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以敬輓着行雲,他們今天出席了一場藝術拍賣會。
拍賣品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參加拍賣會的人員也經過特殊的邀請,這場拍賣會被譽為藝術界年度的盛事。
行雲仍是悶悶不樂的,舒穎的閃電離婚,以敬陰晴不定的態度,以及宗品禛的情感糾葛,這些都讓她心煩,十數年平靜的生活,首度遭到一連串的衝擊。
最讓她在意的是那幅被偷的畫,畢老闆行蹤成謎,不管她怎麼找,都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她也曾想過要請宗品禛幫忙,但她很清楚兩人間不能再有任何的糾葛了。
關於那幅畫的事,她應該要老實告訴以敬的,或許以他的人脈,可以幫她找回來,只是她卻怎麼也不願意讓以敬看到那畫的內容。
只是丟了一幅畫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這樣說服自己,但是,轉念想到那畫正被放在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讓人賞玩着,她就有種坐立不安,想要尖叫的衝動。
「怎麼了?」方以敬細心的摩挲着她光裸的手臂。這裏的空調開得稍冷了些,她的披肩似乎不夠保暖。
面對他的溫存,她只覺疲倦的想倚靠着他。「沒什麼,我不要緊。」
這幾夜,他都擁着她入睡,而彷佛是要確定她的存在似的,好幾次她都在半夜裏驚醒,只因他的手勒太緊,讓她幾乎不能呼吸。那時,她會輕拍着他,直到他略鬆手勁,她才又昏昏的睡着。
她知道以敬有些不對勁,但只要他不說,她也無法從他口中逼出一個字來。
一對灼熱的視線緊緊的盯着她,她的背脊敏感的注意到它的存在,強烈而直接得讓人無法忽視。回過頭,她看到了一個不想看到的人。
宗品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他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顯得憔悴而蒼白。
她不安的往後靠,低着頭,下意識的更加偎進丈夫的懷裏,卻同時感覺到丈夫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但她不敢抬頭,怕丈夫看穿她的心思。
方以敬和宗品禛的視線終於在空中交會,衡量的、評估的打量着彼此,空氣中的電流滋滋作響,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暗暗較量着。
方以敬摟着她的手緊了緊,向另一個男人昭示着他的佔有欲和所有權。宗品禛則冷冽的一笑,溫文的笑意隱沒,他揚起眉,也宣示了自己不放棄的決心,這舉動讓方以敬的神色更顯冷峻。
「請各位就座,我們的拍賣會即將要展開了。」
主持人宣佈着,方以敬與宗品禛又互瞥了一眼,才各自就座。
行雲指尖輕顫,雙手冰冷,她沒有勇氣抬頭看以敬,但她幾乎可以從他平靜的外表下,感受到他激烈翻騰的情緒。
他……知道了什麼嗎?她沒有勇氣去證實這個猜測。
在三人各懷心事的情形下,幾件拍賣品陸陸續續被賣出去,直到另一件拍賣品被推出時,從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和賓客間的私語聲,她才振作起精神。
「各位,再來就是今天最受矚目的一件拍賣品了。」在眾人的期待中,主持人揭開了畫布,滿意的聽到了不絕於耳的驚呼聲。
「這是H.Y.的畫作『夫妻』,這幅畫是他僅有的一幅抽象畫,被認為是他這幾年的代表作,畫風和以往明快鮮艷的風格迥異,色調灰沉黯淡,此畫收藏的價值極高。」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臉色刷白,兩手緊緊的抓着椅把不放,不敢相信的瞪視着那幅畫。
現場瀰漫著各種私語聲,眾人的情緒也為之高漲,有不少人已屏氣凝神的準備出價。
