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是一種直覺。
每個人對它的感受不同，但是當遇到命定中的那個人的時候，就會像滿樹的櫻花知道春天到了一樣。
盛放出喜悅，即使最終會凋零，仍然無悔。
只是安妮無法對霍霆傾訴，因為她知道，如果做朋友，她還可以跟他維持現在的關係，一旦告白之後……結果會是她所無法想像的。
自從那天的電梯事件后，他跟她的關係就開始有點不同。
比起以往的排斥，霍霆的態度變得比較溫和，甚至有種主動的態度。
安妮把它歸納於他們有共通的話題——電腦。
後來才知道他不是模特兒，而是一個電腦高手。起因於有天她的筆記型電腦突然故障，提着要去修的時候遇見他，聊起來才知道他會修理。
兩個人才慢慢真正開始變成“朋友”。
但是這種朋友，跟安妮所期待的那種男女朋友的關係，又有很大的差別。她也知道，要一個同性戀改變性向，就像是要把她的維尼車改成潛水艇一樣的不可能。
只是她可以做夢吧？
可以嗎？
關於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
只是覺得能夠多接近他一點，能在他的身邊多一刻也是一種享受，至少在讓單戀劃下美麗的句點之前，她可以留下甜蜜的回憶。
這麼做雖然有點傻氣，但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好方式。
“叮咚！”門鈴響起，安妮跑去開門。
門口站着的正是霍霆。
“小姐，我等了你半天，你還沒準備好呀？”他不悅地看着安妮身上穿着的小熊圖案睡衣。
“啊！”安妮這才想起自己跟他約好要出門的事。“等我一下！”
“你快一點。”霍霆不耐煩地說，在安妮回房換裝的時候，他打量着這個空蕩蕩的大廳，忽然有一個東西吸引住了他的視線——
一幅九寸大小的加框照片放在角落。
之前來的時候沒注意，反正現在無聊，霍霆就走過去彎身撿起來看。
是一幅全家福。
相片里是一男一女的大人，還有兩個小女孩。
看得出這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因為他們並沒有看着鏡頭，而是對着彼此深情地互望；而兩個小女孩則是一左一右地站在他們的身側，一個對着鏡頭擺出鬼臉，另一個看起來比較年幼的則是把臉藏在母親的裙角里，只露出半邊小臉偷偷看着鏡頭。
霍霆對着那個做鬼臉的小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一張充滿溫馨的全家福照片，從照片中人物的衣着打扮看來已經有點年代了，不過細看相框上並沒有什麼灰塵，可以想見這張相片時常被觀看、擦拭，所以才能保持得這麼乾淨。
“啊！”安妮換好衣服走出來，正好看見霍霆在看照片。
“怎麼了？”霍霆看向她的方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驚叫。
“沒……”沒想到他會看到那張照片，安妮有點慌張。
“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嗎？”霍霆揚揚相框。
“嗯，對啦。”安妮擺明不想多講，連忙催促道：“我們該走了，不然再晚就要天黑了。”
“喔。”現在還不到中午，霍霆沒戳穿她的話。看她的樣子，他也很識相地放下照片，跟她出門。
只是他的心裏還是有點納悶，搞不懂她會這麼緊張的原因。不過是一張老相片罷了呀，難不成有什麼秘密嗎？
雖然好奇，霍霆還是保持他的禮貌。人家不想講，他也不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私隱，若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破壞別人的平靜，這種事他是做不來的。
畢竟過去就已經是過去了，不是現在。
門，關上了。
擱放在牆角的相片，在由窗戶折射過來的陽光映照下，人物的面孔漸漸模糊，只有微笑的表情依舊。
燦爛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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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意外，霍霆也買了一輛車子代步。
畢竟在國外，沒有車就像沒有腳一樣，只不過他不是買全新的車，而是在安妮的建議下，買了一輛二手的休旅車。
今天他們就是開着這輛車，打算到附近的大賣場採購日常用品跟食物。
到了目的地，霍霆把車停在賣場樓上的停車場裏。
“藍藍不錯吧？”安妮下了車，得意地拍拍休旅車的車身。
“誰是藍藍？”霍霆還沒反應過來。
“你連你自己的車子都忘記了？”安妮不相信地叫道。
“我的車子？什麼？”他還是一頭霧水。
“藍藍在這裏，你的車子呀！”安妮拍拍休旅車寶藍色的車身，車子也回以“碰碰”的聲響。
“敗給你了，連車子也取名字。”霍霆愣了會，才搖搖頭道。
“有什麼不行的？”安妮不服氣地回。
手一攤，好男不與女斗，霍霆決定不跟她爭辯。“行，當然行！只要你高興就好。”
“去！講不過人家就耍賴。藍藍，我們別理他，這個沒良心的主人。”嘟着嘴，安妮拍着車身竊竊私語。
“你還要跟車子說話到幾時呀？”霍霆無奈地問道。
“它叫藍藍啦！”安妮還在拗。
“好好，你再跟藍藍說下去，我們就不用買東西了。”霍霆認命地隨着安妮叫。如果不順她的意，這個已經幼兒化的女人肯定會動也不肯動。
