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但她確定聽見了怪異的聲響。
黑暗中,何薔薇被驚醒,她側耳聆聽着,想確定是不是有人正輕聲的走進她的卧室。
起初一切靜寂,直到她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
果然有人!
恐懼瞬間佔據她所有的思考,她立即緊緊抓住凱爾的槍枝,然後躺回床鋪上裝睡。
強烈的心跳聲透過棉被依然清晰的傳遞過來,何薔薇覺得整個人又害怕又恐慌,她開始後悔自己冒險的計劃,也不安地猜測着來者是何人。
腳步愈來愈接近,直到床邊便停了下來。何薔薇知道兇嫌一定正在看着她,而且是以兇惡的目光,因為她覺得全身籠罩在非常不舒服的狀況中。
“該死的你!奪了他又將為他生下子嗣!”
刻意壓低的嗓音充滿恨意,一字不漏的傳入裝睡的何薔薇耳里,她驚嚇的震了一下,因為來人竟是……女的!
這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一直本能的以為覬覦凱爾的繼承權是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但如今耳中聽見的卻是女人的聲音,這實在太令人吃驚了。
也許是因為對方是女流之輩,所以何薔薇變得大膽了。她倏地起身不再裝睡,卻意外的看見一把銳利的刀鋒正朝她刺過來,她嚇得叫出聲,下意識的連忙往床邊躲開,然後迅速的打開電燈,舉起槍枝對着敵人。
“別動……啊!是你?!莫莉!?”
竟然是凱爾最疼愛的小表妹莫莉?!
這意外的事實讓何薔薇瞬間呆若木雞,她萬萬沒料到竟會是這個女孩。雖然那一天的宴會,莫莉強烈的佔有欲讓很不舒服,但她絕沒有想到莫莉會牽扯上這血腥的謀殺!
畢竟莫莉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呀!
“沒想到你有槍!可惡!你該不會是故意引我出來?”
“你挺聰明的。乖乖地舉起手,否則別怪我自衛殺人喲!”何薔薇動了動手中的槍,示意莫莉照着她的話做,等到莫莉不甘願的舉起雙手時,她一顆鼓噪的心才稍稍鬆懈下來。
“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凱爾的前妻蜜兒,甚至打算殺我?”
何薔薇沒有錯過當她提到蜜兒的名字時莫莉眼中的神色,她震驚了一下,隨後便出現一絲鄙夷的表情,彷彿她恨透了蜜兒,而且對自己的殘酷不覺愧疚。
“哼!凱爾該是我的!”
“你說什麼?”
“從小凱爾就對我最好,我一直期待當他的新娘子,可是你們這些可惡的女人卻迷惑住他,讓他變得對我視若無睹。”
何薔薇終於明白,原來莫莉暗戀着凱爾,看來她那一夜的醋勁大發不是沒來由的。不過,這實在教人驚訝,沒想到單純的相思會引發如此深沉的殺意。
太可怕了!
“凱爾只當你是妹妹!”
“不!他喜歡我!都是你們這些臭女人害的!”莫莉憤怒地叫出口,她愛了凱爾二十年,從小就抱持着這一份夢幻,可是蜜兒讓她的期待破碎了!
每當看到凱爾溫柔的挽着他的妻子,就讓莫莉如墜地獄。
她絕不原諒蜜兒!所以她毀了她。
除去眼中釘后,莫莉一直盼望着凱爾能接受她的一片痴心,她一年等過一年,結果……他再婚了,新娘依然不是她!
她的憤怒更高熾,所以再次選擇將何薔薇去除掉,以平息心中的怨懟之火。
“別再跟我說這些任性的廢話!我要知道你是怎麼殺了蜜兒!”何薔薇沒有耐心地吼着。原以為兇手是為了毀掉凱爾,佔據他的家產而來,結果竟是個為愛盲目的女人。她實在無法忍受莫莉這像小孩子一般無理取鬧的行徑!
