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愛桑!你開門，讓媽進去好不好?”以容站在愛桑的房門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以容嚇得又用力地敲着房門。

“愛桑!你別嚇媽!你千萬別做傻事啊!愛桑!你開門啊!”

又過了好久，以容才聽到愛桑一聲長長的嘆息，以容玲靜了下來。

“媽!我沒事！您讓我靜一靜好嗎？”

以容聽女兒的聲音有點哽咽，不放心地說：

“愛桑!你開門，讓媽看看你好不好？”

“媽!我真的沒事，您別管我，我保證絕不會做傻事，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嗎？”

以容只知道志翔騙了那個有錢少爺還移情別戀，詳細的情況她還沒弄清楚，可是看女兒現在這個樣子，要問，恐怕也不是時候。

“好吧!愛桑!媽就在屋裏，你如果想跟媽談談，你就喊我一聲!”

以容等了半天，愛桑沒再吭聲，她嘆了口氣，搖搖頭走回房去。

愛桑貼着門，聽着母親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她才拖着腳步，整個人癱在床上。

她並不想哭，可是淚水卻無法遏止地往外流，跟志翔兩個人的感情正式宣告結束，她意外卻並不難過，好像這一段日子以來，她早已預期會有這樣的結果，讓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是當事人，卻像個局外人似的被人告知，還像個傻子似的讓人看笑話。

她真不敢相信，志翔竟然對自己這麼殘忍，利用自己騙了方偉不說，移情別戀，還可以面不改色地說愛她，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還是自己根本就沒了解過志翔？

真正令她感到難過的是方偉。

方偉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志翔移情別戀的事，可是他隻字不提，即使在被志翔騙了之後，他也沒說過一個字，他是真怕自己難過還是存心看笑話？

方偉說愛她，是真心話，還是當著眾人的面，給自己台階下？

方偉一句“我愛你”對愛桑造成的震憾比志翔移情別戀的事實還要大，對志翔的感情，她還摸不着頭緒，無從選擇便宣告結束，而對方偉呢？自己的心才開始為他所牽動，卻面臨這樣一個混亂的場面，還有他厲害精明的母親，又怎會容許這段感情繼續下去？

志翔設下的騙局，明明也不關自己的事，卻被他弄得自己像個共犯似的，即使方偉不介意，他的家人能諒解嗎？

愛桑搖搖頭，方偉這一走，也許永遠都不會再來，而志翔呢?有了一千萬，他還會在乎這一段他早巳摒棄的感情嗎？自己苦苦等待的，竟是這樣一個人！

愛桑已經累得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舊感情新戀曲竟然在同一天宣告結束，而自己卻毫無選擇的餘地。

接下來的日子，愛桑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對於去美國留學的事隻字不提，就連志翔跟方偉的事她也一概不提。

愛桑越是避而不談，以容就越是擔心，她寧可女兒大哭大鬧一場，也好過她這樣悶不吭聲。

以容幾次才開了頭，愛桑不是岔開話題，就是當聽不懂，幾次以後，以容也不再提，只希望女兒真的能就此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叮咚!”

“媽!您吃吧!我去開就好!”

以容才站起來，愛桑又讓她坐下。

這段日子她讓母親擔心得太多，縱使自己心裏的結還沒打開，日子依然要過，所以她收起自己所有的問題，至少表面上她得讓母親放心。

愛桑一打開門，一看居然是志翔，而且他仍一臉笑容，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愛桑怔怔地看着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居然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愛桑!不用懷疑!我是志翔!”志翔以為愛桑臉上的驚訝是因為自己乍然出現所帶給她的驚喜!他的笑容中一樣自信滿滿。

愛桑回過神來，所有藏在心底的事一下子全湧上心頭，她重重地關陰門。

“愛桑!你開門啊!”志翔隔着門喊着，“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嗎？現在我回來了，難道你不高興嗎？”

志翔不說還好，他這一說倒提醒了腦中一片混亂的愛桑！

愛桑急急地衝進屋裏，就往房間走。

“愛桑！誰啊？”以容一見愛桑那副氣極敗壞的樣子，嚇得放下手中的碗筷，前晚的事情，到現在她都還餘悸猶存。

愛桑沒理會母親的問話，直接衝到房裏，翻出了志翔送給她的戒指，又急急地地往外沖。

“愛桑!到底什麼事啊？”以容急急地站起來。

“媽，您別管!您吃飯!”

