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講台上的老師講的天花亂墜,可是,何櫱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在她腦海駐守的全是紀昊的身影。
她只手托腮,試圖整理被紀昊打散的紛亂思緒。她的指尖輕撫她的唇,他吻了她,在大街上親吻她,天啊!思及此,她的粉頰不由得泛紅。
下課的鐘響聲起,結束了老師五十分鐘的喋喋不休。
她和他應該可以算是男女朋友吧!何櫱小聲的在心裏問自己。她用指尖在桌面輕輕畫下心的圖形,痴痴地笑着。
“哈!”安子築惡作劇的從背後嚇她。
“啊!”何櫱看着身後的人,她帶着笑意撫心收驚。
“想什麼想的這麼入神,連我叫你都聽不見。”安子築打趣地說。
“沒……沒什麼。”何櫱心虛的回答。
“老實說。”她才不信沒什麼。
“我……我說了。”何櫱支吾地說。
“你對他告白了。”安子築用另外一種說詞來解釋她含糊的說法。
“嗯。”她點了點頭。
“太好了!”安子築兩手互拍掌心,她真的為何櫱感到高興。她繼續追問:“然後呢?”
“然後?”何櫱在心裏苦笑,然後的事教她如何啟口?她機靈的轉移話題,也說出了她一直想問安子築的話:“你真的不介意嗎?”
“嗯,我對紀昊的喜歡完全是一種對偶像的崇拜,不像你是真的愛上他了。也因為這樣,我才能洒脫的放手。”安子築感性的坦承。
何櫱覺得鼻子一陣酸楚,嘴角輕輕上揚,她給安子築一抹感激的微笑。
“別轉移話題—然後呢?”安子築識破她的企圖。
“然後就……”
何櫱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不知道要怎麼說,上課鐘在此時響起,拯救了何櫱被盤問的命運。
“上課了!”何櫱開心地說。
“被你逃過了。”安子築漂亮的五官露出了一臉挫折,不甘心的移動腳步。
何櫱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睛望向窗外,操場的彼端是籃球隊在進行集訓,一個正在指揮球隊訓練的男孩身影映入了她的瞳孔,她微微一笑。
然後呢?她相信然後會愈來愈精彩。
何櫱背着書包,悠閑的漫步在校園。現在離放學時間已有一段距離了,可是她卻不急着走。
她的腳步不知不覺走到了籃球場,她站的遠遠地看他。
身為隊長的紀昊正在指導球隊練球。
“好!下一個。”球員們一個個帶球上籃。
“加油!加油!”一旁美麗的啦啦隊也正努力的練習。
再過不久,聖我籃球校隊就要參加全國比賽,去年他們勇奪第一,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她視線不移的看着他,縱使距離再遠,她還是能知道他在那裏。
紀昊也是!
“接下來的時間,自由練習,十分鐘後集合。”他等不及要見到她了。
“昊,我可以耽誤你幾分鐘嗎?”顧婧翎細緻的臉蛋擋住了紀昊的視線。
“等一下再說,好嗎?”語氣雖婉轉,但話里不耐的情緒仍教人聽得分明。
“好。”顧婧翎溫婉的回答。
紀昊根本不等她答應,就越過她往前走。
何櫱不敢置信地看着就要走到她面前的紀昊,他俊朗的五官、頎長的身材,正一步步接近她。
“嗨!”她獃獃的打招呼。
她笨拙的反應,惹得紀昊哈哈大笑。
他不識相的笑聲,讓她心中滋生的浪漫因子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氣焰火苗。
“嘴巴嘟的這麼高,是不是想讓我再吻你?”紀昊調侃道。
何櫱趕緊用兩手把嘴巴捂住。開什麼玩笑!這裏可是學校,雖說現在是放學時刻,但人潮還是很多。
“我好想你。”紀昊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深情佔據了剛才的嘻皮笑臉。
何櫱被他瞧得臉紅,不由得低下頭。
“你呢?”紀昊的眼神緊盯着她,執意要她的答案。
“我……”何櫱說得吞吞吐吐,咬了咬下唇。
“你似乎很喜歡咬下唇?”他發現她常常在不知所措時做這個動作。
他既然轉移話題,那她就順水推舟的答:“是嗎?對了!明天的約會,別忘了。”
“為什麼我們第一次的約會,竟然是為了那個小鬼頭。”他真是打從心底的抱怨。
何櫱失笑地看着紀昊的模樣,真像個要不到糖的小孩。她微笑地說:“我先走了,再見。”
“等等!”紀昊握住她的手臂,將她的腳步拉回,因為過於使力,何櫱的鼻子撞上他的胸膛,他幫她輕撫鼻頭。“對不起,但你還沒告訴我答案?”他要聽她說。
他還記得?何櫱抬頭看他。
“你到底想不想我?”紀昊撒嬌地說。
他真的是聖我的學生會長嗎?他真的是令所有女孩為之瘋狂的紀昊?他的溫文儒雅怎麼在她面前全都走了樣?
