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神父送他們走出教堂時,大雨已停,陽光從重重雲層中微微透出光芒。

“謝謝你,神父!”

兩人真心真意的向他道謝。

“不客氣,有空可以多來我這邊走走,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相逢自是有緣’,真的要常來玩呀!”

“好!”

在他們揮手道別,欲轉身離開時,神父又叫住了他們,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

“耶穌基督為了救世人,所以背上了十字架,但人不是神,有更多的自由去做選擇,可以選擇把十字架背上或者不背,人生的路還很長,你們可要把握機會好好地走呀!”這年輕神父終是將一切都看在眼底了。

回到車上,兩人都安靜不語,各自咀嚼着離別前神父所說的那番話。

“綠燈了……”

茱敏喃喃自語地說道。

“什麼綠燈?”

丞風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因為此刻眼前的燈號是紅的,而他們卡在車陣中靜待着燈號的轉變。

茱敏仰靠在椅座上,目光望向前方。

“我剛剛突然有種過綠燈的感覺,然後很快地跑過一條路……”

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隱隱有所感覺,她說的綠燈跟眼前的綠燈是不同的。

靜了一會兒,茱敏再度開口了。

“下一次,如果我又帶崇祺來台北,我一定會知會你一聲。這次,真的是我疏忽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

“……謝謝你。”

能得到這樣的答案,他已經很高興了。

“茱敏……”

“嗯?”

他望着前方。

“我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我們邊走邊修正,找到我們都想要的,好嗎?”

停頓片刻,她才肯定地回道:

“好!”

※※※

回到雲家后,一進門,兩人皆因眼前的景象而嚇了一大跳,客廳一團混亂,椅墊全被甩到地上,食物、玩具散亂各處,好似歷經了一場大戰似的。

兩人互看一眼,連忙拔腿衝進室內。

這個房子位在有警衛駐守的社區中,照理說,一般宵小沒什麼機會可以闖空門,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崇祺!”茱敏忍不住張口喊道,期待有個小小的聲音回應她。

“別慌!”

丞風伸手抓住她,不讓她衝動行事,他太清楚,一旦碰到和崇祺有關的事,她的理智神經十條中有九條會當機。

“門窗沒有被破壞的跡象,所以外人入侵的可能性不大。”

茱敏緊皺着眉頭,心提得老高,她開始飛快地搜尋每個房間。

戰場從一樓延伸到樓上,二樓是一般睡房,但房間沒人,這令她心頭的慌亂感再度加深。他們緊接着來到三樓的健身房,甫踏進門,便看見祖孫三人橫躺在鋪着軟墊的地上,正呼呼熟睡。

兩個老人家手上都還拿着玩具,而崇祺的頭偎在奶奶的胳肢窩下,兩條胖胖的小腿則毫不客氣的擱在爺爺的肚子上。

顯然兩老一小都玩累了,累到連電鈴聲響了都叫不起來!

看到這一幕,他們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並相視一笑,在輕手輕腳地為他們蓋上薄被后,便下樓了。

“今晚留下來吧!”

丞風注視正忙着把客廳物品歸位的茱敏,然後開口說道。“現在暫時也走不了,趕回去就太晚了,倒不如留下來過夜。”

茱敏看看時間,現在快四點了,如果此時叫醒崇祺,的確不適宜,而且……

腦中浮現兩老一小躺在一起的模樣,有股暖流熱呼呼地流過她心頭,老人家畢竟是寂寞的,難得看到寶貝孫子回來,可以好好疼借一番,對此,她除了心存感激外,亦帶着歉疚,是她剝奪了老人家含飴弄孫的機會。

她抬頭看着丞風,一種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奇怪呀!過去和他共處時會有的煩躁和不耐,似已隨風而去……

“好吧,還有空房間嗎?”

“裏面全都是崇祺的東西。”

丞風打開包包看了一眼,然後搖搖頭。“以後,如果要出遠門,請‘一定’要跟我說一聲!”

“嗯。”

茱敏隨着他來到一個房間,他打開門,說道:“今晚你就睡這。”

才一進去,她便知道這是他的房間。

丞風越過她,匆匆撿拾散落在床上的衣物。“早上出門太趕,沒來得及收……”

看他手忙腳亂的,她忍不住出聲制止。“別忙了,我睡客房就可以。”

“客房的床是單人床,這邊的床比較大,你跟崇祺睡剛剛好。”

既是這樣,她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的房間,也是頭一回進入男子的房間,感覺挺怪異的。

“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在這邊躺一下。”他拉開床頭櫃拿出一套全新的枕頭和棉被。看到那枕面,丞風不由得苦苦一笑,希望茱敏看了不會糊思糊想,因為這個新枕頭上繡的是一隻戲水的鴦,而他的則是鴛。

這組枕頭是他母親很久以前為他準備的“結婚禮物”,現在看來卻是十分諷刺——他與她結婚至今,從未同床共枕過……

他將綉面翻轉到底下,然後才鋪上枕巾。“有點樟腦丸的味道,會介意嗎?”