愛桑邊說邊往外走。

“愛桑啊！你這個樣子媽怎麼吃得下啊？”以容追到客廳門口，可是女兒讓她別管，她也沒敢追出去。

“愛桑!你開門啊!”志翔猜想愛桑也許只是氣自己出現得太晚，待會兒哄她兩句就沒事了!

愛桑猛然打開了門，直盯着志翔冷冷地說：

“你終於來了!”

志翔上前一步握着愛桑的手說：

“愛桑!你在生我的氣是下是?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等那麼久!”

愛桑抽回了自己的手，打量着眼前這個她曾經愛過，如今卻變得陌生的男人。

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男人會如此攻於心計，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對感情的事可以如此玩世不恭、不負責任，更不知道他竟然也有自己從未發現的溫柔面。

她冷笑一聲，搖着頭說：

“柯志翔，幾年不見，你倒是改變不少，或者你只是顯露出你的本性而已！”

志翔當然聽得出愛桑話中的嘲諷，他裝出一臉枉的神情說：

“愛桑！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啊！”

“柯志翔！你自己使壞，別把我拖下水，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還不足以驅使你做這種事!”愛桑略為激動地揚着聲。

“不！愛桑!如果你對我不是那麼重要，我就不會回來找你了是不是？”志翔希望自己的深情款款能打動愛桑。

“你現在回來，難道就不怕碰上方偉嗎？”愛桑故意往屋裏看了一眼。

志翔搖着頭說：

“方偉不可能為了這筆小錢死守在這裏一輩子不走，即使他想這麼做，他的父母也一定會來接他！”

“你為什麼這麼有把握？”

志翔有些得意地說：

“因為是我跟方家透露他住在這裏的消息的。”

“柯志翔！你真了不起，把每個人都玩弄於手掌心！”

愛桑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了這個男人。

“愛桑!我如果不這麼做，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相聚!”

“柯志翔!請不要再拿我當借口，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會在美國跟人同居，讓我像個傻子似的等你幾年!”愛桑越說越激動。

志翔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隨即沉下臉說：

“是方偉說的是不是？”

愛桑沒吭聲。

志翔極力否認地說：

“愛桑!你別聽他的，他因為我拿了他的錢，心有不甘，才編一套謊言來騙你，這個小人，他是想破壞我們的感情!”

“柯志翔!”愛桑大吼一聲，“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我們的感情早就沒了，還需要方偉千里迢迢從美國跑來破壞嗎？你自己對不起他，還在我面前編派他的不是。我告訴你，安琪跟你的事，方偉在我面前一個字也沒提，要不是安琪找上門，我還不知道要被你哄騙到幾時!”

志翅有點驚訝，有些懊惱，自己千算萬算，就沒算到安琪居然會找上愛桑。

“沒錯，安琪氣焰高張地來找我，就像我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愛桑搖着頭說：“柯志翔!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真的還顧及我們過去的情分，你就該早點告訴我，而不是讓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地當眾難堪！”

志翔一看所有的事情早被拆穿，索性承認地說：

“愛桑，我是跟安琪同居過一陣子，那是因為我在美國太孤單，一時胡塗，可是最後，我仍然回到你身邊，選擇了你是不是？難道你可以等我幾年，卻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嗎？”

“你選擇我，是因為你有了方偉那一千萬，如果沒有，你現在仍然在安琪的懷抱中，還會記得我嗎？我等了你幾年，也算對得起你了，這個戒指還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愛桑把戒指塞在志翔的手中，算是徹底結束這一段感情。

志翔看着手中的戒指，他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棘手，本來他以為自己對愛桑的了解，只要哄她兩句，愛桑就會溫順的投向自己的懷抱，沒想到愛桑的態度這麼堅決。

他知道以自己的條件。現在又擁有上千萬的財產，要想娶個老婆並不困難，問題是他對愛桑有過感情，因為愛桑溫柔、順從，不會跟自己鬧脾氣、使性子，所以他才決定選擇愛桑，現在看來，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

