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什麼?你要搶親!”
崔耀佾一聽自己的親妹子崔盈盈口出這般驚世駭俗之語,不由得瞠大雙眼,將方才入口的熱茶噴得老遠。
立於他面前的崔盈盈首先遭殃,她嫌惡的用手絹拭去滿臉滿身的茶水,嘀咕着:
“大哥,你真是失禮。”
失禮?若非這小妮子突然口出驚人之語,他崔耀佾又怎會如此失態?他沒跟她計較已算寬宏大量,這小姐於倒反過來責備他失禮?
不過這還是小事一件,不值得與之計較,眼前的重點應該是……
“盈盈,告訴大哥,是大哥聽錯了對吧?”
假若不是他聽錯,那這女娃就是真的被他給慣壞了,因此她才敢打這無法無天的鬼主意。
對了!被她相中的對象到底是誰初是誰能這麼幸運被他家這眼高於頂的小妹給相中?
“大哥,你沒聽錯,小妹確實要搶親,而且搶的目標還是你的至交好友東方瑋。”
崔盈盈的雙眸難得出現幾分嚴肅,如花的嬌容則盈滿矢志不移的堅定。
慘了!這下當真慘了!看自己妹子的神情,再聽她說話的語氣,崔耀佾霎時不知所措,差點被自己的親妹子給逼得瀕臨瘋狂。
搶親!而且還是女人想搶男人,這不是驚世駭俗,簡直就是不容於世俗嘛!
萬一弄個不好,丟臉的不只是他那位至交好友東方瑋,連他崔府也會受到波及。
不!不行!他身為崔家長子,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也不容許任何人做出有損崔府聲譽的醜事,否則教他怎麼對得起早逝的爹軟“盈盈,你難道不知東方瑋早已有個指坡為婚的未婚妻嗎?”
“大哥你真是蠢耶!小妹若不知東方大哥已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又何必用到‘搶親’這個字眼?”其實崔盈盈知曉得可不只這點,她甚至還打聽到東方瑋的雙親已決定於這個年底就讓他們正式拜堂成親。
因此她才加緊腳步,開始凝思策劃,就想趕在東方瑋成親拜堂前將他抬回家供己一私用”。
不過在此之前,她為聊表對大哥的尊重,特來通知他一聲,免得大哥屆時出手干預,這可是會壞了她的“搶親大計”。
“盈盈,你既已知東方瑋有個指拔為婚的未婚妻,就不該破壞他們的姻緣,你若堅持不改變主意,那無異是在造孽,為兄相信爹娘地下有知,也斷然不願見你如此胡作非為。”為了讓崔盈盈改變主意,崔耀佾當真無所不用其極,除了苦口婆心的勸解之外,連過世多年的爹娘也被抬了出來。
“錯、錯、錯!”崔盈盈義正辭嚴的替自己辯解:“倘若東方大哥與他那未婚妻當真是兩情相悅,盈盈絕不強人所難,可東方大哥根本未曾與他那未婚妻見過面,試想兩個不曾謀面的男女又有何感情可言?
再說,大哥你平時不也對東方綜讚不絕口?說他相貌堂堂、文采了得,還說他頗有做生意的手腕,像他這般裡外兼備的好男子當今世上已不多見了!小妹若不把他給搶回來,豈不可惜?”
“沒錯!大哥是這麼說過。”關於這一點,崔耀佾無法反駁,
“盈盈,大哥確實曾當著你的面提過東方瑋的好,可大哥平時誇讚的男子也不只他一人同!陳老爺的兒子、李家的公子,還有聞尚書府中的少爺,這些人不也是人中之龍?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曾聘煤經過府向你提親,你又何必鍾情於東方瑋一人不可?”
“聽大哥這話,是堅持不讓盈盈搶親?”
“對!大哥堅持。”沒錯!他崔耀佾對這唯一的妹子確實疼惜如寶,可再怎麼疼她,也絕不容許她做出有損崔府名譽之事。
“倘若小妹也同大哥一般堅持呢?”大哥固執,她又豈能示弱?
“你若堅持不肯罷休,大哥只好忍痛與你斷絕兄妹關係。”這是最後通知,若這樣依舊無法讓小妹改變主意,他崔耀佾也只有認了!他乾脆不要這驚世駭俗的妹子算了!
