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橫掛在馬背上的朱以蕎讓馬匹顛得七葷八素,頭昏眼花之際,小臉紅紅白白的,也不知狂吐了幾回,搞得連叫罵聲都顯得毫無中氣。
馬上的李尚仁一臉陰鷙慌張,明知大批御林軍正緊跟在後,他依然死命鞭策着馬,直往城門口衝去。
「你這惡賊!我皇兄的御林軍就在身後,你逃不了的,還不快點把我放下來!」朱以蕎漲紅了小臉,使力破口大罵。
「閉嘴!-這臭婆娘!我要是死了,-也活不了!」李尚仁咬牙切齒的吼着。
「活不了就活不了,只要能讓你這逆賊繩之以法,我死也甘願──」
「住口!」
李尚仁低頭對着朱以蕎又想吼叫,不料,前方突然閃出一匹黑色駿馬,馬上的趙子震一臉冷冽,如閃電般疾馳而來,速度之快眼看就要和李尚仁對撞。
李尚仁驚恐的瞪大了眼,緊抓着韁繩,急偏馬頭。而趙子震的黑馬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在主人靈巧的控制下,激烈的長嘶一聲,隨即驟然停在李尚仁眼前。
「趙子震!小心呀!」朱以蕎一見到趙子震,瞪大了雙眼,激動出聲喊叫。
雖然不過一句話而已,但這發自內心關切的喊叫,卻讓趙子震雙眼閃動不已。他知道這代表着朱以蕎已經知道事實,並且原諒了他所有情非得已的作為。
壓抑着情緒,面對着明顯驚恐的李尚仁,趙子震嚴聲斥道:「李尚仁,快把公主放下!」
「你……趙子震!你這個小人!要我把這女人放了?休想!」他-起眼,擺明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
此時,後頭的大批御林軍已全數湧上,將李尚仁及趙子震團團圍住。
李尚仁見狀,兩眼泛出了血絲,將朱以蕎的身子粗魯的制在胸前,亮出尖刀,大聲叫嚷:「不準上來,誰要是敢動一下,我就要了她的命!」
趙子震繃著俊臉,抬起手制止亟欲上前救人的御林軍。
看着難受不已卻又一派堅強的朱以蕎,他難掩心中不舍。-着眼,他冷冷的出聲,「李尚仁,你究竟想怎樣?把你的條件說出來,只要你肯放了公主,什麼都好談!」
「呸!我要是在此時放了她,只怕立刻萬箭穿心、死無全屍!你給我讓開,叫那些人也全部給我滾開!快點!」李尚仁手持尖刀激動大喊。
為避免他在情緒不穩下真的傷害了朱以蕎,趙子震再次示意御林軍往後退十步。但是自己依然端坐在馬上,凜然的待在原地。
「李尚仁,你若是傷害了公主,將更無活命的機會!既然你的用意不過是想逃命,我以我的項上人頭向你保證,只要放了公主,將沒有人阻止你離開京城。」
「你真能保我一命?哼!我要是再信你一次,必定就是瘋了!」他瞪眼,再次胡亂揮着小刀,「你也給我滾!誰再敢阻止我,休怪我不客氣!大不了同歸於盡!還不快滾?!」
趙子震一臉嚴肅冷冽。
他當然不能就此離開!他明白,若是讓李尚仁逃回金國,必定會以朱以蕎的性命威脅皇上,答應他所提出的任何條件!屆時,皇上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行,必會造成左右為難的局面。
心中有了最壞的打算,他在李尚仁驚懼不解的眼神下翻身下馬,神色平靜的說:「李尚仁,我知道你必定不信我。但是老實說,公主自幼嬌生慣養,再加上這十日來不吃不喝的,體力已不堪負荷,想必禁不起路上的連番折騰!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試問,你又如何安然逃回金國?」