或許愛桑只是對安琪的事憤恨難平，也許自己該對她再多一點承諾、多一些柔情，或者還得帶一點強迫。

志翔突然緊緊握着愛桑，低下頭就吻住了她的唇。

愛桑先是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志翔緊吻着唇。

她直到志翔吻住了自己的唇才回過神來，一陣驚慌失措，和急湧上心頭的一股難堪，讓她拳打腳踢地想掙脫志翔。

志翔卻不理會她的掙扎，反而把愛桑抱得更緊，他以為女人就是這樣，象徵性地鬧一下脾氣，自然就會屈服在自己的熱吻之下。

愛桑反抗無效，一時情急，狠咬了志翔的唇。

只聽志翔一聲慘叫，忙不迭地放開愛桑，撫着自己的唇，痛得大半天說不出話。

愛桑驚魂未甫地大口喘着氣，她稍稍定下神，那股羞憤又襲上心頭。

“柯志翔!你給我聽好!我不是你的附屬品，可以讓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志翔抹去了唇上滲出的血絲，生氣地衝上前，抓着愛桑的手：

“倪愛桑，你瘋啦!竟敢咬我!你這個潑婦，簡直是……”

“你放開我!”愛桑痛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又吼又叫地打斷志翔罵她的話，

“柯志翔！你這個混蛋，放開我!”

“愛桑叫你放開她，你聽不懂嗎？”

在兩人拉扯之餘，站在一旁的方偉見情況不對，忙上前拉開了志翔的手。

志翔一看居然是方偉，又看他一副英雄救美的神態，一股怒火迅速在胸中蔓延開來，他幾乎忘了自己才騙走他的錢。

志翔冷冷地說：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

方偉根本不理他，只顧着愛桑焦急地問。

“愛桑，你還好吧，有沒有怎麼樣？”

愛桑沒想到方偉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為什麼每次自己狼狽不堪的時候，他就偏要出現。

他到底來了多久？看到多少？

他看到自己被志翔強吻了嗎？

他又來幹什麼?找自己表明心跡？還是他一直等在這裏，為了等志翔出現。

“愛桑!你到底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啊!”方偉急得提高了聲音。

愛桑回過神連聲地說：

“我很好!我沒事!”

“真沒想到你們感情進展得如此神速，我就說嘛！愛桑一向溫柔、順從，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伶牙俐齒又潑辣，原來是有人幫她撐腰！”志翔眼神中充滿怒火，語氣尖酸。

“柯志翔！你少胡說!”方偉喝斥着志翔。

“我胡說？”志翔也揚高了聲說：“愛桑就是挖到了你這座金礦，所以才斷然結束這段感情，我手上這一千萬，比起你們方氏企業真的是差太多了！”

愛桑氣得渾身發抖直咬牙，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被人騙了感情、誤了青春，還被志翔說得像一個愛慕虛榮、紅杏出牆的女人。

“柯志翔!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混蛋，明明是你的錯，你還要歪曲事實，含血噴人!”愛桑簡直氣得想當場捏死他。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志翔大聲地說：“你看看方偉那副心疼的樣子，你還敢說他住在你家那段日子，你們之間都沒什麼嗎？”

“柯志翔！你是不是人啊!”方偉衝上前抓着志翔的衣服罵著。“你對不起愛桑，對不起我，甚至對不起安琪，你還理直氣壯地說得像所有的人都對不起你！我告訴你，那筆錢，我不跟你計較，從今天開始，不准你再來打擾愛桑！”

志翔這一聽更確定自己的想法，不過既然挽不回愛桑，現在又不用抱着錢躲躲藏藏，何樂而不為？

“不!不可以!”

愛桑一聽，不加思索地喊出了口，她不要方偉為她這麼做，她不想跟方偉有金錢關係。

“愛桑，你別管!”方偉知道愛桑不願意，可是他決定要讓愛桑脫離柯志翔這個小人。

“我怎麼能不管，我是當事人，你們怎麼都不顧我的感覺？”

跟志翔吵了了半天，愛桑只覺得生氣，可是方偉的話卻讓她不覺落下了淚。

志翔撥開了方偉的手冷笑着說：

“方偉!真不愧是方應山的兒子，好大的手筆，為了一個女人，一出手就是一千萬!看來我真是低估了愛桑的魅力!”

“柯志翔!你少胡言亂語，你是你、我是我，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擔，別扯上我！”

愛桑衝上前，卻被方偉擋着。

“愛桑！方偉都說了用你來抵那一千萬，他都捨得花錢，你又何必急於撇清，假清高!”志翔邊說，臉上還掛着不屑。

“柯志翔!你……”

“愛桑!你別理他!”方偉轉過身拉着愛桑說：“他故意說話氣你，別管他！”

志翔心想事已至此，再留下來逞口舌之快也沒什麼好處。

“好!既然你們這麼相愛，當我吃點虧，成全你們，早知道你會喜歡愛桑，當初就該多要點錢，不過也沒關係，咱們品味相同，眼光一致，也許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志翔說完，一臉得意，大搖大擺地離開。

“柯志翔!你別走……”

方偉拉着突然衝上前的愛桑。

“算了!愛桑！讓他去吧!”