“對哦，好吧。藍藍，你在這裏乖乖的喲，我們等下就回來了。”像對小孩似的，安妮拍拍車子。
“走吧！”拉着安妮的手，霍霆想把她扯離車子。
卻沒想到這個牽手的動作，讓安妮忽然尷尬起來，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往賣場走去，一種驀然而來的悸動在她的心裏怦然。
想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她只能祈禱時光暫停。
讓感覺停留在這一瞬間吧！
霍霆倒沒有多想，只是很自然地就牽起了她的手。感覺她的嬌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這令他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牽着手，推着可以裝下兩個安妮的購物車，就往賣場入口走去。
霍霆其實很少逛街，他的生活大多局限在專業領域裏，連買衣服都請專業的造型師替他搭配，以符合他的白領形象，所以跟安妮出來接觸這種平民化的生活還是第一次。
這種感覺就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什麼都覺得新鮮。
“不會吧？”安妮聽完他的生活，忍不住叫道。
“有那麼奇怪嗎？”霍霆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當然怪了……”安妮這時才壓低聲音，在霍霆耳邊說。“哪有人連內褲都是別人替自己選的？”
“很多人都這樣呀！”霍霆懶得舉例。
安妮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拜託，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唉……”
“幹嘛，沒買過不代表我不會買呀！”霍霆拿起一件子彈型內褲，在身上比一比，然後覺得有點丟臉，又放回去。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真是一個好命的小孩，不知人間疾苦。”安妮覺得他的動作很好笑，不過怕他翻臉，只好憋笑道。
“這跟那個又有什麼關係？”霍霆不以為然。
“是沒有關係……不過我有個問題倒很好奇……”安妮欲言又止。
“幹嘛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吧！”霍霆說。
“好吧，是你要我問的喲！”安妮盯着他，然後在自己忍不住笑出來之前，問出她的疑惑：“那個設計師是怎麼知道你‘那裏’的尺寸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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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逛完一圈大賣場，感覺就像跑了一圈五千公尺的馬拉松似的，推着堆了半人高的戰利品結帳。
“呼！我們先休息一下好不好，我走不動了！”安妮先舉白旗。平時逛這個地方都得花個一天，沒想到今天三個小時就解決了。
“也好。”霍霆沒反對。
兩個人就在賣場附設的飲食部坐下，暫時休息一會。
盯着他，安妮忍不住嘆起氣來。“唉……”
“幹嘛又哀嘆起來呢？”霍霆好奇道。這大概是她今天第N百次的嘆氣了。
“雖然現在男女平等，不過你還真是一點服務精神也沒有呀！”安妮無奈地說，整個人趴在餐桌上。
“怎麼說？”霍霆還沒反應過來。
“男女在先天上體力本來就有差別，現在我們兩個比較有精神的人是你，可是你也不會體貼一點，問我渴不渴、想不想喝點飲料吃點東西什麼的？”安妮抱怨道。
經她這一提醒，霍霆才恍然道：“喔，好啦。你想吃什麼？”
“謝謝。我要大包薯片跟健怡可樂！”原本死在桌上的安妮馬上復活，以快樂的聲音點菜。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精神嘛！”霍霆忍不住嘀咕。
安妮瞪着他，毫不淑女地推他離席。“嗦，為女士服務是你的榮幸耶！還不快去，想餓死人呀！”
“是是是。”霍霆拿她沒轍，只好依令行事。
端回兩杯像水桶似的可樂跟可以餵飽一打足球隊員的薯片，霍霆的臉上仍然充滿不可思議。
“謝謝！”高興地拿起食物要啃，安妮發覺他獃獃的表情。“怎麼了？看你像被嚇到似的，這裏可沒人替你收驚耶！”“沒……我只是很好奇，這麼多的東西誰吃得完呀？美國人真是浪費。”霍霆皺眉道。
“不會浪費呀，我就吃得完呀。”安妮理直氣壯地回道。
“你是在開玩笑吧？”就連他也沒把握吃下這堆東西的三分之一，這個小不點的安妮竟然敢誇此海口？
“沒有呀，我是說真的。”安妮認真地說。
看着她，霍霆不相信她辦得到。“你吃得完，我隨便你。”
“說真的嗎？”安妮看着他，眼中露出渴望。
“吃得完再說吧！”霍霆一點也不擔心。
不過十分鐘之後，他的表情就從不在乎變成了驚訝，最後在看見面前的食物山被夷為平地的時候，霍霆才真的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愚公移山這回事。
“吃完了！啦啦啦。”安妮啃掉最後一片薯片，喝完可樂的她像是饜足的貓，滿意地打了個飽一嗝。
“你真的吃完了？”他好想檢查她的胃是不是無底洞，那堆東西他看了就飽，她竟然可以全部接收?
