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行雲,我是舒穎,我找了你兩次,你都不在,我要回來了,明天晚上約你和以敬吃頓晚飯,就在凱薩琳飯店的梅廳,就這樣,不多說了,我要上飛機了,明天就到台北,Bye-Bye。」答錄機上傳來舒穎的聲音。

這次的餐會,不但行雲和方以敬到了,連唐勁江也來了,偶然間得知他們和舒穎有約,他想再見舒穎,所以忍不住也來赴會了。

唐勁江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好,向來注重儀容的他,顯得有些憔悴蒼白,以往的瀟洒倜儻不復見。

看着在角落的餐桌上和他們打招呼的舒穎,他們不禁大吃一驚,舒穎挽着一個棕發藍眼的男人,他看起來性感又魅力十足。

「行雲。」舒穎快樂的跟他們打招呼,當她看到唐勁江也在時,有點驚訝,卻不甚在意,她落落大方的互相介紹他們認識。

「邁克,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賀行雲,這是她先生方以敬,另外這位是我前夫唐勁江先生。」她一臉的笑。「行雲,這位是我的男朋友邁克·由斯多。」

雖然氣氛有些尷尬,可是他們三人都感覺到舒穎變了。

舒穎變得更漂亮了,渾身散發著幸福和快樂的氣息,眼底眉梢寫滿了笑意,不只有成熟女性的風情,還有少女的青春洋溢。

看得出來她和邁克的感情很好,不時流露的親昵讓人羨慕。

邁克的中文不是很好,帶着濃厚英語腔調,但仍可感覺到他的幽默和教養。

當邁克知道行雲和舒穎年紀相同時,他驚愕的張大了嘴。「我以為只有琳達是特殊的,想不到你也這麼年輕,看起來像二十歲的小姐,是不是台灣的女性都像你們一樣?」

「當然不是,只有我們是特殊的。」舒穎唇角微彎,嬌嗔的睨了他一眼。

邁克哈哈大笑,傾身給了她一吻。

邁克和舒穎落落大方的當眾親熱,倒是讓其它在場的三個人有點尷尬,而唐勁江更沉默了,煙一根接着一根抽,酒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裏灌。

行雲暗暗嘆息着,幾乎不忍心看他,這頓晚餐就在五個人這種有點尷尬,有點怪異的氣氛下結束了。

當五人離開餐廳時,唐勁江刻意走在舒穎的後方,拉住了舒穎。「我想和你談談。」

舒穎打量了一下唐勁江,然後微笑點頭。「可以。」舒穎轉頭對邁克輕語。「我和朋友聊聊,你先回飯店等我。」

「OK!」邁克爽朗一笑,手攬住舒穎,傾身給她一吻。

方以敬和行雲挽着手走了出去,但行雲不安的往後看了幾眼,直到方以敬在她耳邊輕語后,她才安心的離開。

走出大門,唐勁江和舒穎往僻靜的小巷走去,

他注意到她光潔美麗的左手無名指上是一片光禿,這事實讓他又是一陣黯然。

「你的結婚戒指呢?」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像是表明了自己多麼的在乎,但是,他確實在乎,該死的在乎!

她側頭想了想。「丟了。」

丟了?

「你就這樣把它丟了?」他臉色一白,難以置信她居然丟了他們的結婚信物。

「不然我該買個保險箱把它供起來嗎?」她自嘲道:「那天一出門后,我就隨手丟在家門口了,如果你覺得可惜,你可以去找找看,說不定還找得到。」

他頹喪的說:「我……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她輕笑起來,笑容依舊嫵媚,但絕望卻像潮水一樣向唐勁江湧來,這感覺幾乎讓他窒息。

「勁江,你不要的東西隨手就丟,丟完后還想撿起來,可我不是個東西啊!」舒穎眼色清明,冷靜又無情的吐出她早該說出口的話語。

他一時嚅囁的說不出話,她的臉上光彩照人,幸福洋溢,而他竟惶惶如喪家之犬,她像戰勝的將軍,而他卻成了落敗的士卒。

「什麼時候開始……」他粗喘一聲。「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以前,我們曾經很幸福、很快樂的。」

「剛結婚後的四年吧!記不記得我和你那個女秘書打了一架。」

他的臉色微白,早已忘了那個女秘書的摸樣,但舒穎的形象卻越見鮮明。

「那天,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會永遠等你的,之後,我對你就越來越心灰意冷了,你緋聞不斷,我對你也終於死心了,愛情是禁不起試驗的。」

