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陽光燦爛中,冉情正走在熙攘的紐約大街上。一大早,她吃完早餐,便一個人步行,再搭車來到市中心,想感受一下人群的歡樂。好久沒有這樣放鬆了。有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她不知道對不對,但是她終於知道戀愛中的女人最快樂。
走進一家咖啡廳,冉情點了一杯香濃的咖啡,拿出剛才逛書店時買的書,輕輕翻閱着,輕輕啖一口濃郁的咖啡,冉情不經意地抬起頭。
突然,咖啡廳那一邊一個帶着黑色墨鏡的男子突兀地映人她眼帘。
冉情輕輕一顫,手中的咖啡輕輕抖着。
殺手嗎?
那個人!在看着她!雖然他帶着墨鏡,可是冉情就是那麼肯定地知道他在看她!
是她疏忽了!她不應該就這麼現身的!實在是太愚蠢了!在雷森身邊的安逸蒙蔽了她的警惕神經。
悄悄環顧四周,人們都很溫馨地互相交談着。
冉情覺得他暫時不可能在這麼擁擠的地方動手。但是就這麼坐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冉情緊張地低頭試圖思考對策。
先離開這裏再說!市中心這麼多的人,她也許可以甩掉他也說不定!
輕輕起身,她匆忙結賬,從玻璃窗的反射她看到那個男人也起身跟着她。她立刻擠入人群,在人海中東拐西拐地,再進入唐人街。
等她出了唐人街,再回身仔細尋找,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了。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心想要趕快回別墅去。
然而就在她回過頭來,準備走向車站的那—刻,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啊!”冉情驚慌地尖叫,但那個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強行帶到紐約街區中一個不顯眼的巷子。
完蛋了!冉情絕望地想着,不斷踢打着,可是那個男人實在太有力了。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們竟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那個男人把她帶進巷子后。竟然鬆開了她。
他把墨鏡拿下來,對驚惶不已的冉情說:
“JEAN!是我!”
JEAN!
這個名字在腦海中炸開!
她這才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顫抖地說:
“是……是你!道格拉斯!”
****************
冉情猶豫地看着對面坐着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
“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她冷靜地質問,雖然心裏心跳如鼓,“我分明在教授死之前看見你和他爭吵。”
道格拉斯苦笑—聲,臉上是經歷滄桑的那種憔悴。
“我……不是爭吵。”他猶豫了一下,終於說:“我發現了教授的計劃!”
“什麼意思?”
“教授……打算把實驗結果掩蓋,再轉賣給中東的小國家。”
“不!教授是一個重視學術更多於金錢的人,我不相信他會寧願掩蓋實驗成果,當個叛國賊。”
“如果他急需要錢呢?”道格拉斯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紙張,交給冉情其中的一張。
冉情仔細一看,才發覺那是一張催債信。最下面的總結算竟然是四十萬美元!教授欠人這麼多錢嗎?她驚訝地張大眼睛。
“我本來那天是為了和他討論一項實驗的,可是卻發現他正在把所有的文件轉移,包括……藍鳥的圖紙!”
“藍鳥!”冉情倒吸一口氣。
“難道……教授假死?”
道格拉斯苦笑:“沒錯!那天他看見我也很驚訝,便對我說他是想做一個備份。不久,他就奇異地死了。我仔細想,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在他死後到他辦公室里翻看資料,才了解了‘藍鳥’真正的內容。突然我聽見了教授的聲音,所以我躲起來,聽到他和另外一個陌生人講話。這才知道,他竟……請了殺手,對你們三個下了格殺令!”
手無端地顫抖起來,眼淚就這麼在眼眶裏打轉。
“為了保證我們不泄密?”
讓她落人如此境地的人,竟然是親如父親的人!一個她敬仰的導師,一個她敬愛的老者!—個她全心信賴的親人!
悲哀呵!
道格拉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我一直在幹什麼!冉情!‘藍鳥’結合了最先進的核技術還有生化技術,它是最可怕的武器,比幾年前被國防部禁令研製的vz毒氣更加恐怖!”
冉情看着道格拉斯痛苦的臉龐,防線逐漸放低了。自己不也曾經有過像他一樣的感覺嗎?內疚,痛苦,覺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似的。
“沒錯!‘藍鳥’是……武器。整個‘烏托邦’只有教授、我、韓舞飛、藍靜四個人知道真相。其他的科學家都以為我們研製的是綜合型能源,由於每個人的分項研究不同,所以沒有人懷疑整個計劃。”
“JEAN!你不自責嗎?你不內疚嗎?”道格拉斯痛心地質問着低着頭的她,“我一直以為我們研究的項目是對人類有利的!然而……”道格拉斯似不能再說下去。
“我知道……”冉情蒼白地笑着,“可是我有選擇嗎?!等我意識到計劃有問題的時候,我已經卷進去了!我沒有辦法,只能繼續……這個計劃除了總統和幾個國防部的重要人員知道以外,沒有人了解!你懂嗎?讓我們消失實在太容易了!”