廚餘的處理應該找這個女人取樣，她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不少環保問題。
“廢話，你不會看嗎？”安妮揚眉道。
“看是看到了……”霍霆還是很難相信他眼睛所見的畫面。
“好啦！我的部分完成了，接下來換你了。”安妮拍拍肚子，她可沒忘記剛才的約定。“你剛說的話還算話嗎？”
“呃……”盯着安妮得意的表情，霍霆有不好的預感。
“算，還是不算？”安妮只要答案。
無奈之餘，霍霆只好認命。“君子一言。”
“什麼馬都難追！”安妮嘿嘿笑了起來。
聽到她的笑聲，霍霆忽然覺得這裏的空調開得太強了——
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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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室內，只有一對孤男寡女。
“不行！你的動作不夠有力！”
“……”
“啊呀！你的姿勢錯了！”
“……”
“喂喂！你到底有沒有心做呀！”
“……”
“先生，打起精神來，幹活了！”
“……”
“不行！你這樣一點持久力都沒有啦！”
“……”
“對了！腰部再用力一點。”
“……”
從窗外只見這對男女的影子不斷地交疊，伴隨着不時的尖叫聲，如果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他們正在激情狀態。
不過事實卻不是如此。
待在安妮家的客廳里，霍霆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早知道，他的嘴就不要那麼賤了，結果現在被這個女人如此折磨，真是自尋死路呀！
原本空曠的客廳，已經被改造成臨時攝影棚，在架起的光源照射，配上搭好的佈景，置身“熱情森巴”的音樂旋律中，讓他頓時化身成那種在艷陽碧海中現身的半裸猛男。
如果光是拍幾張照片也算還好，可是安妮的要求不只於此，再加上霍霆不習慣鏡頭，幾個小時下來，還沒有進入狀況。
霍霆已經被安妮罵了不知道幾次了。
雖說男子漢敢做敢當，但是他現在真是後悔自己幹嘛那麼有肩膀呀！耍個賴逃掉不就沒事了？
話雖如此，但是他還是認命地當起安妮的模特兒，任她擺佈。
因為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但是她似乎一點也不了解他的痛苦，不住地命令他擺出各種不同的姿勢。說實話，他覺得自己沒讓她失望，不過她快要讓他絕望了。
“OK!你可以休息一下了！”安妮女王終於赦免他了。
“休息一下？”霍霆沒有皇恩浩蕩的感覺，忍不住抗議道：“喂！小姐，我們已經拍了一天了耶，可以收工了吧？”“哎呀！這你就不懂了，現在你才剛進入狀況，打鐵當然要趁熱呀，要是不一氣呵成拍完，等氣氛過去了，就再抓不到這種感覺了。”安妮才不給他機會逃走。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要是這回放過他，下次要他再配合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是不懂。”霍霆在這方面不是專門，所以無法反駁安妮，但是他還是有話要說：“不過還沒等到氣氛夠，我大概已經斷氣了！”
“再忍耐一下吧。”安妮試着安撫他。
“我已經忍耐一天了，小姐！”霍霆不接受。
沒辦法，安妮只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別這樣咩！做人要講信用，願賭服輸喲！”
“也沒輸得這麼慘吧？”霍霆哀怨地說。
“好啦！等拍完我請你吃飯，這樣總行了吧？”拍拍他的肩，安妮笑道。
“吃飯？”想起上次的食物中毒事件，霍霆臉就綠。
看出他的遲疑，安妮也知道他嚇到了，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我是說，請你到外面吃飯！我知道有一家的墨西哥菜做得很夠味哦，放心，這次不會出錯了。”