「我……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也越來越過分,你身邊總有各種的男人,我是被氣瘋了,所以……」

「瞧,我們的愛情總逃不掉試探和謊言,這樣你不覺得很累嗎?」

「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愛你,最愛的人只有你,我……我是荒唐過,我沒法否認我的花心歷史,但如果你對我還有情分的話,我們還有沒有可能複合?」

他的聲音越來越絕望、越來越恐慌,在她眼裏,他清楚的看到了悲憫,卻再也沒有多年前的濃情狂愛了。

「不可能了,我說過,我不會永遠等你的。」

「穎……」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臂,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般急切。「我錯了,我後悔了,從你離開的那天開始,我就後悔了。」

「如果我不離開,你就不會後悔了嗎?」她的聲音又清冷了幾分。

他一震,十指如鐵緊緊的掐着她,她不吭聲,只是一逕冷冷的瞅着他。他的心越來越冷,整個人如墜萬丈深淵。

「穎……」

當初,他對她一見傾心,他瘋狂的追求她,兩人在雨中的巴黎散步、夜裏在旺角兜風,在倫敦的街道上他抱起她旋轉,像瘋子似的大吼。「唐勁江愛舒穎,永永遠遠,一生一世。」

他為她又癲又狂,曾經,他們是那樣的恩愛聿福,也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持續到永遠,然而,為什麼現在會走到這般田地?

「我愛你……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只是,我做錯了一些事……」他喃喃自語着。

她有些動容,但依舊撥開了他的手。「謝謝,但是我已經不愛你了。」

瞬間,他僵硬如石。

她正了正衣襟,整理着略嫌凌亂的髮絲。「你踐踏我的感情時,我就決定要把你開除了。抱歉,我已經有了新的開始,而你已經是過去。」

她轉身離去,她的身影依舊動人而美好,而且還多了一份堅定自信,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前,都不曾回頭。

他粗喘一聲,渾身癱軟,雙手抱頭,悲嚎出聲。

方以敬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這同窗好友,向來自信堅強,生氣蓬勃的唐勁江,此刻就像只負傷的野獸般低鳴,孤獨的舔舐着傷口。

他走到唐勁江的面前:心平氣和地問:「要不要喝杯酒?」

在方家,兩個男人坐在吧枱前,桌上擺着一瓶又一瓶的酒。

「我們剛結婚的前一兩年,她真是個可人兒,溫柔體貼又愛笑,每天都為我做飯等我回家,只要我生日,她就會費心的張羅着,衣服永遠是乾淨燙好的,家裏一塵不染,第一年的結婚紀念日我們去凱悅飯店過夜,第二年生日在大阪的飯店,我們整整三天沒有走出房間……」

「你喝多了。」他想阻止唐勁江又斟滿一杯酒的動作。

「我沒醉,這幾年我的酒量被訓練得很好,這種酒喝個兩三瓶都沒問題,可是,如果……如果能醉就好了。」他的嗓音越見苦澀。「她是個好妻子、好女人,是我……是我忽略了她,生意越做越大,應酬越來越多,房子越換越大,兩個人在家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一起講話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還……還讓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來羞辱她,是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

「如果我們有孩子,說不定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我知道她一直很寂寞,她想要小孩,我卻一直不想要。我真羨慕你,以敬,書緯是個好孩子,行雲是個好女人,你可別步上我的後塵。」

方以敬主動為唐勁江斟滿了酒,傷心人喝酒,要的不過就是一醉而已啊!

他醉意朦朧的說著,「十幾年前,你遇到了賀振寰賀伯父,我說你遇到了拉班,遇到一個最奸詐狡猾的老狐狸,說你聰明一世,卻栽在他的手裏,當你決定要娶行雲時,我還笑過你,笑你傻傻的把枷鎖往自己的脖子上套,十二年了,你居然堅持了十二年。」

已是深夜,行雲悄聲步下樓梯,她知道以敬在陪勁江喝酒,今天舒穎和邁克的出現,必然讓勁江的心情惡劣透頂。

當她走到酒吧外面時,卻聽到勁江提到父親的名字,她不禁停下了腳步。

「以敬,你告訴我,你有後悔過嗎?」

「沒有,做過的事我從不後悔。」

唐勁江長嘆一聲,杯里的酒又一飲而盡。「我不如你,我真不如你……我後悔了,真后侮了……」

這夜,方以敬陪着唐勁江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直到他爛醉如泥。

當他把唐勁江扛進客房后,慢慢走回房裏,站在床沿就着暈黃的燈光凝望着沉睡中的妻子,他忍不住用手摩挲着她的臉。

今天和勁江的一番話,讓他感慨萬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差一點就步上了勁江的後塵,而今晚喝得爛醉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以敬。」她呢喃着,睡眼蒙眬的看着呆立在床邊的丈夫。