“怎麼殺了她?呵!那真是完美的演出!”莫莉突然大笑出聲。
何薔薇起了一陣陣雞皮疙瘩。她緊盯着眼前為愛喪心病狂的女人,傾聽着她四年前的殺人伎倆。偶爾瞄了角落隱藏的攝影機,確定它有將這一切錄下來。如此一來,這卷錄影帶將成為最有力的證據。
“她太好騙了!女人嘛,總是疑神疑鬼,那天凱爾出差到西雅圖,我打電話誘騙蜜兒,告訴她凱爾其實沒有去西雅圖,而是到我的住處和我共度春宵。結果,她果然捺不住性子駕車想到我的住處找尋凱爾。”
“而你事先已將車子的煞車弄壞了?”何薔薇打了個冷顫,想像着蜜兒掉落山谷的恐怖畫面。
“沒錯!輕而易舉!”莫莉驕傲地冷笑着。
何薔薇見狀氣憤不已,好想將她的脖子扭斷。她實在太邪惡了!為了奪得凱爾竟不惜害死蜜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這種人神共憤的事,她都做得出來!
她絕不原諒她!為了凱爾,也為了她自己!
何薔薇拿起話筒想打電話向警察求援,但莫莉乘機快速的邁向前,用力的推倒她,並再次舉起手臂想將刀子刺入何薔薇的身體,為了自衛,何薔薇下意識的拿起電話擋住莫莉的攻擊,並將她手上的刀子打落。
“莫莉!你別一錯再錯!你這樣做只是不斷的傷害凱爾,他會很痛心的。”
“別跟我說這些!只有除掉你,他才會注意到我!”盲目又固執的愛情觀讓莫莉完全失了理性,她只知道必須剷除凱爾身邊的女人,她才能得到凱爾,於是瘋狂的攻擊何薔薇。
看着眼前女人想置她於死地的狂暴,何薔薇心口抽痛,閉起眼揮動手臂想擋開莫莉的攻擊,槍柄卻意外的擊中莫莉的腦門,慘叫一聲后,莫莉的身子癱軟倒下,跌落在何薔薇腳步。
“啊!莫莉!”
這情況完全出乎何薔薇的預料,她沒想到會打到莫莉,看到她頹然倒地,何薔薇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趕忙蹲下身探她的鼻息,想確定她是否安好。
在察覺她仍然有氣息,何薔薇大呼口氣,終於放下心來。卻在不注意時猛地被人擊中頸部,痛得昏倒在莫莉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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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一定是惡夢一場!
凱爾完全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景象,他的綠谷山莊竟……在一夕之間化為灰燼。
當他迫不及待的由紐約回來,迎接他的竟是如此可怕的狀況。整座別墅全毀了,還不時冒出熱氣騰騰的煙霧。
悲劇竟然重演,他要如何承受?!
而他的愛——薔薇在哪?!
是否也從此離他遠去?
天啊!為什麼不肯多憐憫他一些?為什麼一定要奪走他的所愛?
但他仍然堅強的硬撐着,在還沒看見薔薇的屍體前,他絕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奧立,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離開家裏?”
嚴厲的質問使奧立愧疚的低垂下頭,他確定有愧職守。
“昨晚夫人堅持要我去三藩市幫她辦事,我沒察覺異樣便離開家裏,卻讓夫人一個人身陷危險中,我很抱歉。”
“要你去三藩市?”凱爾疑惑地看着奧立,他不懂為什麼薔薇會有這種行徑?為什麼在他離開家到紐約時,她會做出這種莫名的舉動,就像四年前的蜜兒一樣,她也莫明其妙的在他到西雅圖出差時,獨自一人開車外出?
太詭異了!到底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史都華先生!”一名刑事幹員走了過來,為難的打斷了凱爾的沉思。“對不起,我想我們找到尊夫人的屍體了。”
“什麼?!”
晴天霹靂!
凱爾錯愕的看着眼前的人,難以置信他所說的話。他踉蹌地退了一步,僅存的堅強幾乎潰散。
“你……你說什麼?!”
“我們發現一個燒焦的女屍,恐怕是尊夫人了。”
“等……驗完屍,再給我確切的答案。”凱爾硬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面色慘淡的說。
他絕不輕易相信薔薇會狠心離開他!
他絕不相信!
那張生氣勃勃的臉蛋猶然清晰在眼前,怎麼可能會天人永隔?!
不!絕不會!
她說過要一輩子屬於他,她說她一定會將他的孩子保護得好好的,以她那剛烈的個性,一定會說到做到!
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如果難以承受的痛要他怎麼甘心面對?!
薔薇……
如果他不去紐約,一切都會沒事的!該死的!他怎麼會丟下她一人?!
最不該原諒的是,他明明非常不安,卻還是讓薔薇落單。
“史都華先生,還要跟你報告一件事,經過鑒識人員的初步鑒定,你的房子恐怕是被縱火的。”
縱火?!