「你……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李尚仁瞪大的眼中儘是起疑的血絲,咬牙看着嬌貴蒼白的朱以蕎,心裏不得不承認,趙子震的話確實有理。
趙子震斂下雙眼,緩聲說道:「只要你同意把公主給放了,我可以代替公主成為你的人質,皇上如此器重我,必定不會輕舉妄動,同樣可以保你一路平安無事!」
「你要成為我的人質?」李尚仁嗤了一聲,用力咆哮:「趙子震!你以為我瘋了嗎?我要是真拿你當人質,豈不等於引狼入室、自找死路?!你真把我當傻子不成?」
趙子震早料到他會有此質疑。
他平靜的解下身上的佩劍丟在一旁,並伸出右手兩指,指向學武之人的重要穴道。
「現在我身無寸鐵,如果你再不相信,我可以自鎖筋脈,筋脈一旦被鎖,將形同廢人,相信再也無法對你造成傷害。這樣一來,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自鎖筋脈?」李尚仁陰鷙的笑了起來,「誰人不知你趙子震內力高深,只怕我還走不到邊境,你就能自行衝破穴道!到時候,我難道還有命活着嗎?」
趙子震拉下臉來,「你究竟想怎樣?」
「呵呵……好!趙子震!念在你護主心切的份上,只要你肯震斷全身筋脈、自廢武功,我就同意以你來交換這個弱不禁風的嬌滴滴公主!怎麼樣?不敢了是不是?不敢就不要在這裏逞強裝英雄!」李尚仁以尖刀緊抵着朱以蕎的頸項,目眥欲裂的吼了起來,「你還不快退後?滾!」
「慢着!」趙子震厲眸一黯,緩緩說道,「好,我答應你。」
話才說出口,只聽得朱以蕎驚瞪着清眸,勉力出聲叫着:「趙子震!你瘋了嗎?你要是真的自廢武功,一輩子就只能種田、砍柴的當個老百姓!你甘心這樣平凡的過一生嗎?」
朱以蕎的話讓李尚仁-起眼來,警戒的笑道:「沒錯!趙子震,就算你答應自斷筋脈,我挾持你還有用嗎?難道朱燁還會為了你這麼一個廢人而放過我?」
「李尚仁,即使沒了武功,但我的腦子還算靈光,相信皇上不會虧待於我。」趙子震先看了氣急敗壞的朱以蕎一眼,才面無表情的說,「更何況有件事我忘了跟你提,皇上已經知道我和公主的事,他非但沒有怪罪於我,更私下允諾要將公主下嫁於我。試問,我既是准駙馬爺,皇上又怎會不顧及我的性命安全?」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真的會將堂堂一個公主嫁給你這個侍衛?」李尚仁顯然懷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中原女子視貞操如性命,而當朝公主身分尊貴,清白名譽自然不容外人詆毀,既然她已是我的女人,理所當然得嫁我為妻,此乃天經地義的事。」
趙子震的話合情合理,腦中一片混亂的李尚仁不免被動搖了。
低下頭,再次看着虛弱到臉色蒼白的朱以蕎,心想回到塞外這一路時程少則十天、半個月,她若真的死在半路上,他將得不償失。
他一咬牙,「好!但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必須將我布屬在城外的大軍全部釋放,除了以你當人質外,還要我的軍隊沿路護送我回金國!」
