽連……總是會讓你掛心。」
「-知道我有多恨透這份血緣牽制?」他抓緊她。「尤其是當他倒下時,有那麼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會緊張、擔心……但是,我現在沒感覺了,真的沒感覺了!」他語氣狂亂地說道。
暗暗嘆息,若他沒感覺、不在意,他不會感到驚惶。「那--打個電話回去問問吧!至少確定一下他現在的情況。」
「不!」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就是下想知道那個人變成怎樣了。
真是頑固。「不然你電話給我,我幫你打!」
「不要!」
「你不要再孩子氣了!」
這話像是炸彈一般,他猛地推開她,狠狠瞪着她。「孩子氣?-就是看不起我的年紀比-小,是嗎?」他胸膛大力起伏着。
他說到哪去了?一時氣悶,可她知道他正把對自己無處可發的怒氣發在她身上。
「我不會看不起你的年紀,但我會看不起你這樣的逃避行為。」她靜靜地說道。
夠了!他已承受不住,為什麼她不知道?她該是最懂他的人呀!
他霍地站起。「-看不起我嗎?既然-看不起我,我離開就是了!」
在他奪門而出之前。「你又要逃了嗎?」她大聲說道:「如果你這次再逃開,你父親會是你心頭永遠的夢魘,緊緊糾纏着你不放!」
「他不只是夢魘,更是惡魔!-居然還要我去面對他?」他狂亂地嘶吼道。
「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去面對,我會陪你的。」神情堅定地望着他。
他沉寂下來。「不會那麼容易的……我不知道再面對他會發生什麼事,如果-也去,如果他也對---」他頹然說道。
「你會保護我吧?」她揚起下巴,直直望着他。「你做得到吧?當然--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我也不會勉強你。」這是激將法,但願能受用。
「-……讓我想想。」
他重重坐下來,閉上眼睛;心底深處知道她說的對,從家裏逃出來后,儘管拚命喝令自己下去想,但陳偉亨倒下的那一幕卻不斷地在他眼前上演,怎麼抹都抹不去!
他曾恨那男人,恨到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為什麼看到他倒下時,會心悸、會緊張,而不是袖手旁觀,任由他死去?
這時他感覺到她走近,並且用手環抱住他。「我答應你!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
從她身上傳來的力量溫暖了冰冷的心,緩緩的張開眼。「-真的願意陪我一起去面對?」
「嗯!」
他屈服了。「答應我,一步都不可以離開我的身邊。」
「好!」
他們連夜搭着車子直下中部,一路上雙手緊緊握着,兩人精神都很疲累了,尤其整天幾乎不停地奔波,無論情感或體力都已透支,於是互靠着頭沉沉睡去,直到到站了,才清醒過來下車。
小睡了一下,精神有比較好些,曾打過電話回陳家,不過都沒人接電話。
當他們趕到醫院時,卻發現人已在剛剛出院了……
「既然能出院就表示他沒事,我們回去吧!」靖睿臉上掩不住疲憊地說道。
「不行!」她堅定地握住他的手。「走吧!」
看着她臉上明顯的黑眼圈好一會兒,他咬牙點點頭。
來到陳家時,淳寧驚愕他家富有的程度,而他居然願意-下這一切,可見傷痛有多深。
只是門鈴還沒按,門就自動開了,走出一個美麗年輕、打扮極為入時,令人意想不到的女子,一見到她,可以感覺到身旁的他全身一僵,進入戒備狀態。
那美麗女子提着行李箱,一看到靖睿,先是一愣,然後浮起戒慎的神情,不發一語地打量兩人。
靖睿看到她手中的行李箱,臉上浮起冷笑。「他把-趕出門了?」
羅明君臉上浮起羞辱的惱紅。「你們父子都是同一個德行,隨意玩弄人之後,就將人一腳踢開。」她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道。
靖睿嗤笑。「這還是我聽過最典型的殺人喊捉人,沒想到-居然說得出口。」
在旁聽着的淳寧,立刻推知這女子的身分,她就是--「老師」。