愛桑甩開了方偉的手，淚水直在眼眶中打轉，她盯着方偉，知道自己該高興，高興方偉競願意為自己放棄一千萬，可是她只覺得生氣！

“算了？”愛桑突然大聲地說：“你這算什麼？用錢把我買斷嗎?”

“愛桑！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不在乎!我在乎！”愛桑又打斷方偉的話，“為什麼你要在我們之間加入金錢關係？為什麼你要讓我覺得難堪？為什麼我得讓志翔說得像個用錢就以買到的女人？為什麼我得像個貨品一樣讓你們買來賣去？為什麼？”

愛桑激動得淚水直流，結束了舊情她並不難過，難過的是為什麼自己想重新開始的一段感情，卻得在一開始就摻入金錢的成分。

方偉心疼地擁着淚滿面的愛桑。

“愛桑！我愛你!真心愛你!在美國的時候，我就已喜歡你，難道你真的一點都無法感覺嗎？”

愛桑怎麼會沒有感覺，打從認識方偉開始。他就對自己那麼好，她怎麼會沒有感覺!

可是他們認識的時機不對，進一步了解彼此的過程不對，甚至連方偉向自己剖白的時間都不對，現在又扯上金錢，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或許他根本不會平白損失這一千萬，這麼多的不對頭，她怎麼還能坦然地面對自己心中的感覺呢？更何況還有個懸殊的家世背景橫在他們之間，而這點更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下定決心地推開方偉，搖搖頭，抹乾了淚水，不帶感情地說：

“你家裏有的是錢，你愛怎麼揮霍是你的事，你跟柯志翔的恩怨，你要怎麼私了，也是你的事，全部與我無關，以後請你別再打擾我!”

“愛桑!我不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方偉抓着愛桑的肩膀，激動地說：“愛桑!你告訴我，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對不對？”

愛桑避開方偉痛苦的眼神，點着頭說：

“這是我的真心話!”

“不!愛桑！你看着我!看着我!你看着我再說一次！”方偉大聲地喊着。

愛桑猛抬起頭，直視着方偉，大聲地說：

“是的!是的!這全是我的真心話，你滿意了，滿意了吧？”

愛桑說完，衝進屋裏，反身將門關上。

“愛桑！你等着，我不會放棄的！”方偉隔着門，丟給愛桑一個承諾。

愛桑閉上眼，聽着方偉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的心也越來越沉。

她不相信方偉這樣一個模糊不清的承諾，她跟志翔有兩年的感情，守着一個承諧，她一樣空等幾年，而在這麼短的時間，方偉對自己能有多深的感情，自己還能相信這樣的承諾嗎？

放掉這一段才開始的感情，比結束一段舊情還讓她難過，方偉對她的好，已在不知不覺中深入她的心靈，在她心中造成的衝擊比志翔給她的還要深刻。

算了吧!就算方偉願意，他母親那一關也過不了，明知不可能，又何必再留戀呢？

她甩甩頭，睜開眼睛，母親就站在眼前，她迅速抹去臉上殘餘的淚水。

“媽！您怎麼出來了？”

“你們在外面吵得大呼行的，我還能安心坐在裏面吃飯嗎？”

以容出來看到了志翔的惡形惡狀和方偉的深情款款，也看到了女兒為情所困的痛苦。

愛桑深深吸了口氣苦笑着說：

“媽！您放心，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事了！”

“真的不會有事嗎？”以容盯着女兒，那聚在眉心濃得化不開的矛盾與糾結，“就怕你嘴上放得下，心裏卻放不下!”

“媽！我相信您剛才也看到、聽到，您說我還有什麼可以放不下的呢?”愛桑一臉的無奈。

“該放的你就放掉，該把握的就要及時把握，人的一生有多長，能有幾次的深情相許？”以容雖然認識方偉不是很久，但她看得出來，方偉對愛桑的感情。

愛桑搖搖頭說：

“媽!該放的我一定會放，該把握的我既然沒有能力把握，不如趁早放掉，免得將來再痛一次!”

“可是……”

“媽!別說了好不好？去吃飯吧!”愛桑打斷母親的話走進屋裏。

以容搖搖頭，女兒心地善良又體貼，為什麼感情始終如此不順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