冉情激動地辯白着:“我們如同死人一樣,沒有身份,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如果計劃有半點泄漏,我們統統活不了!”
“我也覺得他既然如此狠毒,必然也不可能放過我。即使是錯殺,也不可能留下我這個潛藏的禍端。所以我逃了……”
“不用不好意思,我們三個也只是比你晚一步而已。”冉情自嘲道。
“沒有‘三個’了……”道格拉斯猶豫地說,“韓舞飛……已經死了。”
冉情愕然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哭泣還是該尖叫。
道格拉斯遞給冉情一張剪報。
美國企業巨頭格雷特·貝兒之妻今晨與一不明車輛相撞,車輛司機當場死亡……
雖然報紙印得很不清楚,但是以冉情對舞飛的熟悉,她還是很容易地認出了舞飛的屍體,軋在燒焦了的車子下……。
“不!”顫抖着,冉情蒼白着嘴唇,“舞飛……”
“對不起!”道格拉斯不忍地看着悲切的冉情,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裏,“我知道你的傷心,這幾個月來,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堅強一點好嗎?”他輕輕地拍着緊緊閉上眼睛的冉情。
****************
冉情搖搖晃晃地回雷森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不理會勞倫斯關心的眼神,她無力地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倒在床上。
她的腦袋一片混沌,不知道該怎樣接受夥伴慘死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待在雷森的庇護下。淚水已經流不出來了。經歷過幾個月的心酸、孤獨的折磨,還有最親人的背叛,她覺得自己沒有力氣再去思考了。
或許就這麼離開吧!
她從抽屜里輕輕拿出一支白色的蝴蝶發卡,恨恨地撫摸着。就是這個!她們三個親手研製的東西,竟然是最終要她們命的罪魁禍首!多麼諷刺啊!它殺死了舞飛!它逼得她們三個人天涯逃亡!它逼得她最終要放棄她的愛!
毀掉它!冉情盯着眼前的蝴蝶。可是顫抖的手怎麼也不能把它掰碎!
她還記得當初她得知“藍鳥”計劃時的種種矛盾,可是教授很體貼地撫摸着她的背部,和藹地說:“這是國防部的命令,即使我們不做,也會有別的科學家研究的。冉情……我們是科學家。我們的任務就是研究科學,至於以後的結果,那是軍事部門的事情。記得我教你們生物的時候嗎?人類是一種動物,佔領和侵略是動物的本性!正是因為戰爭,人類的人口才能保持在和環境能力相協調的水平上。也許……這樣說很殘忍……可是這就是科學……一種既偉大又危險的力量。我們……則是駕馭這種力量的人。冉情,你們三個是天才!我早在那年在紐約時就知道,你不該被埋沒……”
可笑的是,她不但沒有馭驅科學的力量,反而讓它毀了她自己的生活!
冉情把自己深深地埋人被子中,搖晃着頭,試圖忘記以前的一切。
可是“烏托邦”白色的走廊、教授祥和的臉龐、舞飛的笑臉……最後是道格拉斯消瘦的臉龐,眼神期盼地說著:“相信我!我沒有殺害教授!我也是在逃啊!”
她該怎麼辦!她該相信誰!她該何去何從!
“情!”門外傳來雷森略微擔心的聲音,“情,開門!”
她不穩地站起來,把門打開,隨即就無力地倒在他懷裏。
雷森皺眉,輕柔地把她抱起,放在床上,“你累了?還是生病了?”
冉情把臉埋在他懷裏,輕輕搖着頭,“今天出去逛街了,所以有些累。”她越說越苦澀,她又對他撒謊了。她和他的全部似乎都是建立在蒙蔽和謊言之上。她更緊地摟着他,不讓他看見自己絕望的臉。
雷森撥開她臉上的亂髮,“你太蒼白了!我去叫醫生!”
“不要!”冉情連忙阻止他,“我只是今天走了很多路,所以是累了的緣故!別去麻煩了!”
她主動獻上紅唇,讓他忘記所有和她無關的事情,激烈中帶有一種絕望。
“我愛你!”深吻着他,她顫聲告訴他。
雷森把她壓進懷裏,吻着她的頸子,溫暖的手摩挲着她烏黑的髮絲。突然,他停頓住。
“你是不是懷孕了?”