羅明君淚眼汪汪的看着他。「小睿,難道你不能看在過去的分上,讓我們重新再來一次嗎?想想我們過去所擁有的美好時光。」她柔聲哀求道。
「美好時光?」他冷嗤。「跟-在一起是我這輩子經歷過最恐怖的惡夢,根本連回想都不願意去想,重新再來?哼!-跟我老頭重新再來還比較速配一點。」
羅明君被罵得臉色慘白,似乎知道已無力挽回,卸下嬌弱的面具,露出冷凝,變化之快,真令在旁緊緊盯着她瞧的淳寧嘆為觀止。
或許意識到她的注視,羅明君的目光轉向她,似在揣測她的身分。
「你的新歡?」聲音有掩不住的嘲刺。「你的眼光也愈來愈不挑了,是不是只要是年紀大的,你都不挑胃口照單全收呀?」羅明君惡毒地說道。
此話一出,她不禁倒抽冷氣,只是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像爆雷一般炸開,看到他舉高手,像要揍人一般,她趕緊撲上去攔住。「不要!不要對她動粗!她等的就是這個。」
他已經氣炸了。「別攔我,看我打爛她那張嘴。」
羅明君下懼反尖聲笑道:「唷!你忘了?我這張嘴可帶給你不少歡樂呀!」
出人意料地,淳寧倏地放開對他的箝制,轉過身,一巴掌打去了羅明君的尖銳笑聲。
原本吵鬧不休的陳家門口突然安靜下來。
靖睿眨眨眼,雖然依舊充滿怒氣,但看到她突然變成一隻猛虎,嚇了一跳,決定先靜觀其變,將原先預備出拳的手攤成掌,放在她雙肩上,預防羅明君使出大動作傷人。
她手插着腰,冷冷的看着羅明君。「-自己做了多少傷害他的事心知肚明,現在他是我的人,如果-膽敢再傷害他,我不會讓-好過的。」
「-是誰呀?隨便講幾句就以為唬得了人嗎?」羅明君怒道。天!她一天就承受了兩巴掌,而且全都是眼前這兩人給的。
她微扯嘴角。「-可以試試看。」
正在雙方僵持對峙時,陳家的門突然又被拉開,靖睿的叔叔陳朝陽走出來,顯然他們已驚動到裏面了。
「羅小姐,-怎麼還在這?-沒忘記我大哥怎麼跟-說的吧?如果-再在我們任何一個陳家人面前惹事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應該很清楚。」陳朝陽板着瞼說道。
羅明君臉色變得慘白,最後,默默無言的拎起皮箱,狼狽地轉身快步離開。
陳朝陽轉向靖睿。「你總算回來了,還以為你這次會一去不回。」
「是有這個打算。」
聽到這個回答,她忍不住輕扯他一下,要他不要隨便說話,他只是皺了皺眉,不吭聲。
她的動作引起陳朝陽的注意,不禁望向這名陌生女子打量。「-好,我是陳靖睿的叔叔陳朝陽,小姐怎麼稱呼?」
「我姓柏,陳先生。」她有禮的說道。
「-跟靖睿是……?」
「她是我的女人。」陳靖睿毫不客氣地擁住她,宣示他的所有權。
聽到他在長輩面前這樣公然宣告,讓她有些不安,也有些害羞,不管他是否是真心的,可聽到他這樣說,還是感到一絲絲開心。
陳朝陽聽了雖嚇一跳,但沒說什麼,很快地便恢復常色。
仔細打量這位柏小姐,很快就能知道為什麼靖睿會被這女子吸引,雖沒有亮眼的容顏,可氣質很像陳靖睿的母親,不過少了那份柔弱,多幾分個性,目光直率迫人。
陳朝陽看向靖睿,清清喉嚨說道:「兩位先進來吧!大哥才回到家沒多久,一回來就先叫那個姓羅的收拾行李滾出去,人已經很累了--」說完就帶他們兩個進屋。
「你們在這等一下,我去問他要不要見你們。」陳朝陽轉身走上樓。
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他們兩人。
「這裏就是你成長的地方嗎?」仰首打量這間屋子,內部如外部一樣富麗堂皇,毫不掩飾地炫耀雄厚的財富,只是住在這裏的人,心卻滿是瘡疤,或是……虛無?她暗暗嘆道。
而且說實話,待在這裏才不過幾分鐘,她就已經想轉身離開,因為空氣中浮動着一種詭譎的氣氛。
似乎探知她的想法。「想走了嗎?這裏一刻也讓人待不下吧?以前是有我媽在,我才勉強留在這,她一去世,這裏……比墳墓都還讓人待不住!」掩不住諷刺地說道。
她現在可以理解他的感覺,知道他這份強烈的怨尤短期之間是無法消除的,輕輕嘆息。「有人說建築物是會記憶的,因為人的情感波長會影響到這問屋子的組成分子。」
「那這裏一定是充滿了虛偽、欺瞞、嫉妒和憤恨……」他輕聲說道。
她搖搖頭,如果時光可以倒回,若她早一點遇到他,可不可以幫他度過這些傷害呢?