意思是……薔薇是被謀殺,就如同四年前一樣?!
“盡你們的全力,我一定要知道是誰縱火!”凱爾全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這一次,他絕不輕饒那個可恨的殺人魔!
他毀了他一次,怎能讓他再毀他第二次!
熊熊怒焰在雙眸中跳躍,直到警方抬着焦黑的屍骨經過他身旁,凱爾的臉色才轉為痛苦的哀傷。
他根本無法接受那黑炭般的屍骸是薔薇。
絕不可能!
但是眼眸卻不爭氣的模糊,他強忍着不讓淚水滑落。
“凱爾!”賽門的叫聲讓沉浸在悲慟中的凱爾回過神來,他無力的抬起來頭,卻見到賽門坐在車裏向他揮手。
他深吸口氣,無力地向賽門走去,盡量不讓賽門瞧見他泛紅的眼眶。
“賽門,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了。上來吧!先去我家休息。”
面對賽門的邀約,凱爾雖然很想拒絕,但他現在真的需要好好靜一靜,否則他會崩潰,於是坐上了車前往賽門的住處。
他原以為賽門會在路上說一大堆安慰他的廢話,但意外的,賽門始終保持沉默,並沒有在這難熬的時刻說一些毫無意義的話來煩他。
對於這點,凱爾非常感謝他,因為他現在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多餘的安撫鬼話。
兩個小時後車子抵達賽門的別墅,他依然不發一語地將凱爾帶進起居室。
他冷淡的態度讓凱爾覺得怪異,身為好友,賽門怎麼會一句安撫的話都不說呢?
彷彿他壓根兒沒有發生任何不幸。
“賽門,你知道綠谷山莊燒毀了,薔薇也……你有什麼看法?”
“這件事,我不置可否。”賽門微笑着,然後拍拍椅子示意凱爾坐下來,他知道自己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惹毛了凱爾,但他才不在乎咧!
他慢條斯理地打開電視機,又將一卷錄影帶放進錄放影機內,在凱爾正忍不住想低吼出聲時,卻被電視畫面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這是他和薔薇的卧房呀!
他忍住所有的悸動與疑慮,耐心地看著錄影帶的內容。他驚心動魄的瞧見了他疼愛的莫莉是如何的殘害他的妻子,也看見了有人走近薔薇身邊將她打暈,然後潑灑汽油,一把火將房子燒了!
然後畫面消失。
所有的真相在這裏揭露,凱爾全身顫抖,不敢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沒想到一心想害他的竟有兩個人,一個是莫莉,一個則是……約翰史都華——他的堂兄,那個一直讓凱爾衷心信賴的左右手!
也就是他打暈了薔薇,並放火燒了綠谷山莊!
沒想到對他繼承權虎視眈眈的人,竟是他最信賴的人。
“可恨透頂!”爆怒一聲,凱爾站起身想奔出屋子去找約翰,但在奔至門邊時,他又倏地停下腳步。“賽門!你怎麼會有這卷錄影帶??
他是急瘋了,才差點遺漏了這件重要的事。這卷錄影帶提供最有力的證據,它讓兇嫌無法遁形,它公佈了真相!但為什麼賽門會有這樣一卷帶子呢?
太詭譎了!
狂濤巨浪瞬間在心湖翻騰,他慌亂的猜測着理由。
“喔!別問我,我可沒有這個能耐錄製這卷帶子。”賽門故作神秘的揮揮手,慵懶的蹺起二郎腿欣賞着凱爾的慌亂。
唯一的可能性竄進凱爾的腦海中,那就是他的妻子——何薔薇!
她放了攝影機、她故意支開奧立、她……以自己為餌引來兇手?!
這膽大包天的女人!
瞧瞧她到底做了什麼危險的事!
想通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后,凱爾努力的想剋制心裏的騷動,卻絲毫沒有作用,他現在只擔憂着薔薇的安危呀!
乍然,他想起了起火時,莫莉和薔薇一同昏倒在地板上,但警方剛剛說只找到一具女屍,那是否表示……薔薇有可能還活着,所以她才有辦法將錄影帶交到賽門手中?!
一定是這樣!那個害他差點擔心死的女人一定還活着,而且在這屋子裏!
一股強烈的存在感刺激着凱爾,他猛然朝着感覺來源望去,看見一抹熟悉的影子。
所有的理智消散殆盡,凱爾激動的咬痛了唇,一個大步邁開,奔向前去緊緊摟抱住眼前的女人。
“你這可惡的女人!害我擔心死了!”