“不會……”

茱敏注視他利落地鋪着床,想到自己將要睡在他睡過的床上,她突然感覺到一股燥熱爬上臉頰,為了移轉注意力,她移開視線。

“你公司怎麼辦?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

他把被子攤平,然後抱起自己的枕頭。“不礙事,我下午就已經跟客戶把事情談好,可以休息了。”

“你的客戶都那麼漂亮美麗嗎?”

她漫不經心地問道,開始四處瀏覽整個房間,視線掃過桌上的電腦、兩大排書櫃,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大玻璃櫃,柜子裏面放了許多有着其他國家國徽的各式紀念物,她不禁好奇地走過去看。

“沒有,不是每個都這樣。”他的目光隨着她移動,除了他母親和月華以外,她是第三個進人這個房間的女子。“……那裏面的東西是我在考上大學那一年,出國自助旅行時收集得來的紀念品。”

這話勾起了她的回憶,雲丞風當年就是因為“環遊世界”,才比別人晚兩個星期入學,也因此造成轟動。

“你到底去過哪幾個國家?”

他收藏的紀念品很多,光從旗徽推斷,至少也有三十幾個國家了。

“很多喔!有澳洲、紐西蘭、印尼……”

在他念了二十來個讓她頭昏眼花的國家后,她忍不住叫停。指着放在架上的中型地球儀,她搖頭笑嘆道:“你乾脆直接說你想去而還沒去的國家有哪些好了。”

“也是很多,有印度、土耳其、沙烏地阿拉伯、加拿大、美國——”

說到這,丞風突地閉上嘴。

茱敏則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為何會突然住口不語,因為——

丁月華人現在就在美國。

月華——

從他們結婚後就再也沒提到的人。

“你不用這樣避諱。”

背對着他,她用食指輕輕旋轉着地球儀。“月華,她還好嗎?”當那名字說出口時,並沒有想像中的難過,這樣和他坦然說起月華,她反而有種釋然的感覺。

只是,她發現在這個房間中並沒有月華的照片,一張都沒有……

丞風沒想到她會問起月華,沉默片刻后,才回道:“不知道,我也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還是不知道她在哪裏嗎?”

“知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

他淡淡地說道。

茱敏凝視着地球儀,美洲大陸是那樣明顯,手指輕輕一點就可以找到,可想在其間找到一個人,卻不是那麼的容易。

“我……”

她遲疑地開口。

丞風望向她。

她手指輕輕一推,地球儀再度轉動,一切、一切要慢慢地放開——

“我會請凈文和秀綺幫我打探月華的消息,如果有的話,我再告訴你。”

丞風靜了一下,表情莫測地凝視她半晌。“再說吧,你先休息一下,如果你要洗澡,熱水隨開隨有。”語畢,他便抱着枕頭走出去。

茱敏望着那旋轉不停的地球儀,心思飄得好遠、好遠……

※※※

見到雲母已累垮,茱敏決定晚餐由她負責張羅,可是這是她頭一回在雲家做晚餐,心情難免有點緊張。

當她打開冰箱上下搜尋時,發現除了一些新鮮蔬菜外,只有一大鍋漬泡的牛排。

雲丞風解釋,星期五是他們家吃西餐的日子,雲母通常都會親自做牛排給他們吃。

雖然她會煎牛排,但卻無法掌握其他人喜愛的生熟度,而且得等大家清醒坐上桌再上這道主菜才合適,所以她先專心處理湯和沙拉,丞風則在她旁邊幫忙張羅。

“你們家都是這樣吃的嗎?”

茱敏好奇地問道。

“嗯,已經成為傳統了,肉販都知道每逢星期五要為我媽留下最上等的牛肉。”

茱敏翻攪一下腌漬的湯汁,香味立刻四溢,看得出裏面的配料也下過一番功夫,她忍不住輕嘆。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對‘牛排’那麼情有獨鍾了,你根本就被養刁了胃口。”

此話一出,丞風立刻面露苦色。“茱敏,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提這個了。”他在大學時代,曾將選女人和選牛排相提並論,結果把茱敏惹火,兩人整整抗爭了一學年,好不容易才弭平戰火。

而他現在最不想談的就是有可能會破壞此刻和諧氣氛的話題。

儘管她已開口說願意原諒他,可他仍對現有的平和感到不安,深怕一不小心就會壞了現況。

茱敏笑着聳聳肩。“我的意思是說,你媽牛排做得那麼好吃,你怎麼可能吃得慣外面的,你想到哪裏去了?”