他突然專註地望着她。「剛才那女人說的話,-不要在意。」
「不會,打完那一巴掌就已經把我的在意打掉了。」
「跟-說,我絕對不是--」他話還沒說完,陳朝陽出現在樓梯口。
「你父親叫你上去……一個人。」
「不!她跟着我。」打定主意,絕對不會讓她離開視線。
陳朝陽面露為難,最後還是點頭。
他望向她。「準備好了嗎?」
她露出微笑。「從決定跟你一起來后就一直在準備了。」
凝着她臉上的笑容,原本一直慌亂不安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我跟-說,我真的不是沒挑的。」他鄭重聲明道:「-是特別的!」
咦?數秒后她才意會他是在為羅明君方才說的話消毒,此時實在不是笑出來的時機,她紅着臉點點頭。「知道了,快走吧,你爸在等了……」
他牽起她的手。「嗯!走吧!」
會面的過程出人意料的平靜,或許才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原本已見老態的雄獅顯得更加蒼白和虛弱,已毫無王者之勢及自信的驕氣。
混濁的眼睛無神的盯着他們一會兒,有些吃力地彎身打開床頭櫃抽出一個信封,然後扔給他,因力道不大,軟軟地落在床沿下。
「撿……起來。」聲音低啞無力。
靖睿彎下身子撿起落在地上的信封,打開一看,竟是XX大學錄取通知單。「這是怎麼回事?」
陳偉亨了面無表情。「你……要不要……去念……隨你便,要……要永遠地……離開這個家也隨你……反正……我……我會在遺囑上剔……掉你的名字,什麼……都、都不會留給你。」
「我不需要。」他的立場並未改變。
「好!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你……你可以走了。」吃力地說完這些話后,人便往後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接下來一片安靜--就這樣?
淳寧看得出對方真的很疲累,拉拉他,兩人一起走了出來。
靖睿低頭再一次看着手中的通知單,緊皺眉頭。「這到底是--?」
站在他們身後的陳朝陽代為開口回答。「成績單送到時,因為你離家出走,所以你爸爸就幫你填選志願送出去,看會不會錄取,讓你有學校可以念。」
「他幹麼自作主張?要念書的是我,他憑什麼幫我做選擇?」他怒道。
「要不要領情是你的事。」陳朝陽搖搖頭,對這對父子他是完全沒轍,而他大哥絕對要為此負上大部分的責任。「雖不知他這麼做的原因為何,但至少沒讓你過去一年的辛苦完全白費,不是嗎?」說到這,陳朝陽重重嘆口氣。「靖睿,你真的不考慮跟你父親和好,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他倔着臉,默不吭聲。
「陳先生,我請問一下。」她忍不住出聲打破此刻的僵凝。
「什麼事?」
「陳先生現在的身體情況,醫生怎麼說?」
「他有心臟病、高血壓,所以不能太過激動,以後要多加註意,不能太受刺激,也不可以太過勞累。」陳朝陽說道。
「短時間內有什麼大礙嗎?」
「不會,好好休養,就可以恢復了。」
「喔!謝謝你告訴我們。」總算可以鬆口氣,她望向靖睿,他仍皺着眉頭看着那張通知單,然後他拾起頭,面露一絲迷惘。
「你們應該是連夜趕來的,要不要在這邊休息一會兒?等大家沒那麼累的時候,再好好坐下來談談。」陳朝陽仍下放過最後一絲機會勸道。
不過陳靖睿聽到這話,目光變得炯然,他將單子塞進口袋裏,一手牽起她的手。「不!我們要離開了。」
「靖睿……」
「現在再說什麼都無用,我現在只能說--各自保重身體。」
唉!「等等!靖睿,我還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
「如果羅明君再找你麻煩,跟我說,我會有辦法整治她。」
他揚起下巴。「不用!我自己也有辦法應付,不過--」定定注視陳朝陽。「你可以保證我父親不會再找我了嗎?不會再用那種手法強制帶我回來陳家?」
「不會了……我想他也對你死了心。」陳朝陽嘆道。