看着他焦急中帶着一絲欣喜,冉情的一顆心如同春水般溫暖。
“你想要個孩子?”她揪住他的領帶,手指和領帶糾纏着。輕輕顫動紅唇,她魅惑地看着他。
“嗯!”他一邊啃吻着她白嫩的頸窩,一邊回答,“我想要個和你的孩子。”
“想要男孩?還是女孩?”聲音呢喃着,她吻上他的胸膛。
雷森的手綿延而下,“你說呢?”
“男孩吧!生個男孩,和你一樣帥。”她調皮地看着他。
“呵呵。”雷森低笑着,“好!只要是和你的孩子,我都喜歡!”
雲雨過後,雷森摟着冉情,讓她的背緊緊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這樣他才覺得永遠不會失去她。
她實在有太多事情他不了解了!每次談話進行到十年中的事情時,她就很明顯地逃避着。這樣的逃避讓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可是……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已經感受到她給他帶來的愛情,他不能讓自己再回到以前的他了。
“情?你睡了嗎?”
懷中的人兒沒有回應。他把她摟得更緊,低聲在她耳邊說著:“不許你再離開了……永遠不許……”
他把自己的頭顱靠在她肩膀上安心地沉睡而去,沒有看見冉情的睫毛瞬間展開,眼眸中充滿了痛苦。
****************
黑暗中……
“教授?”冉情驚訝地看着眼前走來的人,臉上是一片死亡般的青紫,“你……怎麼了?教授?你不是死了嗎?”
眼前的人輕嘆一口氣,“冉情,你是不該被埋沒的啊!”
冉情驚恐地後退,卻發現手中沉甸甸的,仔細一看竟然發現是一個嬰兒!可愛的大眼中倒影着她自己恐慌的臉孔。她的孩子!
教授伸出枯瘦的手,“把孩子給我!這個孩子是天才,不該埋沒啊!”
“不!”冉情驚叫,“這是我的孩子!”
眼前和藹的教授,臉色突然變得猙獰。青紫的皮膚一片片脫落,滲出粘稠的體液滴落在地面上!
冉情看着白色的地面,突然抬起頭來,這是“烏托邦”!
“不對,不對!我逃出來了!”
“哈哈!”魔鬼進一步走向她,“你永遠也逃不出去!這是你的宿命!”
“不要!”眼看教授就要追趕上她,她更加努力地跑着,在凄白色的走廊里轉來轉去,卻找不到出口。
咚地一下,她撞到一個人。抬頭一看,是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快跑!教授追來了!”她緊抱着懷裏的嬰兒。
然而,道格拉斯卻突然拿出一把刀子。刀身在自然燈的照耀下閃爍着冷銳的銀色。瞬間,刀身沒人嬰兒小小的身體。血液飛濺在她的臉上,她不能呼吸了!只是獃獃地站在那裏,看着自己手中的屍體。
身後,教授抓住她的胳膊,腐爛的手掐人她的肌膚。道格拉斯再度揮起閃亮的刀,冉情只聽見自己的身體被撕裂的聲音!
“不!”
“情!醒過來!”雷森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搖晃着她。
“不要!”急喘着驚醒過來,冉情獃滯地望着雷森。
雷森一把把她摟進懷裏,在她背後安慰地拍打着,“醒過來!你做了噩夢!”
聽到熟悉的聲音,冉情這才大口喘着氣,“我做噩夢?”好真實!
孩子!她瞪着恐懼的眼睛,她不能要孩子!她不能帶着孩子逃亡!
“不能……要孩子!”她結巴着說,“不能!”他們也會追殺孩子!
雷森拍打着她的臉,“什麼不能要孩子?”吻着她的額頭,他試圖把她安穩下來。
“你流淚了?”雷森擔心地為她拭去淚水,“夢見了什麼這麼可怕?”
冉情猛地抬頭,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她試圖掙脫他的懷抱,她要自己一個人靜一下!
可是雷森不讓她逃避,“冉情!到底是怎麼了!你有什麼瞞着我!十年來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他朝她吼着,她的不坦白讓他傷心,讓他憤怒。
冉情看着他的臉,輕輕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臂中抽出。她抹乾自己的淚水,鎮定又虛弱地對他說:“別問!什麼……也別問……”
問了,她就不能抽身了……輕輕地轉身,她走向窗口,讓微風吹拂着自己驚懼的臉龐。
溫柔的月光從窗戶射到她淚水漣漣的臉上,她臉上的表情奇異地安靜。雷森恍惚地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
看着冉情離開的背影,雷森的眼眸黯然了。
既然她不願意說出來,那他只能調查了!因為,他要完完全全地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