「沒問題,這點我可以答應你。」趙子震答應得乾脆。
但朱以蕎這兒卻又不甘心的叫了起來,「趙子震!不准你答應他的條件,一個都不許!我是當朝公主,就算是為國捐軀也是死得其所!你不要受制於這個卑鄙小人,現在就把這惡賊給捉起來!」
趙子震緊抿着唇,「公主,-稍安勿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該怎麼做我自有定奪,-還是聽我的吧!」
「可是──」
李尚仁則用力一捏朱以蕎的脖子,吼道:「-給我住口!再多說一句,我就讓-死!」
趙子震喝道:「李尚仁!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李尚仁陰險的笑了起來,「趙子震,你也不要忘了你的承諾!現在,你立刻自斷筋脈!快點!」
趙子震眼中閃動着不可測的精光。「李尚仁,咱們各退一步,我先自鎖筋脈上前,在你放了公主的同時,大可以親手斷我筋脈,如此兩全其美,誰也不必擔心對方出爾反爾。」
「好!我就信你一次!」能親手廢了趙子震的武功,李尚仁求之不得。
趙子震冷凝的神情不變,走上前兩步,在朱以蕎直呼不要的喊叫聲中,伸出右手兩指,迅速制住自己重要穴道。
李尚仁滿意極了,先將毫無用處的朱以蕎往馬下一丟,隨即飛身下馬,毫不留情的抓住無力反抗的趙子震,陰狠的奸笑后,隨即在他的穴道猛力擊出兩掌。
趙子震濃眉一皺,連着倒退兩步,至此,一身絕世武功儼然被廢。
李尚仁哈哈大笑起來,「趙子震!你也有今天!你不是挺威風的?如今為了一個女人,竟像一團爛泥般任由我搓圓搓扁的,一代奇才落得如此下場,真是情何以堪呀!」
「你這個混蛋!你怎麼這麼惡毒呀!」朱以蕎情緒激動的叫罵出聲。
她本想衝上前去,但身後的御林軍卻將她給護擋在身後,怎麼就是不讓她上前。
看着受制於人的趙子震,朱以蕎悲從中來,心酸的兩行淚水頓時滾滾而下。
「趙子震,你幹嘛這麼傻?在宮裏,我從來也沒對你好過,一天到晚欺負你,讓你頭疼,還害你被皇兄趕出宮,我現在想想,已經很內疚了。」
她抽抽噎噎的哭着。
「出了宮之後,還數度造成你的困擾,不但誤會你的人格操守,還害你為了救我而變成這樣!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你都從不辯解,還默默承受!我真的很難受呀!」
雖然讓李尚仁押制住,但趙子震傲然的氣度絲毫未受損,言語之間十分平靜,「公主,為皇上盡忠、為-效命,皆我分內之事,我從來不覺得有半點委屈。」
「你不委屈,我卻替你感到很不值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事情變成這樣,我得負最大責任呀!我情願他挾持的是我,就讓我來贖罪就好了嘛!你為什麼要代替我受苦呢?」
朱以蕎哭得涕泗縱橫。
「我現在明白了,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一天到晚要我謹慎行事了!你說的話都是金玉且言,只可惜忠言逆耳,搞到你都變成廢人一個了,我如今就算知道錯了,也都來不及了!」
趙子震不免暗自嘆了口氣。若是此事真能讓她覺悟,一切也算值得了。
「公主,我只是武功盡失,也不算真的殘廢。更何況他還要靠我逃回金國,我的性命暫時不會有危險。-只要記得,日後凡事都得三思而後行,至於我,-就毋需自責了。」