“我能把你責罵當成愛語嗎?”何薔薇淘氣地笑出聲,然後舉起雙臂回抱凱爾。
“你怎麼可以這樣冒險?!萬一真的出事,你教我怎麼辦?!”
“我只要你快樂,我相信找出殺害蜜兒的兇手,你會忘掉所有的悲傷往事。”
“你這傻瓜!我早已不再悲傷,你已經為我建立了一個全新的生命,如果你再離開我,那才是將我推入無止盡的傷痛中。”凱爾雙手顫抖的撫觸着何薔薇的臉,想確定眼前的女人真實的依在他懷中,卻意外的瞧見她滿臉的擦傷。他心疼的揉撫着,多希望它們可以瞬間復原。
“告訴我,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這都要感謝你爺爺造了一條密道。我在聞到嗆鼻的煙味時醒了過來,那時整棟屋子幾乎都着火了,我嚇壞了,潛意識裏只想趕快拿了攝影機逃走,慌亂中,無意發現一個隱密的門,我無可選擇的跑了進去,才發現它一直通到溫室。”
“感謝上帝!”凱爾再次將妻子摟進懷,感謝着奇迹的發展,否則將會是兩具屍體呀!
“於是她打電話跟我求救,接下來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難怪一路上你對我不理不睬,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凱爾狠瞪了優閑地在一旁看戲的賽門一眼,氣他不早告知他真相,害他難過了好久。然後轉頭看向何薔薇,“下次不準再這樣貿然行事!別忘了你還懷孕。”
何薔薇聽到懷孕兩字,突然面露歉疚,但不一會兒又咧嘴笑了出來。“凱爾,我騙你的,我根本沒懷孕,那只是為了早點引出兇手的謊話。”
“什麼?!”凱爾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的腹部,終於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沒關係,我可以等,我們多得是時間。”
“可是……我不想讓你等耶!”
這話中有話的暗示讓凱爾一頭霧水,他納悶地審視着何薔薇,卻看見她露出一抹詭詐的笑容,在他還沒出聲詢問,何薔薇已繞到他身後,舉起手將他雙眼遮掩起來。
“噓!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她可是非常珍貴的,我要你好好的看清楚。”
她到底在搞什麼?
凱爾突然意識到,娶了這個老婆得要心臟強壯,否則早晚有一天會被她嚇死。
他狐疑的等候着何薔薇放開手,當另一個腳步聲接近后,何薔薇終於如他所願的放開手,讓他得以看見眼前的畫象。
那是一個非常詭異的畫面。
他瞧見聶喬抱着一個嬰兒,好小,彷彿才誕生不久。他不禁困惑的盯着那小小的臉蛋,倏地,驚愕得差點無法呼吸。
任誰都看得出來,那是個中美混血兒,嫩頰吹彈可破,正露出甜甜的笑容,咿啞咿啞的發著誰都聽不懂的兒語,嬌小的雙手有力的揮舞着,彷彿在探尋着讓她安心的胸懷。
凱爾壓制不住心中的悸動,不敢置信的走到聶喬身邊,仔細地觀看着她的每一寸肌膚、看着她的五官……
她的雙眸太像薔薇了,而鼻子、嘴巴則跟自己幾乎一個樣……
天!這孩子是……
瞬間,凱爾簡直無法相信他所看到的。
“何薔薇?!”
“我說過,我會將你的孩子保護得好好的。”何薔薇露出溫暖的笑容,等着他們父女相聚。
“我的……孩子?!”
驚愕的伸出手接過聶喬手上的嬰孩,凱爾激動的發現自己的眼睛紅熱了起來。
天啊!他壓根兒不敢想像他竟會有一個這樣健康美麗的孩子。原來一年前在他以為從此將失薔薇的時候,她竟是一個人孕育着他們的結晶!
多傻的女人!竟一個人默默承受所有的痛苦!
而他的生命也因為這個令人疼惜的女人展現光亮。
他欠她太多太多,即使一輩子關愛、疼惜也無法完全表達他的愛和感謝。
“薔薇……謝謝你!”伸出手將她摟進懷,凱爾忍不住心中的激動,一會吻着她,一會吻着孩子。
這一刻,一直是他夢寐以求卻又不敢奢望的,但今天他擁有了!
感謝上帝!他衷心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