“是嗎？”霍霆懷疑地問。
“來吧！只要拍完這卷底片，我們就收工吃飯去！”安妮知道他上鉤了，連忙哄着他道。
天知道她才剛換上另外一卷新底片。
“好吧！要拍就快！”被安妮的微笑一哄，霍霆也只好乖乖聽話，再次任她擺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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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餐桌旁，看着手裏的照片，安妮不由得嘆起氣來。
“為什麼要嘆氣呢？拍得不錯呀！”芬妮問。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安妮這才發覺身邊多了個人。
“剛剛。你拍得不錯呀，幹嘛嘆氣？”芬妮又接上話題，跟着坐下來。
“就是拍得太好了，所以我才嘆氣。”安妮無奈地說。
相片里的霍霆，令人心動的每一瞬間，都被她的鏡頭完美捕捉下來了，幾乎每張相片都可以拿去當成雜誌封面了。
“為什麼？”芬妮不懂。明明是好的，那為什麼要嘆息？
“芬妮，你還小，不明白的。”安妮哀怨的不是照片拍不好，而是因為拍得太好，讓她沒有借口再多拍他幾次。
“有什麼好不明白的？”芬妮問。
“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安妮把相片拿遠又拿近，裏面的男人的笑容跟着忽遠又忽近。
“可惜什麼？”芬妮又問。
“唉！你不覺得可惜嗎!像他這樣的好男人竟然是同性戀……”安妮說出她嘆息的真正理由。
看着姐姐，芬妮不以為然。“你怎麼確定他是？”
“他是查理的朋友呀！”安妮說出她的理由。
“拜託，你瘋了嗎？哪有人是這樣推論的，你的邏輯也太好了吧？如果這樣就算，那你不也是同性戀？”芬妮反駁道。
“話不是這麼說的，哎呀，你不明白啦，反正他是同性戀就是了，這點你不用跟我爭辯啦。”安妮固執道。
“我覺得你想錯了，他看起來很正常。”芬妮覺得安妮的想法不正確，她就覺得霍霆跟同性戀是划不上等號的。
至少他看姐姐的眼光就不像同性戀那種姐妹淘似的親昵，而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
在這點上面上向有男人緣的芬妮可是看得比安妮清楚多了。
“喜歡男人也不算什麼不正常呀！”安妮說。
芬妮翻了個白眼，她快受不了安妮的謬論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他不是同性戀，OK?”“芬妮，算了，我也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是正常的，我想他也不會喜歡我的，當他是同性戀我還比較容易死心，至少他是不喜歡所有的女人，而不是只有不喜歡我一個！”安妮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你很鴕鳥哦！沒試過你怎麼知道？”芬妮鼓勵道。
“唉！鴕鳥就鴕鳥吧！”安妮已經把頭埋進沙子裏了，寧可抱着不可能的希望，也不要絕望的失戀。
“你呀！”芬妮真不知道該怎麼講她才好了。
“別說我了。你自己呢？最近有沒有出現可愛的男生呀？哪天帶給我看看吧，幫忙鑒定一下也好。”安妮笑道，改變話題。
“沒有。蜜蜂蒼蠅倒是一大堆，懶得理了。”芬妮說。
“那這樣好了，你把那些傢伙分一兩隻給我好了，反正我也沒有男朋友，有機會就試試嘍！”安妮豁出去了。她想，或許跟別人來往，可以減低她對霍霆的迷戀也說不一定。
“不會吧？”芬妮愣住了，沒想到向來討厭別人介紹男友的安妮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分幾個給我也捨不得？”安妮打趣道。
“當然不是，只是……”看着姐姐，芬妮覺得她有必要把事情查清楚。她可不想讓安妮病急亂投醫，這種逃避的樣子根本不像她認識的姐姐嘛！
芬妮暗中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