「你幹什麼到現在還要安慰我呢?!」朱以蕎淚流滿面,想推開擋路的侍衛。「李尚仁,你放了他!我是公主,挾持我絕對比他來得有用百倍!你聽懂了沒有?放開他!」
李尚仁陰森的笑道:「你們兩個不用情深義重的演這一出無聊戲碼了!公主,-要是想保他不死,最好就阻止-的人馬不要追上來!否則-要是成了未嫁的寡婦,可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
言語當中,他已經將趙子震給緊緊縛綁起來。看着一向威武不屈、豪氣干雲的趙子震變成肉粽一樣,讓一個小人這般捆綁對待,朱以蕎心痛得再也忍不住尖叫一聲,不知哪來的力量竟然推開阻擋的侍衛,隻身就往前沖了過去。
「你這個卑鄙小人!放開他,我來代替他!」
趙子震心中一驚,倏地吼道:「不要過來!」
李尚仁見狀,突然陰險的奸笑起來。只見他一個箭步上前,竟搶先在眾多侍衛之前將朱以蕎給抓住了。
隨後立即將趙子震及朱以蕎同時制伏在手中,對着御林軍恐嚇道:「不準上來!否則他們兩人都要沒命!」
侍衛們果然不敢再動。
此時,趙子震咬着牙喝道:「李尚仁,你這卑劣小人,竟然言而無信!快放了她!」
「哈!我要是言而有信,就會像你一樣成了階下囚,哪還能活到現在?」
看着兩人,他笑得志得意滿。
他先將趙子震綁在馬屁股後頭。「反正你們兩個情投意合,既然如此,我又怎麼忍心拆散你們這對生死相隨的同命鴛鴦呢?」
趙子震俊臉鐵青,緊抿着唇吼道:「李尚仁,我再說一遍,將公主給放了!」
李尚仁轉頭看了趙子震一眼,又回頭將朱以蕎綁在馬背上,邊綁邊回道:「喲!趙子震,瞧你這義憤填膺的模樣,難不成還想英雄救美?哼哼……廢人一個,你這輩子已經完了!不要妄想再逞英雄了!」
趙子震雙拳握得咯咯作響。只見他在李尚仁捆綁朱以蕎的短短時間內,渾身筋肉突然碩實起來,凸賁的肌肉甚至將衣物都撐裂了開,彷佛只在一瞬間,鷹眼中陡地射出一道精光,啪地一聲,綁在身上的繩子就這麼應聲斷成數截。
聽到聲音后的李尚仁驚然轉回頭,見到這一幕簡直嚇呆了!他瞠大了眼,結巴地問:「你……你的筋脈不是全讓我震斷了?!怎麼可能!」
趙子震的俊臉一貫的凜然堅毅,看不出有任何內力受創的痕迹。
他黑眸閃爍的回道:「我是自鎖筋脈沒錯,但你不知道的是,在那同時,我也鎮鎖住了穴道不受外力侵襲,除非是內力高深的人,否則,憑你這點功力還傷不了我分毫!」
李尚仁顫抖地張着嘴,驚恐的看着朱以蕎,急得想再伸手抓住她!然而趙子震又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便反手將李尚仁給制伏在地。
一旁的御林軍見機不可失,聲勢驚人的一湧上前,立刻將落魄萬分的李尚仁捉拿到手。
而讓人七手八腳解下馬背的朱以蕎則脹鼓了小臉,怒氣未消的走到李尚仁眼前,大聲斥罵著:「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反賊!我就已經警告過你了,憑你這化外之民是不可能有機會斗得過我們,這下子你總該知道了吧?」
這頭還沒罵完李尚仁,那頭的趙子震竟突地臉色發白,「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驟然不支倒地。
朱以蕎嚇呆了!