不過,現在他的所有樣子,都是屬於她的,誰也搶不走,只有她能擁有這樣的他。
“你把頭低下來。”何櫱的嘴角綻放着幸福。她對他咬耳朵說:“我、愛、你。”雙唇輕盈地在他臉頰貼上一吻,隨即害羞的背對他。
紀昊從背後擁抱住她,頭靠着她的頭,情不自禁地說:“我也愛你。”
兩個未成年的少男少女互訴愛戀,也許會遭人說是非,說:這種年紀哪裏懂得愛?若愛是包容、寬恕、互信、互諒、不嫉妒,更或是真善美,就算是成年人,能做到的想必也是寥寥無幾吧!
但他們的愛不那麼複雜,他們的愛很簡單,他們彼此信任,相信愛是由默契堆砌而成,愛是最初的感動,最終的相互依賴。
此刻的他們,有一樣的認知。
“隊長。”啦啦隊員輕喚顧婧翎。
她是誰?她究竟是誰?顧婧翎怒目瞪視着紀昊的方向。
看他們有說有笑,動作又極為親膩,她就妒火中燒。她一直認為紀昊會喜歡上她,只是遲早的問題,沒想到……
“鈴、鈴、鈴!”
時針盡職的停在六的位置,被窩裏的人兒早在半小時前就睜開眼了,正確來說,她失眠了一夜。
何櫱赤着足下床,拉開落地窗的窗帘,朝陽的溫暖瞬間向她席捲。她回過頭,充滿愛戀地向床頭照片里的人兒道早安。
那是昨天紀昊硬塞給她的,他要她時時刻刻想着他。真是霸道到極點,不過這不都是她縱容的嗎?
昨晚,他駐守在她腦海,整晚不肯離去,又不斷的釋放興奮,要她為了今天的約會感到興奮,害她久久不成眠。
她走進浴室盥洗,換上制服,輕盈的走下樓。
“爸,早。”何文啟正忙着準備早餐。
“早。”女兒的改變他不是沒發覺。
“爸,我今天會晚點回來。”何櫱盛了兩碗稀飯。
“會回來吃飯嗎?”他相信女兒的改變九成九和那小子有關。
何櫱扒了幾口飯,遲疑地說:“可能不會。”
父女倆安靜的吃完早餐。
“爸,我走了。”何櫱拿起擱在椅背上的書包。
“小櫱,有空請人家來家裏玩。”何父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就埋首收碗筷。
她當然知道父親口中的人家是誰,她微微的點點頭。
“我走了,再見。”她知道縱使她什麼都不說,父親還是可以了解她,向來都是這樣。
何文啟望着何櫱遠走的背影,他的目光緩緩移動,停駐在牆上的照片,一個面容慈愛的女人正對着他微笑。
“孩子的媽,我們的女兒長大了。”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整天下來,何櫱的心情浮躁得很,一直無法專心。
放學鐘響起,終於挨完了今天,她心急的收拾書本想走人,未料……
“小櫱,我們一起走吧。”安子築漂亮的臉蛋映入瞳孔。
“我……對不起,我……”何櫱的語氣吞吞吐吐。
“我們好久沒一塊走了。”她是故意的。
“我……”怎麼辦!她真的不忍見到安子築可憐兮兮的表情,可是……
“好了,不逗你了。”安子築坦承自己的惡作劇。
“安、子、築。”何櫱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走了,別讓人家久等。”安子築邁開步伐,走在前頭。
何櫱趕緊追上去,口是心非的說:“我才沒……”
“別告訴我你沒有,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用膝蓋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不客氣地截斷她的話。
何櫱心裏暗暗咕噥:幹嗎把話講得那麼明。
安子築突地停住腳步,抬眼瞧着頭上四個正楷字“學生會室”,扯開嘴角說:“小櫱,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何櫱向安子築的背脊擺擺手。