「對不起,吵到你了。」他伸手撥順她散落在臉上的髮絲。

「不要緊,我也沒有睡熟。」她打個呵欠,振作起精神問:「勁江還好嗎?」

「喝醉了。」他扯掉領帶,脫了衣服,鑽進佈滿她體溫的被窩裏。

今天眼見一對好友變成這樣,他們心中都不禁感到無限的惋惜,有一些平常絕對開不了口的話,此刻反而能很坦誠的說出來。

「行雲。」

「嗯?」她模糊的應着,忍不住朝他偎得更近,他好溫暖,像是取用不竭的大火爐。

「我很高興能娶到你。」

「我也很高興能嫁給你。」她小聲道,鼻子在他胸前親昵地蹭了蹭,「我甚至沒辦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會怎樣。」

「我也沒辦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他難得深情的告白。

行雲微微一笑。「我覺得結婚也滿好的,有人可以說心事,半夜不舒服時,還會有人摸摸你的頭,拿葯給你吃,倒水給你喝。」

擁着她的手傳來輕微的震動,她發覺他正在笑。「原來婚姻只是為了有人在你生病時可以拿葯給你吃。」

「以前我對婚姻有很多的憧憬,後來覺得,就是有個伴可以陪着你到老到死,一個人不會再孤單了,讓你即使永遠面對着他也不覺膩。」她聲音輕柔的訴說著。

他想了想。「我沒有你的感性,我只覺得婚姻是一份責任、是一個承諾,我娶你,就要為你的一生負責,不讓你受點委屈。」

「你當初為什麼決定要娶我?」這是她心裏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不會追求人。」沉默片刻,他終於開口了。「也不會討女孩子歡心,最保險的方法就是直接娶了你。」

「你可以慢慢來嘛!」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我甚至連你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就要嫁給你了。」

他微微一笑。「做生意要搶佔先機,打仗要制敵機先,我想對你應該也一樣吧!要先下手為強,只要娶到了你,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慢慢說。」

自己的丈夫居然把她和生意相提並論,她原該生氣、該跳腳,但是,她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這該算是這個男人所能講出的最甜蜜的話了吧!

她戲謔的揑了一下他的鼻子。這原是夫妻間很尋常的一個小動作,但這樣平常的親昵,在近日才在他們之間開始展現。

「你是我所做過最大的一筆生意,也是我最大的驕傲。」他溫柔一笑,兩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啊!她頓住了,好幾秒反應不過來,手仍維持在揑他鼻頭的那瞬間。

他晃了晃頭,讓鼻子離開了她的手指。

她綻出一朵微笑,霎時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她微噘着嘴,頗為自豪的說:「你知道就好了,這可是你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我曉得。」天啊!他的笑容里竟有一絲的靦觍,她親愛的老公原來也有這麼可愛的面貌啊!