她急慌的上前扶起趙子震,憂心得眼淚就要飆出來,「趙子震!你怎麼了了?為什麼吐血?難道你又跟上次一樣走火入魔了?快,那你快點運功療傷呀!」
「不用了……這次與上回不同,調氣運息也於事無補,我恐怕在劫難逃了。」趙子震俊臉異常泛白,困難的一字字出聲。
「你什麼意思?你不要嚇我!」驚懼的淚水在她眼中不斷打轉。「你不會有事的!你的功力這麼強,連李尚仁都被你騙過去了,這點小傷一定傷不了你的!快,我幫你盤腿,你快點調氣呀!」
「公主……我自鎖筋脈屬實。本來預計在未來數天內化解受制的穴道,但適才情況緊急,為了確保-的安危,不得不急沖受制的穴道。如今我血氣復涌、內力耗損過遽,只怕已回天乏術……」
話才說到此,張口又是一堆怵目驚心的鮮血。
朱以蕎陡然哭出了聲音,嚎啕大哭的淚水匯聚成河,幾乎泣不成聲。
「不要啊!怎麼會這樣?都是我害的,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太衝動了,怎麼會又害慘了你……嗚……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公主別傷心。」趙子震痛苦的咬着牙,「生死有命。想我趙子震不過一介武夫,走到今日這一地步,死而無憾。」
「不准你說這種蠢話!我不要你走!趙子震,你要是敢離開我,我就跟你一起走!」
朱以蕎哀傷欲絕的將他的臉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字一淚。
「你不要忘了,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若是不要我,這世上還有誰要我?你要是嫌棄了我,這世上又有誰能容忍我的脾氣?不准你走……我不准你離開我……」
鮮血不住地從趙子震嘴角流下來,「公主……早在十天之前,我就已經有了以死明志的心理準備。我並非不明白-的心意,只可惜身分懸殊,終究……」
趙子震俊臉陡地一綳,再次吐出大口鮮血后,兩眼一闔,就這麼倒在朱以蕎懷中。
趙子震被緊急送進了宮裏,皇上急怒之下,立刻要御醫替趙子震療傷診治。只是趙子震實在傷得太重,群醫惶恐的直表示,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
朱以蕎鎮日衣不解帶、以淚洗面的守在趙子震身邊,嘴裏還直喃着如果他走了,她一定不會獨活的。
兩人情義深濃的感情看在朱燁眼中,萬分無奈。他不免有些自責,怎麼會看不清兩人之間早就情愫滋生?若他早點發覺,乾脆將兩人送作堆去,又怎會惹出這一些麻煩事?
如今,一個是他委以重任的忠心臣子,一個是他疼寵到大的至親皇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兩者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其一!
終於,好消息傳了回來。
素有「聖手神醫」之稱的秦太醫遠走華南山,好不容易採到了足以益經通脈、延續壽命的稀世奇葯,佐以活補元氣的宮中名葯,這才從鬼門關前救回了趙子震一條命。
而讓李尚仁打暈過去的紅棠其實並未死亡,同樣也被御醫救了回來。
一個月過去了。有了稀世名葯的加持,本就內力高深的趙子震恢復迅速,不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甚至早晚的打坐、吐納、練氣也從不間斷。
又半個月過去。雖時值盛夏,但天氣不算太悶,和風徐徐,讓人心曠神怡。
這天,趙子震裸着精碩的上半身,在武場舒展筋骨,耍了一套虎虎生風的拳法后,才拿起隨身不離的名劍出神入化的舞弄着。鋒銳的劍氣所到之處,聲如裂帛般氣勢驚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功力已然恢復了七、八成。
正當趙子震練得渾然忘我時,只聽得一個尖叫傳了過來,「老天爺!你在幹什麼?!」