“大哥真的要跟盈盈斷絕兄妹關係?”一聽崔耀佾要與她斷絕兄妹關係,崔盈盈不只毫不擔憂,反而還露出一抹非常詭訪的燦笑。
看自己的妹子不僅毫不擔憂,反而還笑得如此開心,崔耀佾可是忐忑不安極了,無奈他就是猜不出這古靈精怪的崔盈盈在打些什麼主意。
可要他答應她這驚世駭俗的要求,這又是萬萬不能的。
咬緊牙,崔耀佾想了再想,終於心痛的點了點頭。
看大哥當真要與她斷絕兄妹關係,崔盈盈也不羅唆,直接轉身高呼:“春桃、夏荷、秋桂、冬梅,爾等四人立即幫本小姐準備行囊,我們這就上東方家打擾一陣子。”
命令一下,在場的四位婢女立即銜命而去。
見四位婢女已經走遠,崔盈盈才一臉嬌笑的睨向那早已被自己給氣昏了頭的大哥:
“親愛的大哥,感謝你肯成全小妹的心愿;小妹相信你我斷絕兄妹關係這件事若傳了出去,憑我崔府與東方家的關係,他們應該不會介意盈盈過府打擾一陣子才是。”
也就是說,他的以應早在崔盈盈的預料當中,換言之,這結果正好吻合她的搶親計劃。
一明白崔盈盈的計劃,崔耀佾氣得俊容發青、咬牙切齒,恨不得能收回前言,只是話已出口,就算他真有反悔之心,相信自己的妹子也不可能乖乖留下。
唉’仔細想想,自己的城府當真不如妹妹來得深沉,因此才會笨得誤中她的激將法。
如今後悔不已的他也只有含着滿眶的淚水,默默地目送崔盈盈大刺刺的切同四位隨身婢女,背着簡單的行囊一起跨出崔府大門。
***
登堂人室,乘機贏得東方瑋雙親的好感,便是崔盈盈搶親計劃的第一步。
此時,東方家的大廳里,東方瑋的雙親端坐於廳堂之上,東方瑋則陪坐一旁。
有名哭得兩眼紅腫、滿臉哀戚的女子,用忿忿不平的語氣不斷地控訴自己唯一的親人:“伯父、伯母你們就不知道,我大哥他、他就是堅持非把我許配給那個不成材的馬文才;不只如此,他甚至不徵求我的同意,便收了馬家的聘禮,更可惡的是他還拿三從四德來逼迫我,說什麼在家從父、長見如父,這樁婚事他說了就算,哪容得了我說個不字!”
為了達到目的,崔盈盈不顧一切將崔耀佾的人格抹黑,就盼望能得到堂上這兩位老人家的垂憐,進而順利進駐他東方家,好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東方遠也就是東方瑋的父親,他對崔耀佾這年輕人也有幾分了解,心想這年輕人也常來他家走動,給他的印象是純樸篤實且帶有幾分嚴肅的年輕人,這樣的人當真會如其妹所說,強逼她嫁給她不願嫁的男子?而且對方還是京城裏出了名的浪蕩子?
因此,他對崔盈盈所說的一切存着保留態度,往自己的兒子一瞟,要他說說自己的意見。
原本對這件事打算做壁上觀的東方瑋,接收到他爹暗示的眼神后不得不站起身子,用平穩的語調建議:“爹,我們不妨先收留盈盈姑娘在家裏住上幾天,而後再由孩兒出面,找耀佾兄好好談談此事,您看如何?”
聽完兒子的意見,東方遠轉向自己的夫人問道:“夫人,依你之見,我兒建議的法子是否可行?”
東方夫人看看堂下的崔盈盈,瞧她說得聲淚俱下、滿臉哀戚還帶着幾分不知所措的神情,不由得同情地說著:“老爺,論起交情,東方家與崔府也算世交,這點小忙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該拒絕才是。”
“好吧!”
討論到此算是結束,東方遠站起身子開口:“盈盈,你就暫且先待在我府里,至於你大哥,我會要我兒親自出馬替你說情,倘若他仍一意孤行,伯伯保證,定會親自出面替你討回公道。”
“太好了!東方大哥以及伯伯您肯出面替盈盈主持公道,盈盈這就放心許多,在此盈盈先向伯伯、伯母以及東方大開道聲謝,不只感謝你們肯出面替盈盈主持公道,同時也感謝你們肯收目盈盈之情。”崔盈盈向堂上兩位老人家福了禍身,藉此舉止巧妙的掩飾了閃過雙眸的頑皮神采。
看來,大哥可有罪受了!