她舉起呈拳形的右手,深呼一口氣,往門板上敲了幾下。
“請進。”裏頭傳出平穩、富有磁性的聲音。
何櫱聞言推開門,門還未完全推開,就聽見……
“唷,我說是誰,原來是小櫱妹子。”兵弈怪裏怪氣的腔調,和活像古代媒人的手勢,惹來一室的笑聲。
何櫱的緊張瞬間消失,她一一向展霆、左櫱、歐陽曉點頭示意。
紀昊瞪了兵弈一記冷眼,轉頭溫柔地對何櫱道:“我快好了,你先坐一下。”
“沒關係。”何櫱善解人意地說,歐陽曉端了杯咖啡給她。
“昊,你待會兒另外有節目?”左櫱明知故問。
“嗯。”紀昊頭也不抬的回答。
兵弈兩腳一推,連人帶椅的滑到紀昊身邊,矯揉造作地說:“昊,你怎麼可以有了新人忘舊人?”紀昊完全不理會他,繼續忙着手邊的事,何櫱則羞赧的低下頭。
“人家還以為你的黑眼圈是因為想我想到失眠,原來是另有其人。”他別具深意地看了何櫱一眼,隨即,他的頭被人從後頭重重敲了一記。
“喔,好痛。”兵弈撫摸着自己的頭。
“活該。”紀昊幸災樂禍地說。
“弈,這年頭說實話是會倒大霉。”展霆表面是在調侃兵弈,但骨子裏字字句句卻是在損紀昊。紀昊哪裏會聽不懂,不否認地說:“弈,你要牢記霆的話。”
兵弈不理他,順勢滑到何櫱面前,執起她的手說:“昊是在對你間接告白,既然他那麼喜歡你,我願意退出。”
看着兵弈瘋瘋癲癲的行為,何櫱不禁覺得好笑,但內心卻是充滿悸動。即使她和他的背景相差太多,遙不可及,但在愛情的天平上,他們是絕對平等。
兵弈又滑到展霆和左櫱座位之間,左右手各搭在他們肩上,哀痛地說:“從今以後,聖我四人幫就算解體了,只剩我們三人相依為命。”
“神經!”
“無聊!”他們異口同聲,更同時打掉他的手。
“曉曉。”兵弈用極委屈的聲音呼喚坐在對面的歐陽曉。
“別叫……”歐陽曉未說完,就聽見有人敲門。
“請進。”
走進門的是一位身材姣好、容貌美麗的女孩,她出眾的氣質,不禁教何櫱看傻。在她心目中安子築已經夠美了,沒想到眼前的女孩比起安子築絲毫不遜色,而且她比安子築多了幾分成熟的女人味。
顧婧翎粉嫩的唇瓣輕輕上揚,向所有人打招呼,當然她也看到了何櫱,她感覺她有幾分面熟,卻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下星期是我的生日,希望你們能來。”顧婧翎是某外交官的千金,生日派對場面想必隆重。
“顧大美人親自上門邀請,我們當然會去,你說是吧!昊。”在場只有何櫱聽不懂兵弈話里隱藏的含意。
“我們一定到。”紀昊故意含糊帶過。
“這是我的邀請函。”她一一遞給他們。“這位是……”她指着何櫱,她想起她了。
目光交視,何櫱這才看清楚她眼底的妒意和對紀昊的仰慕。
“她是我的……”
“學妹!”何櫱搶下紀昊的話,在場除了展霆和顧婧翎,全都怔愣住。
“學妹?”顧婧翎狐疑地開口。
“對。你好,我是紀昊的學妹,我叫何櫱。”她友善的伸出手。
其他人扭頭看紀昊的反應。完了!他的怒火正節節攀高。
“你好,我是他的同班同學,我叫顧婧翎。”她握住她的手。“希望你也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她對何櫱的話半信半疑。
“謝謝。”何櫱感覺她的手臂被人牢牢抓着,扭頭一看,正是臉色不佳的紀昊。
“對不起,失陪。”他真想把她吊起來打屁股,聽她說的是哪門子的鬼話。
何櫱在來不及反應下,被紀昊拖着離開學生會室。
顧婧翎一陣獃滯,望着他們遙遙的背影,她不敢置信地暗暗猜想他們的關係。
“她可是紀昊最特別的‘學妹’。”展霆好心告訴她她想知道的答案。
霎時間,顧婧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顆心被驚濤淹沒,只得尷尬地離開。