朱以蕎一身粉黃綢衫,氣急敗壞的走了上來,不顧刀劍無眼,一把便將趙子震手上的劍給奪了下來。
她氣呼呼的鼓着雙頰,手-腰,用力指責趙子震,「你瘋了不成?身體才剛好一點點而已,你就急着練功了?萬一不小心舊傷複發,那可怎麼得了?」
趙子震緩緩的停下身形,垂眼看着嬌俏動人的朱以蕎,精凜的眼中不禁閃出柔意。
「-也看得出來,我的身體已無大礙,說到底,還得感謝公主這段時間的悉心照顧,我才能恢復得如此迅速。」
「我不照顧你,難道還眼睜睜看着你有事呀!」她將劍放下,湊近趙子震眼前,-起眼不斷擔心的打量着,「你真的好了?沒有騙我?該不會等一下又要出其不意的吐血來嚇我了吧?」
趙子震輕揚起嘴角,眼中的溫柔藏不住。「我若是沒有記錯,幾次身受重傷似乎都是-造成的,只要-安分守己,我又怎會有事?」
「-!討厭鬼,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存心給我難堪的嘛!自你受傷以來,我天天都在自我反省,也卑躬屈膝的向你道了好幾次歉,你幹嘛還要讓我想起這些事呢?」
「對不起,我無意讓-不開心。」
「我說你就是存心故意的。」朱以蕎噘起了小嘴,不爽起來,「是-,誰不知道你因為立下大功,不但官拜統領大將軍,擇日還要封為靖王爺,威風得不得了,宮裏上下,誰不把你奉若神明?你當然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趙子震閑適的走到一旁,拿起布巾擦拭着汗濕的身軀。
「公主依然貴為公主,臣子依舊不過是臣子,怎麼能相提並論?」
「你真是這麼想?總算還有點良心。」朱以蕎一揮手,要身後的紅棠將補品送上。「喏,這裏頭是我熬了一天的人蔘雞湯,很補的,你先喝了吧!」
對着趙子震,紅棠一反常態,笑咪咪的將補品送上。「是啊,未來的駙馬爺,這可是公主的一番心意,快趁熱喝了吧!」
紅棠的話讓朱以蕎羞紅了俏臉。
用力瞪了紅棠一眼,才伸手將補品搶下來。「-這死紅棠,不多話沒人把-當啞巴!這婚是皇兄賜的,但我可還沒點頭答應哪!」
紅棠偷偷掩嘴竊笑,「是,公主。但如今全宮裏上下都知道,前陣子-為了未來駙馬爺的傷,擔心到茶飯不思,差點就要跟着一起殉情去了。現在才想到要不要反對這門親事,是不是太晚了點?」
「可惡的紅棠!-真是找死呀!」朱以蕎紅透了俏臉,將手中的補品推到趙子震手上,作勢就要打紅棠。
紅棠笑得花枝亂顫,邊跑邊叫道:「公主,-就算打了奴婢,也不過是欲蓋彌彰之舉,更加突顯-對駙馬爺這濃得化不開的感情罷了!」
「-還說?可惡!看-往哪裏跑?」朱以蕎跺着小腳,一路追打紅棠。
紅棠不依的討饒,「哎喲,未來的駙馬爺,救命呀!這世上唯一能讓公主乖乖聽話的也只有你了,快救救奴婢吧!」
朱以蕎聽得更是面紅耳赤,追着紅棠滿場跑。「死紅棠,-不是曾說過這悶葫蘆的個性和我不合嗎?兩人在一起遲早是一場悲劇?怎麼-現在反倒跟他求情起來了?」
「天地良心呀!公主,奴婢算哪根蔥?當時不過是隨便說說的,哪能作準?如今我怎麼看,-和未來駙馬爺個性互有長短,能補對方不足,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呀!哎喲,公主-別打了,痛呀!」
朱以蕎追上了紅棠,又在她額上敲了一記,才氣喘如牛的-腰斥道:「好了!這次就饒了-。下次要是再亂說話,我肯定不饒-。」
紅棠撫着額頭,吐着舌,「奴婢不敢了。但是公主和駙馬爺真的是郎才女貌耶,奴婢相信你們一定可以百年好合的。當然-,如果日後再生個胖娃兒,那可就是世上最幸福美滿的一對鴛鴦了。」
「死紅棠!-還說!」朱以蕎紅透了小臉,作勢又要打人。
「不要啊,奴婢不敢說了。公主饒命呀!」
朱以蕎又敲了紅棠一記,才拍拍雙手走回趙子震身邊。看他好整以暇的喝着湯,似乎兩人打鬧的內容與他無關,不禁嘟起小嘴來。
「你幹嘛?很好喝嗎?」
「咸是咸了點,但大致而言還算不錯。」趙子震將空了的盅交給紅棠,照實說道。