「舒穎說我是個老式的女人,嫁了一個丈夫,就要從一而終,簡直是個老古板。」她嘀嘀咕咕的叨絮着。

「那很好,反正我也是個老式的男人。」他露齒而笑。「保守、含蓄又傳統。」

她愣了一下,隨即大笑着鑽進了他的懷裏。

「好男人,我對你的表現很滿意,你的品性和情操,我都給你高分,但是有一件事你就不合格了。」

他無言的挑起眉詢問。

「你再這麼努力的工作下去,雜誌上都說我很有可能會成為亞洲地區最有錢的寡婦。」她一本正經的道。

看他又抿緊了唇,她忍耐的繼續說:「你多說點話,不會少一塊肉,也不會有損你男性尊嚴的。」

他向來不擅長表達感情,對書緯,他用嚴厲得近乎獨裁的方式來教育他,而對她,他是疼愛的、是在乎的,但他表達的方式仍有待改進。

「以敬……」她哀嘆出聲。

「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你。」他謹慎的一字一字說。

她睜大了眼看他,看他字字斟酌、字字謹慎地道:「你父親告訴我,說他的掌上明珠珍貴無比,如果要得到你,就得配得上你。」

「所以,你拚命的努力?」她眼眶一熱。

他只是淡淡的應一聲。「嗯!」

「沒有星期假日,持續每天十二小時以上,像個機械人一樣的賣力?」她好感動,感動得就快要控制不住眼中的淚水了。

真是個死腦筋、大笨蛋,一點都不知道權宜變通,虧他還是個奸詐的商人呢!想到他曾受的苦,她不禁又氣又惱。

「你知不知道我為你、為這個家做了什麼?」

他想了想。「我知道你固定兩三天就會為家裏插上一束花:知道我的鞋子和衣服是你特地訂做的;知道你故意讓媽胡牌,所以每次都放水;知道飯菜是你為我煮的;知道隔一段時間你會為我燉補品,叫秘書一定要看着我吃下去;知道你體貼我,在我晚上回家時會特地為我留盞溫暖的燈;知道你和醫生串通,要我多休息幾天……」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他知道她對他所做的一切「小動作」。

「你既然知道我的努力,就應該明白,你已不需要再做牛做馬,因為你已經贏得了這一切。」

他的眉梢嘴角含笑,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閃着微光。「我以為你的細心、溫柔、體貼,是因為你是我妻子,如果換一個人是你丈夫,你的細心、溫柔和體貼也都會給他……這樣的猜想和假設,日夜煎熬着我,所以,我只能更努力,希望有一天你看我的眼光能超越過『丈夫』那個身分。」

她緊緊的抱着他,把自己埋在他的懷裏,聲音已哽咽。「你真笨,你是大笨蛋!一個女人會這樣對你,不僅僅因為你是她的丈夫。」

看着她哀怨的目光,他幽幽一嘆,「我沒有經驗。」

他的話讓她無奈的苦笑,只能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將所有的情感藉由身體的接觸傳遞給他。突然,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問:「你到底答應了我爸什麼事?」

「你覺得賀氏現在發展得怎樣?」

「我不知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現在遠比爸爸在時還要大得多。」

報章雜誌上總會報導關於自家公司正面的消息,她知道公司的壯大和他的忙碌成正比。

他微微一笑,沒有驕傲得意,只是簡單的敘述。「還要五到十年才能達到你爸要求的目標。」

什麼!

「你是笨蛋還是傻瓜?我爸都走了,上天堂了,你不管做什麼他都看不到了,你還那麼賣命幹什麼,你究竟想把自己累到什麼樣的地步才甘願啊!」

他的眉峰微攏。「我答應了他,自然就要做到,要得到一件無價之寶,自然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笨蛋,大笨蛋!」她拿起床上的抱枕,沒頭沒腦的就往他身上打。

這個木頭男人,平時除了吃飯睡覺外,甭想聽到他講什麼甜言蜜語,但怎麼今天他隨隨便便講出來的話,都讓她感動到不行,讓她想哭。

「怎麼了?」他一臉茫然,但也認命的讓她打。

「嗚嗚……」她撲到他懷裏痛哭失聲,方以敬手忙腳亂的輕拍着她的背安撫。

「如果沒有品禛的出現,你是不是永遠不會說這些話?」她又恨又埋怨地問。

「我想,等目標達到了,書緯也長大了,就剩我們兩人相依為命,反正你也跑不了了,那時我就有時間可以好好的陪你,跟你說所有你想聽的話了。」

她瞪着他。「你把什麼都想得好好的,什麼都計畫好了,你就沒有想過,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嗎?如果哪一天我出了意外,或者你操勞過度一命嗚呼,你計畫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他的眉擰了起來。「未來是不可測的,所以只能凡事儘力小心注意了,我相信,我們還年輕,還有很長的未來。」

「不是那樣。」她好無力,為什麼這個男人就是這麼死腦飭。「生命中總有很多意外,如果你累死了、如果我受不了你了、如果彗星撞地球了,如果如果……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們連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又怎麼能計畫幾十年後的未來呢!」

方以敬皺着眉沉思。

「你想想舒穎和勁江,十年前他們瘋狂的相愛,我以為那樣的愛情會持續到地久天長,但不到十年而已,他們就形同陌路了。我愛你,所以希望我們在一起長長久久的,但我也會害怕啊!沒有人能保證一件事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他嘆了一聲。「懂了,你彆氣。」他用手背輕輕摩挲着她氣鼓鼓的臉蛋。

「那不准你再工作得那麼累了。」她惡狠狠地道:「我可不要當寡婦,眼睜睜的看着你過勞死。」

「好。」

「你保證?」她伸出食指定定的指着他。

「我保證。」他舉起手作發誓狀。

「這才乖嘛!」她笑得開懷,展臂攬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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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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