「要說到做到。」說完便拉着她一起離開。
陳朝陽目送這兩人的身影,再看看緊閉的房門,不禁無奈嘆息,希望這孩子未來可以走對路,不要像他父親一樣,一走錯,再回頭就難了。
一離開那屋子,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也隨之消除。
她不禁駐足回首注視。
原本仍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他也停下腳步。「怎麼了?」
「你真的不留下再跟你父親好好談談?」
「不用了,再待在那,只怕我會再一次讓他氣到心臟病發。」他抬手抹了一把臉。「-說的沒錯,回來看看我這次的禍闖得有多大,發現他沒死,是讓我安心多了!」
她貼着他,搖搖頭。「別再說了,有些語言傷害人也傷害自己。」
他默然,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看着陳家的門好一會兒。「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回來這。」
「也許現在不能,或許未來可以。」
「但願吧……如果他能改變、我也改變的話……」
她在他懷中點點頭。「那--走吧!」
「生日快樂!」她端出一個上面插着加蠟燭的蛋糕走出來。
他愣了愣。「-怎麼會……?」
她笑吟吟地說道:「你忘了嗎?我們第一次在『花飛』碰面的時候,你說再過一個月你就滿二十歲了,所以我想今天應該是你的生日。」看他表情有異。「怎麼?難道下是?」
「不……」他深吸口氣。「只是沒想到---記得。」
她微微笑。;田然記得!」說完就開始唱生日快樂歌。「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他心裏盈滿感動,聽着她給予的生日祝福。
「來!許三個願--」
「嗯!我第一個願望是--希望-可以趕快寫出自己想寫的作品。」
「咦?幹麼把願望浪費在我的身上?」
「這不是浪費!因為現在我還要靠-養,所以若-寫不出來,經濟就會出問題嘍!」他笑嘻嘻地說道。
聽了氣得忍不住給他個爆栗。
「第二個願望是--我可以趕快賺大錢!讓我可以養-。」
她忍不住笑出來。
「第三個願望--」他沒有說話,閉眼默禱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對她露齒一笑后,便一口氣吹熄蠟燭。
兩人開心的分食着蛋糕,吃完后,她準備進工作室奮鬥。「看看能不能完成你第一個願望。」她笑道。
「已經有想寫的故事了嗎?」
「有了--」
「是我們的故事嗎?」
「才不呢!姊弟戀的故事不受讀者喜愛。」
「為什麼?大家不是說只要是愛情,年齡不是距離,女大男小為什麼不行?」
「因為像你這樣有眼光賞識我們這種成熟女人的年輕人不多呀!」她朝他眨眨眼。
他釋然地笑了。「這也是。」
跟着她來到工作室,但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看她打開計算機。
「-覺得我該去念他幫我填上的學校嗎?」他站在門口問道。
在等計算機熱機時轉向他。「你會問,就代表你在認真考慮這件事,而沒那麼排拒了?」
「我有兩個掙扎,一是我不屑他幫我做的事,另一個是我又不希望太浪費時問在準備考試上面。」對他而言,能快快趕上她,是最重要的事。
「唔!現實面我會勸你接受,畢竟那的確是你考出來的成績,而且上的剛好不是你討厭的科系,對嗎?」
他想了一會兒。「沒錯,可是一想到這樣欠那人的情,我就--」
「他只是做了一個父親該做的。」
「哼!他根本就是怕我給他丟臉。」
「也許吧!姑且不論動機,但這結果對你來說還是不錯的,人呀!最寶貴的資產還是時間,如果你覺得欠他情,那就憑自己的能力好好讀完,證明自己的實力。」
他靠在門框。「讓我再好好想想。」
「嗯!」她微微皺眉,在跟他講話時她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可她始終抓不到那是什麼?