「你還嫌?知不知道為了替你燉這盅雞湯,我蹲得腿都酸了哪!」朱以蕎翹起了小嘴,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趙子震的眼神更溫柔了,「對不起,是我失言。這雞湯是-一番心意,就算是瓊漿玉液,也不及它萬分之一可口。」
「不用你諂媚了,反正現在的你說起話來,分量比我還重,我還是摸摸鼻子趁早認栽了比較好。」
她睨着趙子震,嘴上說得不高興,內心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我真是搞不懂皇兄,明明咱們的身分就是天差地遠嘛,幹嘛為了把我推給你,而硬在你身上加那麼多頭銜,就算是想要堵眾人之口,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每一個頭銜對我而言,都是責任的開始,對於皇上的恩賜,我必將全力以赴。至於-,我也會盡全心對待,不致有負於-。」
趙子震平實卻又深情的話讓紅棠嗤嗤而笑,而聽得窩心的朱以蕎則不高興的回瞪了她一眼,「-笑什麼?走啦!-沒看他一身的汗嗎?還不快去準備洗澡水?」
「是,公主!奴婢不打擾-和駙馬卿卿我我的談情說愛了,這就去忙-!」紅棠掩着嘴,邊笑邊離開。
「這個紅棠,就是口沒遮攔,討厭死了!」朱以蕎皺了皺小鼻子抱怨着。
趙子震自厚實的胸膛笑出聲,「怎麼?現在的討厭鬼不再是我了嗎?」
「你是討厭鬼一號,永遠的討厭鬼,誰也不能取代的。這樣你滿意了嗎?」她說得張牙舞爪,小臉都湊到趙子震眼前去了。
馨香的氣息再次飄散在趙子震鼻尖。就是這個味道讓他在受傷的期間,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勇氣。
那段時間,他不只懷疑自己撐不撐得過來,更不知道重生后,是否能夠漠視朱以蕎的存在、忘記兩人之間曾經擁有的一段情感,而回到從前那單純平靜的生活。
然而,一切的疑問就在他睜開眼、看到朱以蕎憔悴憂慮小臉的一-那,得到了答案。他知道,不管他和朱以蕎之間如何發展,他的心靈永遠再無歸零的一天。
這總是讓人頭疼,卻又難以割捨的寶貝,既是他生存的意義,也是他前進的動力。只要她能永保這燦爛無邪的天真笑容,他願意一輩子守候、呵護着她;雖然他曾不只一次懷疑過,能讓她幸福的男人並不是自己。
朱以蕎眨了眨美眸,用小手在他若有所思的眼前揮動着。「喂,你怎麼了?魂魄飛走了嗎?」
趙子震垂下凝視的黝眸,輕輕包握住她的小手。「我的魂魄是不在了。老實說,自從看着-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之後,我的三魂七魄早就跟隨在-身邊了。」
「你……什麼嘛!花言巧語!什麼時候學會這些肉麻兮兮的話?教人聽得很不習慣耶!不要了,你還是三不五時罵罵我、念念我,我還比較自在。」朱以蕎用力點着頭。
趙子震抬起她的小臉,望進她閃動晶亮的眸子裏,「現在有我在-身邊守着,-既然沒有機會使壞,當然也不必挨罵了,是不?」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趙子震。」她不以為然的皺着小鼻子,「我可是堂堂公主哪,別忘了,你就算成了我的駙馬,一樣我尊你卑、我大你小,你可是不能管我的喲!」
「是嗎?」
他沉下幽黑的雙眸,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了個吻。
措手不及的吻讓朱以蕎紅透了臉,嘟起唇微微抗拒着,「噯,你幹嘛啦!小心我治你一個欺負公主的罪喲!」
「-不如治我一個偷竊芳心之罪,還來得貼切些。」舌尖流連的在她唇瓣上游移,趙子震啞聲喃道:「其實,曾經我也以為不可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在我身不由己侵犯-的那一天,我只想着,當這一切結束的時候,就是我以死謝罪的日子。」
「神經……說這什麼話!都怪我不好,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就把你罵得這麼難聽,還說什麼要親手殺了你之類的蠢話……」