可是他會怎麼回答東方瑋的逼問以及東方伯父的垂詢呢?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問題呢?
正想得出神的崔盈盈,突然感覺有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一看,方知看着自己的人是東方瑋
見他直瞅着自己不放,崔盈盈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只見他唇角微微往上一揚,雙眸的神采變得更加詭異驚人。
看他如此,崔盈盈不由得心虛,難道這男人已然看透地的計劃?
忖了一忖,她立即搖頭否決自己的猜測。
她想,自己的“搶親計劃”,除了她身旁的四位貼身婢女春桃、夏荷、秋桂、冬梅之外,該是無人知曉才是,他東方瑋絕不可能得知!
想來該是自己太過多疑了才是,也許他那一笑不過是對自己表現一點歡迎之意罷了!
所以她又何必自尋煩惱,自己嚇自己呢?
***
“留客居”是東方夫人安排給崔盈盈以及她身邊四位貼身婢女暫時居住的客房。
崔盈盈坐在椅子上,優閑的喝着熱茶,看着婢女們整理着隨身帶來的行囊,心中還真為自己那縝密的計劃而暗處得意不已。
眼看第一步以及第二步計劃皆順利達成,崔盈盈不得不收起滿臉得意,蹙眉思量第三步的計劃該從何處着手。
春桃先將自家小姐的衣物披掛整齊,再把一些瑣碎的玩意兒收置妥當后,才憂心的開口:“小姐,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少爺向東方公子泄露你的搶親計劃嗎?”
“本小姐確定一點也不擔心。”崔盈盈這話說得相當自信,只因她是這世上最了解大哥的人。
“為何?”夏荷也來湊熱鬧了。
“你們想以我大哥那嚴肅且極好面子的個性,他真的敢把我那驚世駭俗的計劃說予任何人聽嗎?”更何況東方瑋還是她計劃中的主角,她大哥真敢對他說出口,今天便不可能反對到底,甚至不惜和她斷絕兄妹關係,因此崔盈盈可是自信滿滿。
聽了自家小姐的話后,秋桂心生疑慮:“敢問小姐,你想少爺若聽了東方公子道出你所紡織的謊言后,他會有反應?”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就算大哥知曉我在說謊,也不可能當著東方瑋的面揭穿我。”這一切不只是為了她的閨譽,同時也是為了崔府的聲譽着想。
崔盈盈非常有自信,今天就算大哥再如何生氣,也不可能絕情的拆穿她的謊言,相反的他還得順着她的謊說話,給自己與她一個台階下。
“小姐你好奸詐喔!”向來心直口快的冬梅,一點也不客氣的道出崔盈盈的本性。
’“會嗎?”
崔盈盈故作天真的眨了眨眼,見到四位婢女已受不了地猛搖着頭,這才放起偽裝的天真模樣,小臉嚴肅的道:“這不則奸詐,應該說是勇於追求自己所愛,懂嗎?”
可是勇於追求自己所愛,就可以不計一切、不擇手段嗎?這樣的說法實在很難令人接受;不過不能接受又能如何?她們身為人家的婢女,向來就是主子說什麼,她們就得照着命令行事,哪容得了她們多置一辭?
眼看春桃、夏荷、秋桂、冬梅告露出無奈的神色,崔盈盈玩心再起,乾脆再來個驚人之語:“對了!往後你們四位若看上了誰家公子,儘管來向本小姐求助無妨,本小姐保證定會讓你們達成心愿,知道嗎?”
如何?這般替奴才設想的主子,當今世上可少見得很吧?
換言之就是能待在她崔盈盈身邊,也算是她們的福氣喔!
***
在京城裏,提起東方家所經營的“悅福客棧”,不知其名者還真是少之又少。
悅福客棧除了裝演豪華、擺飾不俗之外,若再提起裏頭的珍饈膳饌,只要嘗過之人,無不豎起大拇指大聲的讚賞一聲好啊!