「這黑色的影子是丈夫,紅色的影子是妻子,四周紛亂的色彩是兩人共同生活的回憶,兩團影子象徵著夫妻間交纏微妙的關係,但這空間卻限制了兩人,不能分開,只能緊守着彼此,卻充滿疏離和無奈。H.Y.的畫作多以風景及靜物為主,這是唯一的一幅抽象畫,也是唯一一幅強烈表達作者心境的作品,起標價兩百萬,現在開始競標。」
行雲冷汗涔涔,幾乎要昏厥在地了,整個會場因為這件畫作氣氛達到了高潮,她的腦袋亂烘烘的,像赤身裸體的站在眾人面前似的,心事也被人無情的揭開審閱,她緊咬着唇,用力到唇瓣隱隱泛出血絲。
「行雲?」方以敬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低聲輕喚。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畫作,臉上是一片的慘白,她的模樣讓他心驚,他下意識的握緊她的手,發覺她的手心冰冷汗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呼吸也急促沉重。
「現在是五百萬,還有沒有--」
「六百萬。」拿過方以敬手上的牌子,行雲顫聲輕喊,身體像秋葉一樣的顫抖着。
「方夫人開價六百萬,還有沒有……七百萬,現在是七百萬了。」
她口乾舌燥,兩眼發昏,緊緊抓着方以敬的手,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幅畫,呼吸急促。她的反常引起他的注意,俊眸微眯,抬頭看向那幅畫。
「一千萬。」宗品禛開口了。
行雲又是一陣昏眩,品禛知道,他懂畫的,他知道那畫所表達的意思,他也看出了作畫人的心情,這幅畫……他勢在必得。
主持人興奮的喊着,「一千萬,宗先生出價一千萬了,還有沒有人出價?那一千萬一次、一千萬兩次……」
「一千五百萬。」方以敬冷冷的開口。
眼見行雲和那男人神色怪異,且她的反常讓他決定要將那幅畫買到手。
行雲唇瓣輕顫,這一連串的發展讓她神經緊張到幾乎崩潰。為什麼?為什麼她竟然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難堪里?是上天在懲罰她吧!
「兩千萬。」宗品禛清晰的再加價碼。
話聲剛落,四周就傳來不少的吸氣聲,在現代畫裏,這畫已被喊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價錢,敏感的人甚至能感覺到這三人間喊價的不尋常,甚至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動。
宗品禛是畫界的傳奇性人物,他的經歷很傳奇、發跡得很傳奇,只要他看上的畫,幾乎就是一種肯定,畫家的身價必定水漲船高;而商界另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方以敬也同時看上了這幅畫,想必這畫的行情還會再漲。
「兩千一百萬。」
「兩千兩百萬。」
行雲輕啜一聲,方以敬注意到她低垂的頭有兩滴淚水掉在長裙上,他大吃一驚,忙掰過她的肩膀,只見她因淚水而朦朧的眼睛。
天啊!她快窒息了!
她的畫成了商品,像市場上的豬肉、羊肉般被人叫着價,只要花足夠的錢就可以將她的作品擺在牆上,任意欣賞觀察她的心事。
「三千萬。」她霍然起身,顫着聲音,但仍堅定的開口。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向來低調的方太太,一開口就是這個數目,一下子,偌大的現場裏鴉雀無聲。
宗品禛的黑眸緊緊的盯着她,因為看穿畫裏的灰暗,看清作畫人的暗淡傷心,所以他想要拿到畫。他從未有過這般的渴望,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但同時他也看到行雲開價時盈亮眼眸里的驚恐,彷彿難以置信那畫竟會出現在拍賣場裏。
他閉了閉眼睛,暗嘆一口氣,他退讓了,因為是她,他只能退讓。