原來真的是指“牛排”,丞風訥訥地說道:“是呀!的確吃不慣外面的……”

兩人就這樣一邊閑聊,一邊料理晚餐。

當雲父、雲母牽着崇祺下樓時,飯桌上已擺好了湯和菜,待他們坐定位,牛排也已煎好了,大家愉快地共進晚餐。

“好吃!小敏你牛排煎得恰到好處。”

雲母開心地說著。

“不,不是我,今天的主廚是丞風,我只有弄湯和開胃菜。”茱敏一面喂崇祺吃他的蔬菜麥片粥,一面笑道。

“哦?沒想到丞風也有這樣的手藝。”

雲父呵呵笑道。

“拜託!我好歹也吃媽做的牛排二十幾年了,現在還每個禮拜吃,想不學會都很難。”丞風洋洋得意地說道。

“是喔!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平常我在家弄的時候,你為什麼都沒來幫忙?怎麼小敏一來,你就忘了‘君子遠庖廚’的原則,願意親自下廚了?”雲母不客氣地給了兒子一記白眼。

丞風立刻舉旗投降。“媽,您是家中廚房的女王,誰敢輕易進去挑釁?恐怕沒兩三下就被您轟出來了。”

“才不會咧!只要你做事情像小敏這樣利落,誰會轟你走?小敏,你說對不對?”

茱敏只是笑,聰明的保持沉默,這是屬於他們母子間的“親密戰爭”,她不宜加入。

“這沙拉很好吃耶!我怎麼不記得我有買這種綠色蔬菜?”雲母津津有味地吃着撒上醬料的綠色蔬菜。

“有呀!那是您買的菠菜,沾這種醬吃起來很爽口。”茱敏做的是簡單的義式沙拉,很開胃。

“原來菠菜也可以這樣生吃呀!還挺好吃的,沒有煮過後的那種鐵味,這沾醬味道也很好,你可不可以給我食譜?我下次也來自己做做看。”

“沒問題,待會兒就抄一份給您。”

大概是因為可愛孫子的到來,所以雲母心情大好,情緒異常高昂。“說到菠菜就會讓我想到一件極好笑的事,丞風,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常來家裏跟你玩的魏哥哥?”

丞風偏頭想了一下。“沒什麼印象,但我記得他們家有六個小孩,他是老大,對不對?”

“對!就是他!他現在可是當檢察官了。”雲母興高采烈地說道。

“老太婆,那孩子跟菠菜有什麼關係?怎麼會突然扯到他呢?”雲父不解地問道。魏家家長是他多年的老友,以前住在同一個社區,常常往來,後來他們搬家,才較少聯絡。

“咦?你不記得啦?那魏家老大小時候很喜歡看大力水手卜派,還以為吃菠菜便會力大無窮,他五歲時,就曾經吃了一堆炒菠菜,然後跑去平交道打算只手擋住火車咧!”

嗄?茱敏立刻記下,絕對不要讓孩子在懂事之前看大力水手。

“嘩!他真勇,後來是誰救他的?”丞風問道。

“當然是旁邊的路人,聽說當時情況很緊急,柵欄都已經放下,而且也聽到了火車鳴聲,沒想到一個小子卻突然衝出去,踏在平交道上,打開兩腿跨馬步,雙手張開,大有一副萬夫莫敵的架勢,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壞了,幸好有人反應快,在火車到達前,衝過去把孩子救了下來,這件事情還有上報呢!”

其他人聞言皆會心一笑,真是謝天謝地。

或許是見到孫子在身邊,所以今晚雲母的情緒特別好。“講到這,又會想到丞風做過的一件蠢事!”

”我?”丞風困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媽,我很確定自己沒笨到吃了菠菜后就跑去擋火車!”

“你是沒有,你小時候根本不愛吃菜,偏食得要命,有夠難養的!”雲母轉向茱敏,後者正露出一臉興味的神情。“這事我還沒講給你聽過,你要聽嗎?”

“要!”在她坐月子期間,雲母曾跟她分享過許多丞風小時侯的趣事,只是當時的興趣沒有現在濃。

“媽!您可不可以先講給我聽?”丞風請求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雲母沒理他,兀自笑着說下去。“以前不是有齣卡通,叫什麼‘科學小飛俠’——”

此話一出,丞風立刻大叫:“啊!我想起來了,媽,別說!”