此外店家還不時安排一些餘興節目,例如唱小曲、說書、地方戲曲等等,讓客人不只有美食吃,更能欣賞精彩的表演。
這樣一家別出心裁、遠近馳名的客棧,不只吸引許多委客蒞臨,連王公貴族也常把送上名貼、訂金就希望能佔得一席。
無奈的是,礙於席次有限,許多有錢人都未必擠得進悅福客棧的大門,更甭說那些尋常的老百姓了。
像這般頂級的客棧,若有幸來過一回,定會人一生回味無窮。
今日悅福客棧就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這位客人還是悅福客棧的少東東方瑋親自邀請的貴客,名喚崔耀佾。
務實的崔耀價雖然家財萬貫,可對吃的東西卻不講究,生性節儉的他除非是要接待重要的客人,要不他是絕不會踏人這般“富貴”的場所用餐。
雖是滿桌的珍饒美膳,主人家還非常熱忱的替他點菜,更開口要他好好品嘗,可崔耀佾就是全無食慾,又不好直接婉拒,只得勉強的微笑點頭應付了事。
並非崔耀佾不肯賞臉,而是他心中有事,令他坐不安穩,恨不得能趕緊進開眼前這位至交好友,要不他還真是擔心會被東方瑋看出端倪。
“崔兄,你心中有事?”輕搖紙扇,東方瑋笑得溫文儒雅,語氣徐緩地道。
東方瑋心想,崔兄雖故作平靜,可他眸中的神采卻隱約透露一絲焦躁再加上他不敢直視自己,更代表他心中有事滿他。
“沒有、沒有。”崔耀佾慌亂的猛搖手又搖頭,“我崔耀佾又不是個姑娘家,有話定會直言!再說憑你我的交情,我若當真有事,難道就不會說出來與你商量?”只是這回發生的事他真的說不得啊!
“既然崔兄說沒事,那就沒事吧!只是小弟有一事想請教崔兄,就不知崔兄是否願意坦白相告?”啪的一聲,東方瑋收起紙扇,滿臉正經的逼視着他。
來了!來了!他終究還是開口問了。
明知自己想躲也躲不掉,崔耀佾索性勇敢面對,“你有何問題就問吧!只要是為兄知道的,定當坦白相告。”
“崔足可知今妹正暫住我府內?”東方瑋專註地打量崔間借的神情變化。
“為兄知曉。”這一點崔耀佾也不怕他知道,更正經八百地告訴他:“不過若我那性情驕縱的妹子,有造成你東方府中任何人的不便,你大可不必客氣,直接將她轟出家門就是。”這點他是絕對支持的。
不是崔耀佾不顧兄妹之情,而是他只要一想起自己慘遭設計的那一幕,他便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能直接將她拖回家中,好好痛打一頓,而今只不過扯扯她的後腿,算來已是相當寬容。
“轟她出門倒不至於,家父只想求證崔兄是否真的不顧令妹的意願,強逼她妹子就是城出名的浪蕩子馬文才?”
這話東方瑋說得語氣平和、一臉平靜,可聽的人卻極度的氣憤。
“你這話是從哪裏聽來的?”馬文才這小子甭說要娶他的妹子,只要他敢碰他小妹一根寒毛,他崔耀佾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只要他有這膽,他一定會拿把刀衝進他馬家莊,直接將他大卸八塊,就看他是否還有那個膽敢招惹他崔耀佾的妹子。
“令妹說的啊!”看崔耀佾反應這麼大,東方瑋噙着一抹曬笑反問:“怎麼?難道盈盈這話是在騙人不成?”
那丫頭當然是在騙人!我崔耀佾今天就算真的瞎了雙眼,也不可能把妹妹的終身幸福斷送在那個浪蕩子的手上。
崔耀佾差點就把這話給喊出口,可為了顧全自己妹妹的面子,他不得不緩了級語氣,強通自己壓下滿腔怒火。“盈盈說是,那就是羅!”他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了。
然而這一切怪來怪去全都怪眼前這東方瑋,人家說女人是禍水,照他來看這男人才真是禍水中的禍水。
今日若非拜他東方瑋之賜,他崔耀祖又何必如此委屈?不只要忍受自己妹子的設計,還得替她圓謊遮醜;也因為他,盈盈才會萌生“搶親”這般驚世駭俗、天地在倒的怪念頭。
看來他崔耀佾不只捨不得責怪自己的妹子,更不可能怪罪於自己的疏於管教。
總而言之,千錯萬錯全都是東方瑋的錯!
今日若沒有他的存在該有多好?
仔細一想,崔耀佾越看越覺得眼前這俊俏挺拔的男人,還真是個天大的禍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