「三千萬一次、三千萬兩次、三千萬三次……恭喜,這畫由方太太得標。」主持人興奮的敲槌。
在她的堅持下,拒絕了拍賣會要送畫上門的建議,她要求馬上帶畫離開,一路上,她緊緊的抱着畫,緊抿着唇,一到家,她就躲進了房間裏。
「行雲,」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且固執的不肯放棄。「開門·」
幽幽一嘆,她開門了,一對眼睛仍是紅腫空洞。
「到底是怎麼回事?」方以敬心疼的瞅着她的模樣。
她沉默着,從拍賣會回來后,她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宇。
「那畫……是你畫的?」他的聲音里隱含着訝異。
見她輕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他沉默了,行雲是H.Y.的事實,並不如那幅畫帶給他的震撼大。
他將視線放在眼前的畫上。初見這畫,他竟有一種震撼的感覺,那種陰暗的色調,壓抑雜亂的線條讓他很不舒服,而知道畫者是行雲之後,他再細看這畫,又是一種不同的感受。
「夫妻」,這就是她眼裏的夫妻?多麼可怕的黑,像黑夜,安靜、詭異,而那紅,紅得令人沭目驚心,又帶着血的腥味。他並不懂畫,但畫裏的陰森奇詭他看得懂,看得懂這不是春光爛漫的旖旎風光,看得懂這不是明亮溫暖的陽光,也看懂了,原來,這是十二年來她眼裏的夫妻,關於婚姻、關於她的丈夫。
他摸索着口袋裏的煙,靜靜的點燃了。「那男人是誰?」
「一個朋友而已。」她低垂着頭,不敢抬頭看方以敬的臉。
「前幾天打電話給你的那個朋友?」與其說是疑問句,倒不如說這句是肯定句。
她頓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煙,平時嚴肅生硬的五官線條隱藏在煙霧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男人也想擁有這幅畫,那是他們夫妻十二年來的紀錄啊!一對暗淡糾纏的「夫妻」……他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
「他也是和你一起吃鴛鴦下巴的那個朋友。」
她猛地抬頭,顫着唇,努力了幾次,卻都說不出話來。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靜靜的觀察着她,眼神是莫測高深的,卻沒有興師問罪的意味。他的腦袋很清醒,知道面對問題,情緒化是沒有用的。
「以敬……對我而言,他只是朋友,沒有其它的意義。」她鼓起了勇氣說,但話還是說得有些結巴。「我們沒有什麼,你要相信我。」
沒有表情的他看起來好遙遠,為什麼她對他一直有種捉摸不清的感覺?既然是夫妻,他為什麼永遠這麼難懂呢?
他是在不高興吧!她扯出一抹苦笑,有哪個丈夫有這種雅量,去接受妻子和另一個男人的曖昧關係呢!
「以敬,我是見過他幾次面,我喜歡畫畫……我們興趣相近,就這樣而已,真的!」
他的沉默讓她不安,她小心翼翼的問:「你為什麼都不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他的聲音里終於有了一絲苦澀。
他不是一個大喜大怒的人,向來內斂而含蓄,一方面是天生脾氣使然,一方面則是在商場上打滾了十幾年,他早已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即使和行雲共處了十幾年,也不能稍改他的脾性。
他心裏滲出了悲哀,一生堅持執着的目標一下子崩潰了,饒是一個堅強的大男人,也受不了這種打擊。
對於那個男人的出現,他是妒火中燒,但這遠不及看到那畫對他的打擊,他不能自欺,「夫妻」就是行雲對他們這段婚姻的看法。
「你……你說些話好不好?」在此時,他出乎尋常的靜默讓她害怕。
「他喜歡你。」這話是肯定句。
她的呼吸停頓了一秒,明眸直視着他,毫不逃避。「是!」
「你們約會過幾次,但我不知道。」
「是,但是……」她着急的想解釋,事情絕不是像他心裏所想的那樣啊!