“我也想起來了!”雲父也呵呵直笑。

看到他們的反應,茱敏更加好奇了。“出了什麼事嗎?”

“他呀看卡通着了魔,以為披上一件薄被,就可以像科學小飛俠從天而降,打擊壞人。有一次,他趁我不注意時,偷偷從家中帶出一條毛毯,然後跑到鄰近工地去玩,這渾小子,居然還跑到二樓,那時牆都還沒搭起來,他就站在邊邊,學科學小飛俠說了句什麼——惡魔黨大頭目,我來抓你了!之後也不管別的工人怎麼呼喝,他就這樣不怕死的往下跳,嚇死人了!”

“對呀!當我們得到消息趕到時,沒人敢相信他有那種勇氣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雲父搖頭嘆道。

不怕死的勇氣……

茱敏已經領教過了,想起丞風下午的行徑,她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望向她,那瞬間,他們交換了只有兩人才懂涵義的眼神。

“當時……他跳下來後有沒有怎樣?”她收回視線問道,丞風則假裝聽不見,埋頭猛切牛排,見他整個耳根子都紅了,就知他有多窘了。

“哼!算他命大,先跌在沙堆上,之後才滾到地上,下巴拉裂了一道口子,縫了幾針。”雲母想起那時的情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丞風這時抬起頭抗議道:“什麼叫我命大?那是我聰明,早算好要往沙堆上跳,本來會沒事的,全是因為被旁邊大人的叫喊聲嚇到,所以一時沒站穩,才會滾到地面上撞傷的!拜託!從二樓跳下,哪會有事呀?!”

雲母瞪他一眼。“還敢講?大家都差點被你嚇死了!”雲母轉向崇祺,聲音轉柔地說道:“我的寶貝孫,以後不要學你爸爸那麼笨喔,好不好呀?”

已經會說話的崇祺,雖然還不太明白奶奶在說什麼,但人家問他好不好,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乖巧地點點頭。“好——”

雲母滿意地點點頭。“這才乖,叫奶奶——”今天下午他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訓練他喊爺爺、奶奶,其實崇祺會叫,只是鬧彆扭不愛開口,如今混熟了,就很聽話了。

“奶奶!”

“好乖唷!”

雲母香了他一個。

“千萬不能跟笨爸爸一樣。”

“嗯!笨爸把!”

崇祺頓時如實復誦。

丞風睜大眼睛,一臉受了傷的表情。“兒子,你怎麼可以罵爸爸?”

眾人同時爆出笑聲。

今晚的雲家很熱鬧!

※※※

咕咕——咕咕——報時鳥叫了十聲后,悅耳的音樂立時響起。

茱敏從雲母房間走出來,吸了好幾口氣,才讓心緒沉澱下來。在走回房時,和丞風打了照面。

“跟媽談完話了?”

丞風問道。

“是呀!”茱敏舉起手中的“戰利品”。“她把一些沒用過的皮包和衣服全給我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這些東西她拿了也沒什麼機會用到,但又不好推拒長輩的好意。

“嗯。”兒子喜歡趴在他的肩頭上。“原本以為他下午睡得太久,晚上會很難哄,可沒想到一下就睡了。”

“他很少出過這樣的遠門,可能興奮了點,你……”茱敏停了一下,在此刻稱呼雲母為“你媽”,感覺很怪,所以——

“媽還給我一樣東西。”

她抽出一個長型的紅絨盒,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條很美麗的珍珠項鏈。

丞風認出那是他母親最鍾愛的一條項鏈,會送給茱敏,自有其意義。

“這應該是——”茱敏咬着下唇遲疑地開口。“應該是要送給你妻子的吧?”

“你就是,不是嗎?”他語氣平和地說道。

她抬起頭望着他,而他坦然回視,最後,她點點頭。“我會暫時保管。”

這時,她突然發現他的下巴有一條疤痕,那是她以前從未注意過的,直到此刻。

她不禁舉起手指着那疤痕。“那就是你當科學小飛俠的證據嗎?”

丞風聞言伸手觸摸自己的下巴。“咦?沒想到這疤還在,我還以為長大后就會消失。”

她笑笑。“如果疤痕這麼容易消失,那整型業者恐怕會少了一大筆進帳。”她停頓了一下,才道:“時候不早,晚安!”

“晚安……”丞風看着那扇漸漸關起的門。

疤痕沒那麼容易消失……

他默默咀嚼着這一句話,兩手插在口袋,緩步朝他今晚睡覺的房間走去。

未來還有得摸索呢……

關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倘或一無消息,如沉船后靜靜的海面,其實也是一靜靜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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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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