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圍觀的人群愈來愈多,幾乎把歌舞秀那邊的觀眾全引了過來。
男舞者突然定住不動,傲慢的舉起手要女舞者停祝
女舞者不理會,反挺直身軀,舉高手,踮起腳尖,做出芭蕾舞蹈動作。看了一會兒,所有人才知道她正在做的是「天鵝湖」中的黑天鵝三十二圈大迴旋,正是芭蕾舞劇中最高難度的技巧之一,眾人沒想到居然可以在此看得到,有些先回神的人開始大聲拍手數她迴旋的圈數。
「——五、六、七、八……」隨着數字增加,女舞者完全沒有疲態,腳尖依舊維持在原處,讓所有人情緒愈來愈沸騰。
男舞者面具下的眼眸閃過一絲憂慮,但他不動聲色,依舊保持傲慢的姿態看着女舞者,然後在女舞者轉到第二十五圈時,他像帝王一般的從桌上下來,走到維因農莊攤位前,拿起一瓶酒。
「啵」的一聲,瓶蓋打開,正好是女舞者轉完三十二圈停下之時,眾人立刻拍手歡呼叫好。
男舞者拿着酒瓶和盛滿酒的高腳酒杯,優雅地走到女舞者面前,恭敬地呈上去。
女舞者看了看他,然後坐了下來,勾勾手指要他更靠近一點,他依言照做,女舞者拿起酒杯,輕輕品嘗了一下,立刻手擺着胸口,表示驚喜,伸長着手,想要再請男舞者多倒一點酒,可是男舞者卻退開,做個手勢——要她想喝,就自己來拿。
女舞者不甘這樣被挑釁,躍下桌面,像林中精靈般輕巧地靠近男舞者,而那立刻落入男舞者的掌握中,隨着他一個轉的動作,女舞者整個人全都貼在男舞者的身上。
嘩!當這兩人站在一起時,所散發的吸引力驚人,讓人屏息。
女舞者想要拿取酒瓶,男舞者避開,但只是延展着身軀,改變姿勢,並未引動腳步,兩人動作迅速,手如影隨形跟着,偶一定格,像極了兩尊形體極具力與美的雕塑,引人驚嘆,然後再開始行動,變換另一種姿態。
當男舞者一手握住女舞者的腰,提抱她整個人貼地住下彎,使她修長的雙腿高舉提放至他的肩背時,所形成的視覺美更令人讚歎。在眾人熱烈掌聲中,他們恢復正常姿勢,面對面的站好,他為她倒滿酒,他先飲了一口,然後她再飲一口,再用流利的德文同聲說道:「乾杯,愛之酒,維因!」
說完,眾人再度響起熱烈掌聲,他們優雅行禮完畢后,便退場將場面留給梅特和羅莎,夫妻倆早已準備好試喝的酒招待圍觀的群眾了。
一離開眾人的視線,玫藍立刻不支的倒在帝的懷中,從下了桌之後,她有大半的時間都是靠帝支撐着。
帝穩穩地抱起她,大步的走向展覽會的休息室,進去后忙摘下她的面具。「你沒事吧?」
她還來不及說話,他已跪在她面前,脫下舞鞋檢查她的腳和膝蓋。
「我沒事!只是頭有點暈。」她微喘地說道,直到這時,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笨蛋!哪有人沒經過任何練習和準備就跳黑天鵝三十二大迴旋,你知不知道剛才你有多危險,稍一不慎就有可能摔下桌子。」他忍不住咆哮道,中間還夾了幾句德文罵詞。
她睜大眼睛,聽完他碎碎念后,以平和的語氣說道:「我並沒有摔下來呀!」
不過真的太久沒做了,猛然做完后,停下來立刻頭暈目眩,她可以說是極勉強做收勢的,若非他及時過來掩護她,只怕會現出醜態。
「那是你運氣好,如果你膝蓋突然承受不住,那該如何是好?你真的大亂來了。」他愈說愈大聲。
他看起來真的很生氣,他是真的很關心她!
「彆氣了!」她左手搭上他的右肩,軟聲的安撫他。「我知道有風險,但事前暖身足夠,所以我才想要挑戰一下,如果做了沒事……也許我還可以回得去。」
他瞪着她,當她如此溫柔對他說話,連半絲火氣都沒了,希望這不是轉暈頭后的短暫現象,如果她可以一直如此待他,他願意為她做所有事!可話說回來,當她挑釁對抗他時,卻又能令他感到生氣勃勃,這兩種態度,真讓他難以取捨。
而在那一刻,他明白他對她的感情,那就像是精神上的領悟……他真的愛上她了。
她突然對他綻出一朵美麗至極的笑花,令他整個靈魂為之一震。
「可是我覺得好過癮唷!」她突然放聲大叫,讓他嚇了一跳,驚嚇還未平之際,她突然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他本能的環抱住她。
「玫藍?」
感覺到一股燙熱的液體沾濕他的衣服。
「我好高興!原來——我還可以跳舞!我真的好高興。」她哽咽地說道。
他心一震,然後偏頭用唇觸碰她的頭頂。「我也很高興,這輩子第一次為還能跳舞這件事而感到開心。」他輕聲地說道。
仔細想想,你人生中感到最快樂的時光是什麼時候?
吃完晚餐后,玫藍獨自一人走過葡萄園,來到了那個廢棄的古堡,從那邊可以看到美麗的萊茵河,以及兩岸的風景,在餘暉中慢慢沉寂下來。
羅莎的話不停地在腦海中迴響。
她閉眼想了一會兒,然後淚水悄然地從眼角滑落。
是呀!她為什麼一直都沒去想這個問題?
跟皓在一起時,每一刻都是高興、甜蜜、充滿愉悅,享受着被寵愛的感覺……
她總是被寵愛着——被父母、老師、親友。
擁有這麼多,所以她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每個人都應愛她!——父母跟皓是最愛她的人,她相信一輩子都會如此。
所以她才認為皓會跟父母一樣,全心全意守護她,讓她去飛!
但皓跟父母不同,她與皓之間沒有無條件的血緣牽連,是「有條件」的愛!是需要時間、空間相偎,才會維持熱度的愛,甚至需要一個不可或缺的條件,那就是信任。
說到她人生中感到最開心的那一刻——是!除了跟皓在一起時,另外還有個時劉——就是當她盡興淋漓在舞台上跳完舞之後,得到眾人歡呼、肯定的那一刻。
而為了能一直得到那一刻,她毫不猶豫選擇了——離開父母、甚至離開皓……
皓一定是明白了,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要她在舞蹈與他之間做選擇,雖然真實很傷人,可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做出了選擇。
是這樣嗎?真是這樣嗎?
不是皓毀了他們之間的愛情,是她!一直都是她!
人畢竟都是最愛自己的,所以她才會毅然選擇自己的夢想,更以為所有愛她的人都應理所當然的支持她……
可回過來說,她拿什麼回報他們?她在意過皓的真正夢想嗎?她所看到的未來是她自己的,有否看到皓想要的未來呢?
她透過舞蹈追尋着自我,更迫不及待地想將這份意念跟自己最重視的人分享,也許她早有所覺,所以才會不斷地寫信,地不願承認是想透過最親密的愛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其實更想宣揚自己獨一無二的特殊,希望愛人可以更加珍惜,也許她的做法並沒有錯,可她卻忽略了皓真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