不知是因為他輕柔體貼的吻讓她心悸,或是想起了趙子震差點一命嗚呼的過去,朱以蕎渾身輕輕顫抖起來。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真的差點因我而喪命,想起這個,我真的每次、每次都很自責哪!」
「-的自責沒有我對-的內疚來得深。」他抬起頭,用拇指輕撫她的唇瓣,「告訴我,那天-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朱以蕎咬起了下唇,紅着俏臉小聲說:「說恨也談不上,只是……後來我想,如果能夠換個心情、換個地點,說不定我也不會拒絕你的……」
「是嗎?看來-對我的這份心,遠比我所想像的來得真切多了。」
「你這個討厭鬼,都什麼時候了,得了便宜還敢賣乖!」她直將紅着的小臉貼到他胸膛上去。
趙子震啞聲笑了出來。
他早應該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一味的逃避,否認和壓抑,只是讓自己沸騰的感情滿溢而出,徒讓這小妮子有機會捉到他的小辮子,以此威脅他,壓根於事無補。
輕輕撫着朱以蕎纖細的背脊,趙子震嘆道:「只要-不再對我那天所做之事耿耿於懷,我已別無所求。」
「說到這裏,真正讓我耿耿於懷的,反而是你和那嫣翠的事哪!」她抬眼瞪着趙子震,「你說,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氣我,才在我面前和她做那檔子事?」
趙子震眼泛柔意,「我若知道躲在床幔後頭的是-,早就把-給揪出來了,又怎會讓情勢一發不可收拾?」
「一發不可收拾?什麼意思?你是說如果我出面阻止你,你就不會和嫣翠繼續下去了?」
趙子震沉吟着,「不一定,這可要看-出聲的時機而定,晚了一樣無法避免。」
「可惡的你!幹嘛不說點好聽的來安慰我?反而說這種話來氣我?我看你根本就是不在乎我嘛!」她撒潑的在他胸上用力捶了好幾下。
趙子震輕揚着嘴角,任由她嬌嫩的小手打在身上,沒有阻止。「當日的事情我早就跟-解釋過了,一切都是為了顧全大局,情──」
「情非得已嘛!我都知道了啦!」朱以蕎皺着小臉哼了一聲,嘟囔着:「早知道你是這種沒心、沒肝的男人,我就不要皇兄救你了,乾脆讓你去見閻王爺算了。」
趙子震嘆了口氣,「老實說,我這條命早就不屬於自己。-若真的捨得,我也只好雙手奉上。」
「你……你這個討厭鬼,老是用以退為進的招術逼我投降,真是太過分了。」
朱以蕎無理的發泄了一陣子,氣也消了。
想起因為她的任性,也不知無端讓趙子震受了多少苦,心裏還是歉疚起來。
「我知道,你一直要我安分守己嘛!這樣好不好?只要你以後對我好一點、溫柔一點,別老闆着臉念我,我一定會很乖、很乖的,就像……小貓咪一樣,乖得讓你吃不消,這總成了吧?」
「如果-真能做到這樣,那麼,就算要折我十年的壽命,我倒也甘願。」他壓根不認為朱以蕎會有完全馴服的一天。
「呸呸呸,什麼折十年的壽命?你肯我還不肯哪!」
顧不得他胸膛上沾了汗水,俏柔的小臉直貼了上去。
「喂,我是說真的,以後我都會聽你的話,盡量不惹事、不讓你頭疼。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別有事沒事就吐血來嚇我,我現在變得十分脆弱,再也禁不起這種驚嚇了。」
撫着朱以蕎柔嫩的臉頰,趙子震心中激蕩着無限柔情,揚起嘴角笑了,「如果真能讓-變成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那麼,我再多吐幾口血也是值得的。」
「討厭,你閉嘴啦!」
朱以蕎閉上了眼,用小手將他厚實的胸膛給用力環了起來。
聞着屬於自己的幸福味道,朱以蕎從沒覺得人生如此踏實、完整過。
她知道,這個男人一輩子都將屬於她,他永遠都不會離開她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