對了!直到見到他倚在門框像門神般的身影,就是這個--
「你不進來嗎?」注意到他似乎很久沒踏進她的工作室。
他抬起頭看向她。「我能進去嗎?」
她困惑地皺起眉頭。「為什麼不能?」
他看着腳尖。「這個工作室是-的聖地,-允許我踏入嗎?」
正想取笑他在說什麼笑話,之前他不知進來過幾次,直到--她突然記起他是何時沒再走進來過……
就是那一天!宣告解除主雇關係的那一天。
為什麼?
她深思的望着他,然後忽然領悟,不知道他是怎麼察覺到的?知道這間用來築夢的房間對她意義的確非凡,若她不在意他,即使他刻意的闖進,她也不會受影響,可一旦認真、在意了,情況就不一樣。
他是在等她的許可?等她同意他進入她的「聖地」?
她低頭細思好一會兒,然後舉步走過去,把手伸向他。「進來吧!」她柔聲說道。
「-確定嗎?我進去后,就不會輕易地出來。」他望進她眼中深處說道。
她笑笑,堅定地伸直手。
他先是定定看着她,然後緩緩站直身子,與她對視一會兒,慢慢舉起手放到她的手上與之相握,有如進行一場儀式般的莊重、安靜,由她拉着他進去,門在他身後關上。
燈關掉,計算機屏幕也關掉,只讓窗外月色沁入。
從沒在這一刻,覺得這個房間充滿了神奇魔力。
他攬臂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還記得-曾問過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問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如何?」
「嗯!我記得,想到了嗎?」
「想到了!」
「是什麼?」
抬起頭,凝視她眸中的光芒。「我要-當我永遠的寧靜海,-願意嗎?」他柔聲問道。
寧靜海……眼神深情得像是可以泛出水一般的注視他,面露溫柔的微笑。「好!我答應你,就讓我當你的寧靜海。」
她依舊沒有許下「永遠」這兩個字。
他抱着她躺在氣墊上,像他們初識第一天般,靜靜的看着天空的新月。
有個秘密,他還瞞着她,其實他的生日不是今天,而是在他初遇她的那一天,他沒有對她說實話……
那時,他曾發誓,如果有人和他在二十歲生日的那一天相遇,並改變了他,帶他擺脫了絕望、自毀的人生,那他將會用生命守護那個人--永遠地。
他輕吻她的發頂,知道她還不相信「永遠」,可她將會知道他努力地實踐他的諾言,他把微笑藏在她的發中。
第三次--磨坊主人的女兒沒有東西可給,於是小矮人要求,當地當上王後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要把孩子給他……
當磨坊主人的女兒生下第一個孩子時,小矮人來取他的報酬,王后求他放棄,
因為她是如此愛她的女兒,小矮人於是又開了一個條件:如果三天後,王後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就不帶走孩子。於是王后便下令全國各地的使者去詢問所有的名字,可都得不到正確的答案。
就在第三天時,有個使者回報,他聽列一個矮人在火旁邊跳邊唱着:「今天我釀酒,明天烘麵包,我愉快地跳舞和歡唱,明天我將帶來一個小孩,王后不能停止我的遊戲,我的名字是倫貝爾斯蒂爾慈。」
王后很高興,當小矮人來時,說出了這個名字,讓小矮人暴跳如雷,氣沖沖的空手離開--從此王后就再也沒看過小矮人。
格林童話寫到此就結束了。
但是當小矮人回去后,他的好朋友巫婆問他,為什麼你要讓她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矮人對她說:「如果我的名字可以帶給她幸福,那就讓她知道又何妨?」
「可你卻得不到想要的了,虧你還幫她那麼多次……」巫婆嘆道。
「不!我已經得到了!」
「是什麼?」
小矮人笑笑,沒說什麼,拿起他的行囊,蹦蹦跳跳的出門。「我是倫貝爾斯蒂爾慈,我是踩高-的精靈,我喜歡有人叫喚我的名……」
小矮人到底想得到什麼東西,至今仍是個謎。
但--
他很清楚,當他讓她知道他名字的-那,他想要得到的是--愛。
得到了嗎?
他的微笑漾得更深。
絕對有自信!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