他舉起手,制止了她的話。「他吻你。」
她的臉唰得變成雪白,方以敬幽幽的眸光正深切的看着她。
「是。」
她是有婦之夫,她知道一個男人喜歡她,但她沒有阻止他,還私下和他約會,甚至讓他吻她……
想來,她都覺得自己很可恨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的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她已從找到畫的恍惚中回復過來,以敬現在的想法最重要,她可以再丟掉一幅畫,但萬萬不能失去丈夫對她的信任,更不該,也不能辜負以敬。
「一開始時,我只覺得品禛是個朋友,我們聊得很愉快,所以見過幾次面,但當我一知道他對我有意后,我就沒再見過他了!至於那個吻,那只是一個意外。」
他坐在沙發上,暗淡的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斯文好看的臉龐顯得若有所思。
她赤腳踩過地毯,走到他的前方,蹲坐下來,從下而上的望着他。「以敬……你愛我嗎?」
這問題在她心裏回蕩了無數次、疑問了幾萬次,在新婚時,她曾問過,那時的他微笑着,並沒有說話,但眼底眉梢的柔情蜜意都替他說出了答案。
後來,她沒再問過,彷彿老是這樣子問很傻氣,而十幾年後,當她再問時。心裏才模糊的想到,她從來沒聽到他很肯定的答覆。
「你覺得呢?」
一樣沒有明確的答案,她的心一沉,只覺心裏空蕩蕩的,尤其在這時候,她已儘力的解釋了,但以敬仍是沒有表態。
「你覺得我愛你嗎?」她懷着一點點的信心輕輕地問他。
他眼神一黯。「那要問你自己了。」
原來,他連她愛不愛他都不知道;原來,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那這十幾年的婚姻里,她到底做了什麼?
每周兩次為屋裏插兩盆花、為他挑選衣服、為他訂做鞋子、為他學做他愛吃的菜、為他難產生下書緯、為他等門、為他生病着急、為他遠行擔憂、為他討好婆婆,打牌時總是故意輸,和他相守共度過四千三百多天,這些他難道都不知道、都看不見?
她嘆氣了,嘆出這十二年來的寂寞,只覺心灰意冷。「我們在一起有什麼意義?」
她很平靜,就連聲音也聽不出激動的波紋,兩眼深似一古井。
「你再說一遍。」
他只奇怪,他的聲音居然也一如她的平靜,是不是震驚太過,所以他還在拒絕思考,不想感受她釋放出來的任何訊息?
「以敬,我們連在一起時的快樂都不知道那代表着什麼意思,那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她平靜的又說了一次。
他的臉更白了,只剩一對眼睛黑黝黝的發著幽光。「你再說一次!」
他一雙大手捧着她的臉,眼裏有一種很深沉的東西,像深不可測的潭,幽幽的發著光,這讓她有些遲疑。
「我們……並不合適,你不覺得我們的共通性很少嗎?我不懂你在想什麼,雖然我們是夫妻,但很多事你都不願意說,或許……或許我們在一起是個錯誤。」
淚水盈滿眼眶,講出這話時,她又何嘗不苦?只是,她對他很失望,也很絕望。
「不是錯誤,我從不認為這是錯誤。」他的聲音這麼苦澀,他的手微微的顫抖,透過肌膚傳給了她。
「以敬。」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他黝黑的眼裏有着瞭然。「我知道了,這是借口,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自己。」
「你……你說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在朦朧的燈光下,她和另一個男人深情相擁的樣子爬上心際,這痛苦太尖銳、太難承受,讓他的聲音也不禁高揚了起來。
「你……你心裏……心裏有別人了。」他費儘力氣,才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然而,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間就再也沒有可轉圜的餘地了。
她大驚失色,臉色變得蒼白。
「你要說什麼?否認?」他輕笑一聲,這讓她心裏一寒。「我親眼看到了,我想等你的解釋,但是,你只是迴避我。我知道你和他有往來,但我裝聾作啞,我相信你會做出一個決定,我不逼你,因為我也想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
「不是的,我剛剛已經解釋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她拚命的搖頭否認。
他苦笑着搖頭。
「如果我沒看到那幅畫,也許我會相信,但是,那畫是你的心聲,是你最誠實的反映,在你的畫裏,那夫妻真可怕,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相信你只是隨便畫的?沒有一點的意義?你把那畫放在大庭廣眾之下,昭示着你在這場婚姻里痛苦的心事,『夫妻』……哈哈,那主持人是怎麼說的?象徵著兩人痛苦微妙的關係,不能分開,只能緊守着彼此。行雲,你是這麼的痛苦嗎?」