紀昊握着她的手臂,一路上沉默,走了一段路后,他們停在一輛黑色重型機車旁。他將一頂全新的安全帽遞給她。
“謝謝。”何櫱吶吶地說。
他一言不發的打算戴上安全帽。
“她喜歡你。”何櫱的話止住他的動作。
“所以,你就告訴她你只是我學妹!”他怒吼道。
“我想你在還沒認識我之前,就知道她喜歡你,為什麼那時候不拒絕,因為沒有我?”何櫱平心靜氣的分析。“昊,別拿我當擋箭牌,那不是你最主要的借口,坦白對她說你不喜歡她的原因。”
她的話讓紀昊的怒氣平息下來,他完全無法反駁。
“對不起。”他將她擁入懷中。
她說的對,在高二那一年,他就感覺到顧婧翎喜歡自己,他之所以不明白拒絕,任謠言漫天飛,是想給彼此機會。但時間證明了一切,他們並不合適。
何櫱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因為這裏人來人往,總有幾分難為情。
“我肚子餓了。”她展開笑靨。
看着她,紀昊覺得自己何其幸運能擁有她!他知道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也許就物質條件而言是如此,但就內在方面,是他配不上她,她是如此獨特,而她竟屬於他。
他騎上機車,發動引擎,駛向馬路。
何櫱兩手緊緊環抱他的腰。坦白說,她的心裏的確存在着那麼一點不安,但很快地,她釋然了。紀昊是愛她的,這點她比誰都肯定,而且她信任他。
幾十分鐘后,紀昊將車騎到士林夜市附近,找個適當的停車位。
“到了。”他脫下安全帽,撥撥頭髮。
何櫱兩腳同時着地,脫下安全帽,正打算遞給他時,她瞥見有一個字刻在上面。
“喜歡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喜歡。”何櫱重重地點點頭,除了喜歡,更多的是感動。她的手指輕撫那個字。“你刻的?”
“嗯,它只屬於你。”他親手刻上她的名字——櫱。
“謝謝。”她露出笑顏迎向他。
他接過她的安全帽,溫暖的手掌包里着她的小手。
“想吃什麼?”
“牛肉麵。”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吃什麼她都不在乎。
他們找了家有賣牛肉麵的攤位面對面坐下來,何櫱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後潮湧的人群。
“你在看什麼?”紀昊好奇地順着她的目光看。
她雙手交握,支着下顎道:“有人說愛情只是一種機率,你贊成嗎?”
“機率?”他不懂。
“你看。”
她手指紀昊左邊身後的一對情侶。
“如果這個男的在認識他女朋友之前,先認識那個女的,而且那個女孩比他女朋友還好。”她又指向紀昊右後方的一位女孩。“你想他會不會放棄他女朋友?如果會,那愛情說穿了,不過就是機率罷了。”
“我不喜歡這種說法,太膚淺了,我倒寧願解釋為緣分或命中注定。”紀昊神情認真地說。
“命中注定。”何櫱喃喃地念着,她喜歡這種說法。
“那對情侶之所以相識是因為緣分,就算分開了也是命中注定,如果真是機率,那世上不就沒有真愛嗎?人與人之間會相遇、相知,甚至相愛,我不相信用機率兩個字就可以解釋清楚的。”
“我贊成。”她百分之百同意他的論點。
面在這時端到他們面前,湯麵的熱氣朦朧了他們的視線,看不清對方,但他們很清楚彼此在想什麼,他們深信,他們的愛情絕不是機率。
填飽了肚子,他們牽着手走進人群。
“你想好要送小淌裁瓷日禮物了嗎?”何櫱抬起頭問他。
“沒有。”老實說,他只想到他和她的約會。
“那你跟他一樣大時,你都玩什麼玩具?”
“玩具?”紀昊想了一下。“無敵鐵金剛吧。”
“無敵鐵金剛!”何櫱想像他玩鐵金剛的模樣,不客氣的大笑起來。
“へ,我也是有童年的。”紀昊沒好氣地說。
“對、不、起。”她笑到肚子好痛。“我實在……很難想像。”她笑得不能自己。
他趁她不防時,在她唇上偷了一吻,她立時收住笑聲,他很高興他的方法奏效了。
“你……”何櫱氣紅了臉
“我的父母是很開明的,他們讓我擁有一個很棒的童年。”他假裝無視她的氣焰,自顧自的說。“是嗎?”她很快的用另一隻手偷襲他的腹部。“扯平。”
他寵溺的笑着,她的那一拳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你真好,有那麼疼你的父母。”她繼續他剛剛的話題。
“你父親人也不錯。”他聽出她話里有些感傷。
“我沒說我父親不好,他身兼母職的照顧我,是夠辛苦了。”她咬了咬下唇,試圖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
“你……”紀昊支吾其詞,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何櫱明白他的欲言又止,語氣平緩地道:“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死於一場車禍。”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哽咽。
紀昊握緊她的手,想分送一點自己的力量給她。
“那一天,我在校門口等我母親,我看見她站在對面,正要過馬路,下一秒,一輛車……”她紅了眼眶。
“別說了。”他牽她走進一條較少人的小巷子,心疼地將她擁進懷裏。
“那輛車闖紅燈,撞到我媽媽,我親眼看見我母親倒在我面前,她流了好多的血。”她清清楚楚記得她當時的害怕與惶恐,她再也忍不住地熱淚盈眶。
他無語地撫着她的頭髮,他知道他不管說什麼,也無法安慰她,他惟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
她任眼淚征服她的堅強,她的話卻還沒說完,但她已不想說下去,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心底隱藏已久那段醜陋的真相。
當時那個肇事者並沒有逃避責任,他送她媽媽到醫院,醫院急救沒多久就宣佈死訊。
但她知道這件事還有內幕——母親送醫時,她跑進了開刀房,也許是因為她個子小,所以沒有人發現,但卻教她聽見一段話。
“主任,怎麼辦?”一個看似年輕的男子一臉的恐懼。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他身旁的中年人一臉的嚴肅。
“我……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人都被你弄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跟病人家屬交代。”中年男子氣憤地說。
“死”這個字對七歲的小何櫱來說,她已懵懵懂懂知道它的意思,媽媽曾對她說過,“死”就是再也見不到那個人。媽媽死了,是不是表示她再也看不到媽媽了?她不要!
“主任,都是我的錯,因為我的疏忽,才害……”年輕男子忍不住落下淚。
“你不用太過自責。”主任拍拍他的背。“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了,就告訴家屬我們儘力了,但病患在送醫前就不治了。”
“可是,病患是有救的,是我……”他不懂。
“難道你想坐牢?”主任點醒他的死腦筋。“整理一下情緒,鎮定的告訴家屬。”
年輕男子掙扎着,牙一咬,狠下心,想到自己的大好前途,說謊也變得容易。
這件事何櫱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她知道就算她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有誰相信一個年僅七歲小女孩的話。
何櫱抬起埋在紀昊胸膛的頭,用衣袖擦去淚痕。
“好多了?”他試探地問。
“嗯,對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濕了。”她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紀昊不以為意地說。
“我賠罪。”何櫱路起腳尖,在他臉頰貼上一吻。
“你學我。”紀昊作勢低下頭親她。
卻被她巧妙躲過,她跑出巷子對着他喊:“快點,我們還沒去買小痰納日禮物。”
他知道她沒有完全對他坦白,但他會等,等她願意對他說她內心的秘密。
今天的夜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有的只是一片漆黑。