「以敬。」她大喊一聲,急切的握住他的手,心裏又急又慌。「那天我是心裏很煩,才會畫那幅畫的,就是我們吵架的那天,畫完后,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想把它藏起來,但是被畢老闆偷走了,我好着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想不到它會出現在拍賣會上,我怎麼會故意將那畫拿去拍賣會上展示呢!」
「為什麼你從不告訴我?」他的眼裏飽含着她從未見過的苦楚。
她一頓,看着以敬的眸色更深了,她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我……我那天生你的氣……我不想讓你看到那幅畫……我以為……以為我會把畫找回來的。」
「你不相信我。」他的聲音更見冷冽,雙眸森森的閃着光。「對你而言,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你卻不肯告訴我,不相信我能為你處理,不相信即使我不喜歡看到那幅畫,我也會接受你的解釋,然而,你卻徹底的否定了我!」
她顫着唇,原以為確定的理由,在他說來卻薄弱得不堪一擊,她頹然地倚在沙發上。
他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敲打着她,他的聲音有憤慨、有激動。「行雲,你讓我痛心,你問我,我們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義,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居然未曾去想過,只是不知道你在心裏反覆想過了多少次。」
她拚命的搖頭,長發散亂。她沒聽以敬說過這些話,但是,她不要在這種情況下聽他說,而該是在兩情繾綣時、該在枕畔輕語時,絕不是在這種猜忌、懷疑的時候。
「不是的,我只是着急,我生氣……」她的聲音里已有哽咽。
他輕聲的說:「你說,我們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義……你怎麼能夠這麼隨便就說出這句話?我呢?我在你心裏算什麼?我是你的丈夫,這個身分對你也沒有意義嗎?」
「我還是做得不夠好,做得不對,以至於你這樣隨隨便便的就否決了我、否決了這個婚姻。哼!那我們這十二年來算什麼?我甚至不是個好父親,所以連書緯都鼓勵你離婚,看來,我真的很失敗。」
「我知道自己在你眼裏不是個好丈夫,即使我很努力的去做,卻還是達不到你的標準。也許,我陪你的時間真的太少了,但是,我總是想,我們還有很長的一輩子可以相處,到時我就可以彌補……」深吸口氣,他繼續說:「現在,你已經不打算給我機會了。」
她的眼裏已是朦朧一片,她的心,深深的被他灰心絕望的表白打動,泣不成聲。
他的神色越見疲憊蒼涼。「我知道有另一個男人出現,可我忍耐的等着你選擇,很好,這就是你的答案。」
「不……不是的……」她聲音哽咽。「以敬,你聽我說,我是賭氣,我不是真心的,我從沒想過要背叛你,也沒想過要背棄這個婚姻,我只是……只是着急,只是傷心,所以,我好想好想知道你的反應。」
他扯起嘴角,笑不像笑,只有苦澀。「我不會這樣試驗你,我不敢要的東西更多,所以我不敢試、不敢貪心,你,一直都是我所難以企及的。」
「以敬,」她緊緊的環住他的腰。「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讓我好害怕。剛剛我問你,你愛我嗎?你不回答;我又問你,你知道我愛你嗎?你也不知道,所以,我真的是一時生氣了,氣你怎麼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任她抱着,任她的眼淚浸染他陶前的布料,他的手垂着,並沒有回抱她。
他嘆了口氣。今晚,他嘆了好多次氣,也許今天以前加起來的總和都比不上今天的多。
「行雲,我娶了你,就是對你承諾一生了。」
她仍靠在他胸前,低聲嗚咽着,小手緊緊的抱着他,希望能溫暖他話里的寒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沒有做錯什麼,為何要道歉,你只是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撥掉摟着他的手臂,語氣里有說不出的疲倦,彷佛心已灰、意已冷。「放開吧!我累了,你也該休息了。」
他轉身離開,還順手關上兩房相隔的門,關門的聲音雖輕,但敲在她心門上的聲響卻是又重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